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祯这才恍然,又暗自懊恼,因为之前建房按图纸来的,基本上没啥可以改动的。然后灰尘又大,锯木头粉末很多,造房期间除了动土时让蔓蔓挖过,后面姜青禾也拘着?她,不让她到那边去玩。
所以新?房子造好?后,蔓蔓也高兴,但她参与得太少,高兴得也太少。
蔓蔓很委屈,她揪着?徐祯的衣摆说:“都不问我?喜不喜欢。”
“是爹没做好?,那你喜欢吗?”徐祯愧疚。
蔓蔓伸出手,她说:“只有一丢丢喜欢啦。”
“下回要问我?,”蔓蔓她表示,“我?四岁啦,是大娃娃了,不是小?娃娃了!”
“好?好?好?,下回都问你。”
这件事徐祯暂且憋着?没说,姜青禾太忙了。一天?烧四五顿,烧十几个大胃王的饭菜。早上就开?始洗沙萝卜,捏着?菜叶一株株往手心里塞,按在菜板上切成小?段。
猪油小?半勺,热得滋啦冒泡,倒入沙萝卜翻炒,注入热水,水滚拌疙瘩。
这也得有技术,不能搅了面糊全给?倒锅里,往下滴是要细要慢,疙瘩不能太大,太大面容易夹心不熟。
但是累人得很,她和宋大花一块滴的,到最后宋大花全给?混一碗里,给?滴了下去。
芥辣味小?孩都不喜欢吃,她们爱吃纯面疙瘩汤,大人却?吃得顺碗吸溜,他们爱吃有味的。
吃了顿疙瘩汤,院子里的小?路给?砌好?了,用的拼砖,花样稍许不同。
这是蔓蔓选的,她不要院子里铺很多砖,不好?看,小?路好?看。
下午开?始砌墙,徐祯带着?蔓蔓做监工,哪里好?哪里不好?,听?她安排。
这给?了蔓蔓极大的参与和满足感,她每次背着?手来回转悠,对着?砖墙的砌成也抱有了期待感。
但她要求,对着?二妞子姐姐家的那一段,不要墙,要木栅栏,她不会说就指着?原先院子里的那栅栏。
后院也要栅栏,她说得很理直气壮,“我?想看山。”
这两段要栅栏的话,砌墙砌得很快,第二日下午就全砌成了,还剩些砖块,堆在后院墙角。
天?色还早开?始吃散伙饭,这一顿烧了大肉,红烧肉、炒肉片,炖骨头,叫来干活的吃着?吃着?想哭。
这家的活歇了,上哪再去找吃得那么好?的人家哟。
临上车前,有小?伙问,“嫂子,你家割麦子要人不?”
说完旁边的人伸手打了他一拳,“你自家没麦子要收的啊?”
“那不说收麦子,下回有啥活干,还找俺们阿,俺们很能吃苦的,嫂子,你别找旁人阿——”
车都往远处赶了,还能听?到那高昂的喊声。
姜青禾想,等她这个“地主?”家有存粮了再说。
围墙是砌好?了,没有门还有几段是空的,四处漏风,还得徐祯夜里赶工。
白天?的话,从这天?白日起,开?始下地干活。
之前翻的地,这两天?日头晒过了,水也撒过了,沤的肥虽说还差点,但烧的灰肥能铲出拌在地上,再漾粪。
隔天?开?始撒种,甜菜种提前泡过水,撒在挖的坑里,因为种子实在很小?,弯腰太吃力。
她跟虎妮学?的,在屁股上做一个圆形的垫子,用破毡布做的。还有两根带子从腿部和腰间穿过,固定在屁股上。
要往前撒种就拉着?垫子往前,省事很多又不会弄脏屁股。这种原本是妇人薅田里的草想出来的,管它?叫拉毡子。
不得不说,撒种轻便多了,没那么废腰。
