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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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突然觉得心口很痛。
宋雪脚步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想先避开,就听姜淮道,“你们先回去,需要什么只管跟管家提,除了出府。”
说罢,粗暴的扯着宋雪离开了。
“淮郎,你扯疼我了。”
姜淮一把将她扔进她的房间,吩咐下人,“给她收拾东西。”
“淮郎要赶我走?”
“走?”
姜淮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阴狠的盯着她,“是你害得我美满幸福的家变成今日的模样,是你在我放弃了一切想接你回来时假死跟那下贱的马夫逃走了。”
“宋雪,你的确是个下贱的贱人,妓子无情,本公也没工夫再跟你玩这种把戏了,从今往后,你就好好待在本公给你的别院里,再敢跑,本公扒了你的皮!”
宋雪眼神一缩,姜淮忽然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拔下她头上的发簪抵着她的脸,狠狠划了下去!
惨叫声惊起一片鸟雀。
姜卿意让苏袖喝药睡下,出来就听焰娘说了这个消息。
“本就是无情之人,你难道指望他真的情深似海么?”
“还是小姐看得通透。”
“你使人盯着些宋雪,看看她之后与谁接触了。”
宋雪回来得蹊跷,宋玉柔更古怪,这母女二人突然回京绝对不是走投无路,“小心些。”
焰娘应下。
原本打算去谢府探问太子殿下的情况,姜卿意又担心姜淮突然发疯来找苏袖,当天便借照顾苏袖为由,先斩后奏搬到了梧桐苑中。
等忙活完,天色已晚。
姜卿意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孤寒的月亮,不知太子殿下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用刑,有没有怪她这么久都没能去见他?
车嬷嬷叹着气,“小姐,您在这儿站了许久了,早些歇息吧,夫人她……也不想连累您的。”
“我明白。”
姜卿意怎么会舍得怪她呢?
只是这夜,太漫长了些,叫人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姜淮是不是发现了周管家的不对劲,这几日都不再见周管家出现。
因为赵嘉禧杀妻流言的事,常贵常喜也被安排在了外院,想进来都要经过姜淮准许,张婉如谢景等访客也一律被拒绝了,而梧桐苑的院墙外更是围了一圈守卫。
姜卿意别说翻墙,她但凡往墙边走近些,都要被婆子告诫!
“监狱也不过如此,国公爷难不成想这样困着小姐一辈子不成!”
“焰娘有几日没来了?”
“也有两日了。”那必然是出事了。
不到万不得已,姜卿意不愿意让苏家军出手,毕竟只剩下四五个人,又被京城的人盯着,这几个人她打算留一半给娘亲,剩下的去找小阿鸾的。
犹豫之际,挺着大肚子的卢姨娘忽然登门,并给姜卿意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关明月!
“关小姐怎么会过来?”
“我也不想来的。”
关明月咳嗽着,直到苍白的犹如一张白纸才勉强停下来,交给姜卿意一封信,“奈何代柔很想见你,她又被禁了足,便只能我代替她来了。”
想到那个既蠢又天真的公主,姜卿意打开信,扑面而来的就是赵代柔既傲娇说不想她,又别别扭扭说起的太子相关的事。
“听我爹爹说,边塞大军有异动,百姓更是联名写了万民书上来,晋王杀妻的罪名还没洗清,四皇子五皇子还在刷马,六皇子尚小,且谢贵妃无争储之心,这京城,可无人能取代太子殿下。”
关明月又咳了一阵,“你只管安心即可。”
姜卿意可不敢安心,兔死狗烹的例子就是武安侯,那样的惨烈,谁敢说不是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第二百六十九章 扯下遮羞布
“关小姐既然来了,可否告诉我,太子殿下到底是以什么罪名被软禁的?”
“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武安侯被定罪时,他放权多年的部下都没逃过满门惨死,关小姐以为我能独善其身么。”
关明月瞧着眼前这个坦荡勇敢的少女,半晌,轻笑,“我忽然明白殿下为何只要你,不肯要其他任何女子了。”
就连她在得知太子出事时,也有过一瞬的犹豫。
可姜卿意没有,她坚定的选择了太子殿下!
