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by轻侯
轻侯  发于:2024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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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肯定是想,不过我这夜不能寐的还真不是想你们想的。”王小磊抹了一把脸,苦哈哈道:“第八生产大队那嘎老三,前几天来咱们生产队的时候,送了你两只动物幼崽,说是母畜被野兽吃掉了,他把幼崽捡回来也养不活,就给送到这儿来了,想让你救一救呢。
“你又没在生产队,这东西让我养,我哪养的好啊。有的说是马鹿,有的说是骡子,还有说是四不像的,你可算回来了。”
“在哪儿呢?我去看看。”林雪君拢了把头发,在山里梳不利索也不在乎,一走回人群中才觉得自己有点不修边幅。
“在我院子里呢。哎,就是这俩幼崽不提,那还有一条狗呢。苏伦前天把她的狗送回来了,吃骨头的时候把下巴卡在骨头里退不出来了。我们拿锯子锯一下,那狗疼得直嚎,哎呀我的天爷,我们也不敢整了啊,怕把它下巴整下来按不回去,那不是帮倒忙嘛。它那样也吃不了饭,我天天喂它喝盐水啊,烦死了都,狗是一天比一天瘦了,也快死了。
“你再不回来啊,我得背好几条命!我能不上火吗?”
王小磊一边苦着脸大声抱怨,一边上下打量林雪君,忽然苦脸上漾起个笑:
“长个儿了,闺女,壮实了。”
“我去看看。”林雪君说着就要往大队长家里赶。
王小磊按住她肩膀,摆手道:
“急啥呀,这么多天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洗一洗,喝点热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一会儿把那俩小玩儿意和那被骨头套了嘴筒子的狗都给你送院里去。
“回头你还得管管你那红色的小野马,现在一跳就从你们家院子里跳出来,关都关不住,不是偷吃翠姐家的花生,就是跑去村头欺负人家老实巴交的护院犬。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准备把它领我院子里好好训一训了。
“那个,那个什么,还有塔米尔他们养的牛,有几头不怎么长膘,人家牛都吃得膘肥体壮的,就那几头瘦了吧唧的,回头你歇过来了,也得去牧场上看一看。
“哎呀,我这一说起来就没完了,我闭嘴了,不说了。你先回家去吧。”
听着大队长一桩一件的絮叨,林雪君不仅没有感到压力或烦躁,反而生出种‘生产队没了她不行’般的扭曲快乐。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在大队长转身准备去招待其他生产队来的采药人时,林雪君展开手臂,短暂地抱了一下王小磊。
手长脚长的大队长被抱了个愣,转头盯了眼林雪君,随即哈哈笑着拍了拍她脑袋。
“快去吧。”
说着又推了推她的背。
林雪君抿着唇笑,又想叫‘阿爸’了。
初秋的天气已经凉爽舒适起来,风轻轻吹斜炊烟,也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林雪君踩着大队压实的碎石地,牵着衣秀玉的手,大步走向她们的知青小院。两个姑娘不约而同地步速越来越快,渐渐奔跑起来。
院外的格桑花早已盛放,在秋风中摇曳生姿,不时两片花瓣飞落。像被风拆了裙摆,只剩长枝和绿叶还在摇曳。
院子内小鸡小鸭们茁壮成长,大公鸡依旧喜欢登高地站在鸡棚顶上晒太阳。
大牛巴雅尔带着牛羊马驹们上山吃草还没回来,只剩牛棚上方的燕子窝里,羽翼已丰的小燕子们伸着脑袋鸣唱不休,仿佛在用歌声惋叹过早离开的夏,和过早来临的秋。
咯吱一声推开院门,糖豆快乐地扑向房门,沃勒则绕屋一周不断轻嗅,仿佛在探查它离开的日子里有没有其他野兽闯入它的领地。
鸡鸭等小动物隔了半个月仍记得饲主衣秀玉和林雪君,欢叫着亦步亦趋地环绕。
开锁进屋,林雪君舀水啼哩吐噜洗一把脸,又擦拭了下全身,舒服得低呼不停。
接着迫不及待地脱掉汗衫和长裤,五体投地地扑向大炕,欢畅地打了个滚。
抱过柔软的夏被,林雪君闭目长长的喟叹。
久违的炕!好惬意啊,人类果然还是需要房子的,平整的大炕和柔软的被子,真是人类的幸福源泉。
衣秀玉添火烧灶,水烧开后立即倒了两杯,其一送到林雪君手里后,便坐在炕沿上,捧着热水杯嘶溜嘶溜地喝了起来。
太好了,回来了。
幸福的小家,她们回来喽~~~

这,这林同志吧……温…温柔且剽悍啊!
