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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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并不能明白,总是仗着他的宠爱一意孤行,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错什么,父亲的臂膀永远会为我张开,他会倾尽一切来保护我。可我现在知道了,也许他能纵横沙场一辈子战无不胜,但他也有可能败在我的手里,可我不想折损他的功绩和骄傲,他是大将军,天生要受人敬仰,而我是小姑娘,好好做他的乖女儿就好了。”
周夫人没有想到庞嘉雯小小年纪竟然通透至此,她突然为自己昨晚办的那件事感到难堪。这么好的小姑娘,她怎么能因为外甥喜欢就帮着算计呢?那么长的一段路,她明明觉得奇怪还是选择陪着若瑾,这是多么好的心性啊?
可他们这些大人们做了什么呢?
周夫人突然发现自己读了大半辈子的书,到最后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来得率真赤诚,一时间羞愧不已。

第52章 二叔,我可以给你们当孩子的
秦姑姑和程姑姑拜见过李老夫人以后,规规矩矩在海棠阁当差。
李老夫人把袁嬷嬷调回来,拨了三个年轻的丫鬟过去。分别叫茜柔、芸豆、芳菲,三人同如意一起,都是庞嘉雯的一等丫鬟。
府内仆人也都一应改口,唤她为郡主,若有客人来访,那便要连封号一起,唤丹阳郡主。
庞嘉雯起先还不习惯,旁人唤她郡主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等如意小声提醒才知道是在叫她,免不了要红脸。
如此几次之后,庞嘉雯倒也习惯了。
正月初六,罗老夫人带着王氏备了两车的厚礼来成国公府,想要趁机接庞嘉雯回去。
李老夫人称病不见,庞嘉雯也被拘在海棠阁不许出来。
周夫人出面去周旋,她那张嘴说不来什么狠话,但软刀子也够磨人。
海棠阁里,芸豆有样学样地说道:“哎呀,这出嫁的女儿还跟娘家有别呢,更何况嘉雯只是一个外孙女?再说了,老夫人把嘉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在婆母跟前扣眼珠子的事我怎么做得出来,就是王夫人也做不出来吧?不过王夫人能扣女儿的眼珠子这倒是真的。”
“噗。”
“噗。”
“噗。”
“哈哈哈……”
海棠阁内一片欢声笑语,李老夫人还怕庞嘉雯心软,特意过来看看。
还未进门便听见一连串的笑声,便立即原路返回,同身边的洪嬷嬷道:“小丫头是个心宽有福的。”
洪嬷嬷笑道:“可不是吗?前几日她跟您一起睡,老奴值夜怕她睡不着还起来看了好几次,结果呢,老奴把您都吵醒了她还一顿好睡呢。”
李老夫人乐呵呵地笑:“就是,晚上我给她盖被子她也不知道,冷了就往里缩,嘴里嘟囔:“冷啊”然后连头都缩进被子里了,像只小乌龟一样。”
“对了,我不是有一个翡翠乌龟吗?把它找出来,送过去给她瞧瞧。”
洪嬷嬷笑道:“那可是您出外淘回来的,二小姐要您都舍不得呢,现在舍得了。”
李老夫人老脸一红,强词夺理:“绾绾要过去是想把玩的,我给嘉雯是逗乐的,怎么能一样?”
洪嬷嬷连忙说不一样不一样,然后又笑得狭促起来,李老夫人不好意思,走得更快了。
海棠阁内,掀帘出来的秦姑姑看见了李老夫人和洪嬷嬷的背影,顿时又折身回去。
没过多久,换了一身衣服的庞嘉雯蹦蹦跳跳朝定安堂去了。
李老夫人回到定安堂的时候,江怀过来了。
李老夫人猜他要走,也不像以往那般难过,直言道:“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了,不用特意过来跟我说。”
江怀失笑,扶着她老人家进去,温言细语道:“我不走,是若瑾的身体痊愈了,想着来告诉您一声。”
李老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你叫他好好读书,等春闱后再来给我请安不迟。”
江怀颔首:“行,那我一会回去跟他说。”
李老夫人见他还不走,便问道:“秦盼出宫是你的意思?”
