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嗤一声,淡淡道:“他这是不爽?”
张朔道:“非也,我感觉他很爽。不过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看样子应该是第一次。”
“哈哈哈,别说是他了,我也是第一次。”
江怀凉凉地瞥了一眼张朔,张朔便看着他笑道:“我真的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玩的场景啊。女抱男,而且健步如飞。可巧的是,若瑾身上还穿着庞嘉雯的披风呢?你说他们要是转换一下位置,那大喜班的新戏是不是就有了?”
江怀收回目光,背靠在栏杆上,淡淡道:“你该不会是不想回道观里了吧?”
张朔点头,戏谑道:“别急啊,元宵不是还没有到吗?”
江怀轻嗤,径直回了内室。
张朔还在那里看,一边看一边评头论足道:“小姑娘的体力可很好。哎呀……哎呀,你真的不看吗?若瑾他抱住嘉雯的肩膀了,从耳后绕着抱,这也亲密了吧?我感觉好甜是怎么回事?”
“君洛,君洛……”
“嘭”的一声,江怀从里面扔了个枕头出来,正巧砸在张朔的身上。
他捡着枕头继续看,嘴里喋喋不休道:“看他们回的位置好像不是定安堂啊?”
“若瑾他给庞嘉雯指路了。”
“天呐,他们要来青云阁。”
“君洛……”
“闭嘴!”江怀忍无可忍,都想打人了。
他看着在罗汉床上已经闭上眼睛酣睡的大哥,站起来给他盖上毯子。
然后他吹灭了室内的灯,准备下楼了。
张朔在黑暗中拉了他一把,像个做贼心虚的人压低嗓子道:“别啊,我们就在楼上偷偷地看嘛,说不定可以……”
“啊……”话还没有说完,张朔便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惨叫。
因为就在刚刚,江怀趁他不备,直接给他一拳,打在肚子上。
江怀走了,张朔揉着肚子嚷嚷地骂他道:“江怀,都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怎么反过来向我插刀?”
江怀还没有走远,在楼梯口轻嗤道:“你再说我就动刀了。黑灯瞎火的,飞刀说不定往你胯下插。”
张朔双腿一凉,寻着江怀的背影追过去,惊怒道:“我不过是看了你外甥的笑话,又不是看你的笑话,你犯的着对我这么狠吗?”
“还是说你今晚本就有了怨气,这会子就寻机会朝我发?”
江怀下楼的脚步微顿,眼眸紧缩,随后道:“没有。”
张朔在他背后做了个虚晃的招式,嘴里愤懑道:“你会没有?”
两人下楼来,庞嘉雯抱着白若瑾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脸上湿漉漉的,还很苍白,看起来可淋了不少雨。
江怀看着他们两个,没出声。
张朔挤到前面去,笑嘻嘻地问道:“若瑾这是怎么了?发烧了吗?”
庞嘉雯把人放在临窗的软塌上,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对,他额头好烫,脸颊也是。”
“中午才发了烧,晚上又淋雨,估计是病情加重了。”
张朔看着白若瑾死死垂下的脑袋,以及那早已红透的耳垂,一时间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
“没事的,你别担心。”
“你呢?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张朔说着,都没打算给白若瑾把脉。
庞嘉雯怕耽搁白若瑾治病,一边往后退一边道:“我就不用了,我打小身体就好,就是边城发生瘟疫的时候我都没事呢。”
说完朝江怀行了个福礼,出声道:“江二叔,张道长,我先回去了。”
江怀点了点头,看着庞嘉雯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然后他的目光慢慢收回,落在白若瑾那慢慢抬起来的那张脸上,好似在确认着什么?
直到张朔挡住了他的目光,他这才不紧不慢地收回。
张朔看着白若瑾那紧抿的唇瓣都咬出了一排牙印,眼眸好似染上了杨梅酒渍,红红的,酝酿出一股醉人的酒香。他忍不住抬起白若瑾那张羞红的脸颊道:“怎么样?骗小姑娘的感觉还不错吧?”
白若瑾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好似浑身的热气都跟炸开了一样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他早就忘记了发烧时是什么感觉,但却清楚现在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也太难堪了!
他怎么就会装柔弱了?
他装柔弱就罢了?怎么还任由庞嘉雯把他抱到这里来?
