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饶就不轻饶,我怕你啊!”
“你放肆!”
“我扇你巴掌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放肆了!”
赵元珠指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看向勋王呜的一声哭出了声。
勋王黑着脸叫人扶起赵元珠,冷嗤,“皇上有令,栖霞县主不守规矩,藐视王法,责令暂押大牢,好好反省吧!”
“原来皇上不杀我。”
“这也算不得要杀头的大错。”刘公公想缓和一下气氛,就听这一向沉稳聪慧的栖霞县主笑看着赵元珠说,“那你以后小心些,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
赵元珠急得看向勋王,勋王安抚的拍了拍赵元珠,“这大牢阴暗潮湿,生着许多的毒蛇毒虫,希望栖霞县主的命跟你的嘴一样硬,能活着出去了。”
“不劳勋王殿下费心。”
姜卿意径直往一旁的空牢房走进去,在干草堆上盘膝坐下。
勋王看她这般油盐不进,冷哼一声,带着怨恨的赵元珠离去。
刘公公欲言又止,姜卿意朝他一笑,“公公,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您要打什么赌?”
“就赌,赵元珠什么时候来求我。”
“啊?”
这……有可能吗?
刘公公心道,元珠郡主自小便是娇惯跋扈的人,只有她欺负人的,没有人欺负她的,今儿栖霞县主把人压在地上打,赵元珠没手撕了她,全因为有太子殿下镇着。
道歉?下辈子吧。
姜卿意笑笑不说话,只请刘公公帮忙把张婉如放下来,再找些药来。
“虽说有赵元珠指认,但罪责还未定下来,皇上也没说要杀了她,对吧。”
刘公公想到上次县主给自己解了卦,轻笑,“县主说的是,只不过蓝夫人之事,皇上已经全权交由勋王府处置,县主还是早做准备。毕竟,皇上对太子殿下不肯娶侧纳妾之事,很是不满。”
姜卿意眸底轻轻一黯,没有应声。
刘公公心底轻叹,挥着拂尘离去。
他一走,狱卒便赶紧将张婉如放下来,跟姜卿意安置在了一起。
“婉如,你还好吗?”
“县主……”
张婉如挣扎着说出两个字,便含着泪疼晕了过去。
姜卿意小心揭开她的衣裳,看到里面一道道皮肉翻起都快见骨的伤口,牙关轻咬,一个个的,真当她是吃素的!
姜卿意摊开掌心,那里是从赵元珠头上抓下来的头发和血肉。
“小姐,属下先出去找太子殿下。”
“告诉殿下不必担心我,我在这大牢之中,正好避一避大梁的人。”
北风惊讶。
姜卿意轻笑,“你真当我一时头脑发热啊,我要收拾赵元珠有的是办法,犯不着急吼吼的在这儿把她打一顿,但只有在这儿打了她,我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
既能照顾婉如,又能避开外面的算计,一举多得,至于外面的账,等出去,再好好算总账!
“总之,这几日多送些药来,尽量不要跟外面的人接触。”
“属下明白!”
北风一走,姜卿意便将赵元珠的血肉头放在地面中央,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赵元珠骂骂咧咧的收拾好伤口,看着宋玉柔送来的‘玉容散’,冷笑,“说是毁容的好东西,留一些下来,明儿她再来,便抹一些在她脸上,本郡主也好看看效果。”
“郡主为何如此,宋小姐不是在帮您……”
“帮我?蠢货!她只是在利用我罢了,你当我看不出她的心思么,她跟她那妓子出身的娘一样都不什么好东西,先前我听她的,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办法的确不错罢了。”
赵元珠恨道,“你真当我蠢么,如今我出了事,她却还想美美隐身,这天地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丫环眼神闪动,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确定赵元珠睡熟以后,丫环才悄悄离开,到了院外,见到了正在等候的人,连忙行礼,“五殿下,宋小姐。”
“怎么样?”
丫环如实将赵元珠的计划说了。
五皇子当即要冲进去找赵元珠的麻烦,被宋玉柔拦下。
“殿下别急,事儿,我们还得仰仗郡主去办。至于之后么……”
宋玉柔低笑几声。
话未说完,院内突然爆发出赵元珠的尖叫声!
“怎么了?”