江怀道:“我不是看您心疼庞嘉雯,所以才请秦姑姑出宫的。怎么,您不乐意?”
李老夫人冷哼:“她哪里是为嘉雯出宫的,她是为你出宫的。皇后这些年把她当尊大佛供在宫里,听到她要走还不欢欢喜喜送她出来。至于程芝,她又是怎么回事?”
江怀的神色冷了下去,垂下眼眸时淡淡道:“他们彼此猜忌了一辈子,也快到头了不是?程芝是我的人,我把她给庞嘉雯您还不放心?”
李老夫人冷哼:“所有人都觉得她像,可我看着没有一处像的。我一直都跟你说过,在这世间,不会有人像她的。”
江怀捏了捏拳,压不住心里一片酸楚。
过了好一会,他才郑重道:“娘,我知道的。”
李老夫人愣了愣,转而看着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君洛,娘不是不许你想她,娘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想她。但娘想告诉你的是,她已经不在了,而在这世间,无人可以同她比较,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她们通通都不配。”
江怀听了,整个人为之动容。可他又不想老夫人跟他一样伤感,便狭促道:“是吗?”
“连你现在心尖尖上的庞嘉雯也比不上?”
李老夫人被他逗笑,原本哀伤的情绪一扫而空,她拿了靠枕砸着江怀道:“什么心尖尖上的?亏你说得出口?”
“你还是人家的表叔呢,拿自己的外侄女打趣,你就不觉得脸红吗?”
江怀摸了摸脸皮,一本正经道:“不会。”
李老夫人拿他无招,直接驱赶道:“滚滚滚,带上张朔赶快给我滚。你们两个要嘛消失半年不见踪影,死哪里去也不知道。要嘛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成亲,看着跟龙阳断袖一样。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出去给你们辟谣,我恨不得打死你们两个算了。”
江怀想到李老夫人苦口婆心跟别人说他不是断袖,转过头又头疼地跟别人解释张朔跟他是清白的,那模样应该是挺愁人的,他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老夫人见他还笑,还想找东西打他。
江怀一边躲一边笑道:“娘啊,要是我跟张朔,我们两个是真的,您应该会同意的吧?”
李老夫人砸了个大迎枕过去,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双手叉腰道:“同意啊,怎么不同意?我不仅会同意,我还要敲锣打鼓告诉满天下的人,我儿子断袖了,他要娶夫郎了。然后亲自给你主婚,让人用八抬大轿把张朔抬回来。等你们来拜见我的时候,我就说你们恩恩爱爱去吧,开枝散叶的事情有你大哥呢,反正我孙子孙女都有了,你和张朔会不会生还有什么要紧呢?”
江怀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想试探母亲对他的包容能有多大?
谁知道母亲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把他头都说大了。于是他急忙解释道:“娘,我就是……”
李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就是试探我?不用试探,尽管放手去爱吧,万事有娘呢?”
江怀:“……”
这是亲娘!!!
“我错了!”
“不,你没错!”
“娘,我真的错了!”
“呵,我儿子怎么会错呢?”
“娘……”江怀服软了,声音都带了点哀求。
这是他亲娘,没错了,一定是!
知道哪里是他的死穴,一戳一个准。再让他娘说下去,他怕自己要以死来证清白了。
李老夫人见他急得额头冒汗,又不敢大声呵斥她,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悔意,仿佛早就知道错了,也不敢再有第二次了。
李老夫人冷哼一声,像个常胜将军一样理了理鬓发,威武道:“小子,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
谁说不是呢?
江怀哭丧着脸,无比清楚自己是活该的。
然而这还不算惨,更惨的是庞嘉雯战战兢兢地跪着从帘后爬进来。她微微仰着头,露出一张通红的脸颊和水光潋滟的眼睛,唇齿磕磕碰碰后,非常非常紧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道:“二……二叔,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江怀:“……”??
所以……到底是听到了多少??
李老夫人在短暂地惊滞后,忍不住看了一下儿子的脸。
结果只见儿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青白交加,随后又黑成一片,好像吃了毒药般控制不住,又说不出话来,眼睛突突的,整个人全凭一口气吊着了。
瞧瞧这自作自受的样子,恶果来了吧?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戏耍老人家!
