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真的动怒了,原本强撑起的五分血色,因为剧烈咳嗽,一分也不剩。
德妃怜悯的看了眼五皇子,不再劝说。
五皇子试图哀求,直接被皇帝一把奏章砸在脸上。
“你离京吧。”
“父皇!”
“削减一半封地与俸禄,即日前往封地,不得宣召,永远不许回京!张氏一族的罪证交由大理寺去查,一笔一笔查清之后按律处置,绝不姑息!张嫔教子无方,贬为贵人,罚俸三年!”
皇帝冷声。
儿子是亲的,但史书留名却是留他这位帝王的,他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不是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包庇儿子谋害言官的臭名的!
五皇子顿时浑身瘫软,父皇虽未削爵,可这惩罚也差不多了。
封地天高路远,见他是受罚而来,又岂会真的将他当成主子?
他还要扶持齐王呢,现在他走了,以后齐王身边岂不是都没他的位置!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滚出去!”
皇帝又咳起来。
越修离一抬手,立即有太监过来,半请半拖着五皇子出去了。
宫殿安静的只剩下皇帝的咳嗽声,越修离见皇帝没什么要跟自己说的,跟宁王一道走了出来。
今早下了一场雨,被夏末的太阳一晒,蒸腾出一股闷热之气。
“听闻晋王离京的路上落水了,生死不知。”
宁王说,“齐王也被调离京城治疗时疫,五皇子如今也走了。衍之,现在是你的机会。”
“皇兄指什么?”
越修离淡声。
宁王深深看他一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太子,他一死,你登基为帝,名正言顺。”
越修离锐利看向他。
“孤是太子,孤只需要等,便可顺理成章继位,孤为何要弑君?”
“你不是……”
“宁王刚刚新婚,不如早些回府陪伴王妃吧。”
越修离寒声离去。
宁王盯着他的背影良久,嘴角才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告诉王妃,邀请太子妃来府上做客。”
第三百七十二章 揭发
五皇子和张氏一族的事处置的干脆利落,直接让满朝上下对东宫的敬仰与畏惧再上一层!
太子不好惹,新来个太子妃也不好惹,太子和太子妃罩着的人,一个也不能惹!
满朝如何互发小消息姜卿意不管,待王御史的情况稳定下来,才结束每日去王家慰问的日子。
这日,先送苏袖回了别院。
母女两虽然和解,但隔着多年,依旧没什么话好聊。
苏袖将新绣的一只黑色荷包给她,“这是给太子绣的,与你的是一对,这些时日你们奔忙辛苦,你作为太子妃也不能总是不回东宫,便回去歇着吧。”
“嗯。”
姜卿意跟苏袖告辞离开。
出来时,不期然又跟郁闻打了个照面,他正上马车要出门。
“太子妃。”
“郁老爷这是去哪儿?”
“在下老友有几家书画铺子,不打算做了,想盘给我,我准备去看看。”
姜卿意知道苏袖擅画,也爱画。
在想到给自己打下手为郡主接生时勇敢的她,心思微动,或许娘亲并不喜欢成日闷在这小小四方宅院,而且她学什么都快,出去走走,也有助于她调理心情。
“郁老爷的铺子在什么地方?”
“不远,就在隔壁街上。”郁闻笑道:“我是个粗人,对书画并不算精通,若非朋友有困难,也不打算盘下。”
那大晋话不好的小厮愁眉苦脸道,“那铺子可不小,两层楼呢,听说经营不善,老爷怕是要亏了。”
姜卿意心道,你家老爷出手一送就是大把的宝石,还在乎亏一见铺子?
但这话她没挑明,只淡淡点点头便走了。
马车笃笃驶入东宫,姜卿意回来的早,让府上的人都有些意外。
“殿下还以为您要天黑才回呢。”
长史令人替她将行李放回去。
姜卿意眨眨眼,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殿下背着她做什么坏事儿了不成?
姜卿意呵呵冷笑两声,直奔房间。
才到外面,就听到越修离慵懒的声音,“进来。”
殿下知道她回来了?