林雪君和衣秀玉在小火烘得干燥的大炕上睡上一觉, 便觉得身上的酸乏减轻许多。
小睡不到半个小时,两人便爬了起来。
接下来衣秀玉还要收齐他们第七生产队采到的所有草药,做好分类后要依次炮制后认真登记, 再收入药箱柜子。
林雪君也要去跟其他生产队来学习的采药人做个总结, 再好好给这些一起相处了半个来月的同志们送别。
结果两个姑娘才出门,就被大队长和三只动物拦在了院子里。
“这是那俩幼崽?”衣秀玉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得比大狗还高还大的动物,瞪圆了眼睛,“毛驴!”
长得灰突突的,身上的褐色毛发跟毛驴好像。
长长的嘴巴子和宽宽的鼻子真的好像驴啊, 可是它的肩膀很高, 又有点像骆驼。
林雪君蹲身看了看两只小幼崽, 如果衣秀玉见过袋鼠的话, 肯定还会觉得这小东西长得跟袋鼠也有点像。
伸手给没精打采的小东西嗅了嗅自己的手指, 林雪君才试探性地抚摸其中一只粗糙无光的背毛。
不愧是陆上体型最大的鹿科,幼崽都长得这么高, 腿是真的长。
“这是小驼鹿,只是还没开始长角而已。”林雪君在大队长的帮助下拨开小驼鹿的嘴巴查看牙齿,又做了下体表检查, “大概两个月了。大队长, 给整点奶,再去河套里捞点水草, 这东西最爱吃的就是水草。”
“行,我找人去弄点。”王小磊点点头,听林雪君如此笃定了这东西的品种、年龄和喜好,心都落定了。
过来送草药的王老汉一瞧见就笑了:“这不是犴达罕嘛, 长大以后有两三米那么高啊, 在你院子里转个身, 你的牛棚啥的都得被刮倒。我有一年在森林里遇到个发情的,追着我跑,路上的树被它撞得东倒西歪,破坏力太大了。”
鄂伦春人常称驼鹿为犴达罕,身材巨大的驼鹿也曾被认为是神鹿。
林雪君站起身在王老汉送来的药草中拨了两下,抓了两小把含水量极高的好草,往两只小东西嘴巴一凑,它们便耸动着鼻子吃了起来。
“不发情的时候,它们性情特别温顺。驼奶营养价值非常高,它们长大后长的角会在每年秋末自动脱落,那东西也能当装饰品卖。先养着吧,养不起了就放归后山。”
驼鹿在后世是国家一级珍稀保护动物,虽然在国外多到需要定期猎捕一些,但在国内却很稀有。大兴安岭曾发现过一头白色驼鹿,那真像神话中走出来的动物一样神俊,重达1吨左右!
