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by空留
空留  发于:2024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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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到了五阿兄的来信。
言十安一身酒气从浮生集回来,从言则那知晓了信中的内容,忙洗漱一番去了红梅院,都免了时不虞让人去请。
她把信递过去。
言十安本是为宫中的事而来,此时也都放下,看完了信眉头紧急:“光是一个燕西郡两年内就有近二十年轻男女失踪,放眼整个大佑,得有多少?”
“不会只有二十。”时不虞摇摇头:“燕西郡离京城近,阿兄担心被人注意上没敢大张旗鼓,都是他派自己人私下去查的。我问了宜生,他在宫中相识的人都识字,这就说明他们很挑人,应该并未往贫苦地方去。美貌是需要有一定的家底来供养的,贫苦人家,风吹日晒总会褪去些颜色,估计难被看上。”
说到这个,时不虞就把应冬青的事告知他:“你母亲已经应了我,明日会进宫。”
言十安低头笑了,母亲算是碰到对手了,骂也骂不过,还要按她说的去做,怕是从没这么怄过。
但是,会生气的母亲,比冷言冷语的母亲好。

第085章 好一场戏
时不虞把阿兄的信收好放进匣子里:“没想到朱凌非但没被抹杀掉,抛尸的事还是他在做,没查出来他有何特别?”
言十安摇摇头:“我一直有特意让人留意,目前来说没有查到什么。我派人去了他的老家打探,离着远,得再等一阵。”
“越来越觉得这个人藏着个大秘密了。”时不虞拿出一封请柬递过去:“后日七阿兄打算在浮生集办一场盛大的雅集,可携女眷。”
言十安一顿,抬头:“清欢会来?”
“我猜章素素也会来。”时不虞笑:“我给她们搭好台子了,希望她们唱好这一出戏。”
“若到时她们点我名,我该如何是好?”
“可携女眷,你当然得带上我了,到时随机应变,我体弱,随时能晕倒。”时不虞托腮朝他眨眨眼:“这种热闹,我怎能错过。”
言十安提醒她:“你也是热闹的其中一环。”
“错,是有了我会更热闹。”
在时不虞的期待下,她化着柔弱的妆容,撇下只愿在楼下看顾马车的阿姑,柔柔软软的跟在言十安身侧进了浮生集,这还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来到自己的地盘上。
朝看过来的七七悄悄眨了眨眼,时不虞柔弱的跟上言十安,在众人的注目下来到二楼,在一处没人的桌案前坐下。
言十安看她一眼又一眼,只觉得这样的时姑娘新鲜极了,可他的表现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正是情深的表现,那眼神,那表情,让那些恶意揣测他欲拒还迎的论调再站不住脚。
时不虞靠近他低声道:“七阿兄说他请了个手艺极好的厨子,专做那些下酒菜,你能让人送些来吗?”
言十安同样凑近她低声回话:“我来这里多次都没留意过,不知道有些什么,我去问问有没有鱼仔之类。”
时不虞眼睛亮亮,连连点头。
言十安也不招呼人过来,而是起身去到一边仔细问询,一会后过来继续和时不虞咬耳朵:“没有鱼仔,但是有鱼骨,据说是浮生集的一绝,我还点了些别的,让他们送来尝尝,好吃再加。”
“好。”时不虞其实没话说了,但是为了营造她和未婚夫关系特别好,那章素素要来拆散他们,特别坏,仍旧没有退离,没话找话说:“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大半都见过,有些有交情,有些没有。”言十安眼神一扫,对上他视线的要么顺势朝他拱拱手打招呼,要么就赶紧别开了去,谁有交情谁没有,显而易见。
“浮生集的雅集肯定免不了文斗,你记得出挑点,别藏着。你越厉害,有人越馋。”
“……”言十安看着她,一言难尽。
时不虞朝他咧嘴一笑,再加上她离得实在太近,落在别人眼里完全是靠在一起的,凡是见到的人无不相信他们确实两情相悦,毕竟眼神做不得假,就那言十安,眼睛都快长未婚妻脸上了。
章素素一来就听说言十安来了,都来不及听后面那句‘带着女眷一起’,兴冲冲的来到二楼,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幕浓情蜜意的景象,她气晕头,当即就一鞭子甩了过去。
言十安只来得及把时姑娘护在身后,言则眼疾手快的挡到公子面前受了这一鞭。
整个二楼针落可闻。
时不虞差点端不住那张柔弱脸,暗中推开言十安上前查看言则的伤,万幸天气冷起来了,言则穿得厚,身上会有痛感,但应该没伤,只在脖子上看到了一点红痕。
言则低声道:“姑娘,我没事。”
言十安冷着脸:“章姑娘,这里不是章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章素素不管不顾,抬手又要再来一鞭,被追上来的人按住了,陪笑道:“舍妹冲动,看不得心爱之人对她人好,还请十安公子体谅一二。”
这是章家二公子章乐志,这番话说得真是不要脸之极。
言十安气血直往上涌,知道自己不能和章家对上,此时却也不想忍,那一鞭,是冲着时姑娘来的!
