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by朽月十五
朽月十五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关灯
护眼

如果毛衣能?卖的好,她自然会卖,但事实是,哪怕是你?辛辛苦苦,挑了好羊毛,一点点清洗晒干后,纺出来又顺又柔软。但不贴合市场,光靠创新是没有办法能?卖出去的。
所?以她走了镇上卖褐布的很多?店铺,才选定了主腰、夹袄和?衮身,尤其是主腰,专卖女人裹肚、主腰或者骑马布子的店里,主腰的收价不低。
而?且它?更适用于新手?初学用棒针来织布,不用织袖筒。只需要织一块长方形的大?布,还有四?块短短长长的毛布,再将几块缝合起来就完成了,极为容易上手?。
至于现代的抹胸,姜青禾不是没有考虑过,最?后放弃了,不仅是这里没有这样的穿法以外,而?且这种形制不管对?于湾里的还是镇上的女人来说,都是一种冲击。
问就是她私下做过一个,偷偷问了好些人,都被说谁家好人穿这玩意阿,更别说更别贴合胸、部设计的内衣了。
就像现在谈论起主腰和?裹肚来,没有男人在场,大?伙还是会有点难为情。
“织它?做啥啊?”有个小媳妇臊得脸红,不好意思开口。
其他人目光灼灼,姜青禾回她,“赚的钱多?啊,旁的得染色才能?赚上十几个钱。这种连染都不用染,只要你?钩的好,一个就能?拿十几个钱了。”
反正她铺子是没法卖这东西的,她之后得卖毛线鞋、毛线毯、围巾、毛线手?套、毛袜子、鞋垫子,各种颜色的羊毛线,毛线帽也可以试试,专给婴儿穿的小鞋子,姜青禾曾经给蔓蔓钩过十几双,各种花样都还记得,这种相较于毛衣更有市场。
但现在是,她得让大?家快点上手?才是。
也是她多?虑了,织过褐布,能?掐帽辫打出各种形制的草帽,连高粱篾那种复杂的都能?编得出来,打个毛衣针而?已,真的难不倒她们阿。
上手?快的教了一两遍就能?自己摸索着接下去往下打,还能?控制松紧,不要一边松一边紧的连棒针都穿不过去,平白磨红了手?指头。
这对?于初次尝试的来说,基本会存在这种问题。更要紧的是,她到大?伙全都上手?领了棒针开始织之后,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之前编花绳又或者是搓羊毛的时候都还成,到了现在要织东西,有个无法避免的问题是,经常干活是没有一双好手?的。
尤其到了秋冬两季,有些女人经常在冷水里洗衣裳洗碗,早早生了冻疮,指节红肿粗大?,简单的弯曲手?指头都很费劲。
有的则是生了厚厚的茧,整只手?掌都布满了粗糙的痕迹,脱皮开裂,手?背则生了一层类似于痂的东西。
所?以在织毛线的时候,这样粗糙的手?总会将织好的毛线勾的起丝,或者是扯出小半个圈来。
这时姜青禾就能?看到她们无措的眼神,将手?在裤子上来回摩挲,试图抹平和?抛光自己手?上的痕迹,让它?不那么刺毛。
其实这种情况在织褐布的时候出现得少,因为穿过经纬线的是梭子,而?不是她们的双手?。
姜青禾看了看自己现在还算光洁的手?,之前它?也是开裂起皮,甚至长了不少水泡,指腹和?掌心处的茧子到现在都没有消掉。
因为她的手?好了许多?,她就彻底忘记了,粗糙的手?也会勾丝。
她深深地叹气,看着她们拆了织好的大?部分,跳回到勾出来的部分,开始重新编织。
