“只可惜你大舅舅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成亲了,所以才没能上门求娶。而后江悦跟洛阳第一世家的公子白焕两情相悦,很快就出嫁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还是因为当年在洛阳做生意时,替你大舅舅打听江悦的消息才知道的。江悦才名远播,在洛阳很有名气。我年轻时曾有幸见过她,清丽绝伦,只一眼便再难以忘怀。”
“而她过世那一年,你大舅舅刚好出使瓦剌,等回来时,人都已经下葬了。我还记得你大舅舅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不了了之了。直到我看见白若瑾,他那双眼睛与江悦几乎如出一辙,五官也有些相似。我还曾一度怀疑白若瑾是不是江悦的儿子,后来得知江悦的儿子在鸣鹤书院读书,我这才打消了疑虑。”
“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大舅舅说白若瑾出京了,回了洛阳。但据我所知并没有,我的人在京城看见过他,他还在京城。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大舅舅,我是怕他……”
庞嘉雯适时地捂住嘴巴,一脸不敢置信。
徐容顿了顿道:“这件事你知道便罢了,白若瑾怕是在躲你大舅舅,你暂时不要声张。”
庞嘉雯点头,惊讶道:“会不会是小舅舅的人看花眼了?”
徐容摇了摇头,肯定道:“不会。那是我的贴身护卫,眼神锐利,绝不可能看错。更何况白若瑾之前住在府里他见过好几次,错不了。”
庞嘉雯哑然,心想得尽快告诉白若瑾了。
她定了定神,连忙道:“小舅舅放心好了,我已经不喜欢白若瑾了。我之前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
徐容笑了笑道:“那就好。”
“以后乖乖跟在李老夫人身边,她老人家是个厉害的,一定能为你选一位如意夫君。”
庞嘉雯乖巧地应着,心里想的却是,让如意先送点东西回成国公府,这样就能顺便给白若瑾报信了。
至于小舅舅是不是试探她的,或者小舅舅知道得更多,那就让白若瑾操心去吧。
反倒是她无意间知道了大舅舅曾喜欢过表姑姑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跟白若瑾潜入永宁侯府有关?
如果真的有关,那事情就复杂多了。
毕竟表姑姑已经过世了啊!
徐容前脚进了雯香居,后脚就有人去绿梅轩报信。
徐定和徐进正在下棋,听后挥了挥手,好似浑不在意。
过了一会,徐进还是没有能解得了残局,颓然地道:“我输了。”
徐定将棋子一颗一颗收起来,淡淡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本有机会反杀,但就是狠不下心。”
徐进点头,中途的时候他的确想过要做局,不过后来他放弃了。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所以他输得心服口服,没有什么想的。
徐定又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二叔去找嘉雯干什么?”
徐进抬起头,这才知道父亲的深意。
“二叔找嘉雯,或许是因为二弟的事。”
徐定轻嗤:“你也太小看你二叔了。二房如今与嘉雯的关系是修复不好的,以后还有没有来往都不好说,这个时候你二叔去找嘉雯,应该是有别的事。”
“示警或者示好,二者必有其一。”
徐进道:“就算二叔想缓和跟嘉雯的关系,这也是应当的。”
徐定听后,盯着徐进道:“二房与嘉雯之间还隔着一个品行败坏的徐连,都还想方设法缓和与嘉雯之间的关系。那么你呢?”
“我?”徐进诧异,怎么就扯到他的身上了?
徐定点头,淡淡道:“就是你。我听说你之前约嘉雯出去游玩了。
“嘉雯对徐连的厌恶没有牵连到你的身上,证明她心里是有你的。这个时候你若是能多陪陪她,我想她应该会很高兴。”
徐进哑然,嘴角张了张,半响无话。
徐定见他脑袋还没有转过来,挥了挥手,不悦道:“你先下去吧!”
徐进颔首,躬身退下。快要到门口时,徐定又喊了他一声,说道:“子晗,嘉雯现在是郡主。你若是娶了她,永宁侯府的爵位说不定就可以承继下去。”
徐进回首,背光而立,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这才是父亲真正的目的吧?
为了永宁侯府的爵位,让他去欺骗嘉雯的感情。
只可惜,他怕是不能如父亲所愿了。
徐进转身,大步朝春光明媚的院外走去。
如意先搬了两箱重要的书籍字画回了海棠阁,刚放下东西就去找白若瑾。
庞嘉雯突然去了永宁侯府,白若瑾本就心神不宁的,这会看见如意便担心道:“可是永宁侯府的人为难你家郡主了?”
