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嘉雯也乐得清闲,看着她那踉踉跄跄的身影远去,嘴角勾了勾就转身回定安堂去了。
周夫人和江绫、江绾还在,看见她回来了无奈摇头,抿唇不语。
庞嘉雯乐道:“刚刚那位表哥是谁?怎么你们好像都认识?”
周夫人正要回答,跨进敞厅的白若瑾道:“他是我族兄,单名一个汲字。他来府里也是要拜见外祖母和大舅母的,下人们也都要称呼他为表少爷,有他来这一遭,你大表姐应该放心了。”
庞嘉雯回眸,看着穿着群青直身,朗月清风般的白若瑾道:“他跟你一点都不像,他看起来要和善些,而且他长得也好看。”
白若瑾听了,眉峰微敛,淡淡道:“那你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庞嘉雯:“……”
她转头去看周夫人,却见周夫人笑道:“白汲是若瑾在白家的替身,也是若瑾身边最得力的人,他的手段可不输白家养的那些谋士。”
庞嘉雯咋舌:“我看他一脸无害的模样,还寻思他是不是很腼腆呢?”
白若瑾轻哼:“你看谁都无害,唯独看我像淬了毒。”
庞嘉雯:“……”
“好了,不许胡说!”李老夫人从内室里出来,她换了一身舒适的袄裙,外面罩了一件黄色流水纹半臂,连头饰都卸了大半,带着包头巾,由洪嬷嬷扶着坐在软椅上。
庞嘉雯高高兴兴地凑过去道:“他说他的,我才不在意。我瞧着那个白汲是长得很面善,他读书也很厉害吗?”
李老夫人看了一眼白若瑾,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忍不住笑道:“白汲是河南省的解元郎,你说他厉不厉害?”
庞嘉雯倒吸一口凉气,可随即看像白若瑾道:“不对啊,他不是顶替你的名,所以你才是河南省的解元郎?”
白若瑾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考场里面如何作假?我名头上顶着的解元郎的确是他考的,而我真正的名次则屈居他之下。”
庞嘉雯听后哑然,过了一会才道:“所以,你是说你不如他?”
白若瑾:“……”
江绫和江绾要替庞嘉雯着急死了,她怎么能每次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呢?
就在她们两个想替庞嘉雯找补的时候,白若瑾道:“区区一个省解元而已,是他的和我的又有什么区别?要想入仕,还得看春闱金榜。”
庞嘉雯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如果你连中三元,岂不是美谈一桩?”
白若瑾面色柔和了些,目光坚毅道:“我会在乎这些?”
庞嘉雯想想也是,便道:“想不到真正的白若瑾也这么厉害!”
白若瑾暴躁道:“他不是白若瑾,我才是。我姓白名澄,字若瑾。我在京城用的是我的字,这个我没有骗你。”
庞嘉雯好奇道:“那他的字是什么?”
白若瑾捏了捏拳,森冷道:“你为什么还在问他?”
庞嘉雯:“我好奇啊!”
白若瑾:“……”
江绫和江绾看庞嘉雯那傻样,忍不住凑到一起笑。她们特别想看白若瑾被气到跳脚的模样,但又怕庞嘉雯继续说下去会一不小心把白若瑾给气死了。
白若瑾的确被气到不行,眼睛直直地瞪着庞嘉雯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他都快定亲了。”
庞嘉雯听了,颇为遗憾:“啊,他都已经定亲了?”
白若瑾咬牙切齿:“没有,不过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庞嘉雯提不起一点兴致了,她之前看白汲长得那么好看,又因为白若瑾提前知道白汲家世,想着自己二姨母家的表姐尚未婚配,家世与白汲差不多,或许会是一对良配。
不曾想,白汲竟然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哎……”庞嘉雯叹气,蔫蔫地靠着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话。
白若瑾气得茶都喝不下去,整个人口干舌燥的,一直盯着庞嘉雯看。
周夫人怕他们两个闹起来,站起来把两个女儿叫走了。
可怜江绫和江绾一个劲地给庞嘉雯使眼色,她们还不想回去呢。
庞嘉雯站起来送她们,见江绫和江绾朝她眨眼,便一把拉过。她挡在江绫和江绾的面前,撒娇道:“婶婶就让两位姐姐陪陪我嘛,我一会送她们回去。”
周夫人看了一眼白若瑾,想了想道:“那你们去海棠阁玩,别在这里吵老夫人。”
庞嘉雯立马答应道:“好啊,我们这就过去。”
说着,给李老夫人行礼,然后拉着江绫江绾的手就要走。
周夫人见她丝毫不留恋,忍不住朝白若瑾看了一眼,只见白若瑾正地哀怨地盯着庞嘉雯的背影,他那唇瓣动了动,小声骂了一句:“没良心的。”
“噗。”周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朝李老夫人道:“娘,我先回去了。”
李老夫人点了点头,看着站起来的白若瑾道:“若瑾留下。”
白若瑾:“……”
回海棠阁的路上,江绾问道:“嘉雯,你问白汲做什么?”
