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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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亦可。”
越修离头也没抬。
主母办宴,主公愿意留下撑场面的实在是少数,尤其还是太子殿下这样的身份。
姜卿意眼睛弯弯的,等梳妆更衣妥当,才回头,“殿下,出去吧。”
越修离终于从厚厚的公文里抬头,待看到眼前的女子,褪去青涩,如一株骄阳下自信绽放的鲜花,眉目如画,绣金的朱红宫裙被她穿着,不但不会显得累赘,反而有一种繁复的尊贵。
眉间缀下血红的宝石,与嫣红的唇,让她的皮肤更白似雪。
阳光从她身后投下,美的炫目。
“阿意可听过刘彻以金屋许阿娇,要娇藏之?”
越修离凤眸掠过丝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暗色,真想筑造金屋,将她藏起来。
姜卿意笑起来,抓过一旁的铜板,“那我给殿下算算,你何时能为我造起这金屋?”
卦落下。
姜卿意笑眯眯看去,却一愣。

宾客已至,赵嘉禧没有收到请帖也来了。
大婚那日被带走,去大理寺住了几日,虽未进大牢,却也出不来,算是变相的软禁。
等一顶顶帽子扣下来,他想辩解已经不能,甚至有心腹传来消息,父皇已经决定将他贬黜出京了,就在这几日。
许是最后的仁慈,他终于从大理寺出来了。
伴随着宾客的轻呼,去看那对郎才女貌的眷侣双双走出来时,赵嘉禧紧握到骨节发白的手却松开了,脸上漫起一丝诡异的笑。
前世活了那么多年,不是白活的。
姜卿意也是重生的又如何?
前世她死的很早,很多隐秘,她并不知道,而那,将是他报复的机会!
察觉到赵嘉禧炙热的目光,姜卿意看过去,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姜卿意看清他的盘算,却并不在意,毕竟再多的盘算,也得有命才能去做,不是么。
盯着宾客们亮闪闪的目光,越修离让姜卿意先过去,而他则直接‘请’了赵嘉禧到一旁说话。
姜卿意知道越修离可能会问着赵嘉禧死而复生之事,莫名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感觉。
他若知道了,便知道了吧。
招待好宾客们游玩,姜卿意才勉强得空能坐下歇会儿,发髻沉甸甸的金饰压得脖子疼,叫她忍不住跟桑榆叫苦,“看来太子妃也不是这么好当的,起码得有个好脖子。”
“宫里的娘娘们头可比您这沉多了。”
姜卿意想到那些满头珠翠还要端仪万方的妃嫔们,颇有些同情的点点头,“她们的脖子一定比常人的有劲儿。”
桑愉,“是不是跟习武之人一样,练得多了,就有肌肉了?”
主仆两想象着脖子上肌肉盘虬的画面,齐齐打了个冷战。
梁楚华来时,恰好看到姜卿意一脸恐惧的模样,默了默,“太子妃入主东宫前,难道没有嬷嬷来教授礼仪么?”
姜卿意还未张嘴,一侧正与小姐妹分享点心的小姐先皱了皱眉。
“太子妃何处礼仪不周到了?”
“我见着处处妥当,既不过分疏冷,又不过分松散,真真是好极了。”
“楚华公主到底是大梁人,大概是不懂我们大梁的规矩。”
“听闻公主也快与宁王殿下成婚了,礼仪这块,还是公主赶紧找嬷嬷学一学吧。”
梁楚华冷冷扫去,这一片的宾客,不论男女,竟都是维护着姜卿意,明明以前她们都瞧不起她的!
姜卿意也有些意外,方才那为首的小姐已经朝她看来,“臣女瞧太子妃没有半分不好的,千万别因旁人几句就伤心!”
她们都是知晓皇家猎场内情的人,那种情况下,说实话,就算她们自己都不敢保证敢出去救下要被暗杀的小姐们,可偏偏太子妃出去了!
还因此而被关定海掳走,受尽苦楚!
以前她们总嫉妒太子妃,觉得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小姐不配得到太子喜欢,就连她救济灾民,慷慨解囊也只觉得是在做戏,可如今,才知她是真正的人美心善!