李老夫人想着,突然就爆笑出声,忍也忍不住那种!
与此同时,庞嘉雯现场给江怀表演了一个“缩头乌龟”,连爬都是匍匐着的那种,她那惊恐的模样好似真的窥探到他禁忌一般的秘密,随时都会被他给灭口。
江怀只觉得喉咙一口气上不来,身体也忍不住颤了颤。
就在这时,庞嘉雯扑过来抱着他的脚,万分赤诚道:“二叔,我可以给你们当孩子的!”
话落,房间里先是死了一般地寂静,随后爆出李老夫人惊天动地般的笑声……
瞬间石化并且脸颊爆红的江怀:“……”
算了,不挣扎了!
他还是先死一死吧!

江怀走后,李老夫人把庞嘉雯拉起来,足足笑了半个时辰之久。
后来周夫人来了,李老夫人怕小儿子恼她就没说,自然也就没顾得上跟庞嘉雯解释。
庞嘉雯回去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走错路了也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走到怡园的假山下。她索性就坐在那里,想着下一次见江怀要怎么表态才好,还有见到张朔要怎么办?
她向来不会说谎,希望不要有人问她关于江怀和张朔的事,否则她一定会露馅的。
她正想得头疼,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不冷吗?”
庞嘉雯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抬头看,发现是白若瑾。
他精神好了很多,穿着一身暗花云缎的圆领袍,头戴唐巾,腰上系着一枚小印,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庞嘉雯看他那双镶边的云头履沾了些灰,想来是早就出来了,不是故意跟着她的。她定了定神,淡淡道:“不冷。”
话落,又觉得白若瑾这习惯不好,春寒时节,他竟然还在外面看书。她蹙了蹙眉,回望着他道:“身体刚好就别作了,暖阁书房哪里不能看书,偏要到这里来?若是你再生病,姑祖母又要跟着担心了。”
白若瑾笑着指了指假山后的篱笆院道:“我现在住这里。青云阁是张道长住的地方,我之前因为生病小舅舅才带过我去住的。”
庞嘉雯问道:“那江二叔住哪里?”
白若瑾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缓缓道:“小舅舅住在容怀棠,跟青云阁很近,就像外祖母住的定安堂和你住的海棠阁一样,仅有一墙之隔。”
所以,是方便大半夜翻墙吗?
庞嘉雯眼眸微闪,随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怎么能瞎想呢?这是在成国公府,江怀作为成果公府的二老爷什么地方去不得,怎么会大半夜翻墙?
庞嘉雯轻咳一声,努力板着脸道:“我先回去了。”
白若瑾见她眉眸如水,眼中早已没有了往日对他的戾气。但同样的,也再无其他。
反倒是提起小舅舅,她神色不似以往那般自然。
白若瑾心里一慌,在她转身时叫住她道:“庞嘉雯。”
庞嘉雯回头,目光比之前更清亮一些,但依稀看得出眼尾迤逦,好像刚刚想到什么羞人的事情一样。他抿了抿唇,似下定决心般道:“你我都是小辈,住在这府里本就有诸多不便,长辈们的事情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庞嘉雯哑然,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白若瑾:“你在说什么啊?”
白若瑾从假山上跳下来,郑重道:“小舅舅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事,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庞嘉雯:“……”
她打听什么了她打听?
她不过是好奇江怀跟张朔有没有住一起而已?
罢了,这种事情她怎么好跟白若瑾细说?
庞嘉雯冷冷瞥了一眼白若瑾,没好气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
白若瑾见她生气了,觉得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一时怒气难忍:“我是为了你好,我小舅舅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庞嘉雯猛然停住脚,她转头指着白若瑾的脑袋道:“你是病傻了吗?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混账话?你小舅舅是我的表叔,是我要放在心里尊敬的人。”
“招惹?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什么玩意?”
庞嘉雯狠狠呸了一声,气冲冲就走了。
只留下个脸颊红透了的白若瑾,看起来木然呆傻,已经被训得找不到北了。
青云阁上,又目睹这两人吵架的张朔叹道:“果真冤家路窄,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江怀也看见了,虽然他不知道庞嘉雯说了什么?但白若瑾那唇瓣启启合合,又是自幼学得一口官话,字正腔圆,他想不知道都难。
“一点长进都没有,怎么追得到人家小姑娘?”江怀轻嗤。
这时张朔道:“哎呀,可惜我要离开了,不然到是可以手把手教一教若瑾。”
江怀问道:“你要去哪里?”