其实勾出来的洞或者毛衣她是能?够用钩针钩回去的,但是实在复杂,不勾最?好。
这天晚上她开始想法子,最?好是用羊胰子和?猪胰子在天天在手?上抹,抹完用温水洗,只是这种胰子要价贵,它?不同于自己造的土肥皂。自己造的土肥皂是用草木灰,放了点羊油加上羊毛搅成糊状,挂在袋子里做出来的。
她买过的羊胰子将近四?十个钱,伙计说用了麻油、松脂、土碱熬煮一天一夜才能?出来的。
猪胰子稍微便宜点,但是想要让手?不皴裂,有个土法子,就是拿胰子浸在酒里,涂在脸上和?手?上,天天涂,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基本就不会被风刮得生裂。
其实最?简单的法子也有,抹猪油。
这是她尝试了很久的法子,抹完之后隔会儿再去洗掉,会觉得手?上充满油脂,开裂的地方都好少受了很多?。
但现实的问题是,很多?人家连猪油都吃不起,让她们抹手?上,她们会来一句,不如抹她们家锅里,实在不行就倒她们嘴里,都比抹手?上要好使。
归根结底就是穷闹的。
在制作猪胰子前,她先买了几块猪胰子放在学堂里,让大?伙钩毛线时,先涂在手?上洗一洗。
“害,俺个老婆子哪用得着这么金贵的东西哟,”花婆子连忙退后了几步,她这辈子还没用过胰子嘞。
姜青禾拽了她的手?放到温水里,强硬地给她抹上猪胰子,由于她们手?上生裂的实在太多?,她没放酒,不然那真的是刺骨的疼。
“哎哟你?这是做啥嘞,好好好,俺们自个洗,自个洗”
所?有不想用胰子都被姜青禾抓了过去,涂上胰子,她们舍不得这点胰子阿,反反复复揉搓洗。
洗干净后才发现,手?没那么糙,摸起来还有点滑,最?要紧的是,虽然疼是疼了些,可真的不咋勾丝了。
直到连用了三四?天,好些女人看着自己的手?,那么陌生,没有污垢,没有更多?开裂的口子,之前连连起皮的地方也逐渐平整。
而?且生了冻疮红肿让人难受的关节,也慢慢地恢复如初,活动手?指关节,它?灵活而?不麻木,不像是冻僵了的躯体,难以伸直。
她们从来没有哪个冬天,切实体会到舒服。
这一次,感?受到了。

第117章 铺子的新转变
红薯枣晒成了, 晒得?金黄,表皮稍硬内里软糯,犹如高粱饴那种拉丝的口感,有的又似牛皮糖那样有韧劲。
这一批晒成的红薯枣, 大人一半, 小娃一半, 各家各户的院子里晒起了红薯。
而等待红薯晒好的日?子?里,除了日?常下地以外,回来编织毛线,湾里的女人们还一起拿上笤帚,腋下夹着一捆皮口袋, 去盐碱地扫土。
她们厌恶盐碱地,因?为?那里除了碱蓬子?, 粮食几乎长不起?来, 高粱也?没有办法存活, 更严重的地方寸草不生。
可又离不开盐碱地, 她们靠它?春秋两季地里返出层层的盐土过活, 挖了土回来,倒进装在柳条筐里的麻袋中, 一遍遍地用水淋土, 最后一遍放盆等着盐水渗出。
几乎家家户户的灶台边都有一只盐葫芦, 里头装着盐水, 要?用的时候得?倒进勺子?里, 因?为?最下层是沉淀的土,上头有着黏腻的泡沫, 中间才是所需的盐水。
也?有烧土盐烧的很?好的,就像冰溜子?那样, 有盐的味道但不苦涩。
“俺们吃这种盐都吃惯了,苦就苦点喽,它?不要?钱的嘛,”大娘裹紧头巾闷声闷气地说。
一进了南边最大的盐碱地,迎面吹来的风冷硬又刺人,不裹好头巾让人觉得?生了疮的脸颊生疼,扬起?的白花花粉末会让人咳嗽,打喷嚏,眼睛发红,牲畜是没法到这里来的,它?们吹了碱风只会比人更痛苦。