姜卿意望着底下一双双含着热泪的眼睛,既觉得她们单纯的像张白纸,又难以避免因为这纯粹的善意而热血沸腾。
“我并不伤心。”
姜卿意声音也柔了几分。
底下的小姐们登时一脸神气的看着梁楚华,瞧,瞧我们太子妃多么的大度!
梁楚华都被这群傻白甜气笑了,也懒得与她们争辩,很快,她们自会看清楚她们拥戴的这位太子妃是个什么人!
融洽的气氛并未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改变。
就在宴会快接近尾声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突然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站起来又跌在了地上。
“囡囡,你怎么了囡囡!”
小姑娘的母亲吓得大哭。
府医很快赶来,众人只以为是吃错了东西不舒服,但姜卿意却看到了那小姑娘头顶忽然变得血红的命火。
姜卿意立即看向梁楚华,梁楚华端起茶盏,朝她浅浅一笑。
这时,府医把完脉,也白了脸,说话时感觉声音都进不到自己耳朵里。
“太子妃,她这是、是时疫啊!”
时疫,既流行的瘟疫。
周围的人闻言,霎时惊慌的退开去,但恐惧的哭声和叫声也立即传了出来。
“京城并未收到时疫的报告,怎么会是时疫?”
姜卿意沉声。
府医,“小的也不知,但太子妃,时疫传染极快,且这位小姐由于年纪太小,病发已重,必须立即处理。”
此话一出,那小姑娘的娘亲脸色霎时惨白,猛地抬头盯着姜卿意!
周遭其他人也忙看向姜卿意。
姜卿意心底隐隐生出不安,“你说的处理,是怎么处理?”
“今日她用过的桌椅茶盏,要全部砸碎焚毁然后在深坑掩埋,这位小姐也必须马上隔离起来,一旦病逝,也需要立即……”
府医跪伏在地,“焚毁!”
这虽然很残忍,可这时朝廷在对付时疫时常用的法子。
时疫啊!
染上可能就没命了,必须斩草除根,全部隔离起来,还未病发的尚能在自家家中隔离,病发的,则要带到朝廷指定的地方等死,然后烧毁。
那小姑娘还在痛苦的呻吟,她娘亲如何能接受这样残忍的结局,嚎啕大哭,跪地哀求。
她只是随夫刚回京的六品官员的夫人,可在场其他人,不仅有百年世家的贵女,还有梁楚华这样的公主,若不处置这对母女,传染开来,她们有了死伤该怎么算?
“难道都不救一下吗?”
“这孩子还这么小。”已经有心软的擦起了眼泪,“叫她活活等死,还要挫骨扬灰,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太子妃不是神医吗,太子妃,你救救她吧。”
“是啊太子妃。”
她们弱弱道。
姗姗来迟的张婉如闻言,道,“时疫不是普通风寒发烧,一旦感染,九死一生,太子妃医术是比一般人好一些,可她不是神仙,尤其还是感染这样深的小姑娘。”
这孩子明显早就感染了,却不知被人用什么法子压了下来,直到今日再也压不住,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那难道就看着她死吗?”
“太子妃不会如此狠心的。”
“是啊,她可是太子妃,我不信太子妃会这样无情。”
张婉如气得脸都白了,这不是无情不无情的问题,这是大局,是生死,是稍不注意,这里的这些小姐公子都活不成的问题!
她还想再说,梁楚华的茶盏也放在了桌上,清脆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太子妃一定会救的,太子妃不仅医术过人,她还是雾山观主。”
“诸位有所不知,但我大梁有大量道士,擅道法,深知太子妃的血乃是设阵的上佳药材,若用染血阵法辅以医术,一成的把握便可变为五成。只是此举,需要太子妃放不少血,就是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
梁楚华看向姜卿意,想看她纠结恐慌的模样,就听她甩来一句,“你在放什么屁!”

第三百六十五章 相信我
姜卿意骂了一句,不等梁楚华和其他人质疑,她已经将桑榆拿来的棉布面纱系上,快步到了那小姑娘身边,取出药丸塞在她嘴里。
梁楚华何曾被这样粗俗的骂过,脸上一阵青白,还要反驳,姜卿意的一系列吩咐已经出口。
“今日与这对母子有过接触的人,全部在东宫靠近西侧的厢房隔离,所有用过的桌椅茶盏全部砸碎焚毁!”
“府医,去煎药!”
