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安笑着,先拆了薄的那一封,他自己写的薄的那封信全是正事,不虞的定也是……
‘言十安,怎么短短时日不见你比话本里的男人都会说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了?哼,我可不是话本里好骗的姑娘家,你骗不到我!’
信的落款,是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看信人的女子。
计安揉了揉额头,一时间好气又好笑,所以厚的那封才是谈公事的?
怎么事情到她那就反过来了。
看着落款那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计安轻易就想象出来了不虞的这般模样。
“哪里还需要看话本,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了。”计安轻声低喃,将这短短几句不断的看,边看边笑。
好一会后,他才拆开厚的那一封,果然全是公事,将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无比详尽的一一告知。
收了所有缱绻心思,计安扬声道:“岩一,派人去请孟将军,许将军,陈公公过来议事,让元晨、庄南、曾显、吴非、范参丹娘、游宵以及时家三叔他们也都过来。”
“是。”
时衍和时绪叔侄俩这几日被留在衙署住,就住在隔壁院子,来得最快。
两人也都知道,这是安皇子有意为之。
时家的身份还没有挑明,但他们的勇猛在之前夺城时展露无疑。
武将之间同样有争斗,而时家的身份此时又不宜曝光。计安索性就主动庇护,让其他人以为他们是安皇子的人,不敢去追查他们的底细,从而保住时家的秘密。
此时无外人在,计安便问:“可有忠勇侯的消息?”
时衍轻轻摇头:“还不曾。”
计安稍稍一想,一拍额头道:“忙晕了头,是我想差了。在城外军营时,我在中军帐,在城内时,我又在衙署之中,他们岂敢冒然前来。三叔,过几日我给你一个巡查使的职务,到时你便可代我四处巡视。时家要是有什么联络暗号,你们只管自己去行动,不必再来请示我。若有他人问起,便说这是奉我命令行事,让他来问我。”
叔侄俩对望一眼,皆是大喜,起身行礼应是。
他们本打算过段时间找安殿下,让他们进斥候营。斥候营虽然危险,却是能走得最远的,以斥候的身份四处刺探军情完全说得过去。
就算最后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也不能说他们什么,毕竟斥候营,自来就是死亡率最高的。
他们用自己的性命去拼,总不能说安皇子为了不虞徇私。
这时窦元晨和庄南、范参丹娘以及游宵一起过来了,计安歇了之前的话头,和他们叙了会闲话。
之后是吴非,他掩嘴打了个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范参张嘴就损:“昨晚打鬼去了?”
“被沈宝志剥削了。”吴非坐没坐相,半闭着眼睛道:“年前新到的药材还没来得及放到地窖去,那屋子昨天被雪压垮了,药材全埋里边,我带人帮忙去了,今早才回来。”
范参连忙追问:“损失大吗?”
“一小部分吧。”吴非看向计安:“安殿下,沈宝志让我来请示一下,是否可以将那些药材送来衙署,请军中大夫来处理,废掉了可惜。”
“当然可以,元晨,你去办这事。”
窦元晨当即应下。
沈宝志和许阳都是不虞的朋友,一个在给他攒药材,一个在给他攒粮。
年前,计安去城外专门整出来藏粮食和药材的村子看过,不说堆成了山,地窖已经不知塞满多少个了,这还只是就近用来应急的,还有许多藏在远离战火的地方。
想到这些,计安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心尖上那个人。
她不曾许过身边的人什么,而他们,也全都为了她一封信就竭尽全力。
这样的信任,让他有些羡慕。
他也可以,计安心想,他也可以给不虞这样的信任,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容文、孟凡和陈公公联袂前来:“安殿下恕罪,属下等去军营巡视,来得晚了。”
“不晚,坐。”
计安收起其他心思,直奔正题:“前几日我便收到京中消息,不过没急着和大家说,今日收到家中来信,知晓了其中详情。”
一众人皆是打起了精神。
“皇上命刘振为监军,此时已经在路上。另外,命我一年内夺回所有失地,若夺不回来……”计安轻声笑了:“永驻边疆。”
屋里先是一静,然后所有人都爆了。
“还有七城!让一年夺回来?”