在路上的时候,他紧张得抓住庞嘉雯的衣服,生怕他们遇着人。
所幸一路都没有遇见什么人,就是庞嘉雯问他要回定安堂还是回他住的地方时,他那声音颤了颤,像小猫一样说了青云阁。
庞嘉雯当时就以为他病得很厉害了,掂了掂他不说,还把他往怀里揽,低声问他:“还清醒吗?”
还清醒?
怎么清醒?
他脸颊都红透了,热气把他脑子都熏晕了,他整个人犹如置身梦中,却又如坐针毡,想昏不能昏,想醒不能醒,然后就像个被烧糊涂的傻子一样被庞嘉雯抱到这里来。
而现在,张道长还问他骗小姑娘的感觉怎么样?
一点也不好!
总之他是不会再骗了!
因为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白若瑾就摇了摇头,还端得很严肃。
张朔大笑,忍不住狐疑道:“怎么会不好呢?”
“我瞧着你如痴如醉,只怕恨不得沉溺其中。”
“完了。”
“若瑾,我敢打赌这不会是你第一次骗她,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话落,白若瑾抬起头来,脸色慢慢变得很严肃。
他摇着头,认真道:“不会的。”
“我不会再骗她了。”
他知道她还是从前那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又赤诚,哪怕明明讨厌他却也看不得他在病中淋雨。
他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他有信心可以改变的。
曾经她那么赤诚热烈地追着他,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很清楚。如果这样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做的话,那他还考什么科举,还不如回洛阳去当他的孤家寡人好了。
白若瑾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脸色也变得柔和了些。
江怀看着他身上披着的披风,想着庞嘉雯是淋着雨回去的,顿时皱着眉道:“你把披风解下来吧,我等会去定安堂的时候带过去。”
白若瑾闻言,伸手抚着披风,手指在活结上饶了两圈,没舍得解。
他抬头看着江怀,笑着道:“明天吧,等我身体好了给她送过去。”
江怀微微颔首,走向门口。
偏巧这时,庞嘉雯双手挡在头上,低着头跑回来。
“啊”,不大不小的惊呼后,张朔和白若瑾齐齐看过去。
晃动的门帘下,只见庞嘉雯一头扎进了江怀的怀里……
第49章 吃醋
诡异的寂静让人觉得心慌。庞嘉雯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我……我是来拿披风的。”
江怀扶着她站好,看着她湿漉漉的鬓发还在滴水,蹙着眉头道:“都是会关心别人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庞嘉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憨憨地笑道:“关心人?谁?白若瑾吗?”
“哎呀,我那可不算关心他。我那顶多算是明白了自己是跟谁一伙的。”
江怀被她逗笑,忍不住道:“什么一伙两伙?你是要准备去打家劫舍吗?”
庞嘉雯顺势拽住他的袖子道:“可以啊。只要二叔肯教我一两招,打家劫舍我不做,劫富济贫我还是可以的。”
江怀一把撤回袖子,笑骂道:“滚!”
庞嘉雯轻哼:“滚就滚。”
说完,走到白若瑾的身边,看着他呆呆愣愣的,准备自己动手了。
谁知道才伸手就被白若瑾摁住,他那手冷得像冰块,庞嘉雯不适地缩回手。
“你们都不管他的吗?”
“他衣服都湿了你们也不叫人给他换?在永宁侯府的时候装穷,连个小厮也不带进去。他自己怕人知道,侯府里的下人也是不用的。想不到来了这里还是这样。”
说着,叹了口气看着白若瑾:“你还给不给我了?”
白若瑾无端浮上些许怒气,他撇开头,冷着一张脸道:“不给。”
庞嘉雯看了看她那披风颜色是拂紫锦,顿时嘴角抽了抽。
“行吧,那我回去了。”
她摊了摊手,好似拿白若瑾没辙了。
江怀看她有些赧然地走过来,好像还挺不好意思的。到底是小姑娘,别人待她稍微冷一些她便不知所措了。
他将门口衣架上的玄色披风取下递给庞嘉雯。然后拿了一旁的雨伞撑起道:“走吧,我刚好要过定安堂去。”
庞嘉雯瞬间就活跃起来,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凑到江怀的身边去。
她自己系好披风,然后看着罩着脚后的披风啧啧两声,又抬头打量着江怀身形,认真道:“二叔真高!”