如意摇头,轻轻看了看屋内。
白若瑾会意,领她去里间说话。
如意压低声音道:“是永宁侯府的二老爷回来了,跟郡主说在京城看见你。郡主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是故意试探什么,想让我来跟你报个信,让你自己去查。”
白若瑾缓缓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庞嘉雯被为难就好。
他点了点头,对如意道:“我知道了。你家郡主什么时候回来?”
如意道:“说是用了晚膳,应该快了。”
白若瑾眼眸微动,连忙道:“刚好外祖母去大乘胡同逛街去了,我跟你一道走,顺便接她老人家回来。”
如意惊喜道:“老夫人去了大乘胡同吗?”
白若瑾点头:“是的。”
如意道:“那太好了,郡主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要先回去报信,说不定郡主连晚膳也不吃了。”
白若瑾拦了她一下,出声道:“还是等她用过晚膳再说,悄悄的,别让永宁侯府的人听见。”
如意立即就懂了,怕永宁侯府的人到时候又兴师动众地迎接李老夫人,那还逛什么街,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如意道:“我知道了,我等小姐用了晚膳再说。”
一般待客的晚膳都不会太晚,白若瑾对如意道:“那我们约个地点,就在大乘胡同的锦尚酒楼,到时候我会让洪嬷嬷在楼下迎接你们。”
如意惊讶道:“可你还敢出去吗?”
白若瑾道:“放心吧,今日他们不会出府的,正好是个机会。”
如意不放心,叮嘱道:“那你出了事可别怪小姐。”
白若瑾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道:“放心,不会。”
如意听了,这才踏踏实实回永宁侯府去。
华灯初上,摇曳添彩。
永宁侯府的晚宴比寻常要早半个时辰,如意到的时候庞嘉雯她们已经在用晚膳了。
与往常不同的是,庞嘉雯单独与罗老夫人一桌,并未与王氏和董氏等人坐在一起,而向来与庞嘉雯不对付的徐灵恣也没能来,只有庞嘉雯年岁小些的三表妹徐灵意来了。
庞嘉雯给她发了压岁钱,让董氏红了个脸,因为她们都没有给庞嘉雯准备。
最后还是罗老夫人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庞嘉雯,这才算全了徐家的脸面。
用完晚膳,庞嘉雯坚持要走。
罗老夫人见留不住她,吩咐徐进送她回去。庞嘉雯没有推辞,就是刚出门就碰上如意。
小丫头急急地给她使眼色,庞嘉雯会意,拉着她到树荫下去说话。
如意笑嘻嘻的,高兴道:“老夫人出来了,在大乘胡同的锦尚酒楼等着呢。”
“什么?”庞嘉雯惊呼,随即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如意笑着又重复一遍,看起来很兴奋。
庞嘉雯也有点兴奋,不过她们是来收拾行李的,马车有点多,得需要几个稳妥的人先送回去。
最后斟酌再三,庞嘉雯只得让如意和程姑姑负责先将行李运送回去,她和秦姑姑带着两个小丫鬟去锦尚酒楼。
事情都安排好了,庞嘉雯也出了永宁侯府的大门。
徐进一个人送她,身边连个传话的小厮都没有。到了府门外,有小厮帮他牵马来。
徐进淡淡道:“不用了,嘉雯妹妹有马车的。”
庞嘉雯看向他,本还想半路跟他说一声就溜的,谁知道……
徐进看着庞嘉雯疑惑的小脸,长叹一声道:“他们在府里待你那么热情,我以为是真的想对你好。可他们把我推出来送你,还不许有人跟着。所以这一路走来我都在想,或许没有我陪着,你往后的路会更安全些。”
“大表哥……”庞嘉雯轻声喊,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徐进往后退了退,留出两人之间更宽敞的距离,说道:“今日你大舅舅跟我说,如果我能娶到你,永宁侯府的爵位说不定还可以承继下去。”
“嘉雯,往后你对我也有点戒心吧!”