张朔道:“西宁。”
江怀蹙眉,不悦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张朔道:“疯道人在那里遇见一个特殊的病人,说是脑部受过重创,总会看见一些特殊的人和事。”
江怀无语:“这你也信?”
张朔笑道:“信,为什么不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一是真的呢?”
江怀道:“那你想知道什么吗?”
张朔道:“我想知道的太多了,而这世间也不会再有人来告诉我,所以不放走一遭试一试。”
江怀冷冷道:“我不去。”
张朔淡然一笑:“我知道,所以你之前让我教庞嘉雯功夫那件事只得你自己来了。”
“幸好我还没有收她为徒,不然倒是对不住她了。不过你可以的,最好把若瑾气开窍了,让他知道追小姑娘总是吵架可不行。”
江怀听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朔却无惧无畏地大笑起来,好像看见了江怀即将被两个年轻人绕着转的苦闷日子。
张朔走了,庞嘉雯是初十才知道的。
但江怀还在,庞嘉雯悄悄猜测他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所以每次江怀来定安堂她都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
还好,江怀神色无异,依旧会像往常一样逗李老夫人开心。
正月十三,徐进递了帖子进来,相邀她正月十五巳时到白塔寺游玩。李老夫人怕是罗老夫人和王氏出的主意,建议她不要赴约。但庞嘉雯知道,大表哥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否则不会约在白塔寺见面。
她让如意送了些年礼回去,说自己会在元宵节那天赴约。
元宵节的早上,白若瑾用了早膳后就来定安堂。
他是过来陪李老夫人用午膳的,本以为会见到庞嘉雯,但来了以后才知道庞嘉雯出府去了。
扑了个空的白若瑾很快就走了。没过多久,李老夫人叫来洪嬷嬷问道:“他打听嘉雯的去向没有?”
洪嬷嬷颔首,笑着道:“打听了。海棠阁那边程姑姑管着他没好去问,就问了咱们这边的红云。”
“红云说是去白马寺游玩了,没说是去见徐进。”
李老夫人沉凝道:“你去门房跑一趟,若瑾要是出府去了,怕十有八九会去白塔寺。”
洪嬷嬷很快走了一趟门房,没过多久,门房的小厮就来禀,说是白若瑾出门了。
李老夫人轻叹道:“他果然还是去了。”
话落,她老人家整理好衣裙站了起来,去了一趟容怀堂。

京城的白塔寺远近闻名,香火不断。寻常游玩的人就不少,元宵节就更多了。
庞嘉雯到的时候还早,先去大殿内上了香,添了香油钱,这才去了白塔下面。
那四周很空旷,栽种的树木并不多,一眼看过去就是高高的台阶和走在台阶上的香客。
徐进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台阶下,看见庞嘉雯的时候才站起来,勉强笑了笑。
他们一起沿着白塔走,庞嘉雯吩咐秦姑姑带着如意她们在不远处候着,没有下人跟着来。
徐进也没有,他好像是一个来的。顶着浮肿的黑眼圈,穿着最不讲究的青绡直裰,踩着青布鞋,带着小帽儿,还把双手揣在袖子里,躬着背,垂头丧气的。
庞嘉雯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她们逼你来的,如果是的话,我同你回去好了。”
徐进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她道:“不是。他们现在顾不上你了,二叔初十赶回来了。”
“他们现在忙着分家产。”
短短两句话,道尽一切心酸。
庞嘉雯看着百感交集的徐进,突然想起有一年春节时,他们表兄妹几个一起出去玩。路过一个玩具摊的时候她买了一个木雕兔子,不贵,是大表哥付的钱。后来回到永宁侯府,大表哥算银钱时察觉不对,说是那老板多找了三十个铜板。然后大舅舅便说了一句:“你不是最正直的吗?怎么还带回来了?”