江怀嘴角隐现一抹笑意,还未展开,又听她多说一句:“跟我爹一样。”
江怀:“……”
“噗。”张朔看着江怀突然黑下来的脸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了?”庞嘉雯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张朔。
张朔连忙摇头:“没什么?你们快走吧,我会照看若瑾的。”
庞嘉雯颔首,准备挪脚了。
只是当她回头时,发现江怀已经出去了。
庞嘉雯连忙追出去,嘴里喊道:“二叔,你等等我啊!”
等他们俩走了,张朔看着白若瑾那张怨妇脸,眉头皱成一团,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像是不甘被抛弃又苦于没有办法挽留,显得自艾自怜的。
他笑着扯了扯白若瑾身上的披风,却不想换来白若瑾一记刀眼。
张朔当即失笑,转头去找了干帕子丢给白若瑾,在一旁道:“连你小舅舅的醋也吃,你真是没救了。”
白若瑾听了,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十分冷漠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张朔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反问:“哪好?”
白若瑾语塞,他说不上来。就好像两个人彼此很熟悉,说话时行云流水,一点也不磕巴。
尤其是……庞嘉雯撞进小舅舅的怀里也没有立即退出来,好像只是有点意外,但并不抗拒。
怎么会这样呢?
白若瑾把帕子扔了,突然就不想擦了。
如果生病就能得到庞嘉雯的优待,能让庞嘉雯忘记两人之间那些不愉快,那他就继续生病好了。
可张朔把帕子捡回来,又扔回他的身上去,出声警告道:“别作死!”
“过完年马上就是春闱了,你若是想让洛阳那些人看你笑话,那你就回洛阳去好了。”
话落,白若瑾紧缩了一下,随即拿起帕子认真地擦拭起来。
定安堂里,丫鬟婆子们撤了一大半。
李老夫人带着两个孙女在东暖阁里喝茶说话,周夫人进来以后神色慌张,还险些摔了一跤。
她出身书香世家,祖父曾为帝师,一家子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物。别说只是出去看看外侄女,就是接驾也不至于会这么惊慌啊。
李老夫人扶了她一把,连忙问道:“怎么了?”
周夫人羞得捂脸,但眼睛里灼灼的光芒却从指缝里透出来,看起来到不像是害怕,反倒是像见了什么羞人的事情,苦于难以启齿。
江绾站起来挽住她的胳膊,满脸好奇地问道:“娘,到底怎么了嘛?”
江绫也附和道:“对啊,是不是若瑾和嘉雯吵起来了?”
江绫比白若瑾大一个月,两人虽然同岁,但她却是白若瑾的表姐。
周夫人定了定神,一把拂开江绾,拉着李老夫人的手道:“娘啊,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李老夫人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看样子是高兴的。她老人家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周夫人抿了抿唇,看了看两个女儿,眼珠子咕咕地转着。
李老夫人笑道:“她们也都到说亲的年纪了,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周夫人得了李老夫人的首肯,这才兴奋异常道:“起先是小丫鬟看到他们俩个抱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都说了什么?”
“我就是瞅着他们俩个这样好,就带着丫鬟婆子先回来了,想让他们多处一会。谁知道我在花房里歇脚时,看见嘉雯把若瑾抱去青云阁了。”
“抱???”李老夫人和两个孙女异口同声地惊呼。
周夫人已是满面红光,重重点头道:“可不是吗?就是那种拦腰抱起,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我看得是目瞪口呆,这都多少年了,我可没有见过这么胆大的姑娘。”
“而且若瑾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极冷,旁人想问声好都要思量着他听不听?结果呢,嘉雯抱着他的时候,我瞧着他一点声气都没有出,好像跟那小猫崽子一样乖巧。”
“噗。”
“小猫崽子?”江绾听见这形象的形容词,一时间忍不住喷笑出声。
江绫也忍俊不禁,追问道:“后来呢?娘就没跟去看看?”