可不等他说话,身边的人抢先了一步:“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日伤在令妹之手,我便只能认了,我表哥还得体谅令妹鞭子甩得辛苦?”
“……”
这话,同样回得绝,完全不比之章乐志那话逊色。
章乐志也没想到会被这样顶回来,脸色微一愣,看向舍妹嘴里身体柔弱,随时都会晕倒的女子,看着确实柔弱,此时冷着脸,却分明有铿锵之感。
这样的人,性情不可能软弱。
他让身边的人看住妹妹,上前两步欠身一礼:“确实是舍妹冲动了,她心思简单,心仪谁就满心满眼只装着这个人,惊扰了姑娘是她不对。”
“就因为她心仪我的未婚夫,她便可上门欺我辱我,更可对我动辄甩鞭?”时不虞捂着胸口,柔弱得仿佛随时能倒下,话却半点不软:“她还说给足我金银,让我识相离开。我出身微末,远不及章姑娘,可我知廉耻,也有我的骄傲,绝不会去拿不义之财,更不会被人踏贱我和表哥的感情。”
时不虞看向被拽着不许说话的章素素,偏要去撩拨她:“章姑娘,你看中中了举的十安公子,觉得这样有才有貌的他才配得上你,可你知道他的辛苦吗?你知道他每天多用功吗?便是中举后,他仍每天看书至深夜,仍每日笔耕不辍。我劝他中举后可以歇一歇了,他还说,如今刚是开始,哪里就可以歇了。”
换了口气,时不虞继续道:“他活至如今坦坦荡荡,心思澄明,对得起任何人。就因为你看上他,就逼着他抛弃未婚妻,他明明不愿意,你还要纠缠不休,若真让你如了愿,便是他将来有再大的成就,都将因为你而留下污点。你这哪里是喜欢他,你分明是在害他!”
“你胡说!他要是跟了我,他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他!”
时不虞靠着言十安,指着她像是想骂人又骂不出。
“他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清欢人未见,声已先至。
时不虞暗暗偷笑,人都到齐了。
清欢拾阶而上,对着行礼的一众人摆摆手,看向随之一道起身的章素素道:“本公主让你起了吗?”

第086章 清欢发威
清欢公主在京城的名声算不得好,尤其是在女眷口中,简直就是道德败坏,私德有亏的典型,当着公主的面她们得敬着捧着,私下里可没少批判。
在内宅女眷的影响下,绝大多数闺阁女子自也是看不上。
可章素素却是那极少数的其中之一,甚至想学清欢公主一样养诸多面首,觉得那样的日子才是神仙过的。
章家虽然宠惯她,但在这事上和其他人家的态度无异,在得知她的向往后便严防着她和清欢公主接触,以至于几年来她只闻其名,却一面都不曾见过。
没想到如今终于有机会得见,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先吃了一顿排头,被次兄拽着跪下时还一脸懵懂的看着公主。
清欢在宫女抬来的宽大椅子上坐下,双腿一收,斜斜歪靠着扶手,对上章素素的眼神笑了:“怎么,本宫当不起你一跪?”
章乐志怕小妹气性上头,冒犯了公主,忙替她回话:“启禀公主,舍妹崇拜公主久矣,如今终于得见才会如此,绝没有不敬之意。”
“她竟有如此眼光?”清欢上上下下的打量章素素:“此事当真?”
