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意不客气的笑,“臣女一向招人喜欢,倒是晋王殿下名声不大好,若是王爷不介意,不如早些离去,以免带累了臣女的名声。”
赵嘉禧轻眯起眼,她真是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若本王告诉你,本王已经跟父皇说,本王也心慕你,要求娶你了呢?”
赵嘉禧看着她,“阿意,你会愿意嫁给本王吗?”
姜卿意眉心狠跳,“王爷的心脏,最近不觉得疼了吗?”
二男争一女,尤其还是皇族,传出去绝不会有人指责男人的不是,只会怪女人狐媚引得兄弟相争,这样的丑闻,皇室历来的处置办法只有一个,杀女!
赵嘉禧想逼死她!
赵嘉禧也不装了,捂着心口,“疼啊,尤其是夜里,梦到太子那一剑,常常疼得惊醒,冷汗涔涔,犹如才中一剑般疼痛难忍,彻夜难眠。”
他笑容逐渐变得阴沉,狠辣,一如前世的他。
“所以阿意,得不到你,本王便要杀了你才能填平这疼痛!你自己好好想想,本王要杀你,有很多办法,不那么光明正大,但足矣!”
姜卿意冷着小脸就朝赵嘉禧走来。
还没靠近,就有两个黑影闪现挡在了她跟前。
北风吓得拔刀,“煞羽卫!”
“难得你认得出来。”
赵嘉禧凉凉看了眼北风,“看来当初本王对你到底还是心慈手软了。”
若是当时不加折磨,直接杀了最好。
“阿意,本王就等着你好好考虑清楚,若是考虑不清楚,本王不介意用点儿你不喜欢的手段。”
“王八蛋!”
姜卿意骂。
赵嘉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侮辱,气得眉梢都在跳,但回头看了看她,又忍了下去,继续往外走了。
姜卿意看他大摇大摆离开,气得扭头就往屋子里去找刀,她要设邪阵,咒死这王八羔子!
“小姐!”
北风赶紧将她拉住,“你的阵真那么好用,怎么只是让元珠郡主倒霉?怎么不直接咒死那宋玉柔?”
当然是因为邪阵本身就是违逆天道,是不被允许的!
当初给太后设邪阵,北风可没忘记她七窍流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太后还不是龙子,身上没有紫气,便叫她差点搭上半条命去。
若给赵嘉禧这等龙子设阵,她还有没有命活都是个事!
“我总不能白被他给算计了!”
这赵嘉禧就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私藏兵器库、巨石刻字伪造天象、甚至揭露太后等等都没能让皇帝彻底厌弃了他,现在更让煞羽卫守着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姜卿意气愤的狠踹了两脚门槛,踹着踹着,想到前世一件事儿。
前世他一直在查一个离宫多年的老太监,查到后,很奇怪的没有让一直替他杀人的桑榆去灭口,而是连夜亲自带人赶了过去,将人头颅砍下才放心。
那老太监,会不会就是能弄死赵嘉禧的人?
否则他为何会那样紧张?
“栖霞县主,行宫外有你的下人过来,说有要紧的东西要交给你。”
有宫女过来。
姜卿意心中一紧,以为是苏袖出了什么事,快步到行宫侧门,就看到许久没见的苏白正站在马车边张望,看到她,俊脸轻红,快步走了过来。
“你回来了,回过国公府了吗,怎么来了这儿?”
“小的去过国公府了,姐姐说您来了这儿,我便来了。”
苏白交给她一只匣子,“小姐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内,苏白跟着处理好江南水患后,便开始借着四处做药材生意的空档,拉了一支绝对忠诚的队伍,里面有被丈夫赶出家门的瞎眼绣娘,有被仇家砍了一条胳膊的江湖豪侠,也有毫不起眼但机灵聪明的十几岁毛孩子。
“这些人都是在走投无路时,被我以小姐名义救下的,他们既能悄无声息混入人群打探消息,也能进入各大府宅为奴为婢做做内应,只等小姐吩咐。”
这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姜卿意,“我需要找一个老太监!”
苏白很快应下。
他走时,姜卿意才想起他带回来的匣子,本以为会是银票之类的,但打开,姜卿意才怔了怔,这里面居然有一条很细、很红、很丑的虫子!