它们长大后比犀牛都高,老帅了。
如果能养活,以后说不定还能骑驼鹿——骑在两米三高的憨厚驼鹿上,那得多威风啊。
驼鹿还因为擅长游泳,能潜水而被国人称为‘避水金晶兽’,牛魔王的坐骑诶。
“我给它们做□□检。”折回房间取出自己的小药箱,林雪君开始挨个给小驼鹿做检查。
“一只公的,一只母的。”两只不发烧也没什么不良症状,就是缺营养,生长有些迟缓,应该是母鹿死后一直没被好好喂养过,“驼鹿出生1个月就能吃草和嫩树叶了,3个半月的哺乳期应该还没结束,奶加草的喂下去应该能养活,就是食量有点大……”
1岁驼鹿才能独立生活,34岁成年可以交配,现在两个多月大,正是最难照顾的年纪呢。
“先放我院里吧,回头看看能不能让巴雅尔‘收养’一下它们。只要这两只小驼鹿愿意跟群,能跟着巴雅尔白天上山吃草、晚上回家睡觉,那就能养活。”伸手摸了下两小只的宽长脖子,惹得两只哼哼唧唧地喷鼻。
林雪君拍拍它们的屁股,将它们赶到院子里的大动物活动区,接着才转身看向伏在地上被沃勒吓得一动不动的大狗。
伸手推开一边嗅闻一边低吠的沃勒,林雪君伸手摸了摸大狗。手掌下尽是嶙峋的骨骼,上次林雪君见到苏伦大妈的这条大黄狗时,它还很壮实欢脱呢。
先将温度计擦干净后插入大黄的直肠,接着捏起大黄的头,林雪君仔细检查了大狗被大筒骨卡住的下巴——细长的下颌嘴筒子完美嵌入圆形筒骨的空心里。
因为大狗一直抠挠推筒骨,筒骨卡住下颌上端的皮肉都被它自己挠烂了。
在筒骨的施压下,下颌前方的一颗犬齿红肿发炎,眼看着快要保不住。
上颌的牙齿用力咬骨头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磨损,嘴巴里还有多处溃疡,连咬合部分都肿起来了。
拖得有点久,再不处理真的会要命。
“咋不把这骨头锯开?”边上的人忍不住好奇地问。
“一锯它就惨叫,我们也拿不准能不能锯啊,万一锯的过程中把它下巴整掉了,把它锯伤了之类,不是帮倒忙嘛。就想着等专业的回来给看看再说。”大队长挠头道,不是医生的人很难判断这狗的状况,不敢乱来啊。
林雪君捏了捏筒骨,是牛骨头,又厚又硬。
一些病症在医生看来很清晰,在普通人看来却不一样。就像路上有人晕倒,路人也不敢在没有医嘱的情况下随便挪动病人一样。
“去陈木匠那里借个最锋利的锯子,再借一把好斧子。”林雪君拍拍手,转头对衣秀玉道:“抓一副消炎汤剂煮了。”
接着便拿着扫帚去院子外的空地上做起清扫,接着放了个自己四处搜罗到的旧门板放空地上,又取出消过毒的旧被单铺在门板上。
“把狗抬过来,绑住。”
王老汉和从自己小毡包赶过来的阿木古楞立即上手,把大黄狗往门板上一放,拽绳,五花大绑。
沃勒和糖豆全程都围在四周看热闹,大黄被绑得吭叽时,糖豆还发扬狗道主义精神,过去舔了两下套在大黄下巴上的筒骨。
林雪君严重怀疑糖豆只是觊觎筒骨而已。
绑住了大黄之后,林雪君蹲在边上一直轻轻抚摸,小声安慰。
一会儿要想把这块骨头弄下来,非得使用雷霆手段不可。这时代没有电锯没有各种手术器材,只能斧凿锯斩。现在大黄身体虚弱,灌麻醉散的话会给它的肾脏等带来不小压力。反正不会太痛,最多有些震动,加上有点吓人而已。
所以得好好安抚好它,降低它的恐惧情绪。
“再找个黑布吧。”林雪君抬头又朝过来帮忙的社员道,给大黄蒙上眼睛,看不见斧头锯子,它的情绪应该会好很多。
待蒙上大黄的眼睛后,林雪君又找了个垫子垫在大黄脑袋和上颌下方,避免斧凿的时候造成头部震动。
在筒骨下方则垫了块得胜大叔帮忙找到的扁石头,衣秀玉那边的汤药已煎上,穆俊卿借的斧子和锯子也到位了。
林雪君又最后一次检查过针对大黄的防护工作,并在筒骨内圈里塞了些棉花布条。
接着与阿木古楞拉着锯子两边,在筒骨上锯出一条断裂线,擦一把汗,吐出一口气,这才抬起头,看过四周一圈儿壮汉,问道:
“谁的力气最大?”