庞嘉雯道:“我二姨母家有位表姐,温婉秀丽,品貌俱全,我不是想着说给她寻位良配吗?”
“啊,你想要做媒啊?”江绾轻呼。
庞嘉雯道:“就是突然起的念头,不过也没什么用了。”
江绫低低地笑:“你自己还没有成亲呢,就想着给你表姐做媒了?”
庞嘉雯道:“就是觉的那白汲蛮好的,给旁人家可惜了。”
江绾大笑:“那你怎么不想着留给你自己呢?”
庞嘉雯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呢?不过是洛阳太远了,我不想嫁去那么远。”
话落,江绫和江绾面面相觑,都静声了。
过了一会,江绫挽着庞嘉雯的胳膊凑近问:“洛阳算什么远?更何况若瑾他们日后都是要在京城里做官的,逢年过节才回去祭祖,也算不上远。”
江绾也凑过来道:“对啊,白家在京城也有宅子和产业的,不用回洛阳成亲。”
庞嘉雯敏感地嗅到不对,停住脚道:“我说的是谁?你们说的是谁?”
江绫:“……”
江绾:“……”
半个时辰以后,海棠阁西暖阁的雕花架子床上,三位躺平的姑娘如是说。
江绫:“所以,你之前是真的真的喜欢过若瑾,但现在不喜欢了?”
江绾:“可若瑾表哥还喜欢你啊,这可怎么办?”
庞嘉雯:“干我何事?”
江绫翻身,面对着庞嘉雯循循善诱:“若瑾真的不错,你真的不肯再将就一下?”
江绾翻身,面对着庞嘉雯努力劝和:“表哥样貌好,家世好,才学好,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躺平目视帐顶的庞嘉雯:“你们不懂,我已经很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但我对他还是觉得很膈应。这种感觉就像是看见隔夜饭,里面有大鱼大肉,但你就是不想吃,但倒掉又会觉得可惜,所以心里总想着有条狗就好了,可以倒去喂狗。”
江绫掐了庞嘉雯一把:“你竟然想把若瑾拿去喂狗??”
江绾暗搓搓地激动道:“说吧,你想让谁当狗?”
庞嘉雯默默拉了拉被子,小声问:“我可以说实话吗?”
江绫和江绾异口同声:“说!”
下一瞬,庞嘉雯快速说道:“徐灵恣!”
“什么?”江绫和江绾惊呼。
与此同时,庞嘉雯已经缩到被子里,连头都不敢露了。
但就算如此,江绫和江绾也没有放过她,当即压住就打。
就这样,庞嘉雯被蒙在被子胖揍一顿,第二天走路时还腰酸背痛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不过江绫和江绾说她是活该的。
她们同意徐灵恣是狗的说法,毕竟徐灵恣真的很狗。
但白若瑾是清风明月般的少年公子,未来有璀璨前程,怎么能让徐灵恣给糟蹋了呢?
她们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徐灵恣罪不可赦,更何况这还是庞嘉雯亲口说出来的。
庞嘉雯自己也觉得很作孽,所以送白若瑾进贡院那天,她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给白若瑾做个十全十美的鲜花饼,寓意白若瑾就此平步青云,前程锦绣。
只是当她把鲜花饼交给江绫和江绾的时候,她们两个硬是押着她亲自给白若瑾送过去。
定安堂外,刚给李老夫人请完安的白若瑾就看到庞嘉雯带着袖箍,两个胳膊被江绫和江绾牢牢拽住,而她的双手提着一个食盒,正不情不愿地站在抱厦里。
“你们这是……?”白若瑾一脸疑惑。
然后江绫看了看赧然的庞嘉雯,威胁道:“你要不亲自送过去,我就把你说过的话告诉若瑾。”
庞嘉雯咬牙切齿,羞愤道:“绫姐姐,你敢,我要跟你绝交!”