“这该不会是……”
“小的也不清楚,听人说好像是大梁那边的蛊虫,是一个将死之人赠送给路人,求他们埋葬他的,但那些人并喜欢这些东西,恰好我路过,想着小姐擅医术,这东西或许有用,就买下来了。”
姜卿意没见过真的蛊,但也不想拂了他一番好意,点点头收下了。
等苏白一走,才啧道,“好丑的东西。”
刚说完,那虫子像是能听懂一样,乖巧的缩在角落动也不敢动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原因
姜卿意觉得还挺有意思,就算不是蛊虫,养着当个小玩意儿也不错,回去就叫北风找个东西把它装起来,结果北风给她找来个空心镯。
“你要我成日带着这个丑……”
姜卿意见那虫子缩得更厉害了,居然奇异的生出一丝怜爱,“罢,就养这镯子里吧。”
将虫子扔镯子里,也不知道它吃什么,弄了点叶子扔进去就没管了。
给康嫔看过,开了方子,姜卿意就不怎么待在院子里了,不是去看张婉如,就是去越修离跟前晃,想问他蓝溯的踪迹,奈何越修离就是不说,西舟也闭紧嘴巴,气得一同来的谢景发誓。
“他要真敢干抛妻弃子的事儿,我阉了他!”
“婉如还没给他生儿子。”
“没生最好!”
越修离看了眼刚拆开的信,再看这两日有空就来他跟前闹的两人,揉揉被吵得疼的眉心,问谢景,“此番回京就该成婚了吧。”
“那杜丽娘我……”
“要成了,家里喜宴都备好了,只等小景回去就立即完婚。”
谢梧笑道。
谢景瞪大眼,他一直以为大哥他们是在开玩笑,怎么这玩笑越看越像真的!
姜卿意默默不语的端起茶品了品,极品的铁观音,不错。
“让你准备的蚊子药,准备好了?”
“什么蚊子药?”谢景谢梧齐齐看向姜卿意。
姜卿意差点一口茶呛住,瞪越修离,越修离浑然不觉,“多备些,最后一日的春猎所有人都不会下山,山上没药没食物,往年便有世家小姐饿得虚软连蚊子都没力气赶,最后满身红包哭着被抬下山的。”
“那倒是,不过阿意你放心,有我在……”
谢景话未说完就被谢梧捂着嘴给拽走了。
姜卿意乐得不行,等人走了,才趴在越修离书桌对面瞅他,“殿下知道康嫔暂住在我那儿吗?”
“嗯。”
“是殿下的主意?”这次康嫔一定是他从宫里找出来作证的,他想做什么,想把赵嘉禧拉到他这一边吗?
想到这个可能,姜卿意眉心都要打结了。
“你知道赵嘉禧年幼时,主动告发康嫔,才得以从康嫔被打入冷宫时脱身吗?”
“知道。”
所以她一直觉得赵嘉禧是个绝情到极致的人。
越修离道,“但孤最近才查到,事实并非如此,是康嫔主动教他这么做的。”
所以赵嘉禧并非绝情,反而对这个母亲怀着深深的愧疚,孩子爱母亲是天生的,赵嘉禧也是如此,他比外人想象的,要更加在乎康嫔这个娘。
“所以……”
姜卿意眼睛微亮,“康嫔在我手里,其实是让晋王投鼠忌器?”
越修离赞赏的看着一点就透的她,“这是其一,至于其二,你很快就会知道。”
“噢。”
姜卿意应下。
越修离看她磨磨蹭蹭的还不走,放下奏章,“怎么了?”
姜卿意含含糊糊的,“好久没见殿下了,怪想的。”
话音刚落,越修离已经撑着桌子过来,噙住了她的红唇,似压制着掠夺的温柔,又会在攻城略地时情不自禁的占有。
姜卿意睁着眼,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越修离的喉结轻轻的滚动。
他衣襟那样整齐,那样的禁欲克制,可他此刻,在动情。
姜卿意的心脏砰砰直跳,跳的越修离都禁不住轻笑着略起身,望着她水盈盈的眼睛。
“心快跳出来了。”
“差一点儿。”
姜卿意回答。
越修离觉得她实在太可爱,居然还这样乖乖的回答。
快了,等此事解决,他便要将她娶回家!