丫环急匆匆赶回去,刚推开房门,就吓得跪在了地上,惊恐的瞪着床上突然发狂的抓挠着自己的脸,喉咙里囫囵发出类似野兽低吼的赵元珠,“郡、郡主,你怎么了?”
丫环还没喊完,赵元珠便扑了过来狠狠咬住了丫环的脖子,用力撕下了一块血肉!
“元珠郡主发狂了!”
寂静的夜被这一句打破,紧接着,敲锣声,脚步声,卫兵穿着厚厚甲胄跑过的声音不绝于耳,反倒是这大牢之中最为宁静。
姜卿意面色苍白的靠在墙角,小心的用金针替自己灸穴恢复,直到天明。
狱卒送来饭菜,应该是东宫有过吩咐,膳食跟平日里她们吃的一样。
“听说了吗,昨儿夜里元珠郡主好像被鬼祟附身了?”
“这么可怕?”
“何止可怕!听说昨儿红了眼,像野兽一样吼叫着,见人就上去撕咬,尤其是勋王,手臂都被撕下了一块肉,要不是被勋王打晕了绑起来,只怕能把人活活咬死!”
“啧,怎会如此,咱们这行宫没听说有什么冤魂呐。”
“冤魂没有,但野兽的魂还没有吗?”
这里可是猎场,每年春猎秋猎,闲暇时王孙公子还要来打猎,要死多少的野物?
数不胜数!
更别提以前小郡主赵元达还在时,他最喜欢生剥猎物皮肉,还要活吃猴脑,那残忍血腥,催生出几个发了狂的野物冤魂也不奇怪。
看守们无聊,这事儿翻来覆去的讨论,无人注意到牢房里,姜卿意唇瓣勾起的讽刺。
昨夜的阵法,叫附魂,的确是招附近怨气大的冤魂,附着在某人身上。
当然了,如若没有因果,那怨魂也是附着不上去的。
能附身,便说明赵元珠活该!
“不过咱们这大牢,不是还有一个雾山观主吗,她一定能驱逐那冤魂吧。”
“呵,你们怕不是忘了,县主为何被关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那赵元珠?
勋王过来时,听到这样的对话,脸黑了几分,但为了女儿,到底还是走了进来。
姜卿意正在吃早饭。
张婉如喝了些粥,她胃口不错,将剩下的都吃了,勋王让人打开大牢门时,她刚往嘴里放下最后一个虾饺。
“不知县主的气可消了?”
姜卿意慢吞吞的嚼着虾饺,望着他,也不吱声。
勋王脸上青筋跳了跳,等着她把虾饺吃完!
但姜卿意吃完,又不紧不慢的漱漱口,擦擦嘴,最后喝口茶润润,才看向勋王,“这大牢里潮湿,蛇虫鼠蚁实在多,我一夜没睡好,是有点儿起床气,还没消完,不知勋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勋王盯着她,气极反笑,“你是不是觉得,有太子在,你就真的高枕无忧了?栖霞,你可知道什么叫远水解不了近渴,本王若现在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觉得就算太子事后怪罪,你还能死而复生吗?”
姜卿意神色微变。
勋王满意的哼了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叫识时务,否则……”
“否则,皇叔要背着孤,动用私刑,处置了孤的太子妃么?”
大牢门口一暗,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缓缓踩着楼梯下来,每一下,都像是逼近喉咙的锋锐,吓得牢中狱卒瑟瑟跪伏在地。
勋王回头,看向来人。
“太子怎么来了,栖霞之事皇上已经全权交由本王处理,难不成太子又要再一次为了栖霞违逆圣意?”
屡次违抗旨意,迟早,是要被剥去太子之位的!
越修离脚步停住,狭长凤眼轻抬,睨了眼大牢里把早膳吃得干干净净的姜卿意,眼尾染上几许笑意,“孤此番来,并非为了栖霞。”
勋王眯眼,“太子总不会是为了别人的妻子而来吧?”
张婉如干涸的唇瓣微动,焦急的看向姜卿意,但姜卿意只是安抚的拍拍张婉如,放心,殿下有分寸。
“当年武安侯请命运送粮草上战场前,应当去过一趟勋王府。”
越修离慢声。
勋王轻怔,而后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强作镇定,“那么久的事,本王记不清楚了。况且就算如此,又如何,本王当时奉皇上之命,统管粮草分拨之事,他既要押运粮草,去见本王是很正常之事。”
“那皇叔可曾特意为武安侯指明路线?”
