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意想到下午空濛冷漠不似在这人间的越修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颤抖着手抓住谢贵妃,“娘娘,当年皇后娘娘之死,恐怕不是自尽,而是被太后献了邪阵了!”
太子要杀太后啊!
这可是弑亲之罪,太子一定早就想好了,那十万大军恐怕不止是来看守太后,说不定太子真的想过谋反!
谢贵妃脸也白了,“不一定,太子还在查武安侯旧案,他想昭告天下武安侯府的清白,不会如此糊涂的。”
“可太子殿下也是人。”
姜卿意想,换做是他,在偶然得知自己母亲之死不是被逼自缢,而是遭人如此利用凌辱,凄凉的吊着成了一堆永远不得超生的白骨,而恰好,她手上握着一把轻易就能斩杀仇人的刀,她一定会毫不犹疑砍下敌人的头颅祭奠亡母!
殿下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个仇恨活着的,如今这根弦绷断,他岂能忍得住!
可弑亲,是大不孝,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是永世不得超生之罪啊!
“娘娘,我要出宫,求您,让我立即出宫!”
“阿意,此事还不一定就到了你说的这个地步,我先安排人出去……”
“娘娘以为太后为何送这凤钗来?”
太后那样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谢贵妃皱眉,“若是求救,太后为何不找皇上,皇上最是孝敬。”
“娘娘,这后宫之事,真的能瞒得过皇上吗?皇上一直将太子拘禁在偏殿,又为何突然要送去天牢?”
皇上当真不知道太后在做什么吗?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太孝敬,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次事情被太子翻出来了,众目睽睽,若不牺牲太后,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一定知道太子要做什么,可他还是给与了太子便利。
太子弑亲,太后这个污点便除了,而皇帝则将永远握着太子这个把柄,所以就能将其废立,甚至抹杀!
谢贵妃腿也有些软,却忽然想起姜卿意之前为她算的一卦来,坎为水,富贵险中求。
她深深呼了口气,“等天黑,你扮做小宫女出宫。”
“多谢娘娘……”
“先别急着谢我,一,你必须天亮前回宫,因为事情一旦有变,皇上一定会来找你。二,如若你们暴露,本妃不会出手相救,你们也不得牵涉本妃。栖霞,本妃只能做到如此。”
“可以!”
姜卿意没有丝毫犹豫。
谢贵妃看着撑着要回去的姜卿意,“你就在这儿等着……”
“不,出宫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姜卿意紧咬着牙,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太子,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太子自己也不行!
第二百七十七章 黑暗
回到住所,姜卿意收拾了一会儿,又交给谢贵妃一封信,“如若明日天亮我回来,劳烦娘娘替我将这封信交给暂住在谢府的桑榆。”
信里,姜卿意给桑榆交代了,一旦她死了,让她立马杀了姜淮,带着娘亲和车嬷嬷她们去郑国找舅舅。
谢贵妃收下信,“本妃还是希望你能回来。”
天色已黑,姜卿意看看天色,跟谢贵妃告退,有巡夜的宫女带着,往宫门口而去。
夜里宫中会有宵禁,落锁后任何人不得进出,但有些贵人娘娘们想要去外面淘换些东西,便会在落锁前派宫女出去,待明儿一早再回来。
姜卿意很顺利来到宫门口,只待检查过谢贵妃的手令就能出去了。
就在这时,赵元珠和勋王妃的步辇过来了,姜卿意立即扯了下跟前的宫女,然后垂首藏在了她身后,等着这对母女先出宫。
“母妃,太后娘娘这次真的不能回宫了吗?”
“你父王不是告诫过你,不许再提么?”
“提一句怎么了,难不成还能因此治了我的罪,父王就是太小心了,若不然当初就杀了太子……”
“行了。”
勋王妃立即打断她的话,两人下了步辇准备出宫,就在这时,赵元珠一眼扫过垂着脑袋等在一侧的姜卿意。
但天色天黑,她看得不真切。
“灯笼拿来。”
赵元珠要了一盏灯笼,眯着眼朝姜卿意的脸怼来。
姜卿意轻咬着牙关,掌心落下药粉,大不了就挟持了她出宫去!
赵元珠的灯越来越近,“你是……”
“你做什么呢,还么还不出宫,宫里有你在空气都变差了,快滚!”