她给出药方,“让长史配合你,敢有阻拦不从者,全部以故意传播时疫罪论处!”
“今日所有宾客离府前,须得你亲自把脉诊断过,确定无碍才许走,且走后三日内不许出门,三日后由太医院一一确诊无碍才许出门,有症状者全部单独拉出来隔离!”
望着已经开始惊恐慌乱的人群,姜卿意冷酷但决绝的说,“这段时日,我会同你们一样隔离在房中,与你们吃一样的饭菜,喝一样的药,我会尽全力将你们从鬼门关拉回来,所以不要恐慌,不要哭,相信我!”
姜卿意其实心里也没底,毕竟这里有老有少,有年轻单纯的,有一腔意气的,更有圆滑世故的,她怕他们不会接受她这样强势且不近人情的吩咐。
却没想到,她那一句‘相信我’有多么大的影响力。
“我相信太子妃!”
“呜呜,太子妃为何不是男子,我想嫁太子妃!”
“我不会给太子妃添乱的,我们都听太子妃的,只要太子妃多看我一眼!”
“我愿意隔离在东宫,太子妃能来多看我一眼吗?”
越修离闻讯赶来时,听到这些话,额头青筋都在跳。
“太医院的人已经到了,按太子妃吩咐行事!”
太医院的医士迅速开始跟府医一起处理,或许是姜卿意的话太过肯定决绝,又或许是她第一时间就表达出了要跟他们同进退的态度,这一大群人,居然丝毫没乱!
只是那频频看向姜卿意的眼神,显然不是单纯的敬重了。
越修离头疼的很,一边安排着这里的事,一边让送消息进宫。
时疫不是小病,尤其还是在京城,一旦传染开,死伤无数,朝廷瘫痪,那时才是大事!
梁楚华眼看着不过片刻,一切都已经处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她的凳子都被人给搬走了,清冷的面容下,掌心紧紧握起。
“太子妃,药材已经购置妥当,接下来已经安排人煎药了。”
“要盯着人喝下去,另外,去从后的人全部做好防护,每日要问诊。”
“是。”
“太子妃,太医院院正求见,想与您一同商议治疫之事!”
“太子妃……”
一道道人影过来,似乎都把姜卿意这个刚嫁进来的少女当成了主心骨。
梁楚华不信,明明只是个乡下长大的粗鄙却颇有些好运气的女子罢了,怎会配的上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这样的人物,是决不能叫她玷污的!
梁楚华提步朝姜卿意走去,还未靠近,手臂就被越修离抓住。
“太子哥哥?”
“时疫是你动的手脚。”
“不是我。”
梁楚华看着他冷漠到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目光,清冷的面容终于出现裂缝,露出背后深藏的不甘,“的确不是我,我只是稍加利用而已。”
越修离寒声,“从此以后,东宫不欢迎你,你无需再来,更不要再出现在阿意面前。”
这是要彻底与她划清界限了,朋友也做不得了吗!
梁楚华望着他无情转身朝姜卿意走去,各种嘈杂的声音在脑海回荡,让她固执的抓住了越修离的衣袖。
“太子哥哥全然忘了我们小时候的情谊了吗?”
梁楚华指节发白,“年幼我们一同被掳走,你忘了吗,我们一起在那狭小的地牢挖出一条逃生的路,我受了伤跑不了,你先走了,但你答应了我,会回来找我的。”
“那一次,你没有回来,我被绑架的人发现,打得连气也呼不出来,可我想着你还要回来找我,我才咬着牙活下来的。”
“我孤身不顾风险去大晋边塞找你,你将我留下,我被……”
梁楚华含泪看他,“那一次,我也没等到你!”
“太子哥哥,这一次,我仍旧义无反顾来找你了,我在努力朝你走来,你还要再抛下我一次吗?”
外人听到这话,都诧异,太子殿下与楚华公主的羁绊居然这么深吗?
太子殿下如此,的确好薄情啊。
西舟却狠狠拧住眉。
越修离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将拂开梁楚华的手,“公主即将嫁给皇兄为妻,是孤的皇嫂,请自重。”
“西舟,送客。”
“是。”
“太子哥哥!”