“好,我告诉你。”
关明月将太子连夜上山,导致周副使家人自尽,并擅自抓捕太后,坏了皇家体统之事说了出来。
甚至告诉了她更深层次的原因,“周副使的家人并非是自尽,而且皇上也不打算处置太后,所以栖霞县主,你该知道要救太子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要跟连锦衣卫副使家人也敢杀的人作对,更意味着跟皇上和太后这两个大晋朝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的人作对。”
“那你还要救吗?”
“要。”
姜卿意在关明月又一次咳得快死时,快速按住她的列缺穴,止住她的咳嗽,并道,“帮我一个忙,我让你至少再活五年,如何?”
关明月停下咳嗽,笑看向姜卿意,“你怎知我想要的是活下去,若我说,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把太子殿下让给我呢?”
“太子殿下不是我的所有物,不是我能选择让与不让的。”
姜卿意瞧她,“你回吧,我自己想办法。”
关明月见她扭头就走,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到扶着墙都没能站稳直接虚软的跌坐在了地上。
姜卿意不得不再次给她止咳,瞧着她头顶几乎快灭的命火,再看她并没有什么求生意志的眼,“为何?”
为什么就不想活了?
关明月只擦去嘴角咳出来的血,朝她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想如何,我帮你。”
没多久,关明月从国公府里出来,身边的丫环一直低着头扶着她,因为她身份尊贵,下人并不敢多看,姜卿意就这样跟关明月一起混了出来。
“这个给你,每日半颗,化水吞服,能缓解你的咳疾,若想要治好的话需要……”
“这个就够了。”
关明月接过药瓶,坦荡笑道,“我不想承你太多恩情,因为我还是会争取太子殿下的。栖霞县主,有一天你或许会恨我哦。”
关明月看她不自觉歪头疑惑的样子,心痒的恨不得摸摸她的头,但她忍住了。
她这命啊,没什么意思,她就那么点念想,所以这天上月她总要想点儿法子捞在怀里的,哪怕只有一瞬。
关明月的马车远去,姜卿意停驻了一会儿,也走了,她不是阎王,无法在病人不配合的情况下将她划出生死簿。
“小姐,去哪儿?”
常贵赶来马车。
姜卿意朝皇城的方向看了眼,“雾山观!”
钱大富听闻姜卿意过来,刚到观主厢房,噗通就跪下了,“请观主责罚,是小的疏忽才让夫人被接走,小的罪无可赦!”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我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
姜卿意瞧着山外已经熙熙囔囔的来求药问卦的人群,道观已经两次扩建,从最初的野道观变成了整个大晋最负盛名的道观,影响力可窥一斑。
“我要公开辟邪驱寒的药方。”
钱大富觉得这不是啥大事儿,现在民间多的是仿制的药方,毕竟观主早就给出了药。
但姜卿意在这药方里,新添了一味药——三清山上的晨露,且必须是新采的。
消息一出,最先出发的是闻风而动的商人。
达官显贵们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望着家里一个接一个因这难缠的寒疾病倒药石无灵的家人,也硬着头皮派人奔赴三清山。
达官显贵为了一滴晨露打破头,普通老百姓抢不到,只能含泪只没加晨露的药材,当然,一样药到病除就是了。
“这都是观主神威啊!”
“不过听说加了晨露,好的更快哩。”
“可现在那三清山哪里那么好上的,你们没听说么,太后勾结流匪,在三清山上布下邪阵,差点让一群无辜的贵女祭天呐!”
“难道就是因此这晨露才有效?”
“不是,我一个熟人就在雾山观做道童,他听观主亲口说的,说太后布邪阵,激怒三清,三清扣了她的福祉化作甘露落在三清山上,这才有此造化哩。”
扮做路人的常贵卖力说着。
本来一剂寒方不至于传播这么广,可加上这深宫秘闻,那可是一传十十传百,眨眼间传遍大江南北,朝廷下令喝止都没用,太后也扯不住任何遮羞布了。
皇宫,偏殿中。
越修离听说此事时,便知是姜卿意的手笔了。
“这偏殿冷寒,蓝先生也让人去抢了一份晨露来煎了药,太子殿下服下吧。”小太监提药进来。
越修离望着这药,唇角也忍不住弯了上去,这个阿意,若叫那群自恃文人才子的贵人知道她这样耍了他们一通,怕要叫他们口诛笔伐名留史册。
“司徒先生到哪儿了?”