若是在这一刻之前这么问,章素素一定会连连应是。可现在被她当众罚跪,并用这样轻慢的眼光看着,她觉得自己不但不崇拜,心里还恨上了。她章素素在哪里不是被人追着捧着,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
章乐志看她不说话心下着急,小声催促:“你平时不常说要见公主吗?怎么公主到了你面前反倒不说话了?”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次兄不说我都不记得曾说过那种话,让公主见笑了。”章素素压着脾气不让自己去顶撞公主,但也绝不愿意再应这话。
清欢何等聪明的人,哪会看不明白她的态度,笑得枕在了手臂上:“有意思,真有意思,本宫明日便登一登相国家的门,问问章氏你这胆子是吃什么壮大成这般的,给本宫也吃一点,毕竟,本宫都许不出‘想要什么都能给’这样的承诺。”
章乐志脸色大变,跪下就要说话,清欢冷哼:“愿意跪就好好跪着,说话就打烂你的嘴。”
章素素对外人横得很,对自家人却好,见次兄为了帮自己受了斥责,当即便道:“臣女不得公主喜爱,愿意受罚,还请公主不要牵连阿兄。”
时不虞在心里直拍手,章素素你一定要再硬气点,别软!
清欢是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章素素要是说几句软话这事也就带过去了,毕竟是来雅集玩的,不是来找茬的。
偏偏章素素一身硬骨头,自以为已经说了软话,可无论神情还是态度哪哪不是硬着的?清欢哪会看不出来,她要能罢手才是怪事!
嘿嘿嘿,嘿嘿嘿,再来点!多来点!
而事情也正如她期待的那般,清欢笑得更欢了:“你这话里的意思是,因为本宫不喜欢你,所以折腾你?折腾你的阿兄?”
章素素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嘴唇抿着,虽未说话,姿态胜过任何言语。
“那本宫就好奇了,章氏,你是做了什么事让我如此不喜欢你?如此折腾你?如此折腾你的阿兄?”
章素素想起来之前的传言,话冲口而出:“因为我心仪的十安公子,是公主你之前想要收为面首的人!公主恼我和你抢人!”
正看热闹的所有人,眼神立刻从两个女人转移到了言十安身上,脑中纷纷浮现一词:蓝颜祸水。
言十安神情不变,只在时姑娘表现出不安靠近自己时,配合着将她拉到身后躲避视线。
“这话,倒也没错。”清欢的态度出乎预料,她竟然承认了:“十安公子有才有貌,喜欢上他多正常,这京城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可就算是本宫,也只以利诱之,以好处许之,他一心走正道,本宫虽遗憾却也尊重他的决定,不过多打扰。而你呢?纠缠,上门欺辱,动手伤人,可以想见之后你还会用些什么肮脏手段。”
清欢不再歪坐着,坐正身体后少了那懒散模样,垂着视线看向章素素的冷清模样仿若神女。
“骆氏是配不上十安公子,可她有一句话说得有道理。至今十安公子坦坦荡荡,无可挑剔,中举后仍能静下心来用功,将来必有大出息,也只有这样的男儿才配被我惦记。若他当真为权势折了腰,抛弃未婚妻做那负心人,便也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寻常男子。你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如此纠缠不休,是在毁掉一个心有报国之志的好男儿。来人。”
女官上前:“请公主示下。”
“将章氏交到她父母手里,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本宫明日亲自登门听他们解释什么叫‘想要什么都能给’,本宫想要的,希望他们能给得起。”
清欢公主虽然养面首,和自己的姐姐关系不好,在皇上面前任性,但是只要不和她过不去,她等闲也不会去找谁麻烦。此时见她这般不给章相国面子,看热闹的、听热闹的一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而章素素更是不服,她祖父是相国,宫中贵妃最喜欢她,时常给她赏赐。而清欢公主不过是先皇的女儿,怎么敢这么对她!
她正要据理力争,可得令的女官哪会再给她机会,待公主的话音一落,一挥手就有四个宫女上前,配合默契的将人捂住嘴,扣住手,扭住身体,半抬着人从二楼离开。
章素素当场就哭了,好痛!