那个时候她听这句话只觉得很奇怪,大舅舅明知道不是大表哥的错为什么要说呢?现在她知道了,大舅舅根本就不在乎那多出来的三十个铜板,而是想讽刺大表哥的为人。那或许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但绝对不是对儿子的调侃。
那是人性和人性的一次交锋,大舅舅想知道,大表哥究竟会不会唯利是图?
好在大表哥有他自己的坚守,主动将那三十文铜板还回去了。
庞嘉雯始终相信,人会有短暂的迷失,但绝不会因为看见别人肆意凌虐的恶意就变得像别人一样坏。于是她对徐进道:“我们小时候是在亲人的身边长大的,想的总是长大以后变成他们的样子。或正直,或善良,或能干,小时候的我们看不见他们身上的缺点,总是觉得他们是天下第一好的人,外面的人和他们都是不能比的。”
“可等我们长大了,学会明辨是非了才知道。他们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完美,他们也会犯错,也会有缺点,更可怕的,他们还会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而去伤害别人。”
“这个时候我们就会感觉到迷茫了,是要秉持着初心为善,大义为公,还是一味地偏帮,装聋作哑呢?”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连几句公证的谴责都做不到了?然后自欺欺人地活着,逐渐也变得跟他们一样?”
徐进的脸色变了变,瞳孔紧缩,眼中似有了挣扎。
然而,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对庞嘉雯道:“不,我们不能变成跟他们一样。”
庞嘉雯笑了,很开心地对他说:“所以大表哥还在烦什么呢?”
“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倘若不能改变,那就自立门户好了。”
徐进豁然开朗,眼眸都亮了许多。他双手抓住庞嘉雯的肩膀,摇了摇道:“好你个小机灵鬼,你是不是早就想通了?”
庞嘉雯失笑:“是你自己傻。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与你何干?让你读圣贤书的人是他们,让你克己奉公的人是他们,让你敬贤礼士的人也是他们,怎么到头来他们自己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自私自利的时候让你来做选择了?”
“你真的要选,那也该是心之所向,凭什么要受他们的影响?”
庞嘉雯说完,徐进激动得不行。只听他重复道:“好一个心之所向!”
“嘉雯,你太棒了,你真聪明啊!”困扰徐进多日的难题终于得到纾解,他快活得好像哪个山里刚蹿出来的野猴子,一把就将庞嘉雯搂就怀里。
庞嘉雯险些被他给勒死,又想着他只怕苦恼了不止一天,便忍着没有推开,还给他顺了顺背脊道:“你至于吗?你可是举人老爷了,等春闱过后说不定都要入仕了。到时候我还指望着你给我介绍各地赴考的名流之士呢。”
徐进高兴极了,连忙道:“不就是名流之士吗?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替你甄选。到时候你也学人家榜下捉婿好了,我替你套麻袋。”
庞嘉雯笑得不行,拍着他的后背道:“你靠不靠谱啊,还套麻袋,小心人家到时候参你一本。”
徐进不以为意道:“参就参了,你可是我妹妹,到时候我豁出命去也会帮你。”
庞嘉雯敛了笑意,警告他道:“别胡说八道,我还指望着你早点接管永宁侯府,咱们兄妹联手,称霸京城。”
徐进一扫颓废,振奋道:“你说得对,我的确要自己立起来。想当初永宁侯府的爵位也不是凭空来的,世袭三代,该享的荣宠也享了,我也该像姑父一样,闯出自己一片天地才是。”
庞嘉雯打趣他:“呦呦,我爹会打仗你会吗?之前大舅母不是说那谁谁家女儿看上你了,就想让你做上门女婿吗?我瞧着你要那样估计能快点出头。”
徐进拍了她一下,随后放开她怒斥道:“庞嘉雯!”
庞嘉雯见他眉头一皱,威严冷肃,倒是找回了徐家大公子的风范了。她嘿嘿笑道:“不行吗?”
“可我觉得大表哥人才样貌都好,不做上门女婿可惜了。”
徐进一肚子火气,可又不想跟她吵架,便道:“你要我做上门女婿可以啊,做你们庞家的还差不多!”
话落,两个人的呼吸都轻了一些!