“回禀殿下,再有三五日便可入京了。”
“那便告诉父皇,孤……”
啪嗒,黑子落下,吃下一片白子,“认罪。”
梧桐苑。
姜卿意刚准备联系联系范首辅,就听到了太子认罪的消息!
姜卿意手一抖,刚给娘亲煎好的药全洒在了手上,烫红一大片!
“小姐……”
“你怎么样?”
车嬷嬷刚出声,苏袖忽然从内间跑了出来,手足无措的望着姜卿意的手,心疼的泪眼汪汪。
姜卿意记挂着太子之事,一时没察觉苏袖的异常,毕竟这几日相处下来,苏袖又重新接受她,纵然不认识她也是当亲闺女一样疼惜的。
“我没事的。”
姜卿意随意擦了下,跟车嬷嬷说,“嬷嬷替我照顾娘亲,我去见爹爹。”
姜淮肯定知道些什么,她得去问问!
姜卿意提步便走了,只有车嬷嬷看着下意识追到门边痛苦的苏袖,讶异,“夫人,你是不是已经想起……”

“想起什么?”
“没什么。”车嬷嬷既心疼姜卿意辛苦,又怕苏袖复发头疼,只得悄悄叹一口气。
姜卿意直奔姜淮书房,下人还未通传,里面便传来了姜淮惊骇的声音,“你说母亲病死在了大牢!”
“是,就是今早的事,而且老夫人死前,写了一封认罪书,上奏朝廷,请求皇上剥了镇国公府的爵位。”
“这不可能!”
母亲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剥了国公府爵位。
姜淮刚说完,外面又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国公爷不好了,三清山悬崖下找到了玉惜小姐的贴身之物,听闻还沾着血,已经由大理寺少卿上奏皇上了!”
只是贴身之物?
姜卿意疑惑,难不成从悬崖上摔下去,当成粉碎了,或是叫野兽叼走了尸身?
“晋王怎么样了?”
“城中突然冒出一群曾受过玉惜小姐恩惠的人,喊着晋王杀妻,齐齐跪在宫门口,要求皇上严惩晋王!”
晋王怎么可能甘心认罪,但不认,又找不到活着的姜玉惜,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将姜玉惜之死推脱在那夜的流寇上。
要栽赃流寇,就只能指认太后,否则小小流寇,岂能在晋王还在山上时,杀了他的侧妃!
小厮话未说完,又有婆子急急跑进来,“国公爷,外面来了一群百姓,说是曾受过玉惜小姐恩惠的人,求您出面为玉惜小姐讨个公道呢!”
这不是将姜淮架在火上烤吗!
姜淮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再联想到这一系列巧合,全都发生自今早太子认罪之后,老脸微青。
是他们低估太子了!
“国公爷,现在怎么办呐?”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姜淮憋屈气恨的一把掀了书桌,“进宫,查清周副使家人之死,指认太后,求赦太子无罪!”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好歹太子与阿意还有婚约在,兴许、兴许阿意求求情,太子能饶过他参与武安侯之仇呢?
姜淮出门,看到姜卿意,“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一部分。”
“你可以自由出入府邸了。”
姜淮牙关紧了紧,“等得空,我有一事与你谈谈。”
“那我等爹爹回来。”姜卿意乖巧道。
姜淮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他还有乖巧孝顺的女儿,和温柔美丽的妻子,足够了。
姜卿意望着他的背影匆匆离去,笑容微冷,转头就要出府,就见范家下人过来,“栖霞县主,我家老大人想见您一面。”
范首辅?
自从上次赈灾回来,范首辅比致仕那会儿更加低调了,一家人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谢绝任何往来,姜卿意见此,除了按时让人上门送些补品药材,也甚少会登门了,没想到范首辅今日要主动见她。
姜卿意有些忐忑的来到范首辅的书房。
说是书房,更像是一个藏书阁,因为屋子里的每一面墙都齐齐整整摆满了书,而须发皆白的范首辅则严肃着脸正在写着什么。
“义祖父。”
“来了。”范首辅头也没抬,“坐。”
不愧是帝师,短短两句话,姜卿意已经有幼时面对严师的恐惧了。
“听太子殿下说,你是雾山观观主?”