庞嘉雯静静地站在那里,突然感觉身体冷了大半。她看向徐进,张了张嘴,哑声唤了一句:“大表哥……”
徐进对她笑了笑,挥着手,好像就此告别。
庞嘉雯看见他身后敞开的大门像深渊一般将他牢牢吸住,恍惚想起记忆中残败不堪的永宁侯府。如果真的逃脱不了落败的命运,那么大表哥可不可以及早抽身呢?她不想看到大表哥和永宁侯府紧紧地绑起来,束缚至死!
庞嘉雯的眼眸慢慢湿润了,视线也一片模糊。秦姑姑借着给她系上了披风时递了块手帕给她,然后在她耳畔道:“郡主,马车来了。”
与此同时,徐进对她挤出了一抹带着泪光的笑。
“走吧!”他说,然后转身进去,自己也走得格外决绝。
庞嘉雯擦了擦眼泪,看着他那孤寂的背影哽咽出声。
为什么……他们要长大呢?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想要变回小时候,变回那个只知追逐飞鸟与天空的时候……
正月里的商铺里还满是年味,大红灯笼高高挂,福字旺字门窗贴。
大乘胡同边上的平桥大街热闹极了,商家摆出的货物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洪嬷嬷陪着李老夫人逛了一会,正想寻个清静的地方歇歇脚呢,白若瑾就带着两个侍从挤到她们跟前了。
李老夫人眼眸一亮,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白若瑾搀扶着她老人家,高兴道:“今天我做东,在锦尚酒楼置了一桌席面,还请您老人家赏脸。”
李老夫人猜测道:“你小舅舅让你来的?”
白若瑾摇头,压低声音道:“是嘉雯。”
“她回府后,徐容跟她说在京城见过我,她特地让如意早早回去给我报信。”
李老夫人看他那眉宇间压抑不住的喜意,顿时大笑起来。
“我就说嘛,寻常你就算有这个心也是个懒得动的人,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你是觉得嘉雯心里是关心你的,所以你才高兴。可依我说,你还是好好品味嘉雯那一句,她如今是跟谁一伙的话?”
“她那意思是,她既认我作姑祖母,认你母亲作表姑,心自然是向着你多一些。不过你可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平白招人厌。”
白若瑾受教地点了点头,认真道:“外祖母教训得是。我也一直记在心里的,不过现在这般总比之前那般要好,至少她把我当自己人,而不是一个只会让她厌恶的白若瑾。”
李老夫人颔首,看着白若瑾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那外祖母今日就赏你这个脸。”
白若瑾笑着,搀扶她老人家上了马车,这才折身与洪嬷嬷小声道:“等会嘉雯也会过来,你先别说。”
这是要给老夫人一个惊喜,洪嬷嬷笑着点头。等到了锦尚酒楼,洪嬷嬷借口点菜,便在酒楼的大堂里坐着,没有上楼上包房去。
锦尚酒楼是白若瑾的私产,当年他去永宁侯府时特意置办的,用来和属下联络。
今日他来了,锦尚酒楼便对外说被包下了,只接待他们。
那掌柜四十出头,身材高大,脸宽眉阔,很有福相的一张脸。洪嬷嬷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后面才慢慢想起,那人像是洛阳白家的人。如果她没有猜测的话,那是白家长房的亲信,姓傅。具体叫什么她却是不记得了,只记得当年她往洛阳送年礼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个时候他应该是白家的大管家。
洪嬷嬷心神微怔,立即猜测这酒楼是不是白家的产业?这时白若瑾下楼来了,那人立即迎上去,嘴里恭敬道:“公子。”
“果真是啊?”洪嬷嬷呢喃。
白若瑾也没有避讳,朝洪嬷嬷看了一眼,便带着傅忠去了酒楼的密阁里。
密阁里,白若瑾直言不讳道:“徐容回来了,还见过我?”
傅忠恭敬道:“徐容刚回京不久,又被永宁侯府的琐事缠身,上街次数寥寥可数,并未见过公子。”
白若瑾沉凝道:“那就是他身边的人。”
傅忠道:“徐容身边有一位贴身侍从叫左安的,曾是位剑客,后来被徐容所救,一直听命于他。元宵节他外出为徐容办事,那一日公子可曾外出?”