种完甜菜还有春油菜,全靠拉毡子,虽然屁股磨得有点痛,上半身还是难受以外,至少比之前腰要断了舒服太多。
种完油菜后,之前买的花种,挖了山土过来,这地的土不适合种花,姜青禾跟蔓蔓在院子里找了边角种上,再撒肥。
野蔷薇种前院,蜀葵种后院,至于柿子树种前院,小?道旁,太阳能照到的地方。
请大花男人来种的,梨树他早早在地里挑了最好?的种下,柿子树他没种过,但一通百通,也算是有点样子。
种完柿子树后,到了枣芽发,种棉花的时候。
适合在本地种植的棉花,土长说是粗绒棉,虽然比不上西城域那边的长绒棉白,但也暖和。
春山湾的人没种过棉花,庄稼把式也无从下手,全都在田里听?着?镇里来的棉把式说道传授。
“这棉,哎,一定得要啥时候种,”棉把式说话很喜欢拉腔拔调,“枣树发芽的时候,早种了,不成,你这苗出不全,不白瞎了。”
“种晚了,棉结了花,别的株上老些,你的只有一两株,怨谁去。”
“还有下种,下的密了,棉它?蹿不上来,都挨在一块了,结啥棉铃阿。太稀更不成了,俺们不就盼着?多结点棉做件衣裳吗,”棉把式不光说,他还在田里撒种。
告诉大伙撒种的距离大概是在两步之内,用脚去丈量。男人的大脚一步差不多,女人脚小?的话,一步就密了,一步半的样子。
棉把式加大了声音,“今年你们是初种,俺给?你们把种子给?泡好?了,今年你们收了棉,俺还会来一趟,教?你们咋挑种子咋泡的。心急可吃不了烫牙的稀屎嘞。”
这话说的大伙哄笑。
“这棉种下,三五天?就能出芽,要是三五天?出不了芽的,那就是泡种没泡好?的问题。但俺肯定给?你们都泡好?了。”
这又叫大家会心一笑,接下来开?始分种子种棉花,棉把式挨片地转悠,确保大伙种得都对才成。
他也不是下了种之后就当甩手掌柜的,棉花出芽了之后,春夏风沙大,棉花芽子没防护好?,要被吹飞的,这得提早有个措施。
还有啥时候掐花顶子等等问题,他从棉花下种到能摘前,那颗心都悬在地里。就算今年丰收,还得看哪片地有问题,哪片地为啥出棉多。
所以棉把式在湾里待了两天?,等棉种全都种下才走的,走前还又反反复复交代,说了五日后再来瞧苗出得咋样。
姜青禾特别敬佩这种人,她地里下的棉种,就是棉把式一点点教?的。
棉花种完后,徐祯总算跟姜青禾说了之前蔓蔓说的话。
他觉得确实在房子上忽视了蔓蔓的感受。
其实两人是有留出两个房间,楼上楼下各一间,等着?蔓蔓再大一点叫她自己布置的。
毕竟孩子会长大,更何况夫妻俩也要过二人生活的好?吗。
不过没想到这个问题来得这么早。
姜青禾也沉默,她想了很多,但最后她说:“不如从这个生日开?始,问问蔓蔓自己想要怎么过?”
本来是想按照常规,请大家全都过来,在家里吃顿饭热闹一下的。
现在她和徐祯都转变了想法?,要征询蔓蔓的同意。
蔓蔓显然很惊喜,她捧着?小?脸说:“我?可以选在哪过生日吗?”
“当然可以,”徐祯说。
“那我?想生日去放风筝,”蔓蔓憧憬了好?久,她看到有大孩子放过,飞得特别高,“要自己做,做一只花花风筝。”
姜青禾笑着?问她,“还有呢?”
蔓蔓咬着?手指头,一会儿又放下,“想去很多很多草那边,”
徐祯提醒她,“是草原对吗?”