赵代柔不满的声音传来。
赵元珠脸色微青,“不必公主特意来赶我,我走便是!”
“滚吧!”
赵代柔冷哼。
赵元珠的暴脾气实在是忍不住了,还是勋王妃将她拉住,她才气冲冲的离开,走时还故意大声说明日要去皇帝那儿告状。
赵代柔一副不屑的样子,直到赵元珠走远了,才小跑到姜卿意跟前,“我方才去谢贵妃那儿找你,贵妃娘娘让我来帮你的,你快出去吧。”
姜卿意看着还是这么傻的赵代柔,她到底知不知道她亲哥在跟太子相争啊!
不过这个恩,她同样记下了。
从皇宫出来,巡视宫女道,“县主,奴婢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足够了,多谢。”
姜卿意直接去找了等候在宫外的常贵,马车直奔城外。
皇家道观比三清山更远,路上太后会歇在驿馆,而太子殿下应该也会选择晚上动手!
此时皇家驿馆外。
东宫的护卫守着,任何宫人都不得出入,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在天牢的太子殿下出现在此处。
“太子殿下,太后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话不妨下次……”
还有宫人想阻拦,直接被蓝溯叫人拖走。
越修离踩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走,静谧的驿馆中,连呼吸声都犹如凌冽寒风。
“你来了。”
太后坐在桌边,“哀家好久没有这样安静过了,这些年一闭上眼,便是无数求哀家饶一命的人,可哀家是为了我大晋的国祚啊着想啊,这天下的安定,难道就没有哀家一份功劳么?”
“尤其是你母后。”
太后怀念的轻笑,“哀家是极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选她做了儿媳,可惜,她性子太柔了,担不起这天下的福祉,发现哀家在行此法后,便吓得病了半月,也再不许你来见哀家,衍之,哀家最疼的便是你这个嫡亲的孙儿了。”
越修离站在门外,眼睫下的眸光冰冷的好像雪山上的冰。
“所以,太后便让我母后,成为你维持国祚的养分,是么?”
“养分?”
太后听到黑暗里几声鸟鸣,知道她的救星来了,慢慢抬起老眼笑看着越修离,“这倒是个好词,可她只是被风干后,哀家请高人将她尸骨碾碎,洒在了我大晋疆土的各处,想来皇后的福气,才能压得住要忘我大晋的邪气。”
越修离身上的寒意倾泻,与不可言说的悲痛一起,仿若实质流淌的黑暗。
“原来如此。”
越修离的语气还是那样冷静,他淡声吩咐,“蓝溯,守住楼梯口,不论谁来,都不要放进来,孤有事要与皇祖母,好好谈谈。”
姜卿意赶到时,正好看到手提着长剑要迈步进入太后房间的越修离。
“殿下不可!”
越修离没有任何停顿。
姜卿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强忍住要哭的冲动,“殿下,我有办法,你让我来,你不可动手!”
否则皇上的大军即刻就会出现,那时太子谋逆弑亲的罪名就怎么也洗不掉!
越修离仿若没听到,黑幕遮去他眼底的暗红,抬手关了房门。
可就在房门要闭上时,常贵哭着的声音传来,“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啊!”
蓝溯往下一看,便看到姜卿意满身的血,脸色大变,“快来人……”
话未说完,越修离已经跃身下楼将姜卿意抱在了怀里。
也是这一刻,姜卿意手里的银针狠狠从他后颈扎了进去,越修离只来得及看她一眼,便晕了过去。
可那一眼里被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穿了姜卿意的心!
可姜卿意顾不上这些,立即擦了眼泪,叫已经呆住的蓝溯,“太子夜里来探望太后,突发旧疾晕倒,你立即送太子回去休息。”
“栖霞县主,你这样,会让太子殿下伤心。”
“我知道。”
姜卿意抹了眼泪,“可我要他好好活着,光明正大报了仇,做他尊贵的太子,得到他应有的荣耀!”