“一年七城,怎么可能!”
“失去容易,想要夺回来,谈何容易!”
“七城!是七城!不是一城两城!”
“……”
计安放任他们发泄心中的愤怒,端起茶盏慢慢喝着。
看他如此态度,陈公公率先问:“安殿下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计安笑了:“陈公公,你也是监军,此时不应该如此生气才对。”
陈威沉默片刻,苦笑出声:“是啊,我都忘了,我是监军,是皇上那边的人。殿下,咱家这就离开。”
“不必。”
陈威刚站起身来,听着这话抬头看向上首之人。
“我若只将陈公公当成监军,此时你便不会在这里。”计安示意他坐下:“当时虎威将军段奇丢城跑路,却是陈公公率军奋力抵抗。虽然最后没守住城,可陈公公不惜性命守了城,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这样的监军,更多一些才好。”
陈威鼻子一酸,原来,有人记得这事。
“我提及监军,并非为了提醒陈公公记得自己的身份,而是刘振快到了。”计安提醒他:“他能在此时被皇帝派来此处,一定深得皇上信任。陈公公之前的表现,多半已经让皇上对你的忠心起了疑,别让刘振抓着你的小辫子。若他告你一状,皇上把你调回京城问罪,你不会好过。”
陈威心下一凛,若真被召回京城问罪,他没有活路。
“多谢安殿下提醒,咱家大意了。”
“陈公公客气。”计安笑了笑:“并肩作战的袍泽之情,岂是其他人可比。”
和安殿下的袍泽之情……
陈威顿时背都挺直了。
第392章 好久不见
许容文眉头紧皱:“殿下,大佑兵力比丹巴国差了不少,虽然我们夺回来两城,对他们的士气有所影响,可他们毕竟仍有七城在手,蒴满轻易就激起将士的信心。想在一年内将那七城夺回来,不异于痴人说梦。”
其他人皆是点头,两国不止是兵力上有悬殊,个人战斗力上同样差着不少,两两相加,别说七城了,要夺回一城都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但也并非全无可能。”计安将信纸一张张放得整整齐齐:“这段时间仔细筛查,无论是敌国细作还是不怀好意安插在军中的人全要剔除出去。这一场豪赌,众位皆身在其中,不知你们赌性如何,反正……我要赢,也只接受这一个结果。”
“巧了,游家也只接受这一个结果。”游宵端起茶杯朝计安举了举:“安殿下说如何做,我游家全力配合。”
“皇上何曾给过我们其他选择。”许容文轻笑一声:“只有赢,许家才能好过。”
孟凡眼中更是狠意连连:“只有赢,我才能携战功回京打烂那些落井下石之人的脸。”
陈威更是神情阴鸷:“皇上派刘振前来,说明已将我当成弃子。殿下,我想活。”
表了态的几人对看一眼,眼神在其他人身上扫来扫去。
丹娘笑了:“殿下,我们还需要说什么吗?”
“不必。元晨、庄南、曾显你们也不必。”计安朝几人拱拱手:“利益相同关系才能更紧密,可没有利益相关却仍为我赴汤蹈火,更难得,我都记在心里了。”
几人皆是回礼。
煽情的话毕,计安立刻说回正事:“刘振有皇命在身,路上不敢耽搁,算着时间,快则五六天,慢则十天半月就到了。他来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收回兵权,辖制我,不给我动兵的机会。二,看紧我,随时向皇上禀报我的动向,并找机会往我身上泼脏水,让我翻不了身。”
陈威眼睛一眯:“殿下放心,我有办法收拾他。”
“我信陈公公能收拾他,但是皇上会不断的再派监军来,与其如此,不如留下他,想办法让他什么都做不了。”
计安看着众人:“我和皇上是有恩怨,可有一点希望众位相信:我和他的恩怨会在将来回到京城时解决,绝不会用百姓的鲜血和大佑的国土来和他斗。不用他以一年为期逼迫我,大佑失去的这七城我一定会夺回来!”