梁楚华不甘心还要去拉她,被西舟强硬的挡住。
西舟看了眼周围不敢吱声但看殿下仿若看个负心渣男一般的看客,黑着脸一路把梁楚华带出东宫。
“太子殿下念在公主到底是女子,曾与他宫中为友几载,给公主留了几分薄面,不曾道出过真相,但也请公主自己认清真相,不要再做无谓的事!”
什么殿下独自逃生留下她,当初殿下被掳走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救梁楚华,她却只字不提,好像自己也忘了一样。
后来逃出来,殿下是要背着她一起回宫的,是梁楚华胆怯,总觉得外面不是生路不肯走,殿下只得自己先走,可回宫后,由于先皇后之死,步步杀机,迫不得已逃出皇宫。
那之前他便通知了逍遥王去救她,又如何能怪他没亲自过去?
边塞那次就更冤枉了,是梁楚华莫名跑来,中了药后不肯听殿下安排自己跑出去遭人辱了清白的,殿下闻讯去找她,她已经回大梁了。
如今更是莫名其妙,殿下与心爱之人成婚,怎么就成了抛弃她?
殿下待她已是仁至义尽!
西舟的话没客气,揭开梁楚华的脸皮就走了。
天上不知可是堆积了乌云,夏日的雨总是又大又急,打在梁楚华脸上。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一点点被雨水浸湿的裙子,唇角凄然一扯,既然太子哥哥无情,那便休怪她无义了。
“吩咐下去,城外送来的那一批杯盏旧衣,全部免费送给这大晋京城的百姓!”

第三百六十六章 干场大事
越修离将东宫的事处理好,又迅速知会宫里,并联系太医院与户部官员,迅速安排对京城地界的排查与防守。
“如此只怕不够,这时疫来的蹊跷。”
“已经安排人盯着梁楚华了,她只要有异动,立刻就能查到。”
越修离淡声。
姜卿意正在写药方的手一顿,探头到他跟前,眨眨眼,“所以殿下方才,是故意激怒楚华公主的?”
“不算。”
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但西舟素来话多,他必然会愤愤不平说些什么,那些话由他嘴里说出来,一定更尖刻无情。
梁楚华的城府心机都比不上她哥哥,一气之下,必然会暴露。
姜卿意啧啧两声,“好无情的殿下。”
“你还盼着孤多情?”
越修离整理好压着太医院院正写得注意细则,立即安排人拿下去抄录,“不用印贴,只需送往京兆府以及巡防营,让他们发现有染时疫者之后,迅速送往隔离处。”
“还有,隔离处不要太不近人情,以免引起恐慌。”
姜卿意补充道。
今日来看,就算是世家对隔离之事也是万分恐惧的,更别说平头老百姓了。
越修离没有否决,“安排高奎跟去。”
高奎虽曾是个纨绔,但他一张利嘴很好用,又见识过民间疾苦,让他跟去,既能安抚百姓又算个眼线。
时疫突发,姜卿意还觉得闲散的日子霎时就紧绷了。
白天忙完,夜里腰都是疼的。
宋姨娘几次想来要那碗血,都被下人给挡了回去。
如此才一日过去,姜卿意便接到消息,梁楚华安排的那批散发时疫病者用过的茶盏旧衣的人被抓了。
“南方一座县城之中的确有时疫发生,这些东西就是从那儿运过来的。”
“也亏得她愿意千里迢迢运来这些东西。”
“不是她运来的。”
“那是……”
“跟齐王府有关。”
牵扯到四皇子,那这简单的‘投毒’案,就要被拔高到党争的高度了,皇上重伤卧床,由太子与齐王分理朝政,如若这个消息就这样暴露,齐王便可趁机倒打一耙,说是东宫污蔑。
届时朝臣与百姓信任哪边,可就不好说了。
“殿下打算怎么办?”
越修离轻笑,眼眸却染着薄凉的杀意,“齐王既然喜欢时疫,那便让他去治疫吧。”
翌日,早朝时,齐王都没反应过来,御史台王敏为首,齐齐参奏齐王封王多年毫无建树,不配执掌朝政!
谢敏却忽然站出来,说齐王有一颗治国之心,只是无处施展!