江绫轻哼:“绝交就绝交,你看我敢不敢!”
庞嘉雯哀求地看了一眼江绾,江绾手一松,斟酌道:“嘉雯,你就自己送吧,这本就是你亲手做的。”
庞嘉雯知道两位姐姐指望不上,便将食盒递给白若瑾道:“这是我做的,预祝你金榜题名,前程锦绣。”
白若瑾接过打开一看,只见各式各样的鲜花饼栩栩如生,香气扑鼻,盒子里还热乎乎的,显然是刚刚才做好的。可他咽了咽口水以后,坚决把盖子盖上,然后问庞嘉雯:“你跟绫姐姐说过什么话?”
庞嘉雯:“……”
“你到底要不要?”庞嘉雯恼羞成怒,都想去抢回来了。
白若瑾先她一步把食盒递给云逸,然后继续问道:“你究竟说我什么了?这么好看的鲜花饼,要费不少精力和时间吧?”
庞嘉雯捏了捏拳,冷冷瞥了一眼白若瑾,警告他快点闭嘴。
白若瑾偏不,转去问江绫:“绫姐姐,她都说我什么了?”
白若瑾到是难得唤这一声姐姐,语气还软软的,江绫听得颇为舒畅,犹豫着要不要说?
这时庞嘉雯转身就走,多一刻都不想留。
白若瑾急急去追,抓住她的袖箍道:“你一向最坦荡,从不背后说人。就算说了,那也是实话,当着那人的面也一定敢再说一遍。现在我就在这里,你怎么反而不说了?”
庞嘉雯看了一眼江绫和江绾,见她们面色变了又变,想是怕她和白若瑾吵起来。
可今日是白若瑾的大好日子,她实在是不想煞风景,便道:“不过是几句女儿家的闲话而已,你若是想知道,等你从贡院出来我就告诉你。”
白若瑾也不想逼她太急,便放开了她的袖箍,转而道:“这可是你说的。”
庞嘉雯坦荡道:“是我说的,到时候你只管来问。”
白若瑾往前逼近,直视着庞嘉雯道:“好,那你等着。”
他说完,勾了勾嘴角,看起来神采飞扬。
庞嘉雯不高兴地瞪着他,伸手去推。白若瑾顺势摁住,让她的手多在他的胸口上贴了一会,然后戏谑道:“果然是你做的鲜花饼,这手还很凉。”
庞嘉雯:“……”
在庞嘉雯炸毛之前,白若瑾就已经提着食盒,带着云逸翩然远去,看起来心情很好。
可怜的庞嘉雯在原地跺了跺脚,恨不得咒他一句名落孙山。
然而那句话在她喉咙里滚了滚,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第73章 谣言
春闱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魏王世子坠马以致全身瘫痪的消息像惊雷一般炸响在京城的上空。
魏王乃先帝嫡子,坐拥整个云南省为封地,还打得周边小国年年对他上贡,活脱脱一个南疆土皇帝。
这样的人本身就招惹不得,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好儿子。
大儿子因面部有大片胎记而未能请封世子,然而骁勇善战,年仅十六便已经被封为慎郡王。小儿子一出生则被请封为世子,长大后能征善战,多次打得异族落荒而逃。
魏王也正是仗着有这两个好儿子雄霸一方威风凛凛,现如今他最钟爱的世子瘫痪了,魏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更有甚者,散布谣言说这是魏王的阴谋,准备寻个借口要攻打京师了。
朝廷上人心惶惶,后宫里也是忧心忡忡。
顺平帝面上不显,心里也是各种狐疑。真就那么巧,摔一跤就瘫痪了?还是说,李老夫人出面认下庞彪为李家嫡系门生,作为李家旧主的魏王就坐不住了?