计安一拍桌子:“只要我活着一日,绝不割地,绝不和亲!”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震得众人皆是心潮激荡。
为将者,谁愿意割地,谁愿意求和,谁愿意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身为大佑百姓,谁又不想自己的国家有个圣明的君主,四海皆平,没有战火,没有欺压,不必交名目繁多的税,不用担心家人被拉走上战场,有去无回。
小老百姓所求不多,饿不死,冻不死,家人都能活下来就好。
可这么小的期盼,很多时候都是奢望。
范参一抹眼睛,声音微哑:“殿下定能做到。”
计安看向他:“我会竭尽全力,也定让皇上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容文忙问:“听殿下这意思,是很有把握?”
“我的军师,从前年下半年就开始布局。这么长时间的准备,除非是有什么万一,不然,她定然算无遗策。”
军中几位不知道这军师是谁,孟凡忙问:“这军师可在军中?”
“她在京城掌着我的大后方。”计安挥了挥手中的信:“京城最近发生不少事。”
计安将京城的事一一告知,他要将眼前这些人完全拿在自己手里,就一定不能让他们对皇上再有半点期待。
游宵率先道:“利用他人行事来布自己的局,结局还全让对方承受了,军师好手段。有这样一个人在京城固守大后方,我很是安心。”
其他人也都点头,不过吴非几人点头的意思却不是因此安心,而是认可那句‘好手段’。
他们可太知道小十二手段有多厉害了,要是她想收拾你,不必布什么局,你刚吃了什么东西,走过哪条路都可能成为收拾你的手段,完全信手拈来。
为安皇子提前那么早时间布局,这已经是小十二极认真的表现。
计安分神想了想不虞,立刻又把思绪拽了回来:“陈公公,让刘振活着,还拿住他,不让他坏我们的事,你能做到吗?”
陈威起身应话:“咱家一定让他又听话,又活得滋润。”
“很好。”计安又看向许容文和孟凡:“许将军,孟将军,劳二位加紧练兵,我随时会要动兵。”
两人起身领命,皆是毫不犹豫。
皇上行事如此荒唐,两个皇子没一个得用。而安皇子文武双全,又有如此多助力,对比之下,怎么看也是安皇子更有前途。
“游宵,吴非,时绪,你们手下的人我会做为奇兵用,更不能懒散。”
“是。”
计安看向下首一众人:“有大家配合,一定能夺回大佑所有失地。就算最后我在京城败于皇上之手,也绝不会抹去你们的功劳。”
众人纷纷应是。
计安挥和让大家散了,拿起那封薄薄的信又看起来。就这么几行字,早已经烂熟于心,可他就是想一看再看。
而屋外,窦元晨把住了时绪的手臂:“还在新年,也没其他事要忙,手谈一局?”
时衍正要找理由把侄子带走,时绪按住他的手,道:“正好有些手痒了,去你屋里?”
“行。”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庄南稍一想,跟了上去。
元晨那家伙他了解,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事,既然要私下说,他就在外边守着,不让人听了墙角。
关门前,窦元晨看他一眼,默契的什么都不必多说。
棋盘上摆着残局,时绪走过去坐下看了看,拿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之下,杀机顿现。
窦元晨看笑了:“你这棋风,倒是变了不少。”
“人都差点没了,不得不变。”
窦元晨坐到他对面,抬头看他:“时绪,好久不见。”
第393章 世家之子
时绪又拿起一颗黑子落下,解了白子的杀招,这才抬头:“好久不见,元晨兄。”
窦元晨虽然自信所料不会有错,可真听着时绪承认了,他看着对面大变样的人仍有些恍惚。
忠勇侯府是武将,却并非只知舞刀弄棒的武将,在书院相争时,武将的面子多半得靠时家人才能抢回来一点。
也正因为如此,文人却也愿意和时家人结交。
年轻一代里,时绪的大哥时鸿,是其中翘楚。
可惜……
“殿下救了你们?”