“记不清了……”
“无妨,孤已经找到当年在勋王府的小厮,他曾亲耳听到,勋王特意为武安侯制定了一条绝对安全的路线。”
勋王猛地抬起头盯着越修离,“太子想做什么!”
“皇叔难道不知,孤一直以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越修离薄凉的问。
勋王盯着眼前这个手握权柄生杀予夺的侄儿,齿关发冷,是了,越修离是要查武安侯旧案的,只是他大张旗鼓的说要查,但之后便再未提过此事,让勋王渐渐竟疏忽了此事。
再加上他陷入与晋王的争斗和对皇上自证忠心的旋涡中,更加不曾再将此事放入心上,谁知、谁知……
“就算如此,也证明不了什么。”
“皇叔怎么会以为,孤提出此事,却不拿出证据呢。”
越修离轻笑,“看来。是皇叔的确是冯唐易老,力不从心了。”
越修离说完,勋王的心腹已从外面哭丧着脸跑了进来,“王爷,晋王携康嫔入行宫,说要揭发、揭发您操纵武安侯旧案,已经令人围了咱们院子,令您即刻去过去回话!”
勋王心口像是有一口大钟,重重锤响,一段话也变成了杂乱重复的回音,要在他脑海炸开。
不,他是皇兄唯一的胞弟,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康嫔算什么东西,晋王又算什么,皇兄绝不会顺水推舟,让自己去死的!
“去,见驾。”
勋王往前走了一步,却腿软的踉跄了一下,被越修离扶住。
勋王并未感激,只阴沉沉看了眼越修离,甩袖快步离去。
毕竟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兄的无情!
大牢里,姜卿意睁大眼,所以殿下说让她等一等,是因为他不止要收拾赵元珠,而是要将整个勋王府连根拔起?
“孤的太子妃身手似乎不错?”
越修离笑看着她。
姜卿意总觉得他这笑让人头皮发麻,“勉勉强强……”
“还挺谦虚。”
“谦虚是美德。”姜卿意见他的笑逐渐变冷,忙补了一句,“就跟爱慕殿下一样,是我每日都要复习的功课。”
越修离,“……”
姜卿意捂住脸,这都不能把你尴尬走吗,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越修离看她通红着脸躲躲闪闪的样子,笑意融入眼底,犹如腐朽的枯枝上,生出了新芽。
问院子里的下人,下人也说不知道。
张婉如凄凄的靠在床头,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如今的模样,他嫌弃了也是理所应当。”
“怎么能这样说呢!”
铛铛哭着说,“小姐嫁给他时他说的那些好听话都不作数了么,不说让他伺候,他也该问一声看一眼,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张婉如偏过脸去,悄悄流泪。
姜卿意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处着手,给她重新处理了伤口,看着她喝药睡下了,才出来,问北风,“你去找西舟问问蓝溯在哪儿。”
就算真的不愿意做这夫妻了,也该出来吱个声儿才是,脸都不露算什么男人!
“阿意!”
谢景小跑过来,手里大包小包提着药材,“婉如怎么样,我去看看她。”
说着就要进去,被姜卿意拦住,“你还是别进去添乱了。”
“我怎么是添乱呢……”
“谢茵呢?”
“茵茵她不舒服在房间休息,我一会儿再去看她……不是,阿意,你这话什么意思,婉如变成这样又不是茵茵害的。”
谢景气道。
姜卿意凉凉看他一眼,不想跟这个宠妹宠得没原则的人说话。
谢景也知道自己不该跟姜卿意生气,忙道歉,又道,“放心吧,我来之前跟茵茵说过的,况且婉如的夫君也在呢,我就看看她,问问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蓝溯不在。”
“不在?”
谢景一听蓝溯这几日都没露脸,当即黑了脸,“他当小爷我之前的话是放屁吗,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让他爬回来给婉如认错!”
说着把大包小包往姜卿意怀里一塞气势冲冲的跑了。
北风询问看向姜卿意,姜卿意摇摇头,“别拦了,蓝溯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他去闹一闹才问得出来。”
勋王府的事瞒得很紧,外面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只知道晋王突然带来罪妃康嫔来行宫,赵元珠被鬼附了身等等。
姜卿意因为昨夜设阵,今儿一直觉得手脚阴冷,便拉了张摇椅坐在树荫下头,风吹过,阳光是不是从身上掠过,暖和不少。
一觉睡醒,日头偏西。
“小姐晚膳想在花厅用还是摆在院子里?”