白若瑾点了点头,那一日他跟了庞嘉雯一路。
不过后来他上了小舅舅的马车,如果那个叫左安的人还跟着,小舅舅的人一定会发现的。
“那一日左安都去过什么地方?”白若瑾问道。
傅忠想了想,立即道:“阜内大街、安平巷、大麻线胡同、平桥大街。”
“那应该是在阜内大街看见的,无妨。只要不是在成国公府看见的就好。”
傅忠颔首,随即道:“那一日徐进约了丹阳郡主在白塔寺见面,整个永宁侯府都传遍了,徐容应该也知道。这话若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怕是没安好心。”
白若瑾冷嗤道:“无论他想算计什么都不会得逞的,你继续让人盯着永宁侯府。大树要倒了,底下的蝼蚁鼠洞也快藏不住了。”
傅忠会意,点了点头后又道:“老夫人让傅康和傅欣从洛阳来了,这几天就快到了,到时候我会把他们拘在府里。”
白若瑾想到那两人各种不满的样子,一时间忍不住笑了起来,出声道:“也好。话落,又问道:“白汲来了没有?”
傅忠点头:“来了,跟傅康傅欣他们一起的,明面上他就是白澄,顶了您的身份入京。”
白若瑾笑着,眼眸阴沉道:“很好,我想永宁侯一定会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傅忠看着公子阴戾的眉眼,本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密阁的门被人敲响。
傅忠开门出去,发现是公子身边的侍从云逸。
云逸抱拳,朝白若瑾看过去,出声道:“丹阳郡主到了,看样子刚刚哭过。”
话落,白若瑾大步出来,沉着脸,眉宇阴郁。
锦尚酒楼最大的包厢牡丹厅里,庞嘉雯伏在李老夫人的怀里哭。
李老夫人朝秦姑姑看过去,不悦道:“你是怎么伺候的,就任凭别人欺负她吗?”
秦姑姑没有辩解,而是安安静静地跪下去。
庞嘉雯从李老夫人的怀里出来,拿着秦姑姑给她那块手帕擦着眼泪,哽咽道:“不是的,没有人欺负我。”
“秦姑姑还给我帕子,不然我只能用手擦了。”
李老夫人听后哭笑不得,说道:“谁让你自己出门不带手帕的,难不成我还要给她记上一功?”
说完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庞嘉雯,将她手里那湿漉漉的手帕换下来递给秦姑姑。
庞嘉雯脸颊红红的,不好意思道:“反正不能怪秦姑姑,是我自己难受。”
李老夫人看了一眼秦姑姑,秦姑姑就起身了,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她们之间那种主与仆之间的默契,仿佛由来已久。
然后李老夫人又道:“那为什么会哭,总要有个缘由。”
这时秦姑姑就道:“回老夫人,是因为郡主的大表哥徐进,他没有送郡主回来。”
李老夫人哑然,这是个什么道理?
与此同时,刚刚跨进牡丹厅的白若瑾下意识放慢脚步,整个人的气息从冷冽到落寞,也不过一息之间。
白若瑾现身,侯在一旁。
庞嘉雯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往李老夫人怀里拱,一边拱一边羞赧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老夫人见她那窘态哈哈大笑,忍不住戏谑道:“今日他做东,他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庞嘉雯什么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在白若瑾的面前她才不想哭呢,别白白给他看了笑话才好。她很快擦干眼泪站起来,然后唤着秦姑姑道:“姑姑快给我看妆花没有?”
秦姑姑笑着摇了摇头。
李老夫人捏着她那红红的脸蛋,看着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道:“粉都没有敷呢,还妆花了没有?你要在你婶娘面前这样说,小心她打你。”
庞嘉雯忍不住笑出声,随后又敛了敛神色道:“没有就好,那我们用晚膳吧。”
李老夫人看着她的肚子道:“怎么,你没用晚膳就回来了?”
庞嘉雯摇头:“用了,不过没用多少。”
李老夫人猜测不是菜不合胃口就是人不合胃口,她开心地对洪嬷嬷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传菜。”
洪嬷嬷立即着手安排,很快就在大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白若瑾也给洪嬷嬷和程姑姑他们在隔壁的兰花厅置了一桌,让她们都过去吃。
李老夫人也发话了,不需要她们伺候。如此,偌大的牡丹厅就空旷起来。
好在这里摆设精致,用具俱全,看起来也甚为舒心。
白若瑾想给李老夫人布菜,才刚站起来庞嘉雯就道:“你用你的吧,我来。”
说着,像模像样地用公筷给李老夫人夹了个金饺鱼珠。
李老夫人尝了一口,说道:“味道还不错。你也坐下吃吧,我看着你吃才有食欲。”
庞嘉雯笑嘻嘻地道:“好啊,那我先都尝一遍,然后告诉您哪个好吃。”
庞嘉雯说完就开始了,从桂鱼、卷果到红烧肘子、佛手酥……她通通都尝了一遍,然后又用公筷给李老夫人夹了春光如意笋、明月影丹凤,说是这两样最好。
白若瑾便道:“你若觉得好,等会便让掌柜把方子送到府里去。”
庞嘉雯道:“掌柜的肯吗?”