至于其他的,她来做。
蓝溯带走越修离。
姜卿意出去时,雍容华贵的太后慢步到姜卿意跟前,笑得慈祥,只可惜她两颊的肉少了,如今笑起来高凸的颧骨在明灭的烛火下,尤为阴冷。
“哀家果然没看错人,你就如当年的皇后一样让哀家喜欢。”
“臣女不敢当。”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太后今夜受惊,臣女为太后请个平安脉吧,今夜之事还请太后别跟太子殿下计较。”
姜卿意惶惶的伸手扣住太后的脉,太后愣了下,但还是很快拂开她的手,冷淡,“你可以走了。”
姜卿意不安的退出来,望着慢慢关上的门隙里太后傲慢往楼上走去的身影,肩膀慢慢一沉,鲜血缓缓从手臂和七窍流出,滴落在地上。
“反噬而已。”
邪阵啊,她还是第一次布置呢,难怪老道士只是叫她背阵法图谱并不叫她实验,原来这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叮铃铃——
铃铛声响。
姜卿意靠常贵搀扶着踉跄着爬上马车时,耳畔又响起铃铛声,“这儿也装着宫铃么?”
常贵疑惑,什么宫铃?
啪——!
姜卿意晕倒在了马车里,血流不止。
而太后回到房间,才发现方才姜卿意扣脉的地方,居然有血。
“去打清水来,哀家……”
太后话未说完,耳畔忽然响起了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在哀嚎着,叫嚷着,凄厉又鬼魅。
太后止住声音,警惕的朝四周看去,只看得到幽微的烛火下黑漆漆的屋子,和屋子四角那仿佛在疯狂撕扯长大要扑过来的黑影!
难道、难道是鬼?
“不!哀家才不怕这些东西,哀家这么多年,要怕早就怕了,岂会等到今日?”
太后呵斥,“尔等身前便是奴,见到哀家,还不退下!”
周围的宫人都傻眼了,太后在说什么呀,什么退下?
难道在说他们?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退到门外,可在太后眼里,那是一群虎视眈眈虚伪狡诈的阴魂,桀桀盯着她,围绕着她,只等她稍不注意,就要扑上来露出尖牙长舌,再用湿滑的长发缠住她的脖颈要了她的性命!
“退下,退下!”
太后大喝,声音却开始隐隐发抖。
她大力挥袖子,想要将这些东西驱赶走,却不知动作太大,反而碰倒了烛台,火舌舔着厚重的垂帘,唰的一下窜了上去。
外面的宫人吓坏了,“太后娘娘,快出来!”
他们急匆匆要进去拉人,却不知自己在此刻的太后眼中,他们就是一群鬼魅。
太后死死掐住一个人的脖子,拖着不肯往外走,而火光却愈演愈烈,犹如手舞足蹈的鬼魅在这黑夜里嗜血狂欢!
等消息传入宫中,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皇帝早上上了一半,直接起身赶往后宫。
“太后娘娘已经烧成重伤,神志不清,跟随的几个宫人也全部葬身火海,皇上不先出宫看看吗?”
刘公公焦急问。
皇帝沉着脸一路往前走。
刘公公见他是要去谢贵妃寝殿方向,心里大概有了数,又道,“听闻太后出事的驿馆外布下了邪阵,皇上是想请栖霞县主去解决吗,老奴这就先去通禀……”
“不必!”
皇帝冷冷看着刘公公。
刘公公有种要被看穿的感觉,赶紧低下头,半晌,皇帝才哼了一声,继续往谢贵妃寝殿去。
谢贵妃得到消息,匆忙起身,“栖霞回来了吗?”
“回禀娘娘,还没有。”
宫人刚回答完,又有宫女进来,“娘娘,皇上直接去了栖霞县主住的侧殿!”
谢贵妃脸色微白,吩咐心腹,“你先去宫门处接应,若实在不行……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了。”
谢贵妃赶来时,皇帝已经站在了姜卿意房间的门前,刘公公还在敲门。
“皇上,栖霞她……”
“滚开!本公主说了,本公主现在还未更衣,只穿着小衣,你们谁敢进来,本公主死给你们看!”
谢贵妃眉心一跳,赵代柔?
她在这里干什么?
“代柔,开门!”
“父皇,你要干什么啊,栖霞她也在呢,您一大早来儿媳妇的房门口是要做什么啊?”
皇帝眉头狠跳,谢贵妃也默默为赵代柔捏了把汗,只暗中盼着姜卿意快些回来,否则赵代柔一个欺君之罪的跑不了了。
宫外车道上。
马车飞驰,马车里,张婉如刚给姜卿意包扎完上好药。
“县主这样如何能进宫?”