姜卿意推开门,就见屋里氤氲着雾气,偶尔一阵水声传来,叫姜卿意眼都红了,殿下莫非是按捺不住寂寞了吗!
她轻咬着牙走进去,刚绕过轻薄的纱帐,就看到一具美好的身体展现在眼前。
他应当是在沐浴,很疲惫,乌发洒着,半靠在浴池旁,露出肩颈手臂流畅而完美的肌肉线条,有起伏又不会过于剧烈,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蓄势待发的猎豹。
手臂修长,宽肩窄腰,一双腿在粼粼水光里也难掩修长和力量。
“衣裳拿来了吗?”
越修离没有回头,淡淡问了声,或许是这几日连轴转太累了,姜卿意闷闷‘嗯’一声时,他都没察觉,只撑起身从浴池里走了出来。
而姜卿意就这样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地方。
嗯,同样完美。
“阿意?”
越修离见她脸蛋儿红扑扑,一双眼睛还诚实的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淡定扯过架子上的浴巾系在腰上,朝她走来。
“好看吗?”
“不错。”
姜卿意回答完,才感觉热气扑在了耳根,等她回过神,一双手已经被越修离拉过按在了他的腹肌上,“看来阿意很满意。”
姜卿意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抓了抓,富有弹性的皮肤下,是微硬的肌肉。
满意,满意极了!
但这能说吗?
姜卿意轻咳一声,想推开去,却被他捏着腰按到了怀里。
姜卿意觉得整个脑袋都在不争气的冒这热气,“阿意第一次要孤,难道不是因为馋孤的身子?”
“也、也不能这么说吧。”
显得殿下多可怜似的,她那时走投无路,越修离既是她的救赎,更是她想要救赎的人。
但这话,不能说。
越修离察觉她的分神,眸色微微暗了几分,看来赵嘉禧消失前给他留下的信里写得,或许是真的,他的阿意,不是这一世的阿意。
“那阿意喜欢吗?”
姜卿意哪敢说不喜欢?
“喜欢。”
“好,给你。”
给我什么?
姜卿意只觉得身子一轻,然后被迫洗了个澡。
下人来服侍更衣时,姜卿意脸蛋的热气就没退下去过,虽然她们很自觉的不看也不说。
等重新梳洗好,天色已晚。
越修离小憩了会儿,便起身了,陪她用过晚膳,便要出门去。
“朝务这么忙么?”
“御史台那边需要安抚。”越修离望着站在台阶上有些舍不得小姑娘,捏捏她的脸颊,“早些歇息。”
“噢。”
姜卿意回答的不情不愿的,没成婚前,也是好几日见一次,如今成婚了,居然还是这样。
想到这儿,她不禁想笑,她跟殿下能走到一起,还多亏了重生一世,否则就前世殿下这一心忙于公务,将感情压在心底,而她也一心只追求陪伴与甜言蜜语,他们能走在一起才怪了。
目送他上马车离开,姜卿意才笑着回身离开,刚走下去,就见司徒东正跟高奎朝这个方向走来。
姜卿意正要打招呼,便听到高奎问,“晋王给殿下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让殿下不分昼夜的查这件事?”
“现在不是查了,而是封口。”
“为何?”
“你不必知道。”司徒东似有感慨的看了看天上的星斗,“我原以为我乃饱学之士,天上地下无我不知之事,现在才知道我之目光狭窄,异世之魂,烈火重生,何其诡秘啊!”
姜卿意身形轻僵,在他们走过来之前,侧身站到了一旁影壁后面。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离去,还有些没回过神,什么意思,赵嘉禧走之前难道将她的身份告诉殿下了?!
不,她从未承认过自己重生,但赵嘉禧重生之事无可否认。
姜卿意给赵嘉禧卜了一卦,居然是向死而生的卦!
姜卿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却未曾察觉。
赵嘉禧既然决定说出‘重生’之事,以他的手段,他绝不会只告诉太子,他还会告诉更多人,即便那些人藏着怀疑,可这些对她来说也致命了!
谁不想死而复生,谁不想长生,贪念一起,她就是那块人人争抢、恨不得立马吞食的神仙肉!