“要去草原那边放风筝,小?草姐姐、二妞子姐姐、虎子哥哥都来,婆婆也来一起,”蔓蔓难得一口气说那么长的话。
她还没停,“我?要穿花花衣裳,夜里在草原睡觉好?不好??我?想看天?。”
姜青禾能懂她说的看天?是什么意思,要看晚霞,要看繁星密布的夜晚。
她提的每一个要求,姜青禾跟徐祯都欣然应允。
对于蔓蔓来说,她突然对生日有了实质性的憧憬与向往。
也许长大后蔓蔓不会记得这个下午,但姜青禾以及她写下的日记,会记得。
第60章 生日呀
风筝要有支架, 徐祯上山砍了株小油竹回来,他用柴刀劈竹子时说:“竹林里出了好些竹笋。”
“你可别把竹笋给挖了,我还想等它多长点,到时候夏天做个竹床, ”姜青禾盼着这点竹子?长成一片很久了, 不然每次砍一株少一株。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纸, 镇上卖的白麻纸都是老大一张,做大风筝一张尽够了。
可要染色的?话?,姜青禾还是拿了把剪子? ,裁成好几张四方块,理了理放在一边。
又找出之前用过的?染料, 没舍得倒,除了槐米熬出来的?黄, 还有后面用回回茜根多次熬煮, 加了碱增色, 明矾固色的?红染料, 以?及一小罐蓝靛汁。
至于蓝靛汁, 制蓝的?过程繁琐到她记了两页纸,还没明白具体的?做法。而且现在不是出蓝草的?时候, 市面上只有制作并封存好的?蓝靛汁卖。
她跟着四婆学了阵日子?的?染色, 只掌握了些许皮毛, 还得照着她记下的?笔记来熬染汁。
姜青禾已?经?偷摸染出了红布, 虽然算不上正?红, 还有浅黄色和?蓝色。至于为什么说是偷摸的?呢,因为她不想让蔓蔓发现, 染完的?布都是晒在苗阿婆后院那?的?。
学会了染布染毛线的?那?点名堂,她今天开始试着染纸, 在没有颜料的?时候,染纸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当然能不能染出色再说,这白麻纸挺厚的?,不知道吸不吸水。
等她三盆染料过滤后端上桌,蔓蔓兴致勃勃地问,“娘,可以?染了吗?”
“能啊,你想咋染都成,”姜青禾取出浸在水里的?一张麻纸,放在木盘里,递给蔓蔓一个勺子?。
小孩不喜欢单一的?颜色,她要染花花绿绿的?颜色。
蔓蔓小心翼翼地舀了红色倒在纸上,红汁渗进?白麻纸的?纹理中,逐渐变红。
“哇,娘,它红了,”蔓蔓的?语气激动而兴奋,笑得两颊鼓鼓,露出小白牙。
甚至差点将盘子?打歪。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扶正?,然后她盯着纸,伸手握住两边,又惊异地发现,红水会在纸上滚,滚到哪里就落下一串红点。
她好震惊,没说话?,姜青禾侧过身看了眼,“等纸干一干再染下个颜色,不然全混在一起了。”
蔓蔓等不及呀,她撅起嘴说:“我给纸吹一吹。”
她呼呼往纸上吹气,纸干没干另说,倒把自己?累得够呛。
染了张红黄混色的?纸后,她累了,小孩子?的?耐心只有那?么一点,也不肯走,趴在桌子?上指点她娘染。
白麻纸染色效果挺一般的?,本来就不是专程用来染色的?纸,很多地方都染不上色,染得极不均匀,要反反复复地染。
只有单色全浸在水里,泡上很久,才能出相?对均匀的?纸张,颜色时深时浅。
在院子?中用夹子?夹在麻绳上晾干,深深浅浅的?颜色,并不明艳的?红,稍显暗淡的?黄,极为突出的?蓝色,以?及各种杂乱的?混色。
肯定没有后世明亮的?颜色好看,可在这里,一点颜色都尤为突出。
对面的?二妞子?喊:“蔓蔓,你晒的?是啥?多翠呀!”