而这不是姜青禾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望着白茫茫的盐碱地,想起?自己也?曾挖过这里的土,日?夜淋灌,但终究没办法适应盐碱的味道。
可这回她们不是来挖土制土盐的,而是扫碱土做土碱的。
“俺只做土碱拿来浆洗衣裳的,这回倒是浇头水了,赶上俺们扫它?做猪胰子?了。”
胖婶用笤帚轻扫碱土,打了个大喷嚏,还要?接话,“谁说不是呢,往年冬天熬熬就过了,哪还要?用啥胰子?哟,日?子?太好过了,俺心里不安生。”
她们边说边拢着碱土,嘴上这么说,可掩在头巾下的脸满是高兴。
姜青禾拉下一点头巾,感受着凛冽的风,用铁锹盛起?盐碱土,那风就刮在她的脸上,吹进她的心里。
让她明白,吃不起?盐算什么好日?子?。
“婶,要?是能换盐,青盐我就不说了,要?是有那种红盐换,你们换不?”姜青禾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在扫土盛土的女人们沉默,有人说:“换得?起?就换些?呗。”
“妹呀,这日?子?俺没法想啊。”
确实没法想,她们都吃惯了盐土,正常盐味是啥也?不知道。
这一整个早上她们开始幻想只有咸的那种味道,实在想不出来作罢,有两个劝姜青禾不要?倒卖私盐,那得?抓了关大牢里的,弄的姜青禾是哭笑不得?。
在盐碱里扫了一两个时辰上下的盐土,那插在土里的竿子?影子?也?渐渐拉长。
回去时她们还告诉姜青禾,生怕她不知道,“夏天影子?短,秋冬影子?就长了,长了得?回家吃饭。”
吃了饭,女人用碱土淋水熬碱面,碱很?容易凝结在一块的,她们给?捏成一块块饼阴干。
立夏前的要?晒,晒的焦黄,硬邦邦的,霜降前就得?晾,晾的白。
之后到了男人出力气的时候,姜青禾拿着大家凑的钱,东拼西凑买了十付猪胰脏。
一个猪胰脏就能做二十几块胰子?,有力气的男人抡了锤子?,在石块上猛砸切碎的胰脏。
砸到黏黏糊糊以后,放进大木盆里搅,再?加上碱水,搅的实在搅不上劲,一点水也?没了,再?捏成一个个圆不隆冬的形状,胰子?就算好了。
这可把?男人给?羡慕坏了,蹲在边上瞅的时候,有男人就问了,“你说说,这婆娘有活够干,不是搓绳,就是织羊毛的,这还揣上胰子?用了,俺们有个啥?啥也?没落着阿,这理可不好说啊,也?给?俺们来些?活计呗。”
他婆娘啐他一口,“叫你去赶车去镇上油坊榨油,你咋还搁这说嘴呢。”
姜青禾笑笑,她眼下就顾着羊毛,手头里哪有啥活。正巧土长过来瞧热闹,她听了后一拍手说:“谁说老爷们没活的,多得?很?,二牛从各村收了麦草和稻草,你们男的不怕糙,辛苦些?搓草绳好种树,还有那戈壁滩上的石子?,也?得?要?人去捡的不是,眼里得?有活晓得?不。”
刚卖了力气的男人们无奈摊手,谁要?那样的活呦,害,造孽。
就这样秋天里,女人和娃早晚涂了胰子?,使?着一双灵活的手上下编织着羊毛,男人则搓着长长的草绳,背着筐到戈壁滩捡石头。
就这样日?复一日?,初秋渐到了尾声,春山湾的路口来了一列缠的严严实实,满载货物的车队。
离湾口最近的几家妇人从窗户探出身子?往外瞧,实在看不清人脸,又忙跑出来看。
那些?拉货物的是马骡子?,而不是骆驼。
“谁呀,打哪来的啊?”