大家互望了一圈儿,男知青们正值壮年,但可惜虽在支边的过程中强健了身体,但也称不上多强壮。阿木古楞骨架子倒是长起来了,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肌肉未有多强健。大队长王小磊、王老汉等人的年纪大了,力气和肌肉爆发力都不太行……只可惜大力士昭那木日在牧场上没在驻地。
赵得胜与阿木古楞对望了一眼,开口道:“我来吧,年轻的时候我还得过打瑟日(徒手敲骨头比赛)冠军呢。”
穆俊卿将斧子向前递去,赵得胜呸呸在掌心啐了两口,搓一搓掌心,深吸口气,郑重地接过斧子。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把住瑟瑟发抖的大黄狗的头,抬起头对赵得胜道:
“砍的时候一定要果断,照着这条缝儿砍。
“每多砍一下都会增加震伤大黄狗的风险,如果一砍即断的话,就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甚至无害断骨。
“要准,要大力,不要怕。”
赵得胜再次深吸口气,双腿岔开站马步,看看狗头上套着的筒骨,又看看手中的斧子。
长呼长吸间,手指不断调整,将斧柄攥紧,努力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并将斧子握得稳稳的。
最后一次吐出口长气,他看向林雪君,等待她的指令。
决定今天就离开第七生产队驻地回家的其他生产队采药人们,在额仁花的陪同下,来知青小院给林雪君道别。
他们一路走,一路夸林雪君这一路的关照和教导,絮絮不停地诉说:
“别看林同志小小年纪,为人是真的成熟稳重,宽厚细心啊。”
“林同志不仅博学多才,还乐于助人呐。”
“林同志真是位温柔的小同志——”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到之前小院外的岔路口,刚一拐弯就瞧见了正帮大黄狗解套的几人。
夸赞林雪君‘温柔’的大姐话还没说完,便见‘温柔的’林同志蹲在大黄狗脑袋前,对着得胜大叔喊道:
“砍!别犹豫,用力照着这儿砍!”
得胜大叔手起斧落,大黄狗惨叫穿破天际,围观的黑脸狼沃勒和糖豆都悄悄垂着尾巴躲到了一边的高草丛中。
来道别的采药人们,齐刷刷驻足在几步外,不敢往前走了。
夸林雪君温柔的大姐惊得嘴巴张成o字型,脑袋里嗡嗡的。
这,这林同志吧……温…温柔且剽悍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大黄狗:呜呜,要尿了……
【小剧场2】
赤兔狗:没见过世面的胆小鬼们,哼汪~

在他们进山采药的半个月里,第七生产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赵得胜的斧子砍下来时, 所有人都悄悄捏着一把汗。
担心大黄狗不老实,林雪君死死压着狗头,使它决不能动弹分毫。怕自己在赵得胜落斧时自己因为害怕而缩手, 会导致大狗挪动后被斧子砍中, 林雪君下达指令后,连头不敢抬。
她闭着眼,咬着牙,一副豁出去的姿态。
边上站着的阿木古楞几人都不由自主地冒冷汗,当大队长觉得承受不住这个压力, 准备抢过林雪君的工作, 替她按住大黄脑袋时, ‘咔砰’一声巨响在所有人耳边爆开。
王小磊觉得那斧子仿佛是砍在自己心上一样, 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
赵得胜一把丢开斧子, 只觉得手指和手臂肌肉都酸软轻颤,他这辈子斧子用过无数次, 从没像现在这么累过。
所有人噤声盯住了落斧的地方,只见林雪君一双手就在斧砍处的两侧,还好, 都好好的, 没有被砍伤。
再看骨头上那条林雪君和阿木古楞锯出的缝儿,如今已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断裂口。
“哈!”林雪君忽然大声喘了下, 接着便快速顺着裂口用力往两边掰。
四周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屏息的忙大口喘气,回神的忍不住低呼赞叹。
“呼——总算没劈歪!”