“乖,回去准备吧。”
“噢。”
姜卿意又点点头,起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小跑过来,“殿下,再亲一下。”
越修离笑着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姜卿意这才心满意足的出来,去准备明日要带的东西了。
许是因为勋王府和宋玉柔的事,在上山之前,除了宋菱儿来说了会儿话,再没人敢上来找不痛快,就连梁楚华那边也不再有丝毫动静,直到翌日上山。
清早,姜卿意换了轻便的骑马装,临别时去看张婉如。
“等我猎一只野鸡给你补补身子!”
张婉如噗呲笑出声,只叮嘱,“县主自己小心才是。”
姜卿意看着她红肿未退的眼眶,“你放心,蓝溯就算死在了外头,我也给你把骨头找回来。”
张婉如的笑容终于变成了眼泪。
“不用,我也不想见他了。”
张婉如在姜卿意走时,补了一句,“死了也不见!”
张婉如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姜卿意相信她不会犯傻,才带着北风上山了。
皇帝早已经在山上,换上了戎装,带着关定海和一众锦衣卫翻身上了马。
“今日猎物最多者,朕有重赏!”
年轻的将军公子们一阵欢呼,全然不受勋王这唯一的亲王此刻蹲在大牢的影响。
德妃和谢贵妃等随行妃嫔们坐在不远处凉亭中,姜卿意上来,谢贵妃便朝她招了招手。
“贵妃娘娘。”
姜卿意一一行了礼。
谢贵妃笑着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不来看本妃也就罢了,你与代柔关系不错,她的婚事就要定下了,你怎么也不来看看?”
德妃温温柔柔端起茶盏,“是啊,代柔还说想你呢。”
“臣女不知此事,回头一定入宫请罪。”
“你知晓就好,不过入宫的时候礼物多带几份,除了代柔,几位皇子的皇子妃也要定下了,这次狩猎的大礼就是这个呢。”
谢贵妃笑说。
姜卿意心头一跳,这是皇帝临时决定的吗,不然之前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
再看德妃,一丝波澜也没有,好像也很乐见其成一般。
却想不出古怪在哪儿,毕竟几位皇子选妃,怎么看都与她和太子殿下没有半个铜板关系,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谢贵妃为何要特意提呢?
难道只是随口一说么?
从凉亭出来,姜卿意问北风,“今儿来狩猎的人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北风也被她这天马行空的一句给问住了,一时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
姜卿意翻身上马,摆弄着狩猎的长弓,预备见到太子了问问他,结果刚勒紧缰绳,脑海里一个想法飞快闪了过去,让她心神一绷!
马儿飞驰出去,穿过荆棘的山林。
姜卿意还没完全厘清脑海里的思绪,就撞上了她在想的人——梁楚华!
梁楚华同样一身骑马装,但穿了一层软甲,看起来更加英姿飒爽。
“楚华公主。”
“我在等你进林。”
梁楚华直截了当的说,“我知道,衍之为了你,不会再娶侧纳妾,所以,你很碍眼。”
姜卿意朝北风看了看,北风轻轻摇头,示意梁楚华带的几个侍卫不足为惧。
“所以,楚华公主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么?”
“我自然没那么空闲。”
梁楚华说完,拿出一片树叶样的东西,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林中无端刮起一阵阴风,几匹马儿也变得十分不安,踢踏着想走,不停的打着鼻息。
姜卿意警惕着,可等了半晌,再没有任何异动。
姜卿意忍不住摸了摸马儿的脖子,看向梁楚华,“那么公主是为了给我吹这么一段曲子,还是为了吓唬我的马?”
“怎么会没用?”
梁楚华身边的侍女惊讶。
梁楚华盯着姜卿意清亮的眼睛,慢慢取下树叶,皱眉,没有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变,这跟以往中蛊的人的变化不一样。
“公主?”
“你走吧。”
梁楚华也干脆。
姜卿意这下是真的一头雾水了,不过她让她走,她也没道理硬要留这儿跟她没话找话。
只不过走时,姜卿意特意问了句,“公主可知皇上今日要为几位皇子赐婚?”