“公主!请公主手下留情!”章乐志行大礼求情:“舍妹自小娇惯得没了规矩,臣下回去后一定告知爹娘好生管教。”
“要不是手下留情,就不是本宫登你章家的门,而是你爹娘去面圣请罪了。”清欢冷哼一声:“想要什么都能给,要是别人要造反呢?你章家是不是也敢给?”
这话重得章乐志大惊失色,当即趴伏在地,声音抖动:“请公主明鉴,章家绝无二心。”
“那便好好教教你那蠢笨妹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清欢不再给他眼神,转身看向言十安:“十安公子,不知本宫是否有幸看到你在今日的雅集上拔得头筹?”
言十安弯下腰去:“必竭尽全力。”

时不虞跟着行礼,然后道谢:“多谢公主帮表哥说话。”
“倒不必你来谢我。”清欢托着下巴打量她:“也不过寻常颜色,还比不得十安公子你好看,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时不虞低下头去,好伤心。
言十安看她一眼,如许情深:“大概是因为,无论在下失意落魄还是意气风发,她看我的眼神始终如一。也因为,在她身边我便觉心安,无论她做什么我都觉得是为我好。这样的信任我自然而然就给了她,其他人,我给不了。”
说得真好,时不虞心想,她都快信了。
“我这个其他人听懂了。”清欢用打趣掩住心中的惘然,再次看向时不虞的眼神倒是带上了些欣赏:“虽然看起来一副遇事便会退让的模样,但在本宫面前也不曾真正退过,还敢和章氏据理力争,可见还是有可取之处。岁月漫漫,本宫便看看这样的情分能支撑你们走多远。”
清欢的笑容如一缕清风:“希望白发苍苍的十安公子依旧有今日之心志。”
言十安和时不虞齐齐行礼。
“罢了,以后不惦记你了。”清欢摆摆手,重又躺回那张宽椅上:“拿好酒来!去把展颜叫来陪本宫!”
言十安携着时姑娘回到原来的位置,其他人也不再大喇喇看着这边,各自说笑有之,来向公主请安的有之,叙话的有之,但无论做什么,那目光暗中总也是关注着这一处,让时不虞不得不一直装好她的柔弱,并贴着言十安。
她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正好说话。
“我这一计怎么样?效果好吧?”时不虞捂住嘴,不让人看到她笑得太厉害:“公主不惦记你了,章氏也不敢再纠缠你了,一石二鸟,完美。”
“超出预期的好。”
小二终于把吃食送来。
言十安停了话头,等他离开了把鱼骨放到时姑娘面前继续道:“章氏此次会受到不小的教训。”
“都欺到我头上来了,我当然得还回去。”时不虞拿起一块鱼骨看了看,就是鱼身上那根大鱼骨上带着点鱼肉,尝一口,眼睛亮了,骨头都炸酥了,好吃!
“你也吃。”说完时不虞又想到现在是大庭广众,正是表现他们情深的好时机,夹了一块送到言十安嘴边。
言十安看着她眼神几度变化,垂下视线张嘴咬住。
时不虞表演上瘾,喂完了又一副害羞的神情,低下头去扭捏着,但也没耽误她又夹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却忘了用的是刚才喂言十安的那双筷子。
言十安咀嚼的动作一顿,眼神落在筷子上。
时不虞倾身过来低声又道:“我们这算是躲在清欢身后了吗?有她在前边镇着,都没人敢过来找你。”
“这样正好。”正好清静,正好可以和时姑娘这么亲近的独处,一切都正好。
“正好可以好好吃东西。”时不虞偷偷瞧了眼四周,眼疾手快的又往嘴里送了个鱼骨:“要早知道鱼骨这么好吃,我就天天让七阿兄给我送!”