“桑榆。”
姜卿意咽下喉咙的腥气,“去一趟晋王府,想办法找到他的毛发或血液,再不济,贴身之物也可。”
她要赵嘉禧死!
第三百七十三章 杀敌一千
桑榆很快就去而复返,但不知道赵嘉禧是不是早有提防,王府里根本找不到他的任何毛发。
“贴身之物也只剩下这个。”
桑榆拿出他的腰佩,这还是被贬黜时必须要留下的,其他的,譬如衣物书本,甚至是常用的碗,都被砸碎烧毁了。
看来他早就防着她了!
姜卿意捏着腰佩,回到了房间,让桑榆在外等候。
桑榆难得有点不安,“小姐,殿下下半夜就回来了,时辰不早,您要不先歇息?”
“乖,在外面等候。”
姜卿意没有失去理智,或者说,从重生起,她就一直压抑着本性,保持着理智,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此刻她当然知道,她的针法对于皇子这等紫气萦绕的人来说,会有巨大的反噬。
但相较于反噬,诡诈的赵嘉禧活着,对她的威胁更大!
割破手掌,看鲜血滴在玉佩上,姜卿意将令旗一面面插下去,并盘坐其中,掐诀念咒。
而大晋某处隐僻的角落,一列骑兵经过,找到了爬上岸的赵嘉禧。
“大晋人?杀之!”
“等等!”
赵嘉禧艰难的爬起身,在人群中逡巡一圈,看到骑兵队后面那个面容清秀的人,眼神紧缩,旋即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与势在必得在眼底闪过,道,“我乃大晋皇子,为奸人所害才沦落至此,诸位不杀我,我自可回报诸位。”
“大晋皇子?”
那面容清秀的人驱马上前,这才显出她略显娇小的身形来,一张脸也在头盔中显得白净单纯,“你当真能是大晋皇子,没骗我?”
“小将军可以去查,我乃大晋晋王赵嘉禧,不过我相信小将会帮我。”
“为何?”
“不知道。”赵嘉禧望着她,“第一眼,便如此觉得。”
赵嘉禧长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俊美非常,且一双多情眼看谁都会让人觉得含情脉脉,唇瓣虽有些苍白,却更多了几分破碎的气质,让人脸热。
一侧的骑兵觉得不妥,“还是将他先抓起来,等主子回来再说!”
“那先将他关押到我的营帐去。”
宇文萱霸道的说。
赵嘉禧看其他人还想再劝,宇文萱却不为所动的模样,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只要拿下这位小公主……
“呃!”
赵嘉禧喉头一甜,然后蜷缩着跪在了地上。
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眼睛耳朵接连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让他呼吸都如刀割,他急切的朝宇文萱伸手,宇文萱却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才第一面,宇文萱是有些心动的,可任凭谁的心动被这样七窍流血的可怕画面打断,也是要留下心理阴影的!
“听闻这河里有水鬼,他不会就是水鬼吧!”
“快,快把他扔回去!”
宇文萱惊恐的喊。
赵嘉禧此刻恨得泣血,却半点也挣脱不得,只能牢牢抓住宇文萱的鞋子,卑微道,“我是被人所害,求求你,救我。以后我赵嘉禧,但凭驱策。”
“你说真的?”
宇文萱想到什么,盯着他的确过分出色的脸,神色缓和了些许。
换做平常,赵嘉禧肯定要好好蛊惑她,让她给与他公平的对待,但此刻他根本没得选。
而且,一个单纯的小公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是。”
“那好。”
宇文萱眼珠轻轻一转,在赵嘉禧血流的更厉害前,让人打晕了他,笑了笑,“带走。”
其他骑兵听命上前,将赵嘉禧带走时,却默契的对视一眼,这样被公主带回去,还不如死在这里呢。
姜卿意终于控制不住一口血吐出来,软倒在地,七窍流血,手掌割破的地方更像是止不住血,汩汩往外冒,内脏疼得仿佛被人绞碎,疼得她脸呼吸都不敢。
“小姐!”