“你们瞅到啥子?人了不,俺咋瞧着心里毛毛的呢,”几个婶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主要?赶车的是外来面孔,还是藏族那边的。
这里哪有啥藏族人来往过。
“娘嘞,你们睁眼瞅瞅,后头那个是啥人,是王盛啊。
也?没怪她们没认出来,谁家好人晒得?跟个黑炭似的,还穿着白皮的羊皮袄子?,衬得?跟块火盆烧到焦黑的炭活了一样。
叫人实在没眼瞧。
“大眼呐,你这是发家了啊,俺去找你爹娘来,真出息了嗷,”有个大娘说着就往里头跑。
王盛忙喊她,“姨,姨你喊啥呀,俺这些?东西是进了给?湾里染坊的啊,回来啊姨,别?喊别?喊。”
就晓得?进村要?来一波,王盛瞅着围着他的一圈人,第七遍解释道:“能有啥好货啊,全是羊毛。”
“那十来车全是羊毛?”
“是羊毛啊,叔你懂不,等了好些?时候,夏天过去收他们那边那个春毛,见俺爽快不让俺走了,就等他们剪完了秋毛,收了后才让俺走的,你说说这事闹的。”
王盛还拉开前一车的袋子?给?他们瞅,“你就说是羊毛不是吧。”
等他打发完人,同样的说辞又对着姜青禾来了一遍,“没法子?啊,他们叫俺等,俺就想着秋毛比春毛好,那再?等等呗。”
他喝了口姜青禾递来的茶,“你别?看蒙人养的基本是山羊,藏人那边又掉了个,他们养的大部分是绵羊,那羊叫一个好。”
姜青禾已经从看皮子?,到会看羊毛了,不得?不说王盛拿来的这一批羊毛,无论从卷曲程度还是顺滑和长度来看,都比草场牧民的要?好。
王盛对外说的是没有啥好货,对姜青禾吐露完了,“除了上百袋羊毛,还有一堆皮子?,上回俺们不是说了要?卖给?皮客的,正宗地道的好皮子?。”
“你给?的十来两银子?,俺也?全给?花出去了,买了藏族的东西,他们的酥油、干酪、卡垫(毯子?)、风干牦牛肉、奶酪奶皮子?,这些?都是用牛乳做的,味道不错,也?便宜。”
“还有藏糖、藏枣、葡萄干、青稞酒、木耳…”
他七七八八报了一大堆,这些?都是藏族的特色,姜青禾让他收的东西。
收羊毛他还理解,可收这些?,他到现在也?摸不着头脑,姜青禾只让他先收了过来。
“收这些?做啥,”姜青禾拿起?块奶渣放进嘴里,牛乳做的确实比羊奶要?好吃,她不紧不慢地说,“我镇上有两家铺子?,当时盘的时候就想过了,一是开喜铺,二是做歇店,就是卖蒙藏两族还有旁的东西。”
“这天一冷,无论是办喜事还是其它?过寿的都少了,这一入冬,路全上冻,又是冰又是雪的,那之后更不好做了,我不得?先盘络点别?的生意来。”
喜铺是春夏间生意好做,那时的东西便宜,尤其是衣裳,细布一染往身上一套,也?要?不了多少花费。
可天冷了又不一样,专门穿件红色的袄子?,那贵得?吓人,而且天一冷就得?坐棚子?车,又得?贵上几个钱。
精打细算的人家就趁着地里丰收,自家张罗着烧顿饭吃完也?算了,尤其一整个秋地里和家里都忙,忙着刨地忙着准备过冬的粮食,等他们歇了,又入冬了。
所以之前热热闹闹敲锣打鼓往外办亲事的车队,一时又扎在村里,不往外头走了。
他们不往外头走了,她铺子?里的生意也?没那么好了,所以她得?在喜铺的淡季,将另一个铺子?置办起?来。
这些?日?子?她都在忙活这件事,将另一间铺子?卖剩下的东西全都腾出来,钉木钉,在墙上挂竿子?,到时候要?把?东西给?挂上去。
还请湾里石木匠打了几个柜子?和桌子?,被他笑话家里有木匠还来给?他送钱。
东西陆陆续续移了进去,只等着羊毛织好,王盛回来的正是时候。
姜青禾把?他带回来的羊毛,托付给?了苗阿婆,让她安排大伙挑捡清洗。
虎妮看直了眼,她震惊地说:“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羊毛,全给?搓绳染色。”
“染阿,这一堆只要?搓绳,染上色我就拿去卖,跟之前的染的红绳一样,”姜青禾语气坚定,她始终认为?染色后的毛线很?有卖头。