“我染的?,”蔓蔓骄傲,她又叫,“二妞子?姐姐,你快来。”
来的?可不止二妞子?,宋大花和?虎子?也来了,围着这个纸反反复复看了看。
宋大花说:“你是真能折腾啊,这色多好,等今年俺的?棉能采了,你也给俺染点。”
让她现在花钱去买棉布染色,宋大花除非傻了才会这样做。
几个小娃欢天喜地蹦着,又一同跑出去找小草,等会儿一起做风筝。
姜青禾瞧着这纸,她最近捉襟见肘,其实?琢磨出了个赚钱的?法子?。
本来想跟宋大花提起的?,可念头一起又给压了下去,这事还得跟苗阿婆通声气才成。
怀揣着这件事,她张罗完午饭,晌午后搬了桌子?在院子?里,柿子?树底下。可惜柿子?树连叶子?都没有,要是等明年,就能在树底下乘凉了。
染过色的?纸晒了日头,又吹风,半下午就干透了,此时几个娃各自挑着自己?喜欢的?颜色。
“我要红红、黄黄、绿绿、蓝蓝的?花,”蔓蔓边挑嘴里嘀嘀咕咕,概括为她要花里胡哨的?颜色。
二妞子?瞅着那?深蓝的?纸,上手摸了摸,她还没想好做啥嘞。
“俺要做羊,小羊多好,”虎子?笑,“又能吃又能穿,俺长大了要去当放羊倌。”
宋大花拍拍他的?肩膀,“好娃子?,比你妹有出息。”
不怪宋大花这么说,属实?是二妞子?自个说的?,她要是大了啥也懒得干,想去拉枣杆子?。
拉枣杆子?的?意思是要饭,可不叫宋大花气不打一出来,拿了笤帚想抽她一顿。
二妞子?小声哼哼,要饭多有意思。
虎妮这时从地里做完活过来,她瞅了又瞅,“做放风子?阿?”
风筝在这地叫风子?,其实?还有个名更贴切,风放纸。
“做着玩玩,”姜青禾拍拍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来说。
“明天蔓蔓生日,说想到草原上睡一晚,”姜青禾用手杵杵虎妮的?胳膊,“你家?那?两个帐篷借我用下呗。”
说起这帐篷还是早年间虎妮她爹放羊的?时候做的?,都老些时候没用过了。
“不早说,那?帐篷积了多少灰,黑脏黑脏的?,”虎妮拉她,“走走走,去洗洗。”
“走走,我倒是想早说,这不刚晌午定的?吗?”姜青禾赶紧跟上她。
因为这个临时决定,这个午后变得忙乱起来,帐篷太脏又大,不能下河洗。
扯开摊在架子?上,用笤帚将灰给掸下来,又换了大木棍重重击打。哪怕裹了头巾,到处飞扬的?灰尘像是黄毛风来了的?前兆似的?,呛得人眼泪直流。
好不容易拾掇得差不多,回去给大家?做的?风筝善后,涂浆糊晒干,再压一压明天才能牢固。
天还没黑,光线通明时,徐祯从后院的?水窖里舀水,灶房里两口灶眼都燃着,锅里还有滚滚沸腾的?水。
两人一起提着进?了西边的?浴室,说浴室算是抬举了它,因为除了有个小木桶外,和?一个排水沟还有扇窗户,其他只有零散的?洗漱用品。
等小木桶装了水,蔓蔓推着徐祯出去,她要洗澡了。
关?于男女有别的?知识,她两岁会说话?起姜青禾就教她了,到这里提醒的?次数更多。
所以?才四岁的?蔓蔓已?经?懂得,什么叫做私密,什么叫隐私。
蔓蔓光溜溜地坐在木桶里,害羞地捂住脸,三岁的?时候给她洗澡从来没有过。
“咋,你害羞个啥,”姜青禾给她的?胳膊搓搓泥。
“没有哇,”蔓蔓放开手,她腿在水底下扑腾,她指指白气,“弄到我眼睛了,闭上,不叫它进?来。”
姜青禾无语,她刚还想说,娃大了一岁就是不一样,合着是她想太多。
今天全家?都洗了澡又洗了头,头发老久没剪过了,这里不管男女都盘发髻,要长发才盘得起来。
长发又很不容易干,春天的?夜里风大,擦不干就披着,撬开封闭的?火塘。架起木柴烧,将罐罐茶绑在横梁悬下来的?绳子?上,熬一盅甜茶吃了,头发也干透了,上床美美睡觉。
被子?换了小的?羊毛被,晒了一整日太阳,虽然不是暖烘烘的?,可那?蓬松且不厚重的?感觉,真叫人觉得舒坦。
第二日蔓蔓是最后一个起的?,她从被子?里爬出来。坐在乱成一团的?被子?上发懵,眼神半闭着,好困。