但不管如何,魏王还没有明着造反,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顺平帝当即命太医院两位太医连夜赶往云南,去给魏王世子诊治。
是真是假还不知,京城却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庞嘉雯知道的时候,是严总管来回她,说大玉胡同挨着他们宅子的三进小院要卖,还很便宜,问要不要买下来。
庞嘉雯有两位哥哥,日后肯定是要分家过的,而皇上赐下的忠义侯府肯定不能分,所以将来两位兄长很有可能要住在大玉胡同。
庞嘉雯听后也拿不定主意,就想去问问李老夫人。
谁知刚进定安堂,洪嬷嬷便笑着拦住她,说是有客。
庞嘉雯就跟洪嬷嬷进茶房里说话,没过多久,敞厅里传来李老夫人的爆喝声。
“滚,回去告诉你母妃,她蠢不要紧,不要害了人还不自知,自以为坐稳那江贵妃的位置就是皇家的人了,她做梦呢。”
“外祖母,母妃她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了。”
“滚,滚出成国公府,以后也不许再来。”
庞嘉雯和洪嬷嬷连忙站起来,却见小窗外袁嬷嬷推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出来,瞧那五官与白若瑾有些相似,面容却更刚毅些,庞嘉雯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了他就是日后的新帝,白若瑾的表哥赵衡。
“楚王?”庞嘉雯呢喃一声。
洪嬷嬷见状不对,匆匆丢下一句:“郡主先别出来。”然后就出去,和袁嬷嬷一起将赵衡送出定安堂。
庞嘉雯从茶房里出去,刚巧碰见她们回来,袁嬷嬷叹道:“贵妃娘娘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楚王来府里问呢?这也难怪老夫人会生气。”
洪嬷嬷道:“你别说了,咱们只当不知道。”
袁嬷嬷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了庞嘉雯。她那面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扬起一抹微笑道:“郡主来了?”
庞嘉雯微微颔首,然后道:“嬷嬷去回禀老夫人吧,她老人家若是……”
庞嘉雯话还没有说完,李老夫人便道:“嘉雯,进来吧。”
袁嬷嬷和洪嬷嬷都愣了一下,许是没有想到李老夫人在这个时候都还愿意给庞嘉雯脸面。不过她们很快分工,一个给庞嘉雯打帘,一个给庞嘉雯上茶。
李老夫人移步东暖阁,有些懒洋洋地靠在罗汉床上的大迎枕上,目光看着窗外的春光,不知在想什么?
庞嘉雯去了以后,坐在炕桌的另外一头,把玩着上面的翡翠插屏。
等洪嬷嬷端了热茶来,李老夫人才回过头来问她:“你是过来陪我说话的,还是有事过来找我的?”
庞嘉雯就笑道:“都有。严总管来了,说大玉胡同有栋三进小院要卖,刚好与我父亲置办的宅子相邻,严总管问我要不要趁机买下。”
李老夫人道:“那就趁机买下,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庞嘉雯道:“可说是急卖,价钱略低,要现银。我怕有诈,想请姑祖母帮我斟酌斟酌。”
李老夫人问:“为何急卖?”
庞嘉雯无语道:“明面上说做生意亏了,想回老家去。但我听严总管那意思,因着魏王世子瘫痪那件事,现在京中有些不好的谣言。”
李老夫人听了忍不住冷笑:“天底下就这等蠢人好忽悠,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
“你让严总管放心买,银子不够就到我这里来拿。”
庞嘉雯高兴道:“那我去说了。”
李老夫人见她高兴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问道:“别人怕得要卖房子了,你就不怕?”
庞嘉雯轻哼道:“我才不怕。魏王若是想造反,一开始就会说魏王世子是被人暗害的,而不是坠马伤的。再说魏王真想要造反,也不是立马就能打进京城来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魏王真的打进京城来了,天下必将大乱,到时候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我父亲若在,绝不会弃城而逃,父亲不在,我也不能丢他的脸,就算守不住,拼死也要一搏。”
李老夫人听了,眼睛湿湿的,整个人却欣慰起来,语重心长道:“哪里就能这么严重了?魏王乃先帝嫡子,当年距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都没有强行逼宫,更何况如今远在南疆,一举一动都引人窥视?”