她也?劝道:“染坊里挑两个帮工吧,之后还有估摸着除了羊毛,还有一批棉花,别?到时候忙病了。”
“俺挑两个老实的吧,这活也?确实累,”苗阿婆坐在椅子?上揉着背,“等忙了这个年头,俺把?这些?活教给?虎妮,俺只管往外头拉客来。”
“成啊,到时候婶你就去染坊那拉人来我们这里,”姜青禾说笑。
她也?只在染坊短暂地停留了会儿,挑拣完王盛带来的所有东西,除了羊毛她满意以外,这堆皮子?也?意外的不错,只是照旧是钉板的问题,还得?再?处理。
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她觉得?还成吧,镇上其实来往的蒙藏两族人很?多,卖这些?加上毛线制品也?有销路。
等她将东西一点点摆上,和领了羊毛线活的女人没日?没夜地编织和钩鞋子?外,她已经攒到了初步开店能用的东西。
这个铺子?在停了二十来日?以后,又重新开张。
重新开张的第一日?,对面灯笼铺的老师傅正在给?木条框子?糊红纸,他糊好一只往外头瞟去,忽然定住,揉了揉眼,他跟徒弟说:“你糊吧,俺糊的眼睛都花了。”
“师傅你咋眼睛花了?上医馆瞧瞧去不,”徒弟很?紧张。
老师傅说:“俺之前记得?那外头不是个喜铺吗?咋今儿一瞧,啥色都有啊,俺指定眼睛糊涂了。”
徒弟也?忙往外看去,他忙说:“哎呀,师傅不是你眼花了,这对面就是换了色啊。”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好几个铺子?里,主要?她们都已经习惯了一眼看见红溜溜的,这陡然来了个五彩斑斓的,不得?觉得?自己眼花,多瞅上几眼。
越瞅越觉得?,那挂出来的东西可真新奇,颜色又好看,不知不觉那绒线铺的女店家就走了过去。
她先是看着推出来的木架子?上挂了一双双毛手套,蓝的、红的、黄的,绿的,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也?不少。
伸手一摸,一点都不梆硬,软乎乎的,要?是带上指头指定没那么容易冻僵,毛的下头还有皮质的,女店家也?蹲下来瞅了几眼。
铺子?前面有张大桌子?,上头摆了几张叠起?来的毯子?,毛线很?粗,看的出来并不是织出来的,没有那么细密。
但是颜色真的好看啊,那种红彤彤的正色,也?有浅绿和深绿交错,最出挑的是挂在上头一块大毯子?,每一个小框里头都钩了花纹,颜色有好几种,或深或浅的,只觉得?这毯子?都不像是这边应该有的。
女店家又将目光放到后面的木架上,那里也?有大大小小的毯子?,瞧着与前头的又不一样,那些?花纹错综复杂,很?繁复。
她凑近看了很?久,久到姜青禾放下打毛线的活,走出来指着她看了最久的垫子?说:“这是藏族那边来的卡垫,这种小的很?暖和,样色也?好,你可以铺在自己椅子?上。”
“得?费不少钱吧?”女店家摩挲着自己的手问,眼神还没有离开那垫子?,那织出来的花草图案真的好看。
姜青禾笑了笑,取下夹子?让女店家摸一摸,“好的绵羊毛织出来的,她们这染色法子?我也?说不来,染的很?好,这小的最便宜也?确确实要?一百个钱了。”
说实话,冬天的东西就是能便宜,但真没办法太便宜。
“这些?你要?是不喜欢,还有花样子?的,你挑一挑,我们也?能给?你编出来,最快十天就成了。”
姜青禾取下墙上挂的册子?,翻开来女店家看,这册子?上有全是红喜字的毯子?,也?有简单的条纹毯等等。
“你喜铺不开了吗,屋里咋摆的和以前一点不像了,”女店家瞅了册子?,又摸着自己手里的毯子?,很?舒服的手感,她不舍得?放下,就摸着转移话题。
“开的阿,我这歇的日?子?里,还置办了点别?的东西,”姜青禾拿出湾里手艺好的老人编出来的高粱席子?给?她瞅,不全是红彤彤的,保留了本色,只中间编出了一个很?大的囍或者是福还有寿字。
这些?费时费力编的,价格却要?更便宜,才五十来个钱。