“是,也不是,将来你便知。”时绪又拿起一颗白子悠悠落下:“若是今日你才开始疑我的身份,那我得说,元晨兄你退步了,我这名,殿下可并非今日才唤。”
“天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时家又不是独一无二的姓氏。”窦元晨拿了颗黑子落下:“你要不要照照镜子,就你如今这装扮,几个人能认得出来。”
时绪又下一子吃了对方的龙,慢悠悠的拾着黑子:“窦公子说得没错,同名同姓罢了,窦公子以后不会再认错了吧?”
窦元晨回望向他,片刻后笑了,点头道:“时公子虽然和故人有些像,却不是他,我不会再认错。”
时绪也笑了笑,低头落子。
一黑一白,你来我往,无声的厮杀。
好一阵后,战况仍是胶着,时绪弃了子:“累了。”
“是累。”窦元晨也将手中黑子扔向棋盘:“无事可做的时候手谈一局是闲情逸致,忙得要死的时候还来费这脑子,纯属不让自己好过。”
两人相视一笑,同是世家公子,同是在京城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长大,同是背负着家族,他们太清楚对方行事都绝不会单纯。
但也正因为如此,谁也不必说破。
“忠勇侯,还活着吗?”
时绪笑:“我以为你会问我忠勇侯是不是真叛国了。”
“你以为文武百官真信忠勇侯叛国了?不是所有人都眼盲心瞎。”窦元晨轻轻摇头:“祖父说,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完全没给他们做什么的时间,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是忠勇侯的死讯,就算有人想求情做保,也晚了。有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祖父当时却正好在场,听着了。”
时绪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可他仍是问:“何事?”
“一开始,皇帝在发落时家时是让时家男人死,时家女眷贬为贱籍,送入青楼,永世不得出。”窦元晨闭上双眼:“这是皇上在御书房说的话,当时在场的是我祖父、太师、相国,兵部郑尚书,以及户部钱尚书。除章相国外,他们一起求情才让皇上改了主意。我若说了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时绪握紧的拳头都快捏出水来,满脸恨意:“贬为贱籍,送入青楼,永世不得出!这得多恨我时家,才能如此狠心!”
“你又怎知,换成我窦家,他不会如此狠心?”窦元晨呵笑一声:“祖父若不允我离京,我走不掉。可他如此谨慎一个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我离京,未尝不是想再为窦家再寻一条生路。庄家多半也是如此。”
窦元晨看向时绪:“你又怎知,其他家没有过这种想法?只是族中没有子弟像我以及庄南一样和殿下有数年交情,无法接近罢了。”
“你既说得如此明白,那我也想问问你。”时绪迎上他的视线:“如今在你心里占据上风的,是窦家,还是和安殿下多年的交情?”
窦元晨笑了:“若你哥哥在这里,一定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所以这是我问的,不是我哥。你若觉得为难,可以不说,我不会追根究底。”
“你不必激我,这问题,我能回答你。”窦元晨捏起一颗白子夹在指尖:“我们这样的人家,落地即富贵,可也自出生就背负着家族,没得选择,也不可能摆脱。所以我早早就不挣扎了,而是在这个大范围内给自己框出一个圈圈来,供自己喘口气。安殿下和庄南,就在这个小圈里。”
窦元晨笑了笑:“只要让窦家和安殿下不背道而驰,两者即可并存。”
“若两者背道而驰了呢?”
“眼下我都做到了,还怕将来拿不住?”窦元晨将黑子落在一处,凌乱的棋盘上,黑龙耀武扬威:“没想到我窦元晨在你时绪眼中如此没本事。”
时绪笑了:“无妨,还有个比你更有本事的镇着,翻不了天。”
窦元晨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时绪:“你知道军师是谁?”
“怎么,还要心寒一下我知而你不知?”时绪起身,看着他笑道:“能得安殿下信任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好猜得很。走了,该给我打掩护的时候帮把手。”
窦元晨跟着起身:“我认识?”
“当然。”时绪头也不回,扔下这两字拉开门离开。
看到屋外的庄南也只是笑笑,快步离开。那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窦元晨敢什么都说,他就猜到了。
庄南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屋:“这是谈得好还是不好?”
“你没听到?”
“没听清楚几句,费劲,索性懒得听了。”庄南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是时家那个时绪?”