梁楚华神色更冷淡。
看来是知道,而且知道自己赐婚的对象是谁了。
姜卿意再次替梁楚华掐了一卦,同样是姻缘卦,此番赐婚,她会接受。
姜卿意有些看不懂这位楚华公主了。
“小姐,走吧。”
“嗯。”
姜卿意驾马离开。
她刚走,梁楚华的侍女便从附近的树上用罐子取了一条白色的细细虫子来,皱眉,“公主,你看它,好像被吓到了。”
“怎会如此?”
“传说当年巫族炼成过一条蛊王,万蛊臣服,所有小蛊见到都会吓得退避三舍,莫非是那蛊王出世了?”
“你也知道是传说,巫族仅剩的人全部被拘禁在那片山里,根本不可能踏出一步,还与姜卿意有什么接触。况且,巫族若有蛊王,他们岂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侍女想到什么,轻轻打了个寒颤。
梁楚华仿若没看到,只盯着姜卿意离去的背影,“她身上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那我们要安排人去查探吗?”
“查。”梁楚华冷声,“即便剐下她一层皮,也要给我查!”
姜卿意跟北风出来后,跟他说起自己理不清的思绪。
“我原本以为德妃和皇帝是要算计四皇子迎娶楚华公主,这样一来四皇子的势力就是整个大梁,可方才见楚华公主的反应,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您理不清,不如去问问太子殿下?”
“也是!”
姜卿意驾着马就去找太子,但不知太子去了哪儿,路上她遇到了谢景兄妹和宋菱儿,就是没见到太子殿下。
宋菱儿很快就决定跟着姜卿意一起走了。
“你不去打猎,听说猎物多的小姐有赏赐。”
“我又不擅长。”
宋菱儿对打猎本来就兴致缺缺,反倒是跟着县主更让她欢喜。
姜卿意随她。
谢景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被谢茵拉住,“哥哥,我崴了脚,我们在这儿歇歇吧。”
“可是……”
“哥哥。”
谢茵含着泪看他。
谢景心一软,“好吧好吧,那阿意,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跟来。”
姜卿意巴不得他们不来,但她特意看了谢茵一眼,“谢小姐听过‘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么。”
“我、我没读多少书,哥哥,你知道的。”
谢茵仿佛被羞辱了一般,白着脸低着头,怯怯往谢景身后躲。
谢景皱眉,“阿意,你这话什么意思,茵茵她又哪里做错了。”
姜卿意没理会谢景这个傻的,她越来越肯定,谢茵不是谢家当年丢的那个女儿了,但诡异的是,不论是谢梧还是太子殿下那边,都迟迟没能找到证据。
不过无妨,谢茵很快会自己承认的!
“走了。”
姜卿意驾着马就往前边山尖上的凉亭去了。
谢景想往前追,谢茵便拉住了他的手。
“哥哥……”
谢茵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太久。她悄悄的,悄悄的将手指滑入谢景的指缝,在他想抽离时,紧紧握住。
谢景一头雾水,“茵茵,你是不是吓住了,你别怕,阿意她没别的意思。”
“哥哥,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我也喜欢你啊茵茵。”
谢茵眼底涌上巨大的欣喜,就听他继续道,“你是我的妹妹,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女子就是你了。”
说着,谢景便要抽开手,谢茵忽然猛地抓紧。
“哥哥!”
“茵茵,你怎么了?”
谢茵思绪很乱,既有对谢景即将成婚的不满,也有姜卿意方才那句‘鸠占鹊巢’的恐惧。
她知道了!
她不会允许自己鸠占鹊巢的,她很快就会查到真相!
纵然谢茵有千百种办法,攥住娘亲的心,让娘亲只认她这一个女儿,但她要的不是这个。
谢茵满眼的泪,带着迷乱的疯狂和深深压抑的爱慕。
她哽咽,“哥哥,如果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而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呢?”
山风掠过。
姜卿意站在山顶,还能看到还在那儿说话的谢景和谢茵,不知道谢茵说了什么,谢景犹如触电般飞快后退了几步,然后翻身上马跑了。
“怎么了这是?”
“谁知道呢。”
姜卿意勾唇,“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在这儿用午膳吧,等午膳过了,我们就出山林。”
宋菱儿美滋滋的点点头,去看北风烤肉了。
姜卿意上山可不止带了蚊子药,还带了好些调料,这顿烤山鸡美味的不得了。
酒足饭饱,姜卿意咬了口宋菱儿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摘来的野果子,刚被酸得流眼泪,就见正收拾的烤架的北风脸色一变。
“怎么了?”