侍女来问。
姜卿意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不必了,晚上我去蹭个饭。”
因为在猎场行宫,不论谁的晚膳桌上都是摆着几道山珍的,宋玉柔的更是如此,天上的大雁,地上的野兔,水里的野生鱼,样样美味至极。
宋玉柔刚在侍女的侍奉下拿起碗筷,就看到姜卿意走了进来。
宋玉柔笑着放下碗筷,低声吩咐侍女,“去通知五殿下过来。”
“宋小姐吃的什么,好香啊,介意多添一副碗筷吗?”
“卿意小姐能来,玉柔荣幸之至。”
姜卿意不客气的在她让出来的主位坐下,看她主动站起来给自己倒茶,“你知道吗,其实大多时候,我都是不愿意主动找人麻烦的。”
她很忙,忙着报仇,忙着查真相,没那么多功夫再记挂那些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宋玉柔依旧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笑,“卿意小姐一向好性子……”
“正因如此,所以外人都觉得我好欺负,是吗?”
宋玉柔捧着茶的手轻轻颤了颤,她一直在试探姜卿意的底线,却原来不是姜卿意没有底线,而是她没有空来收拾她。
姜卿意去接她的茶盏,与她四目相对,笑容一冷,抬手便掀翻了茶盏。
不等宋玉柔开口,姜卿意已经一巴掌将她扇到了地上。
“贱婢,故意烫我,找死!”
“北风,拉下去给我鞭笞三十,以儆效尤!”
“是。”
北风面无表情的抓住宋玉柔的手腕一把将人拉了出去。
宋玉柔恨极,往日的怯弱尽数消散,“卿意小姐三思,伤了我,你要如何同五殿下交代,如何同镇国公交代,你当真以为我娘亲回镇国公府,只是去找虐的吗?”
这一点问住了姜卿意。
宋雪是回去找虐的吗?当然不是,那样满是心机的女人,必然有所图谋,但是……
“这与现在的我,有何关系?”
宋玉柔震惊,她不担心会跟五皇子结仇吗,不担心镇国公会恨她,会再次亏待她娘吗?
姜卿意冷淡瞥过北风的鞭子,“抽,每一鞭子都不许留情。”
‘啪——!’
鞭子抽在身体的声响,既闷又锐,只一鞭子,便打得宋玉柔跪在了地上。
姜卿意冷漠的看着侍女们一边想过来拦,一边焦急的朝外头张望。
“五殿下怎么还不来!”
“拦不拦呀,万一五殿下怪罪怎么办?”
“怕五殿下怪罪,就不怕太子殿下怪罪了?”
院里的动静渐渐也吸引了外头的人,不少小姐伸长脖子往里头瞧,瞧见姜卿意,立即有‘明眼人’出来解释。
“这宋玉柔肯定是勾搭太子殿下了!”
“呸,忒不要脸,咱们县主一向好性子,都被她气成这样,可见她跟她娘一样,都是天生的娼妇,改不了见到男人就发骚的本性!”
“她娘是谁呀,我见五殿下待她那样好,还以为她是好人家的小姐呢。”
“哪呀,她娘就是那宋雪,名妓,跟马夫私奔生下了她,母女两还死皮赖脸赖在镇国公府呢,一对儿不要脸的,真是恶心人。”
宋玉柔被抽得痛不欲生,听到外面的话更加气得眼睛翻白。
她看着姜卿意,“是你安排的!”
“还挺聪明。”
当然不会有那么多‘明眼人’,姜卿意不安排一下怎么行呢?
很快,鞭子抽完了。
北风撒手,宋玉柔也像块烂泥一样跌倒在了地上,她以为姜卿意应该发泄够了,毕竟这样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小姐们,再恨,心里头也还是有那么些可笑的善良的。
却见姜卿意朝她微微一笑。
宋玉柔心头咯噔一声,“你还要做什么……”
话还没问完,一阵嗡嗡声传来。
有人眼尖看到飞过来的那一群,吓得面无血色,“蜜蜂!”
“不,那是马蜂,要死人的啊!”