周夫人摇头,赧然道:“没有,我都看傻眼了。等回神又叮嘱身边这些丫鬟婆子,走路时总感觉不真实,好几次脚下打滑,能平安回来就阿弥陀佛了。”
李老夫人见周夫人那傻样,笑得肚子疼。
可她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好玩,便拉着周夫人道:“你是个傻的。我若是你,当场就整理衣裙跳出去,一把拦住他们道:“好啊,这才一会没见你们就抱上了,既然情投意合,那怎么不来我这里过过明路呢?我这又是舅母又是表婶的,正好嫁妆聘礼一块备了。”
话落,一屋子都是笑声。
周夫人更是忍不住懊悔道:“我滴个娘啊,还是您老人家厉害。早知道我就不该跑回来的。”
李老夫人闻言,推着她道:“没事,你好好瞅着,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江绾和江绫笑倒在软塌上,一时间谁也起不来。
周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要扶着李老夫人,只感觉自己肠子都打结了,怎么会这么好笑呢?
停都停不下来了!
门帘外,庞嘉雯脸红红地拽住江怀的衣袖,不许他进去。
两个人一高一矮凑一起,庞嘉雯又鬼鬼祟祟的,远看上去就像是门神和小鬼,把掀帘出来的洪嬷嬷吓了一大跳。
等洪嬷嬷那道不高不低的惊呼过后,东暖阁内瞬间一片寂静,好似刚刚的笑声都是幻觉。
然后李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喊他们进去。
庞嘉雯还躲在江怀的背后,连面也不敢露。
江绫和江绾极力忍笑,可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看起来憋得着时辛苦。
周夫人不是嘴碎的人,像这样被正主抓包的事从未有过。因此她讪讪的,紧挨着李老夫人低眉垂首,看起来有些尴尬。
江怀坐下来,庞嘉雯避无可避,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蹲到了江怀的椅子后。
李老夫人见她那怂样,原本已经不笑了,这会又忍不住,笑得脸都红了。
江怀转头看了看准备当缩头乌龟的庞嘉雯,淡淡道:“你现在要是不解释,她们能笑你一辈子!”
话落,李老夫人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江绫和江绾也是,还互相掐自己。
只有周夫人的唇瓣抿得紧紧的,指甲掐在掌心,努力让自己看起端庄一些。
庞嘉雯像只泄气的皮球,软软呼呼地抬起头来,然后又蔫头耷脑地垂下。
只听她那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就是白若瑾去打了徐连,我怕徐连看到他的脸去告诉我大舅舅,所以我才抱着白若瑾不放的。”
庞嘉雯的两只耳朵都红透了,脸庞艳炽,比天边的红霞还要让人心热。
江怀扫视着屋里的几个人,捧着的茶杯轻轻一漾,不轻不重地道:“那后来呢?”
李老夫人知道儿子生气了,她用手肘拐了拐儿媳妇,然后努力坐得端正一些。
周夫人被唬了一跳,随即瞪着两个女儿。
静谧的房间里好像弥漫着一股杀气,江绫和江绾瞬间坐起来,然后低头垂眸地挤在一起。
庞嘉雯依旧没抬头,一边玩着鞋上的绣花和珍珠,一边道:“后来他咳嗽了,我怕他病情加重姑祖母会担心,所以把披风给了他。再后来,我们一路都遇不到下人,他又冷得厉害,我只好抱着他走了,这样能快点。”
江怀研磨着茶杯,目光幽幽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这话重了,李老夫人不悦,瞪了一眼儿子。
周夫人也如坐针毡,早知道她就出去阻止了。
江绫和江绾听着也觉得刺耳,但是她们不敢说话。
但她们为庞嘉雯担心,怕她难过。谁知道庞嘉雯突然站起来,一本正经道:“我知道啊,可当时我把自己当男人使了。”
“噗。”
“噗。”
“噗。”
“哈哈哈哈哈……”
接二连三的喷笑声,房间里又响起一连串的笑声,停都停不住。
周夫人扶着李老夫人,眼里泪花一闪一闪的,心想她努力维持几十年的端庄稳重都在今晚付诸东流了。
她们笑她们的,影响不了庞嘉雯。
她伸出手臂拍了拍,对江怀道:“是真的,我力气大。”
看着认真解释的庞嘉雯,江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道:“你知道自己很招人喜欢吗?”
庞嘉雯蹙眉,狐疑道:“是吗?那你怎么不教我功夫?“
这话只差没明着说:那你怎么不喜欢我?