“没错。”窦元晨坐到他身边,把刚才的对话说了说:“之前还不确定,时姓虽然不是随处可见,却也并非没有。而且你看他一身腱子肉,蓄着络腮胡,和之前完全是两个人,不怪我一开始无法确定。”
庄南点点头,比起这个喜爱画画喝酒,做酸诗的弟弟,他更看得上枪术尽得精髓,兵书读得烂熟的哥哥时鸿。
“殿下完全不避讳叫他真名,是何意?”
“越是坦荡,越不会让人起疑,越藏头露尾,越容易引起他人兴趣。就这么放在明面上,其他人只会以为他是殿下的人,轻易不敢去查,反倒能藏住他们的身份。”
窦元晨笑:“就如今的时绪,和之前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去。而且时绪远不如他大哥有名,认识他的不多,安殿下这招颇为高明。”
庄南点点头:“以后怎么和他相处?”
“和之前一样就行了,他需要的时候帮把手。”窦元晨眼睛微眯:“军师其人,我倒是有些猜测了。”
庄南踢他一脚:“别憋着,快说。”
“你这脖子上顶个脑袋是用来凑身高的吗?”无故受了一脚的窦元晨不带脏字的骂了一句:“认识殿下好几年,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些,能让他信任的人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就是排除一番也能知道是谁。”
庄南真就倒着手指头排除:“言则和罗青是他的左膀右臂,一定不是。你我还有曾显那小子也都不能是,除此之外,难道……”
庄南用力一合掌:“一定是齐心先生!”
窦元晨确定了,庄南这脑子确实是没法要了:“齐心先生成名多年,他要有军师之能,早被各家抢着去做幕僚了,至于埋没至今天?”
“那还能有谁?等等!”庄南眼睛一亮:“算着时间,莫不是沉棋先生?好像很多事就是从他进京后发生的!”
“沉棋先生要是军师,能被逼至撞柱的地步?”眼见着庄南眼神不善要来硬的了,为免自己打不过吃亏,窦元晨适时灭火:“你再想想,殿下身边还多了谁?”
多了谁?
庄南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顿时眼睛大睁,腾的站起来,下意识的就道:“这怎么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就对了,没脑子的都这么觉得。”说完这话,窦元晨就提防着庄南动手。
可庄南已经惊傻了,表妹是军师?军师是表妹?这俩放在一起像样吗?不像样啊!
表妹出了名的病弱,被章家小姐欺上门了都只会晕倒,怎么可能是军师?
“豆子,我是不是听错了?”
窦元晨趁机又拍他脑袋一下,慢慢悠的道:“疼吗?”
庄南摸着后脑勺坐下,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我之前还在想,殿下明明早有打算要夺前军兵权,为何还将未婚妻留在京城,这不是等于送了个人质在皇上手里握着吗?”窦元晨笑:“若她就是殿下的军师,那就想得通了。以她的身份留在京城,明面上看可以用来挟制殿下,可谁又知道她不是留在虎穴,只等时机一到就掏虎子呢?”
说到这方面的尔虞我诈,庄南的脑子也动了起来:“还有她的身份,她说是殿下的表妹,可殿下的外祖姓邹,即便是女子外嫁,门第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可我也不记得京城有户姓骆的人家。”
“言十安是假的,骆氏表妹,怕也是假的。”
两人对望一眼,得是多大的本事,多重的信任,才让殿下敢将后背交到一个女子手里。
而此时的宫中,说的也正是此事。
皇上翻了翻递来的纸张,上面详细记载着骆氏有关的一切:“也就是说,这骆氏确有其人?”
“是。”章相国低头回禀:“派去白水县的人查实,安皇子的养母确实姓骆,娘家兄弟有个女儿,名小婉,两人自小定亲。后来安皇子来了京城读书,她则留在家中照顾父母。直至前年,她守完孝后来投奔安皇子。”
皇帝把纸随手一扔:“没查出半点不对?”