白若瑾点头:“肯的。”
庞嘉雯高兴道:“那好啊,到时候让府里的厨子学着做。”
李老夫人见她吃得开心,脸上全无半点忧伤的影子,想着应该不是跟徐进吵架伤心了,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用晚膳。
等她们吃好撤下去,洪嬷嬷和秦姑姑端茶在一旁伺候着,等着示下。
白若瑾道:“平桥大街晚上也很热闹,不如逛一逛再回去?”
李老夫人看向庞嘉雯,见小丫头眼珠子咕咕转动着,看起来很想去。
她笑着道:“也好,还能消消食。”
庞嘉雯站起来道:“那我要买什么呢?”
李老夫人笑道:“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庞嘉雯默默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银子,然后大大咧咧把罗老夫人给的封红拆了,里面有三张一百两的银票,足足三百两。
庞嘉雯喜出望外道:“太好了,我有钱了。”
李老夫人噗嗤一声笑,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道:“还忠义侯的女儿呢,瞧你这眼皮子浅的,要是旁人给你三千两的聘礼你是不是就同意嫁了?”
“三千两?”庞嘉雯默默算了算。
话说当年她知道女儿家出嫁时会有嫁妆,便幻想着她爹会给她一千两的陪嫁,那个时候她眼里的一千两就是个巨额数字,不像现在,她听到三千两都一脸淡定。
她是觉得自己一脸淡定了,李老夫人和白若瑾见状,还以为她在认真思量,一时间两个人都恨不得敲醒她那小脑袋瓜子。
李老夫人没好气道:“你还在想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嫁不成?”
庞嘉雯道:“三千两的聘礼也不少了,问题是嫁给谁?”
李老夫人:“……”
白若瑾:“……”
“走吧,带这丫头开开眼界,不然她迟早要把自己卖了。”李老夫人说着,一副担心忧虑的模样。
庞嘉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老人家上马车,轻声问道:“三千两很少吗?”
李老夫人爆呵:“你还说?”
庞嘉雯:“……”
等李老夫人上车后,她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白若瑾,小声询问:“三千两真的很少吗?”
话说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二十两呢?
难不成她嫁一次就能发财了?
庞嘉雯想着,突然就很后悔上一辈子跟白若瑾私奔了。
早知道她应该矜持一点的,这样说不定她上辈子就是富甲一方的人了,哪里用得着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地死在道观里?
这样一想,她狠狠瞪了一眼白若瑾。
白若瑾被瞪得莫名其妙的,却又觉得她那小表情真是好看,鲜活灵动,宛如夜里跳动的微微灯火,让他的心头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从秦姑姑手里接过披风递给庞嘉雯,轻声道:“寻常老百姓家,三千两银子的聘礼是不少了。但你可是忠义侯的嫡女,就是三万两银子也不算什么。不过这些都不用你管,外祖母自会替你张罗的。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在生什么气?”
庞嘉雯接过披风系起来,轻哼道:“我看你不像是什么好人。”
白若瑾愕然,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庞嘉雯问道:“那你说,你将来娶媳妇会给多少聘礼?”
白若瑾失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他当即道:“少说也要给十万两吧。”
“十万两!!”
“还少说!!”
庞嘉雯惊呼,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与此同时,她还感觉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然后一肚子都是怨气。
好家伙,上辈子她就硬生生错失了这十万两银子不成?
倘若上辈子白若瑾真的给她这十万两银子,那他想欺骗她的感情就欺骗好了,她完全可以拿了银子就跑,说不定还能给她爹的军队添上三年的军饷呢。
嘤嘤嘤,她好亏啊!
庞嘉雯越想越气,看白若瑾也越来越不顺眼。
白若瑾还以为自己说少了,便咽了咽口水,斟酌道:“二十万两??”