“放心,我有办法。”
谢景探进来一个脑袋。
他是今早才被张婉如通知的,昨夜姜卿意晕过去后,常贵不敢把她带回国公府便直接去找了张婉如。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谢景先跳下马车,“阿意,一会儿我抱你进去,你装死就行,不会有人细查……”
“不用。”
姜卿意摸出铜板抛了一卦,抬头,“我们走玄武门,应当不会遇到阻碍。”
谢景皱眉,自前朝玄武门处发生政变后,后来君主便将玄武门视作重中之重,严格把守,比其他城门更难入宫。
“相信我。”
姜卿意苍白着脸小心下了马车,“只有那里有生机。”
皇上说不定已经去找她并且封锁各处城门了。
“好!”
谢景扶着她往玄武门去,很快,就被城门口的人给拦下了。
“什么人?”
“是我,我来见我姑母。”
“原来是谢大人,那您身后这位是……”
“是谢贵妃要见的人。”宫门内,有一道人影走来,谢景惊讶之余赶忙行礼,“指挥使大人!”
锦衣卫指挥使,陆庭。
姜卿意看去,四十上下的年纪,猿臂蜂腰,犹如蓄势待发的弓箭,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干的气息。
今日玄武门值守的禁卫军恰好都与陆庭有师生之谊,见他发话,便没再刁难。
陆庭送姜卿意二人过了玄武门,才低声,“太子不日便会出天牢,县主不必担心。”
“殿下他怎么样?”
姜卿意想起越修离那个眼神,本就苍白的面色更透明几分。
陆庭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县主先回宫吧。”
说着,谢贵妃来接应的宫女也来了,陆庭转身便走了。
“县主,皇上来找您了,先跟奴婢回宫。”
“好。”
姜卿意眼眶微涩着,快步跟上了宫女。
此时谢贵妃已经将皇帝请到了主殿,只有刘公公带人在门外等候赵代柔更衣出来。
刘公公笑呵呵的正在外恭维着,希望赵代柔快一些,恰好就看到了正带着姜卿意悄悄从侧门绕进来藏身灌木后准备绕进侧殿的宫女。
刘公公面色一滞,那宫女也白了脸。
但很快,刘公公就偏过脸去,仿若没有看到一般继续劝赵代柔了,却不想激怒了赵代柔,叫她砸了好几个花瓶,叫外面其他宫人吓得够呛。
自然,也就没人再去关注灌木外有什么了。
姜卿意也趁此机会,从侧殿后的窗户翻了进去,看到了怕得一边流眼泪一边叉腰叫骂的赵代柔。
“公主。”
“呜你可回……”
“先不说这些,更衣,我们出去见驾。”
面圣,才是真正的难关!
第二百七十九章 面圣
就在皇帝已经彻底没有耐心,打算直接让宫女闯进去时,姜卿意和赵代柔终于来了。
皇帝瞥了眼气势汹汹的赵代柔,“你怎么会歇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辟邪啊!”
赵代柔理直气壮,“雾山观主的辟邪功夫不是一般的……”
“放肆!”
皇帝一拍桌案,赵代柔伪装的跋扈顷刻散尽,白着脸就跪在了地上。
姜卿意跟谢贵妃对视一眼,上前,“还请皇上别怪公主,是昨夜臣女忙着与她商讨如何清理太后寝殿留下阵法,叫她快天明才歇下,被叫醒难免有些起床气。”
皇帝对‘起床气’嗤之以鼻,“代柔,你们真的商议了,那你跟父皇说说,都商议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栖霞她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询问儿臣可不可以挖断廊柱,能不能铲平花草,或是填平枯井之类的,儿臣又不懂什么阵法,倒是她自己写写画画了一大堆。”
赵代柔想起之前姜卿意跟她说的话,强行鼓起勇气,昂着脖子道,“儿臣都烦死了,要不是她之前救过儿臣的命,儿臣才懒得搭理她呢。”
皇帝打量着自己这个女儿,这个女儿被惯得又娇又天真,说白了,就是蠢,她不像有胆子敢在他跟前撒谎。
殊不知,赵代柔此刻后背已经冷汗淋漓。
好在,皇帝很快看向姜卿意,“你写写画画的东西呢?”