“吓死我了。”
“刚才我都不敢睁眼睛看!”
“这林兽医可太勇敢了,是不是当兽医的, 胆子不能小啊。”
“简直豁出去手不要了也要把着狗头啊。”
“我用斧子, 有准头的!”赵得胜忍不住插嘴, 虽然话说得狠,手却还哆嗦呢。
阿木古楞没顾上松口气,蹲到她身边,用胳膊肘拐开她的手,替她去掰骨头。
筒骨一被劈断,便一块块碎开,阿木古楞用了点劲儿就将大块的骨头掰成几片丢到了一边。
骨头的断面很锋利,林雪君配合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碎骨全部挑掉,避免碎骨头再对大黄狗造成二次伤害。
用剪刀剪去狗嘴巴子上沾满血水和口腔粘液的毛发,检查过大黄的口腔,用消毒后的小刀刮掉上颌内被骨头卡伤处的脓包脓血,不顾大黄的呜咽,在伤口上洒了些消毒药粉。
停顿着休息几秒,林雪君朝衣秀玉摆摆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汤药后,掰开大狗的嘴巴,压着它的舌头便将药汤全灌了进去。
“呼——”终于松了一口气。林雪君先解开大黄狗身上绑着的绳子,将它送到院子后面,才摘下它眼睛上的布罩。
大狗被吓得不轻,一重获自由便钻到林雪君后院的大水槽后面。
衣秀玉想着要不要去喂它点东西,或者安抚一下,林雪君拦住了她:“让它自己缓一会儿吧,等过一个多小时,它放松下来了,再喂水和吃的。”
再折回院前,便见两只小驼鹿正瑟瑟发抖地躲在牛棚最内侧,一脸惊惧戒备地望着所有人类。
林雪君挠挠头,忍不住想:下次动手术之类的,是不是应该避着点‘孩子’们。
小鸡小鸭倒是没心没肺,一看见林雪君和衣秀玉,照旧叽叽喳喳地追随。
折回院前喊大家帮忙收拾手术用的门板动事物,回头想找碎成数片的筒骨时,却发现最大的两半已经不见了。
林雪君掐腰四望,果然瞧见狗窝狼窝里,沃勒和糖豆各抱着一半筒骨在那儿磨牙呢。
“……”可真行。
其他生产队来学习的采药人们,临走还参观到一场声势不小的手术奇观。
大家吓得不轻,对林雪君的认识也愈发深入了——太不容易了。
年纪轻轻想要拥有自己的兽医站,成为公社兽医,果然不是件简单事儿。不豁出去看样子是不行啊。
马大叔、‘扁脑袋’等人离开时,依次过来跟林雪君握手,认认真真地感谢她带着他们上山,教会他们认草药。
林雪君一个一个地握手,一个一个地道再见,终于在驻地口将所有同处山林半个月的同志们送走了。
驻地一下冷清下来,林雪君怔怔望着远处绿意盎然的草野,恍惚间终于有了回到家的实感。
傍晚,林雪君在院子里跟衣秀玉迎接了上山归来的大牛巴雅尔和它的团队。
小牛犊子还认识林雪君,一看见它就蹦蹦跶跶地跑回来了,还拿牛角在她身上磨蹭扎顶。
小野马更欢脱,‘狗蹦子’一样围着林雪君上蹿下跳。它长得好快,已经比主人高许多了,林雪君一时不察就被它啃乱了扎得工工整整的麻花辫。
两只小狍子中那只没有缺耳朵的果然没跟巴雅尔回家,大队长说那只偶然一天跟着巴雅尔回来蹭吃蹭喝的狍子失踪了,林雪君猜测可能是到了□□季,那只小狍子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了。
听说巴雅尔回来了,阿木古楞立即跑过来找他思念已久的小红马,一瞧见调皮的‘狗蹦子’野马,他就激动地抱着马脖子,又是摸又是亲地稀罕了好一会儿。