“是,臣还让人画了像带过去,那周遭的人都认得那是骆小婉。”章相国道:“臣也怀疑过是不是安皇子提前做了部署,可这不是别的事,是一个人自小到大的过往,是一家人在当地留下的痕迹,臣想象不出这要如何部署。”
皇帝轻轻点头,倒也有理。
“这么微不足道的人,怪不得计安把她扔在京城,不在意她死活。言宅那边的人撤回来一半,留下人盯着就行了。”
“是。”
那边宅子人手一动,时不虞就知道了。
“怎么突然就撤了人手,这比我预料的早了些。言则,你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是。”
时不虞伸了个懒腰,懒虫一样软倒在书案上趴着,朝廷都封印放大假,她也不要干活。
“姑娘。”刚离开的言则去而复返。
只听着这声调,时不虞的眼里就带上了怨气,大家都在休息,她不想干活!
言则却看不懂她的眼神,进来立刻禀报:“公子留在白水县的人求见。”
白水县,言十安生活多年的地方。
想到皇帝撤走的人手,时不虞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测,立刻道:“避开人,悄悄带过来。”
“是。”
寒冬腊月,那人脸上都被吹裂了,结成了一块块的痂。
时不虞也不矫情的说客套话,赶紧问清楚放人去吃喝是正理:“是不是有人去白水县查我了?”
“是。”那人显然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姑娘就知道了,立刻将详情告知:“去的人带着画像到处打听骆氏,还去官府查问过。姑娘不必担心,公子早有安排。”
看样子皇帝是查过后,发现她不值得派这么多人盯着,于是把人撤离了。
真是,太看不起人了!
时不虞暗暗磨牙,等真相揭穿那一天,吓死你!
不过:“都说画像是我?”
“是。公子自前年开始,就有陆续送回一些姑娘的画像。去年的时候故意让骆家走水过一回,在大家去救火的时候让他们看到了屋里的画像。所以他们拿着姑娘的画像去找人认,自然不会有人说那不是姑娘。”
时不虞没想到,计安竟然在前年就开始布局了,她又问:“就没人觉得骆氏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吗?”
那人摇摇头:“骆氏自小文静,不常出门。后来守孝三年,就更少现身人前了。姑娘随着年岁渐大长开了一些,再换个发式,骆家的下人说姑娘是,他们不会觉得姑娘不是。”
“既然如此,那应该真有个骆氏才对,人呢?”
“公子给她改名换姓,以及一份丰厚的嫁妆,嫁给了公子手下做买卖的一名属下。”
时不虞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安排,以计安的处境和心性,她以为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不过嫁给自己的属下,等于日夜看管了,也挺绝的。
至于其他那些事,也就不必问了。
“去吃点热的,好好歇息,回头让言管事给你封个大红包。”
“谢姑娘。”
正月里,正是各家能光明正大互相走动的好时候。
再加上今年天气好,整个京城都显得格外热闹喧嚣。
时不虞替计安往永亲王府、宗正少卿、齐心先生家拜了年,最后去了邹家。
扶着阿姑的手步下马车,时不虞抬头看着牌匾上的‘邹宅’二字,心下有些感慨。
民间有句俗话叫娘亲舅大,可计安,连邹家的门都不曾进去过。
在大门外等着的几人快步过来,领头的男子道:“在下邹清,身边是妹妹邹欢,算起来是安殿下的表哥和表妹,奉祖父之命前来相迎。”
时不虞福了一福:“骆氏见过表哥,表妹。”
双方见完礼,邹清侧身相引:“弟妹里面请。”
“表哥、表妹请。”
邹家虽比不得忠勇侯府,却也是百年望族,族中出过三品官,出过大儒,还出过一位一宫宫妃。
府邸经过一代代人打理,修葺,已能看出底蕴。
再看行走其间的仆妇家丁,也可看出是极有规矩的人家。
时不虞目不斜视,走路无声,肩直背直,头上的珠钗微微摆动,仪态无可挑剔。
邹清和妹妹对望一眼,他们得到的消息,这骆氏不过是抚养安殿下长大的养母娘家的孩子,出身不高。来京城后少有外出,都传她是为避免露怯,暴露出身丢人,可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就这般姿态,怎么可能会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