姜卿意呈上一沓纸来,上面是她昨儿下午临摹的太后宫里的阵法,“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臣女还要去看看才行。”
皇帝搓了下纸上墨迹,已经干了。
看来不是临时写的,而且里面的内容也是言之有物,并不像匆忙之下赶出来的。
“你可知,昨夜太后出事了?”
“皇祖母出何事了?”赵代柔忙问。
皇帝只盯着姜卿意,“驿馆外布下邪阵,太后驿馆大火,与她一起的几个宫人尽数丢了性命,太后也变得疯疯傻傻,伤势不轻。”
“邪阵?”
姜卿意轻轻拧眉,“莫非那些宫人里还有不死心的,想继续拿人练阵,却伤了太后娘娘?”
皇帝沉默不语,他安排太子的人去护送,那些护卫说并未见到旁人,只有傍晚时太后的宫人出来过。
而现在那群宫人死完了,死无对证,又有前科在,似乎真相的确如此。
气氛僵持下来。
谢贵妃主动道,“皇上可要去看望太后?”
“太后已经安置在道观,朕自然要去探望。”
“那正好。”谢贵妃笑着说,“栖霞医术甚好,不如让她一道过去,为太后瞧瞧。”
“臣女愿意前往。”
皇帝瞥了眼谢贵妃,再看姜卿意,半晌,“不必,朕自会安排太医前往,贵妃与朕同去便是,栖霞继续处理太后寝殿的东西。”
说罢,敛袖而去。
直到宫女跑进来,说皇帝真的走远了,满室的人才长长出了口气。
赵代柔想跟姜卿意说什么,就听谢贵妃道,“公主昨夜怎么会出现在侧殿?”
“我、我原是想来找栖霞的……”
赵代柔结结巴巴道,“谁知她不在,我以为她陪着贵妃歇下了,便谁在了她床上。”
谁叫在三清山时姜卿意不叫她睡床,她偏要睡她的床,哪知竟卷入了这种事情里……
“我昨夜的确守着贵妃娘娘,娘娘突然头疼睡不下,身边离不开人。”姜卿意道。
赵代柔觉得奇怪,“可是你回来时……”
“公主不想惹麻烦上身,就不要多问其他,只需要记得这一个回答就行。”
“公主也乏了,早些回去歇下吧。”
“贵妃,我还不乏,我想跟栖霞……”
“公主乏了。”
谢贵妃抬手,直接让人把她扶了出去。
赵代柔一走,姜卿意便脱离的软倒了下去,幸好被后面的宫女扶住。
谢贵妃看着她脂粉都遮不住的苍白,让宫女将她扶回侧殿,“本妃要随皇上去皇家道观,恐怕几日不得回来,这段时日你能不出这寝殿就不出这寝殿,实在不行的话……”
谢贵妃虽不愿提起那人,还是道,“就去明德宫求救,那人看在太子的份上,多少会帮你一把。”
明德宫?
前世好像并未听说过这个殿名,那人是谁,与太子殿下又是什么关系……
不及细想,姜卿意已经昏沉睡了过去。
梦里,姜卿意又回到了前世那座孤冷空寂的皇宫,越修离正伏案写着什么,姜卿意欣喜的跑过去,“殿下!”
“何人放肆!”
西舟跳出来,大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姜卿意愣了下,看向越修离,而越修离看向她的眼神却充斥着陌生、冰冷和厌恶,让姜卿意的欣喜冻结。
“拖出去。”
越修离低下头,重新写着手里的东西,姜卿意看了眼,只看到四个字——‘封后诏书’。
姜卿意猛地睁开眼,感受到浑身的疼痛,才惊觉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姜卿意慢慢平稳了下呼吸,觉得口渴,想让宫女端水来,就见有人悄悄推开了她的房门。
姜卿意立即拔下发簪攥在手中,看见外面探进来一只手、一只脚紧接着整个人都溜了进来,然后啪的一声关紧房门长松一口气。
“谢景?”
“你醒了?”
谢景也吓一跳。
姜卿意黑脸,“你鬼鬼祟祟溜进我房里做什么?”
“你别生气呀!”谢景忙道,“是桑榆让我来的,她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说叫我来问问你,她能不能进宫来找你。”
“恢复的差不多?”