想了想时不虞又摇头:“不行,那太麻烦了,不如我们把厨子要回家吧?阿兄肯定会给我的。”
“不用。”言十安言之以理,晓之以情:“阿姑不喜欢你吃外边的东西,可以让阿兄问问那个厨子鱼骨的做法,阿姑学会了以后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到。”
“有道理。”时不虞点头表示认同,回头和阿兄说一声,阿姑去看着做一回就会了,这个法子更便利。
两人这也说说,那也说说,道不尽的悄悄话,落在旁人眼中又成了两人情深的铁证。这于言十安名声非但无损,还更好了些。
经清欢公主亲口证实,言十安抵抗住了名利权势种种诱惑,不走捷径,凭自身本事中举。人是慕强的,言十安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是强者,待这事传开,那些古板守旧的文臣会对他更有好感。
对言十安来说,这份好感在将来大有用处。
时不虞左看看,右看看,再来一口。
时辰到,雅集开始了。
言十安道:“我去栏杆那里。”
“好。”时不虞挥拳:“打败他们,拿到魁首。”
言十安深深的看着她:“今日,我有很多必须拿到魁首的理由。”
为你的谋划,为我的将来,为清欢的解围。
时不虞没有看懂他的眼神,她也不多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要是能拿到魁首,十安公子的名头将会更响,毕竟有章家和清欢给他做背景和台阶。
今日的雅集,是为已经到来的冬季赋诗。
浮生集每日都无比热闹喧哗,今日因为有清欢在,有诸多女眷在,气氛更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一首接一首的诗吟诵着,欢呼声,叫好声,鼓声,将气氛送上高潮。
到得中途时,言十安已经去了一楼。
到得后一段,言十安上了高台。
时不虞看着那个众星捧月,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的人,突然就明白为何章素素要纠缠不休,见过诸多美色的清欢公主亦对他倾心。长相出众,偏生才华也出众,出身一般,却在谁面前都不卑不亢,不攀附,不谄媚,不骄傲,亦不自卑,这样的人,确实太过少见。
“挺得意?”
时不虞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到身边的清欢公主。
“我头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临流赋诗的雅集上,其他人想诗想得抓耳挠腮,他却淡定从容,未有半点失态。”便是此时想起那一幕,清欢仍觉心动:“那么多人,年轻的公子众多,长相好的也有,可不知为何,我就觉得他让我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是我前世的什么人,这世来寻我了一般。”
清欢笑:“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当时我就觉得他该是我的,甚至想过把那些面首都送走,招他为附马。可他从未给我机会,在我第一次示好后便干脆的拒绝了,本以为他是矜持,几次后才知道,他完全就没想应我。”
时不虞心想,他要敢应了你,天打雷劈,皇陵都得震动,棺材板全得掀开。
“骆氏。”
时不虞抬头看向她,而清欢看着楼下高台上的人。
“在我面前不必装。”下边又做出一首好诗,正好掩住了清欢的声音,只让时不虞听入耳中:“这样也挺好,十安公子身边需要一个有脑子的贤内助,待你们成亲那日,本宫会送上厚礼。”
时不虞想了想,真就不再装,福身一礼,道:“公主此恩,将来必有厚报。”
“厚报?”清欢笑了笑:“那我就等着了。”

氛围越来越热烈,两人不再说话,眼神落在高台上。
书生意气,文人轻狂集于一身的男人正和人斗得火热。
战至最后,多数人已经退出,只余四人还在坚持。
你赋诗一首,我张口便能接上,思考的时间随着人员的减少而缩短,考验的就是平时的积累。
要论私下的努力,言十安敢和任何人比,毕竟他的人生没有玩乐。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站到了最后。
随着密集的鼓声,铿锵的琴声,舞姬手上脚上的铃铛声,所有人的欢呼叫好声,言十安独自站在高台,抬头看向凭栏而望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朝她伸出手。
众人的起哄声顿时大得快把这屋顶掀了,就连清欢都笑眼看向身侧的人,眼下,你打算装出个什么模样来?
时不虞眨眨眼,这台子,她还没上去过哎!
面带羞怯掩嘴一笑,时不虞搀着言则的手臂下楼,一步一步走向台阶之下来接她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时不虞改而搀住他的手臂,随他一起拾阶而上。
成均喻在高台对面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突然就幻想出他君临天下时的场景来,到那时,他是否还会这般和小十二并肩?而小十二,又是否会选择放弃外边大千世界,自断翅膀陪在他身边?
“十安兄,成亲时记得把在场所有人都请上,这杯喜酒我要是喝不到定会遗憾终身!”
“就是,这杯喜酒一定得喝到!”
“……”
三层楼的人纷纷附和,言十安朝四方团团行礼:“在下回头就问浮生集的老板索要名册,凡是今日来此雅集的在下一定都请他喝我的喜酒。”
“均喻兄呢?躲哪了?”