巴雅尔带队去后院水槽里喝水时,被吓得躲了几个小时的大黄狗终于从水槽后走了出来。
虽然它仍夹着尾巴绕人走路,但显然已缓过来许多了。
林雪君将早就准备好的食盆放在它面前,怕它紧张,她仍转身去忙自己的。悄悄回头看,大黄果然在人类不关注它的时候大着胆子凑到食盆前,在被筒骨套住嘴筒子后第一次自主进食。
吃到后面,简直像抢一样——太久没好好吃饭了,这一顿终于把大黄吃爽了。
等把动物们打理好,林雪君带着阿木古楞和衣秀玉趁天黑前将所有晾晒的药草都收进仓房。
光线越来越暗,衣秀玉回屋取油灯时,忽然瞧见远处其他土坯房里亮起的光线似乎与以往昏暗的油灯不同。
林雪君收好一簸箕益母草,直起腰时目光也扫见了驻地里亮起的不寻常灯光。
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甚至也亮起了挂浮在半空中的光,难道是灯笼?或者是挂在房檐下的气死风灯?
“……”林雪君心里忽然嗅到一丝不寻常,她放眼四望,竟捕捉到了许多白天时没注意到的东西。
驻地碎石路边立起了高高直直的水泥圆柱,每根圆柱顶端都有复杂奇怪的金属设置,从这些设置中穿出许多线。这些线连接着这些一根又一根,直接蔓延向草原的水泥柱。
电线杆子!
激动的心情压抑不住,她猛吸一口气,踩上木墩子放远眺向草原深处。
电线杆子一根一根,如平地而起的春笋,蜿蜒穿过草场,直奔场部方向。
“!”跳下木墩子,林雪君便要冲进屋看看自家房顶有没有挂起电灯,在走到门口时,她捕捉到顺房檐捋过来的电线。
电线一直延伸到瓦屋门口,在一个钉子处旋个弯,自由垂坠的末端挂着个电灯泡。
在衣秀玉和阿木古楞迷惑的目光注视下,林雪君在灯泡下方找到了电灯的拉线。
她捏住拉线下方坠着的小圆球,深吸一口气,向下一拽。‘啪嗒’一声响,头顶悬挂着的灯泡被点亮。
黄色的光芒四射开,驱散黑暗,将她和前院几米范围内都照得分明。
“啊!”衣秀玉忍不住惊呼出声。
连阿木古楞都倒抽了口冷气,惊得瞪圆了眼睛。
惊喜得五官全舒展开,林雪君挑高眉头,转头对上衣秀玉和阿木古楞目瞪口呆的傻表情,激动道:
“通电了!我们生产队通电了!!!”
在他们进山采药的半个月里,第七生产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竟然通电了!
冲进瓦屋,林雪君一把拽下屋内门口的灯线,他们吃饭、读书的圆桌上方立即亮起灯光。孟天霞真棒,将灯泡选在这个位置可太好了。
衣秀玉和阿木古楞追进屋里,仰头盯着圆桌上方的灯光喜欢得一直赞叹不停时,林雪君又发现了窗台上的另一个东西——
一台老式电话机。
“啊!”低呼一声,林雪君扑过去便拿起话筒,爱不释手地摆弄。
天呐,他们连电话都通了。
电话机边上放着个本子,翻开后里面是孟天霞记录的场部、其他通电话的生产队的电话号码。
下面还记录了些留言——
有场部催他们去收高粱杆的;
还有场部让他们去取西门塔尔种牛精,准备交给林雪君同志帮牛做人工授精的;
还有请大队长汇报今年大概出栏牛羊数量的……
林雪君翻看着一条一条的记录,里面好多是找大队长的。
她忍不住猜,该不会他们生产队就这一台电话机,还给放在她们家了吧?