桑榆可是浑身骨头都被敲断了,短短时日怎么可能恢复的差不多。
谢景抱着剑靠在门边,“其实才勉强能下地而已,胳膊都不能用,但她就想来找你,给我娘急得不行,赶紧打发我,叫我来讨个你的口信,让她在谢家好好住着。”
“谢夫人很关心桑榆?”
“是啊。”谢景对这些事一向粗线条,“我还奇怪呢,我问茵茵,茵茵也不明白。”
“北风可醒了?”
“也醒了,不过他伤势比桑榆还重,还躺着呢。”
姜卿意顿了顿,“替我通知钱大富,让他去你家接桑榆和北风上雾山观住一阵子。”
谢景不解,正要问为什么,外面就有一阵窸窣脚步声传来,外头宫女道,“栖霞县主,德妃娘娘驾到,想见您。”
房门被推开,好在谢景机敏,飞快藏在了床底下。
德妃迈步进来,而一同进来的除了几位嫔妃,还有谢茵!
第二百八十章 保障
“栖霞在歇午觉?不必急着起身,是谢家小姐入宫,说要来找她三哥本妃才带她来的。”
德妃笑着跟问谢茵,“你瞧,你三哥不在这里,现下可放心了?”
谢茵看了屋子一圈,低下头怯怯道,“臣女只是怕三哥糊涂,为了帮栖霞县主的两个下人问句话,就擅闯贵妃寝殿,犯下大错。”
“两个下人?”
“是啊,前不久县主忽然送了两个重伤的下人到我府上,还是我娘亲伺候着呢。”
谢茵声音很小,一副胆怯懦弱的模样。
甚至姜卿意看去,她都不敢跟姜卿意对视。
德妃也没接她这句话,只跟姜卿意道,“贵妃陪皇上出宫了,让本妃协助你处理太后寝殿的事,可歇好了,若是好了,我们便一道去吧。”
“劳烦娘娘了,臣女这就更衣随娘娘过去。”
德妃笑着去外殿等她。
谢茵走时,回头往房梁上看了看,确认谢景不在,在跟着德妃离开。
她们一走,谢景才沉默的从床底出来,不再提旁的,“不必钱大富来接,我这就回去把桑榆她们送走。”
“有劳。”
“阿意,你说茵茵她是不是只是因为太黏我了?”谢景有些恍然,“她小时候就最爱黏着我玩,我那时候总嫌她烦,所以有一次她又黏着我出门赏花灯,我故意甩开了她,结果她就被人给抱走了。”
所以如今谢茵被找回来,再黏着他,他便再不敢甩开她了,生怕在弄丢了这个妹妹,让娘亲怨怪他这么多年,吃斋念佛的惩罚自己。
不等姜卿意回答,他便走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姜卿意换好衣裳,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又细致的描了个妆容才出来。
“走吧。”
德妃随和的很,也没有太多规矩,路上还说起关明月来,“她的病愈发重了,太医说可能过不了今年的冬天,你与她也算相熟,可有什么办法?”
“臣女医术浅薄,并没有什么办法。”
“那你的卦,能算到吗?”
德妃又问。
姜卿意当然能算到,但她不能说,没有谁会愿意身边有一个抬手便能算你死期的人在,况且事无定数,未来一切都有可能因为一件微小的事而发生改变。
“臣女不能。”
“那这么说来,县主姐姐的卦也不算太灵,是吗。”谢茵插话道。
“是啊。”
姜卿意浅笑,“我成为雾山观主,纯粹是巧合罢了。”
气氛霎时古怪起来,雾山观主哎,那可是直言断天灾,抬手解寒疾的人,达官显贵们排着队也难求她一卦,但凡得过她卦的人,没有一个说不灵验的,她的卦叫不太灵?
谢茵脸颊涨红,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在宫人们嘲讽的目光下深深埋下了头。
德妃笑道,“前边儿到了……”
德妃话音刚落,就见七八个妃嫔都那么‘巧合’的从四面八方路过。
“哎,栖霞县主呀,还记得我的,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的。”
“瑞贵人都入宫多少年了,敢问还记得外面的家人么?倒叫县主先记得你?”
“梅嫔姐姐说的是,倒是当年凝霜公主入京时,梅嫔姐姐还在家做小姐,去参加过凝霜公主的成婚宴呢。”
“这都是缘分。”
“什么缘分,七弯八绕的,不就是想请县主算个卦,顺便请个脉,看看自己还有多久能怀上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