“……是。”
姜卿意乖巧回答。
范首辅听她这么干脆的承认了,讶异的看向姜卿意,“雾山观这两年风头不小,工部尚书更像是着了魔,见人就大夸特夸雾山观,太子与我说你是雾山观主时,我还以为只是说笑,没想到是真的。”
“许大人是个热心肠的人。”
姜卿意有点儿尴尬,连范首辅都听到许大人的推荐了,可见他真的非常卖力。
“热心肠?”范首辅哼笑了声,“无利不起早罢了,不过他本质不坏,你多结交些也无妨。”
“多谢义祖父教导。”
“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句,皇上已经注意到雾山观了,以皇上的习惯,会立即派锦衣卫将雾山观查个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你的身份瞒不住,早些做好准备。”
事到如今,姜卿意也没想瞒着了。
“还有。”范首辅背着手,“三清山之事,太后绝无可能脱罪,但历朝历代没有皇帝处置太后的先例,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太后会被送往皇家道观清修,终身不得出。”
“可我大晋朝还有一个规矩,太后离宫,是可以择选两个晚辈随身伺候,接受太后教导的。历代常有太后如此,能跟随的贵女都引以为傲,但我们这位太后不同,栖霞,不论旁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你不要跟去。”
太后设邪阵,差点杀了一众贵女,里面甚至还有她的亲孙女,姜卿意自然不可能犯傻。
“我明白。”
范首辅又提点了一通宫里的人和事,包括那位低调的德妃,太后一走,她可能就要正式登场了。
就在姜卿意猜测德妃和太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纠葛时,范首辅却不再多言,丢给她一本大晋皇室族谱誊抄本,就把她赶出去了。
姜卿意默了默,伺候的婆子还怕她生气,安慰道,“咱们老爷就是这个脾性,太子殿下也时有被赶出来罚站的时候。”
“罚站?”
“是啊。”婆子笑道,“都说太子殿下自小聪慧温润,如玉琢君子,可太聪慧便难免自傲,那么点大就与老爷论经史,我家老爷可是多少才子里考出来两榜第一,当之无愧的首辅大人,太子殿下那时再聪慧,又哪能比得过我家老爷?”
“后来老爷为了挫他锐气,与他连论三题,叫太子殿下狠狠输了一场,在范府外罚站了一整日,此后太子殿下才对我家老爷心服口服的。”
姜卿意忍不住想象小小的越修离气鼓鼓着粉嫩的脸颊被罚站在门口的样子,噗呲一声笑出来。
可是,好久没见殿下了,不知他眼睛好了吗?
姜卿意边走边想着,一个宫人突然捧了圣旨来,“栖霞县主,谢贵妃娘娘身体欠佳,皇上令您入宫侍奉,待贵妃娘娘康复后再出宫。”
“请您派人即刻收拾收拾,随奴才进宫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孤想你了
姜卿意都来不及跟车嬷嬷交代一声,就被请上马车,带入了皇宫,并进了养心殿。
诺大的宫殿,只有皇帝批阅奏章的沙沙声。
姜卿意垂首进来行礼,也一直没有等到皇帝叫她起身的声音,直到双膝发麻,皇帝才搁下笔,“从范首辅那儿来的?”
“义祖父年纪大了,身子越发不好,今儿早起吹了凉风,臣女身为义孙女,便去为义祖父请了脉。”
姜卿意回答。
皇帝看着面不改色的她,哼了声,“你倒是孝敬。”
“臣女理当如此。”
“照你这样说,你也是皇家的儿媳,太后身子不适要人时时伺候着你也义不容辞了?”
姜卿意想起范首辅提醒的话,指尖轻颤,“臣女义不容辞。”
皇帝眯起眼盯着她。
姜卿意能察觉他的打量,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身上,沉闷、危险,她小心屏住呼吸,尽量不让皇帝挑到自己的错处。
半晌,皇帝才淡声,“你有这份孝心就好,去谢贵妃那儿看看吧。”
“臣女告退。”
姜卿意站起身,稍稍缓了缓已经疼到要抽筋的双腿往外走,快要踏出宫门时,又听皇帝道,“等你嫁给了太子,你是先孝敬长辈,还是先顺从夫君呢?”
话到这里,姜卿意终于明白皇帝把她叫到养心殿给个下马威是为什么了,他想让她背叛太子成为他的棋子!
姜卿意指尖死死攥着衣襟,回身,“臣女愚钝,皇上这话,是预设了太子不会孝敬长辈吗?”