宋玉柔也是这一刻,才闻到那抽自己的鞭子上,混杂着一股奇异的甜蜜香气。
她惊恐的看向姜卿意,她要做什么!
就因为区区一个张婉如,她还敢真的当众弄死她不成!
第三百一十九章 落荒而逃
姜卿意则施施然起身,吩咐那群侍女,“还不赶紧救你们小姐?听闻马蜂最怕火烧,你们最好取火把来,否则叫它们刺上几次,可就活不成了哦。”
马蜂如同嗡嗡鸣叫的乌云一般,唰的一下,将瘫在地上不能动的宋玉柔包围了起来。
侍女们也吓蒙了,拿火把的拿火把,用水泼的用水泼。
地上的宋玉柔像是一个被扔进了垃圾堆里的野狗,狼狈又可怜。
甚至那侍女手不稳,火把几次灼烧到她的脸和头发,她除了惨叫,没有任何办法。
一如被绑起来凌虐的张婉如。
宋玉柔再又一次被火把滴落的火油灼烧到脸时,憎恨的抬起头看着姜卿意,恶鬼,这一定是地狱里才爬得出来的恶鬼!
“这就是教训,给我记住了。”
姜卿意无声朝她说完,提步离去。
门口的小姐们早就做鸟兽散。
就算有心底犯嘀咕的,也忍不住想,这可是栖霞县主,是雾山观主啊,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这宋玉柔也被鬼附身了呢?
五皇子赶到时,宋玉柔正趴在地上,怯怯柔柔的脸此刻皮肤烫烂肿起水泡,水泡破了的地方,露出粉色的狰狞的肉,让她看起来分外可怕!
五皇子下意识的后缩了一下,下一秒宋玉柔巴巴儿望着他,就哭了起来。
“殿下,救我。”
那声音,颤到五皇子心底去了。
五皇子大怒处置了旁观的侍女们,立即将宋玉柔送回房,又请了太医来,几乎守了她一夜。
等到第二天天明,便道,“玉柔,你放心,这仇我替你报!”
说罢,便气势汹汹叫上人冲去了姜卿意的院子。
“姜卿意!”
五皇子踹开院门。
“昂。”姜卿意就坐在院子里,在石桌上摆弄阴阳卦,闻言,抬眼,“五殿下有事?”
从他去见宋玉柔,姜卿意便知晓了,如今他来,也不在她的预料之外。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行宫这样虐待欺辱人,你今日不给个说法,我必要你百倍偿还!”
“如果我说,宋小姐是被怨灵附身,我是去替她驱邪的,这算不算个说法?”
“怨灵?”
五皇子犹豫了下,很快哼道,“玉柔性格乖巧胆怯,照我看,你才是怨灵附身了才是!”
姜卿意笑了下,没有立即回答。
五皇子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
姜卿意重新卜下一卦,看向五皇子,“我在宋玉柔身上看到的那个怨灵,她自称茉儿,茉莉的茉,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说她很怨。五皇子,你知道她在怨什么吗?”
姜卿意看着五皇子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嘴角轻翘,“五皇子若是不信我,尽可继续去找宋玉柔,只记得每日多晒晒太阳补补阳气便是,若是不幸遇上连日的阴雨天……”
“你别说了!”
五皇子铁青着脸,“我才不信,什么怨鬼,什么茉儿,莫名其妙,本王还有事,懒得跟你掰扯!”
说罢转身就走了,出门槛时还被绊得摔了一跤,却一点儿脾气不敢发,爬起来就走了,怎么看怎么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这个五皇子果然是做贼心虚了吧。”
北风出来。
姜卿意昨儿就知道他会去找宋玉柔,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这茉儿,曾是他身边的一个宫女,性子跟宋玉柔装出来的意外的相似,却在十五岁可以给五皇子做通房侍妾的那一年,‘意外’落水而亡。
“这后宫的湖底,一定累累白骨。”
“他不足为据,倒是勋王府的事怎么样了?”
“还没消息传出来。”
姜卿意再次落了一卦,但卦象上像笼罩着一层阴云,让她看不清前路,看来那独眼老道的阵法并非一开始给她设阵的那个人,她也没能破了那看不见的针法。
阵法之力,起始最强烈,之后便趋于稳定,她被那独眼老道给混淆了。
姜卿意看了看出现了一条细微到几乎不可见裂纹的阴阳卦,起身,“我们去看看元珠郡主。”
既然卜算不出来,那就直接去看。
出门沿着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过去,还未穿过中庭,就看到湖畔修长的身影。
姜卿意刚要出去,另一道声音传来。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你这样做,你自是名利双收,但那些为你而死在路上的人呢,他们家庭破碎,死无全尸,你真的能狠下心不闻不问么?”