桑榆跑进来。
“别声张,找谷明。”
姜卿意咽下提前含在嘴里的药丸,留下这句,便沉沉晕了过去。
这次,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在拔一头龙的龙鳞,那龙气得拿尾巴抽她,抽得她一身血,但她愈加发了狠的拔他的鳞 ,一块又一块,血淋淋的往下扯,疼得那龙嗷嗷叫。
姜卿意觉得畅快,就在她要斩下龙头时,一道和风将她拂开了,再然后她就醒了。
睁开眼,还隐约觉得耳畔有一道老者的叹息声。
“师父?”
谷明轻声。
姜卿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师父,她想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好像全碎了,稍动一下,扯得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谷明,“师父伤得极重,还是先歇息。”
“噢。你们没告诉殿下吧?”
“阿意觉得瞒得住么?”
越修离的声音传来,带着关切和厚重的冷意。
姜卿意瑟缩了一下,又牵扯到内伤,疼得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泪眼汪汪的看向越修离。
越修离无声轻叹,罢。
“孤抱你出去晒晒太阳。”
既是邪阵,想必多晒太阳驱散阴气总是有用的。
已近秋初,清晨的阳光并不灼人。
越修离将她安置在躺椅上,并不言语。
他这样,让姜卿意有点儿怕。
“殿下是不是想问什么?”
“问什么?”
“譬如,晋王留下的信……”
“孤已经烧了,并在第一时间查到了其他收信人,做了处置,短时间内,此事暂时不会掀起风波。”
但姜卿意和越修离都清楚,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姜卿意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中的探究、怀疑、厌恶……她不要!
她那么努力,才得到他,她不要他讨厌她!
越想,姜卿意越委屈。
她做错了什么,她已经那么努力了。
眼泪突然被擦去。
“哭什么。”满是无奈又宠溺的一声,“孤只知道,最开始的人是你,如今的人还是你,总归是要欺负孤的,你倒是先哭上了。”
“殿下不怕?”
“怕什么,怕阿意吃了孤么?”
“那倒不会。”
姜卿意说到这儿,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为自己的不正经脸红了下,再看依旧矜雅的殿下,轻咳了咳。
“阿意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
“嗯。”越修离与她对视,说,“孤相信你。”
姜卿意看出他的揶揄,脸颊红了个透,干脆装死,“我好累啊,我要睡了。”
越修离也不戳穿,笑着轻揉了下她的脑袋,从院子里退出来,脸上的笑容才化作冷峻,“确认人已经被宇文萱带走了?”
“是,听说晋王自己答应了,为奴为婢。”
司徒东想到这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这下,就怕是晋王自己不想活了。”
越修离当然知道宇文萱是个什么人。
大晋边境与大梁接壤,以山峦做屏障隔开两国,大晋西侧则接连宇文氏的金国。
那是个遍地黄沙,又有黄沙做天险且极少与大晋冲突的小国,有着西洋的商队,因此也然了些西洋的习俗。
那位小公主最出名、却也最隐晦的喜好在西洋很出名,在大晋却鲜有人知。
“蓄养人奴,尤其是漂亮的男奴们……进了那地儿,晋王能不疯,我都要敬他是条汉子!”
“此事透露给太子妃,多余的不用多说。”
“小的明白。”
“准备马车,孤要去见郁闻。”
不久,姜卿意就不经意的从来探望的高奎嘴里,得知了赵嘉禧的下落。
“男奴?”
“应该就是奴隶吧。”高奎天真的说,“让一个王爷去当下人,也算他的报应了。”
姜卿意没说话,打发了他以后,才叫来桑榆,告诉了她关键词‘宇文萱’‘男奴’。
桑榆小面瘫的脸都变了几变。
“小姐听说过小倌吗?”
“嗯。”男,妓嘛。
桑榆点点头,“以前在杀手楼听过几句,这位宇文公主不知从哪个西洋国家受的刺激,喜欢看男人和男人,嗯……”
姜卿意脸一僵,而后故作沉稳的沉吟了一声,“这事儿,千万别往外说。”
“明白!”