女店家抛开了毯子?,又摸起?了高粱篾来,她眼睛一亮,好席子?上手一摸就摸了出来,光滑不刺手,没有任何的毛刺,冬天要?是烧了炕,铺一领这样的炕席在上头,指定很?舒服。
她舍不得?毯子?,又惦记着高粱席子?,最后狠了心都要?了。眼神又挂到屋里那柜子?一排的毛线球上,她呀了声,语气惊讶。
“这是羊毛线染的?”她取了红色的羊毛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倒腾,扯了线出来瞧,又是揉又是卷的。
姜青禾笑着说:“是羊毛线染的,俺们湾里自己染的,比不得?你绒线铺子?里的那些?。”
女店家摇了摇头,“你这铺子?里的也?好。”
她想说点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只是最后再?买了全色的羊毛线,各种深浅度都有的,怀里搂抱着那高粱篾和垫子?回去了。
自她走后,这间五彩斑斓的铺子?里又进来很?多人,但毯子?要?价贵,垫子?也?不便宜,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毛手套卖出了几双,奶制品也?有人要?,毛袜子?也?搭了几双,炕席卖出去好几领,至于毛线,因?为?最便宜,六个钱一大卷,卖得?最多。
而等铺子?里安静下来后,姜青禾重新缩回了她的摇椅上,铺着小毯子?,旁边有火炉,她钩着给?蔓蔓织的毛衣。
她现在已经开始享受开店的乐趣,而不是着急地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因?为?用心浇灌的东西,结果?总会从地里冒出来的。
那些?买了她铺子?东西的人,拿回家的时候,大抵如此说的,买到了一样过冬的好东西。

第118章 闪光地活
从双喜铺子买了东西?回?去的人, 其中有个汉子扛着两领高粱篾穿街过巷,回?到自己家中。
他婆娘问,“买了啥东西?”
“你瞧么,这席子好着嘞, ”汉子腾空炕上的羊毛毡子, 将高粱杆编成的炕席铺上去, 一点不?卷边,平平整整的。
他婆娘见了上头的红字编纹,摸了摸,绷紧的脸舒展开,“拿来给三?小子当成亲的炕席不?错, 只是还显得单薄了些。”
“你改明也?去瞧瞧呗,那铺子里还有旁的花样嘞, ”汉子小心卷起炕席, 他牙咬着麻绳一端, 一圈圈缠绕好, 卷齐整后又说, “听旁人说,那店家手底下还有个?到处走亲办喜事的车队, 你要瞧着好, 问她能不?能到镇里来办一场嘛。”
麻衣铺要价太高, 他们住九条巷里的人家肯定是办不?起的, 可娶亲又是大事, 半点不?喜庆又觉得对不?起人家闺女。
女人摸着光溜溜的炕席,在她们眼里, 好的炕席一年四?季都能用,而且旁人上了门来做客都是直奔炕上的, 炕席好不?止自己知?道,旁人也?清楚。
她最后说:“那去瞅眼吧,好的话央着她来办一场。”
第二日一早,镇上还有晨雾时,夫妻俩就蹲在铺子门口守着了。
虽说姜青禾过来晚,可雾气弥漫照旧还是看不?太清,开门的时候猛然听到人声,可把她给唬了一跳。
汉子局促,他连忙说:“甭怕,甭怕,俺叫陈二柱,”
“俺是大妮”女人也?赶紧说。
姜青禾犹豫,咋的,还得自报姓名?才成。
“俺们是来买东西?的,”陈二柱忙比划,又点点自己,“俺你还记得不?,昨天来你铺子里买炕席的,就是那个?说哎呀娘嘞,这炕席瞅着嘎嘎好的。”
姜青禾记性不?错,她笑道:“我记得呢,陈叔、大妮婶你们进来瞅瞅吧。”
她开了门,秋天有雾气外头不?亮,屋里也?显得昏暗,她点了蜡烛。
大妮很?少来这些?铺子里,穿着旧而不?合身的羊毛袄子,让她无论去哪都显得很?局促。
但是姜青禾很?热情,她烧了炉子,放上专门烧水的瓢子铁壶,语气和缓地说:“大妮婶你们来的太早了些?,这天又冷,来得晚些?,还能喝口热水。”
大妮忙摇头,“妹子,俺们不?渴,也?不?冷,俺们来给儿子置办点家伙什?的。”
她心里烫着,见姜青禾说话做事也?好,咬了咬牙问,“有啥便宜些?的不??”