徐进突然打嘴,脸红道:“嘉雯,我口无遮拦胡说的,你别介意。”
庞嘉雯愣了愣,转着圈打量徐进,戏谑道:“大表哥这个想法真好,我是不介意了。”
“看大表哥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潇洒英俊,我真是越看越满意呢!”
徐进被她看得浑身起毛,哭笑不得道:“我错了还不行?”
庞嘉雯拽着他的胳膊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徐进果断抽出自己的手,对庞嘉雯做了个拒绝的手势,一脸冷漠道:“我拒绝!”

第55章 永远不要再骗她
庞嘉雯瞧着徐进那张俊朗不凡的脸,十分惋惜道:“哎,我刚还在想,我们将来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徐进果断捂住她的嘴,并在她耳边警告道:“你再说我现在就走,以后也不找你玩了。”
庞嘉雯委委屈屈点头,看起来是放弃了。
徐进慢慢松开手,感觉掌心还有她热乎乎的气息,连忙不适地甩动着。他那脸颊涨得红红的,眼神乱飞,整个人羞赧到不知所措。
庞嘉雯蹲在一旁看他,见他各种不对劲,一时间忍不住大笑起来。
徐进见状,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边上。他坐在青砖上看着她,无奈地整理了一下帽子,想着她笑够了自己走过来。
庞嘉雯站起来的时候,眼里的泪花在阳光下闪得像珍珠一样,熠熠发光。
一样的家族里,一样的夫子所教,大表哥和二表哥的品行却大相径庭。
一个是表面举止有度,温文尔雅,背地里却想着算计她以求更好的前程。
一个是表面持重守礼,端方雅正,背地里却像个孩子一样,因为知道了长辈们的本性而仓惶不安。连同和表妹说几句婚嫁玩笑都急得羞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温暖的阳光下,春天里的青草冒了头,连风都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庞嘉雯朝徐进走过去,不再是四年前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姑娘。她长大了,穿着缠枝莲纹两色缎的袄裙,发髻上插着镶宝石的蝴蝶戏牡丹的金簪,鬓边簪了一朵粉粉的山茶花,带着流苏细珍珠耳环,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若隐若现的,随着她的走动碰出轻轻的声响……
这样的她看起来精致极了,徐进的眼睛被闪了一下,当他不自在地往上看时,突然发现庞嘉雯明艳动人的脸庞轻而易举就遮过了她身上那些珠光宝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活色生香。
不知道是阳光太刺眼了,还是庞嘉雯离得太近了。徐进快速地站起来,目光投向那些不远不近跟过来的丫鬟仆妇们,窘然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们一行人离开了白塔寺,庞嘉雯上了马车以后,徐进就骑马跟在车边上,两个人还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中途庞嘉雯想逛街买东西,徐进也好脾气地陪着,两个人还一唱一和地跟店家砍价,然后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被喊出来看着白若瑾的江怀闭目养神,听见白若瑾手指扣动车窗的声音,蹙了蹙眉道:“如果吃醋就能追到姑娘的话,那你直接去厨房好了,来这大街上干什么?”
白若瑾听后,卷握着手指,不过还是没把目光收回来。
他看着不远处那凑在一起选珠钗的两人,没好气道:“徐进给她买了手串,她立马就戴上了。”
江怀懒懒道:“正常。”完了,还打了个哈欠,表示对这种事情不屑一顾。
然后白若瑾有些憋屈地道:“可是她之前都不会要的。”
江怀没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只要白若瑾不下车去打搅那两个人,那他回去就能交差了,至于其他,看外甥自己的天份吧。
他教不了!
然而没过多久,白若瑾突然掐了他一把,颇有些激动地说:“我要下去,她竟然给徐进买了一个扇坠,她都没有给我买过。”
江怀伸手一把将白若瑾拽回来,连眼睛都没睁道:“淡定,那就是个回礼。”
白若瑾愤然:“我忍不下去了,她从前喜欢我的那些都是假的。她就只给我送过一支笔,后面还拿走了。”
江怀被逗笑了,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这样让我感觉你就是想图她给你买东西。”
白若瑾羞赧,低低道:“才不是。我就是觉得,她今天待徐进很亲密,连平时最在乎收礼的那些事,现在也都不在乎了。”
江怀道:“人若是没有偏爱,哪里会知道感情的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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