谢敏突然为了齐王跟御史台打起了擂台,叫齐王的人隐约觉得不对劲,急得抓耳挠腮,却愣是不知怎么反驳,总不能说自家齐王就是个废物吧,于是也跟御史台对喷起来。
紧接着,谢敏话锋一转,“正好,臣收到青州县令的急报,说青州突发时疫,又闹起了匪患,他管束不住,此番便让齐王亲自去治灾吧!”
正喷得上头的齐王党官员们下意识就叫了声好!
叫完,就见自家齐王脸色发青。
“治疫之事宜早不宜迟,既如此,齐王回去收拾一番,即日启程吧。”
越修离一锤定音。
就这样,齐王当天晚上,就打包被赶出了京城,速度快得连皇帝和德妃都没反应过来,就更别说梁楚华了。
她听闻消息,还未去见逍遥王,逍遥王已经先来了。
“皇兄。”
“本王来大晋前,就告诉过你,可缓不可急。”
“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逍遥王温雅的笑着摸摸她的头,“你与宁王婚期将至,准备大婚吧。”
梁楚华脸色骤然雪白,却死咬着唇瓣,没敢反驳。
京城的时疫,因为东宫及时的反应,还没来得及传开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只是苦了太医院的一帮医士,跟着年轻不要命的姜卿意整夜整夜的熬着,谈论防治,改进药方,几乎没有成宿的睡过觉。
等事情结束,终于回去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昏睡完,就接到了太子妃亲自命人送来的请帖,邀请他们到东宫吃庆功宴。
“这……真是太子妃给我的呀,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员。”
“别说你了,这次参与的医女们也都收到了请帖,而且太子妃还说了,所有人都有赏,赏赐随后就送到。”
太医院的小小医女和医员们都高兴疯了,就连下午当值时,都悄悄议论着晚上穿什么衣裳去。
冯左判和陶右判对视一眼,呵斥了底下的人一句,才悄悄皱起了眉头。
夜色降临。
陶谦下值后,突然被人拉到转角,塞给了他一匣子银子,和一把匕首。
“这、这是……”
“殿下给你的,陶右判应该明白殿下的意思?”
陶谦吞了口口水,“殿下现在在哪儿?”
“殿下已经被皇上斥责贬黜出京,入夜时已经走了,不过你放心,殿下自有去处,总有一日还是要回来的!”
陶谦连连应着,等人走后,看着手里的匕首,知道这是晋王对自己及的警告,叹了口气,赶紧走了。
赵嘉禧离京的消息,姜卿意也听到了。
当然,她也听到了桑榆说的,东宫派去的刺客之事。
“东宫出手,他绝对活不成!”
姜卿意为赵嘉禧抛了一卦,或许是赵嘉禧死过一次,在他的卦象之上,居然看不出来生死。
“但愿如此。”
“县主,太医院的人都到了。”
姜卿意叫上谷明,今日请太医院的人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庆功,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设宴之地在偏殿,太医院众人落座后,便有宫人流水似的捧着各种美味佳肴上来。
太医院院正郎大人坐在姜卿意下首,见状笑道,“多谢太子妃费心了。”
“是诸位这段时日费心了才是。”
姜卿意笑着道。
众人见姜卿意没架子,渐渐放松下来,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姜卿意也只是含着笑听着。
直到饭菜吃完,上了点心和茶水,她才慢声说,“其实这次请诸位来,我是有一事,想跟几位商议。”
冯招和陶谦对视一眼,暗道,来了!
“不知太子妃想说何事?”
“是啊,太子妃与院正和院判大人商议便是,不如让底下这些医员医女们先回去。”
“不急。”
姜卿意道,“此事与他们也有关。”
医员和医女们顿时忐忑起来,与他们也有关?
他们只是太医院最底层的微末小官,医员还好些,若是勤勉又聪慧,指不定能熬上一个八品的医士,可医女们就永远只能是最底层的医女了。
这能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众人惴惴不安中,姜卿意莞然,“本妃想要借编纂医典之机,建一座学医之所,编纂一本普通人也能看懂并解决基础病症的医书,以本妃一人之力难以成事,所以想请在座各位帮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满堂肃静,皮肤下的心脏却越跳越剧烈!
太子妃这是要请他们一起,干大事啊!

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晶亮!
郎院正轻咳了一声,一侧陶谦也皱眉,“此事太子妃可有跟太子商议过,是否太过儿戏?”
“没错,建一所学堂不是小事,太子妃还是先跟太子请示。”
“还与,编纂普通人能看懂的医书?”