“狼烟!”
姜卿意蹭的站起来,越修离已经策马出现,“上马!”
姜卿意二话不说,立即抓住他的手,被他拉到了怀中。
不多会儿,便到了另一处高地上的小型建筑中。
这是专供来打猎又不愿意下山暂住的地方,不大,但墙高瓦厚,还有两扇大铜门,十分坚固!
姜卿意刚到,就见不少人都陆陆续续往这里赶了来。
“到底发生何事?”
“勋王造反了!”
“勋王不是已经被抓了吗,怎么会造反?”
“听说是押解回京的路上跑了!”
不大的地方挤满了人,叽叽喳喳,议论不绝,看见越修离进来,才纷纷松了口气。
“有太子殿下在一定没事!”
“没错,咱们还有太子殿下在呢。”
贵女们纷纷涌过来,姜卿意直接被挤出了人群。
“报——!”
门外,一个后背中箭的士兵踉跄跑了进来,“山下已经被包围,陆庭大人冲入敌军,与我等走散,求援消息无法送出去!”
“什么!”
人群大惊,陆指挥使这样的人物居然都冲不出包围圈,那底下该有多少的兵啊!
越修离眉梢渐冷,刘公公已急匆匆从里面出来,“太子殿下,皇上宣您晋见!”
越修离应了声,准确看向被挤到人群外的姜卿意,“阿意。”
人群自动让开路。
“先找个地方歇着,山下的事不必太担心。”
不太担心……是什么意思?
姜卿意眨了下眼,看到越修离眸底一闪而过的杀伐果决,心跳忽然加速,好像从来狩猎开始,殿下就十分镇定,甚至勋王与武安侯旧案牵连之事,他也并未太过惊愕。
就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那这场造反呢?
越修离去里间后,贵女们都围到姜卿意身边,央求她算一卦,算算她们会不会出事。
姜卿意依言为她们算了一卦,“平安。”
人群彻底松下那一口气该干嘛干嘛去了。
不多久,里面传出消息,太子将与关将军一起带兵下山,四皇子和五皇子以及剩下几位年轻将军一起守在山上。
姜卿意遥遥看着太子殿下换上甲胄,带着不多的护卫骑马离去,身影化作林间一抹白影。
“栖霞县主,随奴才过来。”
人群欢呼时,一个小太监悄悄走近。
姜卿意瞥见他掌心飞快展现的东宫腰牌,会意,在人群都关注着太子一行时,悄无声息退出人群,随那小太监绕过不远处的拱门。
“前面有一面紫藤花墙,花墙后有一扇小门,小门直通山脚,县主直接从这里下山,山脚下有太子殿下的人接应。”
小太监说完,墙那边便传来了另一个太监的声音,“栖霞县主可在,皇上宣召!”
“县主,快走!”
小太监说完,飞快往回走去。
姜卿意不敢耽搁,飞快提着裙子带着北风快速找到那紫藤花墙,揭开墙上垂下的厚厚藤蔓,后面果然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北风进去开路,姜卿意也飞快进去,紫藤藤蔓刚放下,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紧接着便是呵斥。
“外面危险,立即找到栖霞县主!”
姜卿意攥紧衣襟。
北风提醒,“我们先下山。”
“嗯。”
姜卿意满肚子的疑惑,但没有浪费分毫时间要纠缠个真相。
北风也一声不吭的在前面清理路上的杂草和枯枝,甚至还有动物的尸体,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脚步踩在台阶上细微的声响。
不知过去多久,前面终于出现微光。
“前面就是……”
咔嚓——!
姜卿意感受到脚底踩到的细小的东西,心道不好,下一秒,脚下踩空,整个人就这样跌了下去。
跌下去的那一刻,姜卿意都佩服自己,居然不是喊不是叫,更不是害怕,而是下意识的摸出三个铜板给自己抛了一卦——离为火,横生财,居然是发横财之卦!
“抓住了!”