不然越修离和谢家人能把她们的脑子拿出来洗洗再放回去。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姜卿意还是松了口气,也庆幸赵嘉禧没死,否则昨儿她不一定能活下来,倒是这次的反噬,严重到她几乎看不到人的命火,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不能再用了。
因为躺着不能动,宁王府送来的请帖她便自然而然的搁置了,正好把心思都花在医学院的建设上。
因为只是翻新改造,很快就落成了。
最后取名为‘悬壶’,请了范首辅题字挂上去,第一天范老夫人就带着范稷去报了名。
“稷儿想学医?”
“悬壶济世很好。”
范老夫人笑道。
她的儿子已经牺牲在了政治角斗上,她不想再搭上一个孙儿。
况且范稷也很认真的跟姜卿意说,“我想学医,这样我就能保护祖父祖母,保护爹爹娘亲还有小阿鸾了!”
提起小阿鸾,姜卿意心中一空,即便她大婚,小阿鸾也没有半点消息,若不是卦象还是好的,姜卿意真的要耐不住去找她了。
“娘亲别担心哦。”
范稷软乎乎的小手故作老沉的拍拍她,“小阿鸾有给我寄消息报平安,她没事哦。”
虽然每次范稷只是收到寄来的几片树叶,或者几根羽毛,但他知道,必然是小阿鸾在报平安!
姜卿意心头微暖,揉揉他的小脑袋,“好,稷儿来学,我让谷神医给你做师父!”
姜卿意除了这里的事,还有东宫的琐事,并没有太多时间来上课。
范稷乖巧的点点头。
悬壶学院开门第一日,听闻这里会招收学生,不但免学费,还包食宿,来了一大批人,再加上一帮来看热闹的,简直将悬壶门口的大街挤得没有缝儿。
可对此,还是有人持不同意见。
“免学费还包吃住,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儿?”
“肯定是骗人的!”
“可我们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好骗的?”
“谁知道,说不定是做戏给自己提高名声呢?”
外地来的酸书生酸溜溜的说。
这话当即引起了京城本地人的不满。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了解我们太子妃吗,我们太子妃才不用耍这些小手段!”
“就是就是,太子妃的名声已经够好了,压根不需要这样做!”
“那你说她是要做什么?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眼看着两拨人要打起来,姜卿意终于亲自走了出来。
门口搭了个高台,高台之下除了维护秩序的府兵,姜卿意还每隔一段距离安排了复述她话的人,以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她站在高台上,轻声,“大家知道什么是大夫吗?”
这算什么问题?
底下稀稀拉拉,响起几道回应,“治病的人呗。”
“是,治病的人。”
姜卿意点头,“可大家又知道,我大晋有多少大夫吗?”
这个问题有点儿难,大晋疆域辽阔,城池百座,城池下又有若干县城、城镇,只不过小镇上的大夫只是粗通些药草罢了,真正称得上大夫的,不出三千人。
有人报出了这个答案。
姜卿意又问,“那大晋有多少百姓呢?”
那人愣了下,“那自然是千千万。”
“是,千千万的百姓,只有三千出头的大夫。”姜卿意道,“他们不是大晋的子民吗?是。那他们生病了为何不去找大夫么?”
有人渐渐明白姜卿意的意思,角落,有个不知道赶了多远的路,鞋子满是污泥还磨破了的青年回道,“因为大夫所在的城镇路途遥远,去请了大夫回来,病人已经死了。因为诊金很贵,我们付不起,小孩儿尚能挣扎着凑一凑,可若是上了年纪,只能看着他们病死家中。”
这过于现实而残酷的话,让人群一静。
“我们村子也是如此。”
“我的村子在深山里,出行不便,我是亲眼看着我孩儿被一场风寒带走的。只是一场风寒啊,他才四岁,缩在我怀里一直喊冷,我牢牢抱着他要爬出那座山去找大夫。”
“可大夫好贵啊,药也贵,我们看不去,被晾在外头。”
那妇人呜咽起来,“我亲眼看着他在我怀里咽了气,我的儿啊。”
这里是京城,大晋最繁华、最富裕的地方,这里也有穷人,可再穷,也不至于看着父母长辈活活病死。
但残酷的是,这在京城以外、在那些县城以外的地方,很常见。
人群的呜咽声渐渐多了起来。
很快,有人提出质疑,“那太子妃免费开这么一座学院,就能叫那群穷人看得起病了吗?”