她砸吧下嘴巴,揉揉眼睛,想下床去上厕所。鞋都穿到一半了,这才看见对面挂衣架上的?衣服,红彤彤的?。
“娘,娘,”蔓蔓大喊。
“咋了,”姜青禾赶紧走过来。
刚才苗阿婆来给她送面,说是上回说过的?,娃生日给她这个做娘的?送碗面,精白面,还卧了个鸡蛋。
正?叫姜青禾感动呢,不知咋才好的?时候,这小崽子?就在屋里叫唤了。
“裙子?,给我的?吗?”蔓蔓简直想转圈圈了,这裙子?比花花袄子?都要好看。
大红的?衫子? ,袖口和?领口绣了一团团黄色小花,下摆的?裙子?是白布绣红花,尾布还加了一圈红,层层叠叠的?。
头花没做红的?,而是用染的?黄毛线勾了两朵五瓣花,很小的?。太久没勾姜青禾指法都生疏了,勾了十朵只有这两朵最好,其他乱七八糟的?。
花花包她暂时有心无力,用了浅蓝和?浅黄混色拼接,勾了中间有镂空的?小包,装一个水鳖子?足够了。
蔓蔓她扑向姜青禾,她甜甜地笑,嘴巴也甜,“妈妈,我好爱你。”
她还没忘记妈妈这个称呼呢,她不会忘记的?,甚至这句话?她还是用普通话?说的?。
小孩子?的?记忆力在记爱的?东西时,总是那?么出色。
“爱我还是爱花花衣裳,”姜青禾也配合她,此时说起母语仍会有种颤栗感。
“唔,”蔓蔓歪着脑袋,头发乱蓬蓬的?,“花花衣裳是喜欢,我更爱你呀。”
“为什么更爱我呢?”姜青禾给她穿上红布鞋时问。
“因为你生了我呀,”蔓蔓伸手摸摸姜青禾的?肚子?,她又蹭蹭姜青禾的?脸。
她说:“妈妈,你也快乐。”
姜青禾亲了亲她的?脸,其实?不得不说,这辈子?唯一没后悔过的?是,生了蔓蔓。
毕竟生了她后,每一天都快乐。
今天从早上开始,蔓蔓就在笑,她实?在太高兴了,爹娘都祝她生日快乐。
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绑了花花头绳,低头瞧自己?的?红布鞋,一转圈那?白色的?裙摆和?红边像蘑菇一样绽放。
平常穿着灰扑扑的?衣裳,蔓蔓虽然说也可爱,但总爱在土里地上滚,可爱也打了折扣。
但今天红衫子?白裙子?,辫子?绑的?齐齐整整,露出光洁的?额头,背着个小包,眼睛又大又乌灵灵的?,而且总笑着。
不管是谁看见,都难免说一声,好水灵,真叫人稀罕。
上午可叫蔓蔓听够了夸奖,谁见了都夸她,还叫她转一转圈,四婆把她揽在怀里直稀罕个不行?。
给了她一大包各色的?零嘴,小草给她个红绒花的?头绳、二妞子?送她一束野花、虎子?不说也罢…
捧着满满的?礼物回来,她又高兴地喊了声。
“马,木头做的?马。”
“来,试试好不好玩,”徐祯踩了踩木马,木马前后摇摆。
蔓蔓撩起裙子?跨过去,握着扶手前后摇摆,闭起眼晃着头,真好玩呀。
晌午姜青禾还叫大伙都来吃一顿面,蔓蔓碗里是一截长寿面,姜青禾让她不要咬断,她吸着吸着差点没把面给喷出来。
终于吃完最后一点的?时候,蔓蔓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娘,你下次别煮长长面,不咬断我会吐出来的?。”
她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差点从这里出来。”
大家?哈哈大笑。
晌午后启程去了平西草原,蒙古包换了个位置,离得更远了些,姜青禾暂且没去拜访。
此时牧草蓬蓬勃勃,绿芽又短又毛茸茸的?,还没下过雨,水泡子?只有浅浅的?水。
来自贺旗山那?边的?风,一点不猛烈,吹得极温柔,空中弥漫着股来自泥土和?草的?味道。
蔓蔓拉着她的?花花风筝,混了很多颜色的?,在草地上跑了起来,但她跑得慢,手又没伸直,风筝啪的?一声坠地。
二妞子?和?虎子?的?蓝色和?白色风筝都飞起来了,她很沮丧,一转头瞧见虎妮抱着小草,小草手里拉着风筝,那?只黄色的?风筝也顺势越飞越高。
“爹,你抱我嘛,”蔓蔓撒娇。
徐祯说好,一点点绕完风筝的?线,然后一把抱起蔓蔓往前跑,花花风筝从坠地到越飞越高。
蔓蔓欢呼,“飞了飞了!”