“魏王再不济也是大燕的王爷,你父亲如今还在边关打仗呢,内乱一起,你父亲哪里还能专心御敌,到时候若有闪失,魏王便是大燕的罪人。先帝偏心魏王,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嫡子,更因为魏王对大燕忠心耿耿,除非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否则魏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造反。”
庞嘉雯听后,眼眸一亮,随后坚定道:“我知道了,那我去跟严总管说了。”
李老夫人看她蹦蹦跳跳的,心情也好了,在她身后道:“钱不够就跟我说。”
庞嘉雯回头,嫣然一笑,甜甜道:“我知道了。”
李老夫人突然就开怀起来,这人跟人相处久了,便会受人所影响。
不同的是,有些人心思复杂,同她相处的人便会疑神疑鬼的。而有些人心思坦荡,同她相处的人便觉得心情愉悦。乍一看,连春光都跟着明媚起来。
第74章 加封
严总管看中那栋小院要价三千五百两银子,年前只怕最少也要卖四千一二百两银子,谁知道翻过年,一下子就降价五六百两银子了。
庞嘉雯问严总管身上的银子够不够,严总管就道:“自从郡主搬去了成国公府住,我便写信给侯爷请罪。侯爷回信时让人捎回来一万两银票,让修善侯府或将大玉胡同的宅子扩一扩。”
“这些年侯府虽在皇家的手里,却也是每年让人修善,因此咱们到也没花什么钱。这会扩建大玉胡同的宅子,剩下的也多,到时候郡主做主,瞧着看添些像样的家具才好。”
庞嘉雯大吃一惊,她一直知道严总管是父亲的心腹,却不知道父亲竟然连一万两银子都敢捎给严总管。更何况严总管写信去是请罪,父亲此举分明是全然信任严总管,让他不要多想。
自打她入京,进了永宁侯府便和严总管生分了,现在想来,倒是她自己蠢了。父亲分明把最好的守护给了她,是她自己不要的。
想到这里,庞嘉雯赧然道:“严叔看着办吧,我一个小姑娘家也没有什么见识,怕是被人诳了也不知道。”
严总管道:“郡主快别这么说,夫人不在京城,我拿着银子也无处下手。您若是怕选了不好的,咱们直接拿了老爷的名帖,请京城最有名的师傅现打也行。”
庞嘉雯想了想,斟酌道:“严叔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刚刚从李老夫人那边过来,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时候买宅子是好事。我寻思着,这户人家既然是做生意的,那除了宅子一定还有铺子。严叔手中银钱宽裕,我这里加上皇上赏的也还有几千两银子,不如合起来多买一些。”
“等这阵风吹过去,咱们用不上的,转手加价卖出去,严叔以为如何?”
严总管意外道:“郡主不担心魏王那边打过来吗?”
庞嘉雯反问道:“严叔担心吗?”
严总管道:“不担心。”
庞嘉雯笑道:“那就要辛苦严叔多跑几条街了。”
忠义侯府的人又买宅子又买铺子的,动静不小,皇上自然也知道了。
余公公绘声绘色地道:“那急卖的商人见侯府的人出手阔绰,还问是做什么生意的?侯府的人就说,银子是皇上赏给他们家小姐做嫁妆的。那商人还暗暗狐疑是不是皇商,可自己又不熟悉。后来去官府变更契书才知道是忠义侯府的丹阳郡主要买,当场就后悔了,强撑着办完契书,出来就垮了脸,直说自己蠢,忠义侯府在这个时候都要添置产业,他们跑什么跑,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顺平帝听后哈哈大笑,太平盛世商人重利,到哪儿都想挣钱。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收摊子先跑的也是他们。他高兴的不是庞家捡了便宜,而是庞家敢在这个时候添置产业。
“别说那些商人了,就连贵妃也糊涂了。朕听说楚王惹得李老夫人大怒,罚他在府中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府。”
余公公应声,起身命小太监前去传旨。
崇明殿外,阳光明媚,衬得金色的琉璃瓦熠熠发光,好似把宫里压抑多日的乌云都冲散了。
等传旨的小太监走了,余公公不可遏制地轻叹一声。
倘若江贵妃没有让楚王去成国公府,倘若楚王没有被李老夫人骂出来,还有丹阳郡主没有明着置办产业……
那么,谁也不知道皇宫里这股冰冷压抑的气息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缓口气的余公公正要回殿内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震动皇宫的“报!”
“报,八百里加急,边关捷报!”
余公公见报信的信使驰骋而来,一瞬间手脚不听使唤,刚转个身就栽倒了。可他顾不得,直接连滚带爬地朝殿内大喊:“皇上,边关捷报来了。”
“什么?”顺平帝满是惊喜地走了出来。
余公公连忙爬起来道:“八百加急,边关捷报来了。”
话落,报信的信使已经稳稳地跪在崇明殿外,双手奉上文书,激昂道:“恭贺皇上,忠义侯庞彪于数日前攻下肃州,目前正巩固肃州防卫,准备不日攻上沙洲。”
“肃州打下来了?”