“一时或许不行,一座也不够,但我会慢慢的,将这学院开遍大晋!”
姜卿意宣布,“凡入我悬壶者,食宿学费全免,学制有三年和五年,不论男女老幼皆可。学满后,将会由朝廷统一安排前往各城镇驻守至少五年,免费为百姓看诊,并招收学徒悉心导!”
“同时,悬壶院将由太医院牵头,在编纂医典的同时,编纂一本普通百姓也能看懂、并自行抓药且买得起的医书!”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太子妃这是,当真要救百姓啊。
那些寒门出身的人,此刻眼眸火一样热烈,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让他们迫切的想要站起来,嘶吼起来,去支持那个看似遥不可及、却真心在行悬壶济世之道的太子妃!
“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
“愿意入我悬壶者,不论贵贱,皆可来报名!”
“我,我愿意!”
先前那鞋都破了的青年含着热泪,“太子妃!草民誓死追随太子妃!”
“草民愿意!”
“在下愿意!”
“民女也愿意!”
第三百七十五章 济世
几乎掀破天去的声响很快迎来了巡防营,谢景也飞快带人赶来,却见这里的百姓虽然一个个红着眼激动万分,但都自觉排着队,又迷茫了。
“这是做什么呢?”
“招学生。”
姜卿意安排了司徒东和唐老爷子来帮她把关,只要人品过关,年岁在四十以下,五岁以上,都可以来学,因为是第一批,她暂时先只招收一百个学生。
老师嘛,自然就是太医院的人了。
那些医员医女们在皇宫虽然只算最底层,可各个都是天资过人且基础扎实的,也不用他们教授格外高深的东西,只要解决日常的病症就够了,譬如风寒咳喘,妇人隐疾之类的。
谢景还是有些咋舌,“阿意,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放心吧。”
张婉如笑着过来,“唐家也会帮太子妃一起做这件事的。”
“唐家?”
“是啊,我外祖父说,这可是流芳百世的机会,只是花点银子而已,简直是划算的不得了的买卖!”
唐家父子是会做生意的,名利双收不说,给做妾的女儿撑了腰,攀上了太子妃的大船还混了个爵位,给子孙们挣了一条为官的大道,这简直叫人羡慕得流口水!
谢景抬头,这才看到悬壶门口还有个小小的唐家标识,表示感谢唐家的资助。
“唐家只是个开始。”
姜卿意笑得狡黠,“很快就会有人排着队求我的悬壶院开到他们的县城去了。”
商人闻利而动,先不说为天下培养大批悬壶济世的大夫是一件多么流芳百世的事儿,光是能借此搭上东宫的门路,也叫人挤破头了。
只不过这事儿复杂,不是姜卿意一个人能搞定的,她直接交给了越修离,这样的大事还是得朝廷出马,才能震慑四方,以免有些不长眼的来搞破坏。
这些庞杂的事,姜卿意通通甩给越修离,笑眯眯领着张婉如和谢景去悬壶院里逛去了。
不远处,二楼。
看着这一幕的慕容林轻轻皱眉,“这个大晋太子妃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了。”
她好像真的有一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心,聪慧而包容,果决又不失底线,方才她站在高台上豪言,而底下百姓在欢呼时,慕容林仿佛真的从她身上看到了光。
一种不刺目却温暖的光芒,这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很厉害,不是么。”
逍遥王含着笑,望着那一抹背影消失,“我大梁的太子妃若能有她一半聪慧,也不至于到今日。”
慕容林欲言又止。
逍遥王却止了话头,“算算时候,你与代柔公主的婚事也该定下来,回大梁准备成婚事宜了。”
慕容林晦涩的垂下眼,沉闷的‘嗯’了一声。
郎院正也听到了姜卿意那一番话,“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太子妃,真济世者。”
陶谦暗哼一声,一个女人罢了,现在还要招收女大夫,不知所谓!
冯招看他一眼,摇摇头,他也是贫寒出声,能有今日做了巨大的牺牲,若是曾经他能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学医,或许人生也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