不过也只持续了一会儿,抱着蔓蔓跑太累了。徐祯累得大汗淋漓,比他刨了半天地还要累,只能坐在草地上休息。
其他小家?伙也跑累了,二妞子?躺在草地上,呼呼喘气看天,只有虎子?不甘寂寞,在草地上打滚。
打滚像喷嚏一样,是会传染的?。一时都不放风筝了,几个娃开始打滚,从东滚到西,吃了一嘴的?草还哈哈大笑。
让躺在草地上吹风看着白云翻滚,享受难得悠闲时光的?大人,会心一笑。
要是他们也年轻,此时也恨不得满草地打滚。
只是不年轻了。
夜里的?草原风呼啸而过,大家?架起火堆,吃了顿烤肉,烤厚的?猪肉排,滋滋一直冒油,一咬肉嫩咸香的?那?种。
还吃了烤野菜、烤韭黄、烤猪心等等,万物皆可烤。
夜里按照蔓蔓说的?,看了好久的?天,繁星点点,草原的?夜晚多么迷人而美丽。
蔓蔓手指触碰绿草,她又蜷缩起身子?,睡在帐篷里时,半睡半睡醒间她想,好幸福。
天天都有生日过就好了,生日真好呀。
徐祯的生日跟蔓蔓只差三天, 之前他说要跟孩子一起过?,姜青禾没同意。
她怕到最?后,自己也忘记了他的生日。
今天徐祯去西口村给陈大户送门窗了,晌午才会?回。
起早姜青禾开始在灶房里忙活, 她主要忙着指导, 真正忙的另有其人。
蔓蔓踩在?凳子上, 戴着灰色的小围裙,手指翻着盆里的面粉,湿哒哒的全黏在?手上了。
她仰起脑袋说话,怕口?水喷进去,“娘, 揉不起来,面老沾我手。”
姜青禾已经说的口?干舌燥, 放弃指导, 直接站到蔓蔓身后, 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带她揉面。
但是只揉了个?大概, 蔓蔓赶紧喊停, “哎呀不行,说好?了我来揉的。”
“祖宗, 那你可用点力吧, ”姜青禾瞥她, 弄了半天只顾着玩面了。
蔓蔓没说话, 她踮起脚, 吭哧吭哧使劲揉面。
等姜青禾烧完火回来一看,这?祖宗抓了块生面团塞进嘴里咬了口?, 呸呸呸吐在?灶台上。
“你做啥嘞?”姜青禾呆滞。
蔓蔓一脸无辜,“娘你不是说, 要看面团发没发好?,我不晓得啊,得尝尝。”
“那你尝出?来了不?”