信使恭敬道:“回皇上,是的。”
“快,准备祭祀。不不……要先昭告天下!”顺平帝语无伦次,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肃州当年就属于大燕,而后因为边防将军没守住,所以才被鞑靼的铁蹄践踏。现如今在他的手里收回,他如何能不激动?
余公公连忙带着一众宫人恭贺,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不肖多时,忠义侯庞彪收复肃州的消息不胫而走。满京城的文武百官也因为急报而加紧往各处传达,待皇榜一出,京城又是一片欢呼。
庞嘉雯被周夫人从罗汉床上抓起来,来不及细说就让秦姑姑和程姑姑给她穿上郡主大衫,然后上妆,戴上郡主翟冠。
这才刚刚穿戴好,李老夫人就着一品夫人的大衫和翟冠过来,深青色的霞披看起来肃穆极了,偏巧天色已经暗了,庞嘉雯看得心口狂跳,连忙问道:“姑祖母,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老夫人看向周夫人,问道:“你还没有跟她说?”
周夫人扶额,面带疲倦却欢喜地笑着道:“这消息太突然了,儿媳忙得头昏,没顾得上。”
李老夫人拉过庞嘉雯的手,她那眼眶红红的,好似刚刚才哭过。她对庞嘉雯道:“你父亲是个有出息的,申时八百里加急传来他打下肃州的消息,现如今皇上已经张贴皇榜昭告天下,我们也该去忠义侯府开府祭祀。”
“肃州打下来了?”庞嘉雯有点懵。记忆里,父亲是打下肃州了,不过那是三年后。
后因鞑靼死咬不放,父亲就没能回京。
庞嘉雯伸手扶了扶翟冠,总感觉很不真实。
李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另外一只手,从容道:“我们走吧,等会说不定宫里的圣旨也要下来了。”
庞嘉雯跟着她老人家走,她们是坐大轿回去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欢呼声。
她听见有人说:“看啊,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忠义侯的女儿丹阳郡主,就是她父亲把肃州打下来的。”
“前面那顶大轿里坐着的是成国公府李老夫人,忠义侯就是出自李氏一族,是骠骑大将军亲自教出来的嫡传弟子,丹阳郡主现在就是养在李老夫人的膝下。”
“英公和李老将军在天有灵,现在也该瞑目了,李家军英勇无敌,李老将军英魂永垂不朽。”
庞嘉雯听着听着就哭了,这一世父亲如此英勇,应该与李老夫人态度有关,是李老夫人出面替骠骑大将军认下他,认下他是出自李氏一族,所以父亲才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立功,想要让众人清楚李氏一族在军中的影响力,一定是这样的。
等到了忠义侯府,严总管早就候着了,满府都亮着大红灯笼。
李老夫人带着她入祠堂祭拜,没过多久宫里的赏赐就来了。传旨的余公公透露,皇上已经下旨加封她父亲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执掌边关十万兵马的调动。
比起忠义侯的虚衔,镇国大将军才真的是对父亲军功上的认可。
庞嘉雯喜极而泣,接过圣旨以后就供奉起来。
余公公看见李老夫人重新站在曾经的英公府邸,心里也是惆怅万分,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拿喜钱的时候跟着红了眼睛,回宫时默默哭了一路。
当李老夫人着一品夫人大妆,亲自与庞嘉雯一起开府祭祀时,这证明曾经李家与如今的庞家成为一体,这会是皇上最乐意看见的局面。
果不其然,当余公公呈报上去的时候,顺平帝沉默良久。
然后在这本该与皇后同聚欢庆的夜晚,他选择去了江贵妃的宫里,还给楚王解禁,让他亲自去忠义侯府道贺。
有了楚王带头,几乎满京城的官员都在蠢蠢欲动,就连几位王爷都坐不住了。
彼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疆,张朔到了。
他是来给魏王世子看诊的,但同时也给江怀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庞彪的攻势太强了,鞑靼这次痛失祁连山脉,心里恨极了庞彪。他们弃城前在肃州留一批伪装成商人的杀手,这些人会汉话,已经通关前往京城。”
“京城?皇宫守备森严,他们不可能进得去。他们要去杀庞嘉雯?”江怀沉凝道,眉头拧成一团。
张朔点头:“正是。庞彪打下肃州,满京城最耀眼的人便是庞嘉雯了,那些人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栽赃嫁祸,引起庞彪对朝廷的仇视,我觉得你还是回京一趟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