“放肆!”
“皇上息怒。”
宫人们吓得赶紧跪伏在地。
姜卿意也低下头,“臣女嘴笨说错了话,还请皇上责罚!”
大殿的气氛犹如结冰,阳光从门口投进大殿,将人的影子拉长,而灰尘就这样在空气里慢慢翻转,每一下都格外漫长,漫长到好像下一秒,这个生杀予夺的君王,就会将人拉下去斩首一般!
姜卿意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只看到阳光偏斜,才等来皇帝一句,“罢了,你还小,一些事想不清楚也是寻常,去谢贵妃那儿住几日,好好想想朕今日与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臣女遵旨。”
姜卿意乖巧的退出来,走下台阶绕过了养心殿,才停下脚步,扶着白玉栏轻轻舒了口气,也是这时才惊觉后背衣衫已经湿了。
“吓住了吗?”声音传来。
姜卿意下意识摇摇头,又顿住,回头,便见那抹身着黑锦绣暗纹,金冠绶带,缓步而来的颀长身影,本来不委屈的,鼻尖儿却一下子酸了。
“殿下知道我被叫去了养心殿!”
“知道。”
“殿下又要试探我,看我是不是畏惧,是不是要离开你?!”
越修离听着她哽咽的声音,看着她黑眸嚼着泪控诉的望着自己,脚步轻停,一旁小太监已经着急道,“县主误会了,殿下一听您入宫的消息便立即赶来了,只是皇上命殿下戴上镣铐,那镣铐内有尖刺,殿下走过来这一段,手腕脚踝都已鲜血淋漓……”
“退下。”
越修离让小太监离开。
看姜卿意的眼泪有越来越汹涌的架势,指尖抬了抬,到底还是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结果刚触碰到她的脸颊,她便不管不顾扑了上来牢牢抱住了他,哭得不能自已。
越修离自认不是一个情绪易有起伏的人,可此刻被个小姑娘心疼的抱住,心上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
“孤的衣衫要被哭湿了。”
“湿了换一件就是!”姜卿意凶巴巴的把眼泪故意蹭他衣服上,瞪他,“堂堂太子殿下还买不起一件衣裳?”
“有可能……”
“那我养你!”姜卿意愤愤道,“我现在挣了好多好多银子,我一天给你买一身,你都不用穿重样的!”
越修离看她红着眼气鼓鼓的样子,“县主一时爱意浓,说要养孤一辈子,可色衰爱弛,到七老八十,县主还能养着孤?”
“什么色衰爱弛!”
姜卿意气得砸他胸口,“我爱你一辈子!”
宫人们:……羞红着脸默默再后退了几步。
姜卿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气狠了说了什么,脸霎时涨红,起身就要走便被越修离拉住,脚步一歪,两人便跌进了一侧狭窄的长廊,将她的呼吸尽数吞噬,只剩下唇瓣的温度相互给予。
鼻尖是鲜血的气息,纠缠着他身上清冷的香气,如同看似清冷温顺的大猫,却舔着带血的獠牙,要将她顷刻吞吃入腹。
姜卿意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往下滑去,腰上便被他大手握住,揽到了他怀中,被他轻轻咬着脖颈,听他声音嘶哑,“阿意,孤想你了。”
姜卿意耳根顺着脖颈他轻咬过的地方都在发麻。
“殿下住的偏殿,有人把守吗?”
姜卿意刚问完,外面已经响起禁卫军统领的声音,“太子殿下,请与下官回偏殿。”
越修离轻轻捏了捏姜卿意的脸,“胖了。”
姜卿意恨得要来咬他的手指,他竟没躲,也没料到姜卿意会真的咬下来,两个人都愣怔之时,姜卿意想说话,舌尖下意识就舔了一下。
“我、我只是……”
姜卿意想解释,越修离的凤眸已经暗沉得厉害了。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嗯,孤会尽快解决眼前之事,与你完婚的。”
姜卿意耳根烫得厉害,她哪里是要说这个!
眼看越修离就要离开,她才急忙抓住他的衣袖,“殿下的镣铐我看看。”
说着,便要卷起衣袖来,却被越修离拦住,“别吓着你,而且这镣铐,是孤自愿戴上的。”
“为何?”