“不好?吃,”蔓蔓说得很认真,真的一点都不好?吃。
更让姜青禾觉得好?笑的是,揉完面还?要醒一会?儿面,蔓蔓隔一会?儿就去敲敲面盆,她轻轻地问,“面,你醒了没?醒了告诉我一声嗷。”
终于等到搓面条的时候,蔓蔓一上手,就知有没有。她只搓了三根面条,比她手腕还?大,她用沾满面粉的手指指那三坨面说:“大的给爹,这?个?给娘,我吃少点。”
“你可是个?大聪明阿,”姜青禾感慨,按她的做法,今天晌午应该能吃上面棍,一咬一口?面,里头?还?夹心的那种。
“别?夸我,我会?羞羞脸的,”蔓蔓笑嘻嘻地说。
姜青禾沉默,并没有夸奖她的意思。
不过?为了不打击她,姜青禾想?了个?绝好?的主意,扔给她一口?碗。让她揪面片,不管大小好?坏,晌午烧给她自己吃。
蔓蔓兴高采烈地接过?,开始揪,边揪边数,“吃一个?,两个?、三个?…一百个?。”
直到姜青禾的面揉好?,徐祯从西口?村回来,她还?在?揪剩下半个?面团。
“晌午吃疙瘩?”徐祯洗了手走过?来问。
蔓蔓纠正他,“不,是面片。”
徐祯瞧着她碗里一个?个?小圆疙瘩,昧着良心说是面片。
“睁眼说瞎话,”姜青禾吐槽他,转而开始将面条扯散下入滚水中?,夹起倒煨好?的牛肉汤,煮熟的鸡蛋切两半放在?面里,几片薄薄的牛肉。
牛肉很难买,这?块还?是她昨天去镇上碰见捡漏的。因?为摊主天亮边开始卖,等她到时候快收摊边了,搭了几块碎肉和骨头?给她。
再多也没有,尝点鲜差不多,她也做不来正宗的牛肉面,但熬出?来的汤滋味不错。
蔓蔓见她盛好?了面,也没说要端,知道会?烫手,而是等面端到桌子上。
她才跑过?去,眨着大眼睛指指自己,表情像是要讨表扬摇尾巴的小狗,“这?面是我揉的,娘煮的。”
徐祯受宠若惊,他放下筷子,刚想?说点啥,然后听见蔓蔓很大声地说:“祝爹生日快乐,永远不死,好?好?活着。”
“爹尽量吧,”徐祯讪笑,祝福他收到了,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姜青禾差点没笑趴在?桌上,好?不容易收了笑,她说:“尝尝你闺女做的面。”
徐祯笑着夹起面,然后他强笑着咽下,这?面揉过?头?了,很硬很实的口?感。
但这?是他闺女第一次揉面给他做的,徐祯又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还?一连吃了好?几碗,要给闺女捧场。
当然晌午后就难受了,胃胀得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还?偷摸去找了李郎中?,被李郎中?一顿训。喝了碗苦药,也不知道啥熬的,巨苦,苦得人想?干呕。
也没吐出?来,但确实不咋难受了。
姜青禾也真是哭笑不得,伸手戳戳他的背,“长点心吧,愣是要吃那么多碗。”
徐祯抹着苦出?来的眼泪,他说:“也算是个?难得的生日了。”
由于他胃部还?隐隐作痛,晚饭只熬了锅白粥,另炒了几个?菜,也没折腾啥。
临夜里要睡觉,姜青禾泡着脚时,徐祯拉过?她的手,放了一粒碎银。
徐祯握着她的手说:“这?是陈大户给的工钱,半两差不多,你也去买块棉布,染件花衣裳穿。”
其实是半两另外加了一串铜板,铜板他给攒着了,男的总要留些私房钱的,用作惊喜的花费。
“衣裳再说,来,你快坐下,”姜青禾让他坐旁边,脚踩在?桶边,手里攥着那半块碎银。
“你说我染布赚钱咋样??”
“染棉布?”徐祯伸手拿过?那块干布头?,替她擦脚。
姜青禾摇摇头?,她琢磨了好?几天,染棉布她不仅卖不出?去还?血亏。
一匹棉布近半两银,做件大人衣裳一匹可能还?不够,她怕染出?来自己赔死。
姜青禾转过?身子,伸了另外只脚到徐祯腿上,她慢慢说:“女人哪有不爱俏的,花衣裳穿不起,花头?巾还?带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