“咋没有,我们都是村里面,乡里乡亲胡乱弄了些?东西?,要价也?不?好太高,”姜青禾跟他们打交道久了,也?晓得东西?好不?好另说,价钱便宜是最好的。
“我们这有红盖巾,土棉布做的,厚重还大,六个?钱一块,往后用不?着还能盖在枕头上,当个?枕面。”
姜青禾拿起红色的毛袜子和配套的红鞋垫,“秋冬成婚冷,又想喜庆,婶你瞅瞅这两三?个?钱的毛袜子和布垫,还有糊鞋面的红布,送你一小葫芦的浆糊,你这拿回?去底下不?就红气有了。”
“还有这红结子、剪纸啥的,都不?贵,你们买得多,还能给你们短几个?钱,要不?另外搭你些?东西?。”
大妮只觉得这样样都好,她还瞧中了架子上的笸箩,她们女人家都有几只笸箩。大的笸箩长方方的,放布鞋垫布、鞋楦、袜子等,最喜欢小的笸箩,里头装着日常要用的针头线脑,一根针也?宝贝着呢。
只不?过她们的笸箩,都是用旧炕席裁了下来的,刷一点浆糊,找出实?在不?能穿的衣裳剪了糊在上头。
不?像铺子卖的,一瞅是用新的高粱杆破成篾子编起来的,还贴了红方纸,又或是糊了一圈的红纸,瞧着就叫人心里头欢喜。
价格也?便宜,五个?钱,大妮揣着两个?笸箩,在陈二柱的小声催促下,她才回?过神问,“妹子,你们这还给办婚吗?”
姜青禾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侧身瞧着外头的棚子,她想了想说:“办是办的,只婶你得知?晓,我们都是从春山湾那犄角旮旯的地界来的,走水路羊皮筏子是载不?了多少东西?的,得赶两个?时辰的路才能到镇上。”
“而且你要不?要我们给你合个?婚,算日子,请师家来打煞,给你们屋里置办一番,晌午吃饭要不?要厨娘来掌勺,炉子锅具碗我们这都自备的,要放炮仗的不?要…”
姜青禾洋洋洒洒说了一堆,直听得夫妻俩目瞪口呆,两人当时来的时候咋说的,听说都是往村里走的,估计图个?人多热闹喜庆,其?他就不?指望了。
没成想这跟瞎驴碰草垛似的。
虽然两个?人穷,可几十年攒下来的家底还是有的,一两半能拿得出来。
姜青禾听两人说家在九条巷,只觉得耳熟,等人走了坐在炉子边想,毛线缠到了手指头上绑了好几圈才想起来。
这不?就是当初她去工房时,那小吏说的,让她在镇上也?来一个?走亲车队,当时她是咋想的,她觉得自己办不?好,那之后几天都沉浸在消沉的日子里。
可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之前早该来的地方,她站在九条巷破败低矮的屋子前,这里没有院子,房子前后都是相互挤挨着的,从小房子走出来的人家都得弯着身子过。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