越修离回答了什么,姜卿意没听清,但大概是拒绝了。
因为很快,他对面的逍遥王笑着摇了摇头,“衍之,本王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此事本王都不能为你压下去,你若真的选择如此,你怕要后悔,尤其,你现在还有了软肋,不是吗?”
姜卿意想靠得更近些,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跟前已经有一双笔直的腿走过来,站定。
“阿意在此乘凉?”
“啊,嗯。”
姜卿意站起身,想用眼神去问北风为什么不给她提个醒,就看到被西舟已经捂住了嘴的北风。
越修离看她这眉眼官司,轻笑,“下次乘凉换个地方,此处荫凉少,蚊虫也多,别凉没乘到反叫蚊子咬几个包。”
说起来,姜卿意还真觉得脸颊有点儿痒,一摸,嘿,这死蚊子!
越修离看她含含糊糊的应声,愈发觉得可爱。
“听闻一早老五去找了你的麻烦?”
“没事,吓唬走了。”
“嗯。”越修离道,“老五暂时不用放在心上,小心提防些大梁人即可。”
姜卿意想问一问方才逍遥王跟他说了什么,越修离只是眉眼清寒,“孤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些事,知道的越少,麻烦越少。”
不知道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不必成日背着包袱,忧心忡忡。
“殿下,勋王肯认罪了,皇上请您过去!”
有小太监匆匆跑来。
姜卿意闻言,都替越修离松了口气,想扳道大晋唯一的亲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让他认罪伏法,起码武安侯旧案的大部分人泉下有知都能合眼了。
但抬头,才见越修离眸色很冷。
殿下不高兴吗?
“过两日便是春猎收猎宴,所有人都会上山,你回去多备些蚊虫叮咬的药,以免乘凉的时候叫蚊子抬走了。”
还有完没完了!
姜卿意气得瞪他,越修离却笑着的揉揉她头,往皇帝寝宫方向而去。
北风过来道歉,姜卿意没怪他,“回去吧。”
“不去见元珠郡主了?”
“既然要认罪了,赵元珠自然也会受牵连。”
而且太子殿下说得没错,她的确该回去准备些东西,夏季茂密丛林的蚊虫可毒呢!
第三百二十章 嘿,好东西
姜卿意扭头往回走,还没到院子,就看到了一道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身影——赵嘉禧之母,康嫔!
康嫔跟前世记忆里,有很大的差别。
前世赵嘉禧得势,早早接出了康嫔,又有她这个儿媳不计金银的供养着,养得珠圆玉润,雍容华贵。
可现在,康嫔还只是个在冷宫备受折磨、面黄肌瘦的妇人。
“栖霞县主,父皇恩准,让你为我母妃调养身子,恰好你这院子也大,我母妃这两日便先住这儿了。”
赵嘉禧道。
姜卿意看着康嫔身后的四个宫女,看来皇帝是真的把康嫔从冷宫放出来了。
姜卿意行礼。
“不必多礼,听闻县主医术精湛更胜太医,这两日就辛苦县主了。”
康嫔的话很是客气。
姜卿意忽然觉得讽刺,前世她百般讨好这个婆婆,要金不敢给银,晨昏定省,服侍妥帖,得到的却是她的颐指气使和白眼,而今她与她没关系了,她却谨慎客气了起来。
“算不得辛苦,既是皇上吩咐,臣女自当尽心竭力。”
“母妃,你先回房休息吧,儿臣有话嘱咐栖霞。”
“也好。”
康嫔看起来很疲惫,走之前还朝姜卿意友善的笑了笑。
赵嘉禧看人离开,才看向姜卿意,“此番勋王被定罪,有我母妃一番功劳,我希望你真的能治好她,而不是怀着旧怨做些手脚。”
“晋王殿下指的旧怨是什么?若是我没记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康嫔娘娘。”
赵嘉禧见她不肯承认,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只轻笑,“阿意,你的变化真的出乎我所料,也变得更加让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