姜卿意想问个究竟,越修离只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好好住在谢贵妃宫里,其他事自有孤来安排。”
“可是……”
话未说完,他已经走了,姜卿意想去拉住他,却只有他的衣袖从她手心划过,没能抓住。
长风从宫墙下吹起。
姜卿意抬头望着飞翘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心上泛起丝莫名的悲伤,就好像注定有一缕风她抓不住一样。
“这铃铛声倒是好听。”
姜卿意叹了声,收拾好情绪跟领路宫女道,“我们去见贵妃娘娘吧。”
宫女瞧着她提步而走的声音,再看看屋檐下的铃铛,前不久代柔公主嫌这铃铛吵早叫人拆了锁舌,怎么会响呢,她方才也没听到响声啊?
或许、或许栖霞县主只是随口说说吧。

姜卿意来到谢贵妃寝殿时,寝殿内还有其他人。
姜卿意本想等一等,便听那客人笑道,“是栖霞县主么,进来说话吧。”
宫人拨开珠帘,姜卿意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谢贵妃下首的那位衣香髻影的妇人,妇人五官小巧,天生一股温柔书卷气,就连说笑也是慢慢的。
“听代柔说,县主在三清山时对她多有照拂,本妃多谢县主了。”
原来是德妃!
姜卿意垂眸行礼,“公主聪慧伶俐,臣女并未做什么。”
德妃笑意微深,谢贵妃也忍不住多瞥姜卿意一眼,赵代柔聪慧伶俐?也亏她夸得出口。
“德妃姐姐方才所说之事,本妃记下了,会令内务府去办。”
“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德妃起身,笑着邀请姜卿意,“代柔在宫中无聊,县主既有机会暂住宫中,得闲时可来寻代柔叙叙旧。”
谢贵妃轻轻抬起下巴,“本妃身子不适的紧,身边怕是离不得栖霞,德妃姐姐不如让代柔来本妃宫里玩,本妃许久不见她,也想念了。”
德妃轻笑回头看谢贵妃,两人对视着,最后还是德妃败下阵来,“到时候就要叨扰贵妃娘娘了。”
“哪里,代柔聪慧可爱,本妃喜欢还来不及。”
德妃美眸轻眯了下,而后笑着拔下头上一支朱钗插在了姜卿意发髻上,“很适合你。”
不等姜卿意开口,德妃已经笑着离开。
姜卿意轻轻皱眉,等德妃一出门,就想拔下发簪,便听谢贵妃道,“那是先皇后赐予她之物,你戴着也算物归原主,留着吧。”
“德妃娘娘这是何意?”从三清山让赵代柔必须跟着她开始,到现在莫名其妙送她先皇后之物。
“不清楚。”
谢贵妃道,“本妃比德妃晚入宫,短短几年她便从小小嫔妃成为四妃之一,诞下一儿一女后便称病低调的隐没在了后宫,若不然当年先皇后去世,她是有资格登上皇后宝座的。”
后宫妃子谁不觊觎皇后之位,德妃明明唾手可得,却选择了丢掉,这正常吗?
“你下去歇息吧,不要走太远,这几日后宫不太平。”
“臣女明白。”
“对了,你提过的谢茵之事……”谢贵妃道,“本妃安排人去查过,她的身份并没有问题,本妃也她父亲提过她跟晋王勾结差点害了你的事,谢家会处置她。”
谢贵妃特意提及此事,姜卿意便清楚她的意思,点到为止,谢家处置了谢茵,她便不能再追究了。
姜卿意沉默了下,垂首应下。
待她出去,谢贵妃才朝另一侧珠帘后道,“如此大嫂可放心了?”
谢夫人从里面走出来,“茵茵流落在外多年,吃尽苦头,难免被人花言巧语蒙骗,如今县主也能不计较,相信茵茵也会记下这次教训,知错就改。”
谢贵妃望着姜卿意远去的声音,轻叹,“但愿如此。”
姜卿意暂住在谢贵妃的侧殿之中,歇过午觉后,有宫女悄悄过来低声道,“县主,太子殿下约您南河宫门外相见,莫要迟了。”
太子殿下?
姜卿意想问问,那宫女已经垂首退下了。
姜卿意起身,光着脚坐在床边,拿出常贵前不久替她找来的五帝钱抛了一卦,算一算方才那位宫女在往哪个方向走。
——北方向。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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