“这呢这呢!”
成均喻被身后的人推了出来,他大笑着配合:“十安公子要名册当然得给,要是有那不请自来的记得来贿赂贿赂我,不然我可不会把名儿写上去,这杯喜酒你可就喝不到了。”
哄笑声又起。
成均喻就势看向小十二,她还在那含羞带怯,装得挺像,心里怕是美坏了。
一场雅集,不费吹灰之力借清欢之手收拾了章素素,矛盾转移到了章家和清欢身上。他们俩人反倒摘了出来不说,还让清欢亲口说出不会逼言十安做负心人的话。如今言十安又拿下魁首,借着章家女和清欢的东风,身为被她们争抢的男人,他的才名会随着这风月之事越传越广。
小十二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这其中种种,才让他办这个雅集。
成均喻跟着众人笑,果然啊,之前都在偷懒。
小十二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唱戏的,现在唱的是一出‘最是情深时’,是许多怨偶回忆起最初时又笑又哭的场景。笑那时的美好,哭那样的美好太过短暂。
负心人常见,长情之人不常见呐!时不虞在心里大发感慨,转头就又羞怯的笑去了。
“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为今日这雅集作序?”
一个老者越众而出,背着双手踱步到台下,笑眯眯的看着台上之人。
认出他来的人惊呼:“是宗正少卿大人?!”
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大小官员皆为皇族之人。
大佑朝风气开放,皇家人并不个个都高高在上,宴请中常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宗正少卿年轻时常年出现在种种雅集,后来官位高升后才渐渐少了,才气名声都颇为不错。
时不虞随着众人一道行礼。
宗正少卿计晖,从辈份上算是计安的堂伯。他主动出面要给今日雅集作序,显然是想促成出书,也可看出他对言十安才华的认可。
好机会!
时不虞轻轻碰了言十安肩膀一下。
言十安把所有的情绪藏于心底,上前道:“有您作序,是我等之幸。”
其他参与雅集的人也都兴奋不已,齐齐附和。雅集太多了,能出书流传的却不多,如今有宗正少卿主动作序,这书是出定了,有他的身份背书,他们的才情也会更得认可!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这浮生雅集来得如此值得!
计晖拾步上台,看着两人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杯喜酒老夫也想喝。成均喻,一会记得把老夫的名字记上名册。”
成均喻朗声应下。
“到时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言十安躬身,这是他正经接触的第一个皇家人,清欢那不算。
计晖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的喜爱溢于言表:“中举后还能不骄不躁,好,不怪清欢那丫头看得上。”
“我看得上有什么用,人家看不上我。阿伯,您这是在嘲笑我。”清欢正好下得楼来,一惯的没大没小,礼也行得马马虎虎,语气却听得出亲近。
计晖大笑:“被你听出来了。”
清欢从另一侧上了高台:“我可不会如章家那个一样胡搅蛮缠,也不想想,真要逼得他背信弃义,还是那个我们看得上的十安公子吗?”
计晖捋着胡子笑着点点头:“对,你不胡搅蛮缠,你都是有脑子的胡来。”
“还是阿伯了解我。”清欢笑得肆意,把话题转了回去:“阿伯只打算做序?不如帮着把书出了算了。我正好想往上边添首诗,这样就能跟着一众才子们千古流芳了。”
“你想得倒挺美。”计晖瞪她一眼,却因脸上笑意太甚而全无威严:“今日雅集水平上佳,你可别来祸害。”
“听着阿伯是要帮着出书了。”清欢笑着环视一圈:“众位,还不快快谢过宗正少卿大人。”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道谢。
时不虞跟着行礼,对清欢好感更甚。
这位公主是自我了些,可自我又不碍着谁,行事上却极坦荡大方。这事成不成她都得不着什么好,她却开口了。计晖便是有这心思也不会上赶着,总得有人去做这引子,以他的身份,谁去说都是求,清欢说就是家人叙话。
她的多此一举,成全了多少人,她打心底里不愿折辱了这些文人才子。
而她其实也不过是个身份尴尬的先皇之女,再受宠,身份地位都是虚的,不然那章素素怎敢和一个公主对上。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才将她养成如今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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