北风足尖倒吊在洞口,整个人垂下,总算险险抓住了姜卿意。
但姜卿意却镇定的看了他一眼,“撒手。”
北风大惊,难道因为太子殿下没提前知会县主今日之事,她居然生气的要自尽了!
“县主,你千万别做傻事,今日之事其实太子殿下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造反乃是谋逆死罪啊,他不告诉你,就算被发现了,也只是他一人背负这个罪名,你还可以脱身,可万一告诉了你,那不就……”
“我是说,我已经快到底了,你不必拉着我了。”
姜卿意看着寡言的北风快急成西舟的样子,好笑道。
北风还是确认了一遍,“当真?”
“当然,我就这么脆弱吗?”
北风想想,好像的确不是,越是跟着县主,就越是了解她骨子里是多么坚韧的一个人。
北风讪讪松手,姜卿意感觉只是小跳了一下,就踩在了坚实的地上。
“而且,我们好像,发财了。”
姜卿意看着前方。
北风也跳下来,只觉得眼前好像都豁然开朗了,毕竟没有人会不在看着几箱子倾倒的金灿灿的黄金时,豁然开朗的。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黄金?”
“县主可知大约三十多年前,这一片曾盘踞过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
姜卿意看他,三十年前我娘都还是个小姑娘,你猜我知不知道。
北风尴尬的咳了咳,说道,“三十多年前,新帝历经几年夺嫡之争,终于登基,而旧王那些私兵忠臣们便纠集在了这一带附近,既盘算着东山再起,也打家劫舍,给新帝找麻烦。”
“新帝几次带兵围剿,但这一带山林众多,往里了去还有毒瘴气,以至于多年没能肃清这群祸患,百姓怨声载道,就连商队也一直不敢进京,新帝为此被百姓百官谩骂,都说是他太过血腥杀害自己兄弟招来的报应。”
“因此,新帝时常出罪己诏,动不动就去庙里吃斋念佛,那阵子,朝堂乌烟瘴气,新帝初登基根基不稳,也是茶饭不思。”
“那后来呢?”
北风沉默了下,才无声叹了口气,“后来,是还年轻的武安侯不忍新帝如此,悄悄带了一支府兵,出其不意潜入大山,绞了这群匪兵。”
“那一站,我年幼时跟太子殿下一起听蓝将军说过,武安侯带进去的府兵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原本武安侯也是回不来的,他身中瘴毒,身上中了五支箭,藏匿在山中的旧王或许是轻敌,又或许是觉得这么死便宜了他,于是近乎剐了他四肢的皮,绑在一匹疯马上拖拽着。”
“却没想到,武安侯硬是凭着同归于尽的一口气,杀了旧王,后来被疯马拖着出了山林,又恰好遇到个疯疯癫癫但医术奇佳的年青道士,这才保住一条命。”
听到这儿,姜卿意的心也莫名跟着沉了一沉。
“武安侯立下的,是大功。”姜卿意说。
“是啊,所以武安侯一回来,皇上便册封了太子殿下的母妃为皇后,够仁厚吧。”
北风有些嘲讽的说,“再后来,侯爷替他南征北战,功勋一日大过一日时,他突然就冷待了皇后娘娘,再后来,侯爷便说自己一身旧伤,上不得战场了,卸了所有兵权,才四十来岁便赋闲在家,任凭同僚如何嘲讽,也不再沾手任何军务。”
“可即便这样,大梁与大晋那场战役,前线那群废物扛不住了,侯爷看不下去,还是请了个押送粮草的任务,想去驰援,结果……”
结果武安侯满门抄斩,抗击大梁的十数万将士埋骨黄土。
武安侯成了战败的罪魁祸首,受尽凌辱折磨,枭首挂于城墙遭人唾弃,甚至皇后也受牵连不得好死,太子殿下流亡多年,多次差点死在外面。
姜卿意看着这堆黄金,突然觉得一阵胆寒。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薄情之人,也难怪,能生出赵嘉禧那样的儿子!
“当时武安侯押运粮草,是谁在边塞带兵?”
姜卿意想到什么,忽然问。
北风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儿,轻笑,“勋王。”
养尊处优的勋王,皇帝原本不打算让他带那场兵的,但勋王似乎年轻气盛,也想用战场证明自己,结果害死了所有人,自己去问心无愧享受富贵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