尝试着播了下首都区号,发现没什么反应。
这个年代虽然上海等地通过接线能连上苏联国际热线,但在80年代之前长途电话都很成问题,跨国电话基本上不可想象。
像这种省区内的‘摇把子’电话机打不通外省很正常,林雪君甚至怀疑这个电话机能不能给呼色赫公社外的地区打电话。
但握着话筒尝试拨号,对着话筒表演了下与人通话,过了下打电话的瘾,林雪君已觉得心满意足。
“我们通电了!还通了电话。”将话筒放回座机,林雪君回头笑着大声宣布:
“以后场部和其他有电话的生产队如果有急事,都联系得上咱们。咱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也能立即联系上场部了!”
之前大队长曾经说过的冬天有人难产却来不及去场部请医生,发生山火却因为消息传递不及时而导致事态变严重——这些事都不会再发生了。
有电话在,至少可以省下派人去求助的时间,往往就能抢下时间窗口,救下一条人命。
指腹轻抚过电话机,伏在窗口,透过玻璃看向院子里沐浴在灯光下的大动物和小动物们,林雪君幸福地嘿嘿笑个不停。
真好哇,生产队的日子越来越好啦!
【??作者有话说】
【基建小故事】
上世纪60年代,在物质极其匮乏的情况下,林县人民团结一致,从太行山进漳入渠,期间削平了1250座山头,开凿了211个隧洞。在当今社会,这种工程依靠先进的机器也需要耗时极长、耗资巨大。
林县人民将人力发挥到极致,有很多人为此献身。十年间,数十万民众用不屈精神打造了这个奇迹,它就是红旗渠。“红旗渠精神”传承至今,被民众歌颂。

第124章 林鹰志的信【2合1】
【听闻草原上夏天很短,我和你母亲拟派雪松从部队回京后,带些物资去探
在夜晚有了灯光的日子里, 生产队社员们的劳动热情更高了。
对于许多没见过奢华富裕生活的人来说,他们的愿望不是豪车别墅,而是更接地气的‘明天比昨天更好’。
对于吃不饱的人来说, 能吃饱就是幸福的, 哪怕吃的是窝窝头。
对于从没用过电灯的人来说,不需要霓虹闪烁,只要有灯泡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日子了。
第七生产队的社员们感受到了生活给‘勤劳’‘努力’送来的馈赠,无需大队长做什么劳动动员,就已经自动自发地更勤快、更奋进了。
后来第七生产队的两批共15名知青们来时本来还很担惊受怕, 都说边疆苦, 都说距离场部越远日子就越不便捷。
他们长途跋涉来到第七生产队, 本以为要开始过食不果腹、每天哭天抢地的生活, 却不想竟都住上了土坯房, 分到了小鸡小鸭,赚到自己劳动换取的工资, 过上了有奔头的生活。
现在连电灯都用上了!
留在驻地的知青们,每天上工下工总能看到林雪君他们住的知青小院,鲜花环绕, 干净漂亮, 那里俨然已成了大家奋斗的目标——等再干上一两年,他们也能将自己新分到的土坯房装点成‘知青小院’那样。
人一旦有了希望, 也就有了动力,变得勤劳且不畏艰难了。
在采药队伍刚回驻地的这天晚上,赵得胜家里传出得胜大叔傻乎乎的尖叫:“啊啊啊啊!这就是电灯啊!我只在场部看到过!哇哇哇——哎呦我艹,这灯泡咋这么烫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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