江怀老脸一红,抿茶时不小心被烫了舌头。可他只能强忍着,不露声色道:“我习的武比较刚强,不适合小姑娘练。”
庞嘉雯知道这是他的托词,轻哼道:“我爹当初也是这么敷衍我的,所以我只能贿赂大哥二哥教我。但是他们的枪法太弱了,我就自创了一套。”
“只不过后来我爹知道了,说我在耍花枪。”
江怀见她对学武这么执着,忍不住细问道:“你几岁习武的?”
庞嘉雯道:“六岁吧,记不太清了。我爹说练武太苦了,我是女儿家,像我娘一样读书写字就可以了。不过他又怕我长大被人欺负,就让我跟着大哥二哥练了几年。”
江怀算了算时间,那就是四年。
因为她十岁就被接到京城来了。
江怀不想教她,不过觉得张朔应该乐意。但张朔行踪飘忽,说不定过几天就走了。于是他便道:“若瑾的功夫也很好,你可以请他教你。”
庞嘉雯听后没有说话。
李老夫人和周夫人她们都盯着她看,想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江怀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洪嬷嬷放置在熏笼上的披风,那是他的。
在庞嘉雯回答之前,江怀道:“算了,我让张朔教你。”
庞嘉雯松了一口气,可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刚刚还在想,反正我和他是剪不断了。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不成转过头我还要叫你爷爷??”
江怀瞬间黑脸。
“砰砰”,李老夫人笑得狂拍桌。
江绫和江绾可不敢笑她们的二叔,姐妹俩互掐,都下了死手。
周夫人放弃挣扎,同李老夫人一样笑弯了腰,嘴里断断续续道:“那可真是托了小叔的福,我要当奶奶了。”
一屋子都不成章法了,江怀气呼呼地起身,一把拽过熏笼上的披风就走了。
洪嬷嬷见状,还狐疑了一声:“咦,那不是……”
可话还没有说完庞嘉雯就道:“那是二叔的,是他老人家怕我冷,回来时给我披的。”
帘外的江怀听见,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回头狠狠朝帘内瞪了一眼。
他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话,不会有人喜欢庞嘉雯的。
第51章 赏人
周夫人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定安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本想送庞嘉雯回海棠阁再走,但李老夫人不让。
她叫人在她的床上多添了一床被子,要庞嘉雯给她暖脚。
周夫人暗暗咂舌,回去的路上小女儿狐疑,问着:“娘,祖母怎么会让嘉雯妹妹给她暖脚呢?”
周夫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在大女儿替她解围,骂着小女儿道:“说你憨你还不认?祖母的床一早就暖好了,那不过是她老人家留嘉雯妹妹陪她的借口罢了。”
小女儿狐疑道:“祖母好像很喜欢嘉雯妹妹。”
周夫人想,何止是很喜欢啊,说是溺爱也不为过了。
当年她嫁进江家,母亲跟她说老夫人最是喜欢文文静静的女孩儿,不会为难她的。嫁进来后老夫人对她果真温和有加,事事替她着想,还生怕江惟欺负了她。
这些年她眼看着老夫人偏宠江绫江绾,对江帆还严厉些,便也信了那句老夫人喜欢文文静静的女孩儿。
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老夫人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周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一阵惆怅。
晚上的时候,她同小憩后睡不着的江惟闲话,说到了庞嘉雯。
江惟道:“自从舅舅过世后母亲从未如此高兴过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周夫人试探道:“难不成是因为庞彪。”
江惟道:“这是当然。但更主要是因为皇上。”
周夫人不懂,疑惑道:“因为皇上?”
江惟点了点头,认真道:“因为皇上迫不及待地给庞彪加官进爵,这证明皇上手上可用可信任的将才不多了。”
“母亲高兴的是,皇家的人到头来还是求到李家的头上了。舅舅教出了一位好徒弟,母亲也是在为舅舅高兴。”
说到过世的骠骑大将军,周夫人的心情也很沉重。
她叹道:“等庞彪回京了,你可要好好结交才是,不然我怕母亲伤心。”
江惟伸手揽住她,温柔道:“傻瓜,母亲只是不对外说罢了,我们跟庞彪其实一直有来往的。”
周夫人撑起身子,惊讶地望着丈夫:“那我怎么不知道?”