庞嘉雯:“……”痛心疾首,无法言语白若瑾心慌意乱,紧张道:“最多三十万两,我现在分到手的家产也就这么多了。”
庞嘉雯:“……”心如死灰,形如木偶白若瑾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眼眸一亮,整个人神清气爽道:“你嫌少也是对的,毕竟这些都是祖产,不是我自己挣的。等我自己……”
他话还没有说完,庞嘉雯朝他惊天狂吼:“你在说什么梦话,我说要嫁给你了吗!!”
十字街口,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白若瑾就这样被吼傻了,然后呆若木鸡地看着庞嘉雯狠狠剜他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上车。
第63章 逛街
李老夫人她们在周记绸缎庄下车时,白若瑾的脸颊还是红红的,不过眉眸阔然,看起来很是舒心。
他上前搀扶着李老夫人的手,悄悄看了一眼庞嘉雯。庞嘉雯发现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白若瑾就抿着唇笑,如沐春风。
庞嘉雯觉得他脑子坏掉了,不想理他。
李老夫人乐呵呵地,朝迎出来的掌柜道:“家里的孙子孙女们都大了,这聘礼嫁妆都要一起备,掌柜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推荐没有?”
那掌柜的见李老夫人穿着织金妆花纱织成的紫色福纹大褂,带着花顶金簪,耳朵上坠着翡翠绿耳环,心里便想着怕是哪位国公府里的老夫人,一边亲自奉茶招呼,一边又给伙计使眼色让他出去打听打听。
没过多久,那伙计就回来了,刚进门就摔了一跤,逗得小丫鬟们直笑。
那掌柜的呵斥他,转而说是去拿新货,便走开了一会。
没过多久,不知道那掌柜的从哪里召来十来个伙计,一个个手里捧着眼下最时兴的绫罗绸缎,都跟在那个掌柜的身后进来。
那个掌柜的实打实跪在地上,底下连个蒲团都没垫着,磕了头才道:“承蒙老夫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今日只要有老夫人瞧得上眼的,那便是小店的造化了。”
李老夫人微微颔首,淡淡道:“先呈上来看看。”
话落,那掌柜的连忙爬起来,招呼伙计们把托盘都摆在柜台上,以供李老夫人翻看。
李老夫人懒得动,推了推庞嘉雯道:“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庞嘉雯看了一眼那殷勤的掌柜,站起来走过去看。那掌柜的见状,连忙侯在几步之外,并不敢走近。
白若瑾越过那掌柜,同庞嘉雯一起看。
庞嘉雯翻了一匹紫白落花流水纹双层锦,白若瑾便道:“这应该是产于松江的,松江的紫白锦才能有这样好的光泽和质地。”
掌柜的听了,连忙笑着附和道:“公子好眼光,正是松江的。”
庞嘉雯不懂这些,就是喜欢紫白二色,如水缠花,非常适合做春衫。
她问掌柜的:“这个多少钱一匹?”
掌柜的道:“小姐若是喜欢的话,给五两银子一匹便可。”
庞嘉雯眼眸一亮,随即道:“那这个我要一匹。”
话落,便有伙计上前取走,放置到一旁等着结算。
庞嘉雯给李老夫人选了一匹万寿菊纹双层锦,一匹牡丹纹暗花缎,李老夫人看了直说她眼光不错。洪嬷嬷和秦姑姑默默地看着李老夫人哄孩子。她老人家的衣服哪一件不是宫里的贡品织锦做的?
像大街上这种,哪怕是顶好顶好的面料,拿到针线房去,下人们怕是一会就分光了。倒不是她们放肆不敬,而是针线房里本就压了太多皇家赏下来的绫罗绸缎,每年到三伏天都要拿出来晒一晒,以防生虫子呢。
庞嘉雯还在选,白若瑾给她翻了一匹萱草灵芝纹的暗花缎出来,问道:“这个怎么样?”
庞嘉雯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很好看。”
白若瑾道:“那拿一匹?”
庞嘉雯点头:“好啊。”然而手里却拿着石榴水仙兰花纹的妆花缎不放,看样子也很喜欢。
李老夫人瞧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忍不住站起来对白若瑾道:“这丫头是个不挑剔的,你给她什么她都说好。算了,还是我来选吧。”说完走过去,很快就跟庞嘉雯细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