冯招呵呵一笑,“太子妃有所不知,老百姓大字不识的大有人在,别说看懂医书,就是自己的族谱怕是也看不懂啊。”
陶谦几人附和的哈哈笑起来。
底下医员医女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郎院正捋着胡子,并不说话。
姜卿意一点儿也不气恼,正要说话,越修离已经下朝回来,迈步走了进来。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陶谦还想告一状,就听越修离淡声,“区区一座学堂而已,太子妃想建便建,你们不愿参与便不参与,民间自有圣手。”
陶谦听出其中的维护之意,道,“太子殿下息怒,臣等人微言轻,并不敢对太子妃的决定说三道四,只是国库吃紧,这几年大晋又灾祸不断,到处都要银子,如何能再浪费钱……”
“本妃可没说要朝廷出钱呀。”
姜卿意笑着说过,“从头至尾,本妃说的,都是本妃自己要建一座学堂。至于钱嘛,诸位就不必操心了,本妃建十座学堂的钱也是够的。”
姜卿意的豪横之言顿时叫所有人闭上了嘴。
郎院正细想下,神医,神算,还有数不尽的人想往她手里送钱,她随便一卦的价钱,可能就比他几年的俸禄好多。
好……惭愧啊。
陶谦看着莫名其妙就为自己不够努力而只有微薄俸禄而自惭起来,差点没给气得撅过去。
“院正啊!”
陶谦提醒,“编纂医典之事繁忙,太子妃若有心来太医院帮忙还好,可若是新建学院,还要再编一本平民百姓用的书,如何有时间呀?”
郎院正轻咳了两声,准备跟姜卿意表达这个意思,谷明已经上前,将一本小册子递了上去。
“这是?”
郎院正以为是姜卿意整理的医方之类的,可打开越往后看,脸色越凝重,直至全部翻完。
整个偏殿也因为他的脸色也静谧下来。
越修离在姜卿意身侧落座,刚坐下来,姜卿意便挪啊挪,直到两人衣襟相叠才停下。
“殿下觉得郎院正会答应吗?”
“院正为人正直,若能看到阿意本心,定然同意。”
越修离看着她有些不安的无意识扣着衣襟上的绣花,覆手过去,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他若不答应,孤便绑了他的妻女,逼他答应。”
姜卿意惊恐的看向越修离,就见他唇角挂着笑意,哪有半点要绑人妻女的狠厉,分明吓唬她的!
姜卿意鼻尖儿哼了声,却往他身上靠了靠,坐了一晚上,腰都酸了。
郎院正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翻看了遍,然后默不作声把它传给了下首的冯招。
冯招又一脸严肃的传给了陶谦。
陶谦满眼不屑,然后打开小册子,然后闭紧了嘴巴。
“这就是太子妃要做的事?”
“院正以为如何?”
姜卿意规规矩矩坐起。
郎院正严肃的脸顿时化作一片柔和的笑,“很好。”
太子妃,比任何人都好。
那一本书中,没有晦涩复杂的医理,而是一张张最常见的药方,譬如风热感冒方、风寒感冒方,常见毒虫毒蛇叮咬治疗方,但这不是出彩之处。
出彩的地方,是后面附加的关于如何区分这几样最常见病的办法,以及所需药材的图样,易生长的地方以及季节。
很清晰,切中要点,但凡还能看得见,就能找得到。
就算是不识字的普通人,看图也能看得懂。
“百姓看病并不如贵人这样容易,或者说,大部分百姓甚至不如京城周遭种地的百姓那般容易,他们住在偏僻的山坳或是远乡,连看大夫,都要等一月一次的赶集,才能到镇上,勉强找一位医术不知如何的大夫看一看。”
谷明声音平静,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怜悯,“大部分老人和孩子,就是因为这样耽搁,而死在了家中。”
做大夫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仁心在的,即便陶谦嗤之以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底下年轻气盛的医员和医女就更加觉得重任在肩了。
姜卿意趁机站起,朝所有人诚恳道,“此举琐碎而复杂,既不如编纂医典这样隆重,能流芳百世,更难以在文人或同行间留下大名,这件事,为的只是那些大字不识、既无钱财,也无权势的普通百姓,可我不认为此事不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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