江惟笑道:“就是逢年过节,送礼单子上写了李彪那个。”
周夫人一脸懵相:“那不是老家出了五服的大表哥吗?”
江惟翻过身去,淡淡道:“李家若还有人,母亲早回去了,就你是个憨的。”
周夫人:“……”
感情她打了首饰的那些稀罕玩意都是庞彪送的?
周夫人脸颊蓦地一红,揪着江惟腰间的软肉怒道:“你也不早说。我带着大表兄送的那些什么琥珀珠子羊脂玉镯翡翠玛瑙,却只给他的女儿封了二百两的压岁钱!!!”
话落,江惟也觉得好笑,便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周夫人同他在床上闹了一阵,说好第二天给庞嘉雯封个厚厚的红包这才踏实睡去。
谁料第二天皇后宫里的大太监张自厚来了,是来宣旨的,还带来了宫里新制的郡主冠服。
皇后给庞嘉雯赏了两个大宫女,原本都是宫中的管事姑姑。她们年岁也大了,一个四十出头,脸盘圆白,温柔和煦,唤作秦盼。另外一个三十出头,鹅蛋脸,杏仁眼,面善爱笑,唤作程芝。
庞嘉雯接了旨以后,张自厚便回宫去了。
周夫人给庞嘉雯做主,让她喊秦盼为秦姑姑,主管院内大小事。唤程芝为程姑姑,主管外院各处交接传话。
秦姑姑和程姑姑下跪给庞嘉雯磕了头,就算是主仆了。只是她们到底是皇后娘娘赏的,原本算是庞嘉雯的教养嬷嬷,但因庞嘉雯住在成国公府,有李老夫人教养,故而她们就不能多事。
周夫人先打发人带秦姑姑和程姑姑去给李老夫人磕头,随后她亲自送庞嘉雯回定安堂。在路上的时候,周夫人对她道:“皇后娘娘这旨意来的急了些,估计是你来成国公府,你那二表哥又伤了,多少传了点消息进宫去。”
“不过你也别害怕。那个秦姑姑从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她会出宫应该是她自己的意思,否则皇后娘娘可不敢将她随便赏人。另外一个程姑姑,那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后来被皇后要去的。”
庞嘉雯听后暗暗皱眉,忍不住问道:“那个程姑姑不会同皇上有什么吧?”
周夫人直接笑出声,点了点她的额头骂道:“小傻子。程姑姑若真和皇上有什么?别说她不能出宫,就是能出宫,那也是去皇陵。”
“那皇后怎么把她要过去了?”庞嘉雯还是觉得可疑,心里想着还是离那个程姑姑远一点好了。
周夫人道:“据说是像什么人?那件事只有皇上和皇后知道,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想必他们二位也都放下了。”
庞嘉雯点了点头,挽着周夫人的胳膊道:“所以婶婶让程姑姑管外院,婶婶可真聪明。”
周夫人掌管中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
她爱怜地摸了摸庞嘉雯的脑袋,试探地问道:“你在边城的时候,你爹就没有跟你提过李家,提过成国公府吗?”
庞嘉雯摇头,认真道:“我爹只爱说他在战场上的事,有一次军医还在给他裹伤,他便说得眉飞色舞,后来伤口止不住血,军医吓得大汗淋漓,他倒好,安慰军医说:“你又不是个个都救得活,尽力就好。””
周夫人原先想笑,后面又觉得难过。缘不怪李家落败这么多年,世人都还记得英公,记得骠骑大将军。他们都是何等忠烈人物,都在战场上负过伤流过血的大人物,结果最后却憋屈惨死在皇家的天牢里。
周夫人突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她眼里泪花闪现,问庞嘉雯:“怕不怕?”
庞嘉雯点头:“怕啊,一开始怕得要死。每次他要去打仗我都会做噩梦。可边城的仗太多了,一个月要打十几仗。有时候是牧民的牛羊被抢了,有时候是过路的商人被杀了,有时候是专门来抢女人的。”
“我爹最恨这些,每每负伤都要去,我娘见说不动他,便到处寻名医备伤药,还自配了一种止血散,一撒就见效。”
“后来我两个哥哥长大了,他们成了爹爹的臂膀我就不那么害怕了。可我也想成为爹爹的臂膀,但爹爹说我是他的小棉袄,生来就是要暖他心窝的,不能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