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求诊的,三千诊金是根本,求卦的,五千白银才能牌号。”
宋嫔直接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到姜卿意怀里,弯弯的眼笑得甜甜的,“县主,不知一会儿可否得空,去我宫里坐一坐?”
“娘娘可是宋菱儿小姐的亲眷?”
“县主还记得菱儿?”宋嫔微微有些尴尬,“菱儿不懂事,听闻山上还差点害了县主,希望县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去娘娘宫里怕是不便,不如娘娘何时有时间来贵妃娘娘这儿坐坐,我好沐浴焚香,为娘娘请脉卜卦。”
贵妃不在,德妃出入贵妃宫里如无人之境,她也须得想些办法添些保障才好。
宋嫔高兴不已,连连把银票往姜卿意怀里塞。
几个有眼色的也纷纷送上自己的珠宝等等,不多会儿,跟随姜卿意的宫女怀里便兜不下了。
“行了,县主一天能算几个,你们也别欺负她是个小姑娘,都散了吧。”
德妃笑道。
妃嫔们不怕德妃,嬉笑着说要跟去看看,德妃见姜卿意没拒绝,便让她们跟上了,直到进了太后寝殿,才觉得有阴风在刮。
好在姜卿意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的安排宫人配合她收阵,忙活了一下午,勉强收了三个阵才回去。
临分开时,德妃忽然邀请姜卿意去她殿中用膳。
“臣女刚收了阵,身上还沾着邪气,德妃娘娘八字弱,臣女还是不去了,以免冲撞娘娘。”
“谢贵妃头疼你都能陪一夜,陪本妃吃顿饭倒是不乐意了。”
德妃玩笑似的说,姜卿意的神经却绷紧了,赵代柔已经把昨夜的事告诉德妃了吗,她说漏嘴了吗?
“等收完了阵,臣女定去娘娘宫中叨扰。”姜卿意不动声色道。
“那可就说好了。”
德妃笑着离开,看起来没有异样。
姜卿意也准备回去,就听一侧谢茵问,“县主姐姐,我三哥今日当真没来找你么?”
“我很奇怪。”
姜卿意看向她,“你好像并不怎么关心你大哥和二哥,听闻前不久你二哥才坠马受伤了不是吗?”
谢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我也关心二哥,我只是想问问三哥……”
“茵茵。”
谢景从后面走来接她回家,谢茵的眼神立时亮了,开心的跑了过去。
姜卿意跟谢景对视一眼,提步回了寝殿。
夜里,她依旧没等到太子相关的消息,问宫人,宫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如此几日,姜卿意正在收阵时,心口忽然一慌。
“娘娘!”
宫女急匆匆跑过来,“表小姐在天牢为太子殿下挡了一剑,快不行了!
姜卿意觉得春天的日头有些晃眼,她在说什么,关明月为太子挡剑?太子殿下武艺高强,怎会需要她来挡剑,天牢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姜卿意掌心摊开铜钱卦,“娘娘,一起去见太子殿下吧。”
德妃身边的宫人回头盯着她,一旁的宋嫔见状,道,“县主,要不你还是留下……”
“德妃娘娘安危为重。”
姜卿意撇开德妃宫女扶住她的手,定定看着德妃,“娘娘,关小姐是您的外甥女,臣女过去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您该不会不希望她活下去吧?”
“栖霞县主你放肆!”
“好啦。”
德妃笑着说,“栖霞既然觉得身子无碍,一起去便一起去吧,若是出了事,皇上怪罪起来本妃担着就是。”
“娘娘何苦?”
“县主就不能不去添乱吗?”
“我家娘娘想来低调行事,这次若不是皇上托付,娘娘才不会出来卷到这些是非里。”
“栖霞县主,你就非得如此吗?”
怨怪的声音传来,好像她非要跟德妃出宫,给她添了天大的麻烦似的。
姜卿意看着温良安慰着宫人的德妃,默默为她再抛一卦。
卦刚落在手心,姜卿意便烫的松开了手。
铜板落在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然后滚走。
“这是……”
怎会如此凶,若非手上沾了天大的因果,那就是沾了极贵之人的血,可德妃她的命火却很干净,怎会如此?
“县主,怎么了?”
“没事。”
姜卿意看向德妃,“娘娘若是不带臣女出去,臣女便自己去跟皇上请旨出宫,娘娘不必觉得为难。”
德妃替她捡起落在自己脚边的最后一枚铜钱,笑着放到她手心,“怎么会觉得为难,县主不必听宫人说什么,我们走吧。”
“是。”
“你的铜板,怎么这么烫。”
德妃轻笑看她,“莫非算了什么了不得的卦?”
姜卿意后脊一寒,德妃已经笑着先一步走了。
“县主,快跟上呀。”宋嫔看她不动,提醒道。
“宋嫔娘娘可了解入宫前的德妃娘娘?”
“你怎么问起这个?”
“只是突然好奇而已,若是得空,还请娘娘来我寝殿坐坐,我会备上好茶。”
宋嫔何等伶俐的人儿,眼神一下变了。
姜卿意没等她回答,便跟上德妃出了宫。
出来时,姜卿意已经神色如常,直到进了天牢,看到倒在越修离怀里一身血的关明月。
牢房四周都是深深的刀劈斧砍的痕迹,鲜血四溅,听闻大牢差役还死了十几个,可见当时情况惨烈!
关明月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才睁开眼,却不是看姑姑德妃,而是看向姜卿意。
她轻轻挽起一个破碎的笑,“县主,对不起了,我到底还是要在太子殿下心上留下一笔,都说活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你永远也没办法把我从太子殿下心上祛除了。”
越修离唇瓣轻动,手心就被关明月无力的捏了一下。
越修离想到关明月刚才说的事,眸底一暗,淡淡抬眼。
“惊扰德妃娘娘了。”
“这里到底发生何事,太子你可曾受伤?”
“只有关……”
“殿下。”
“……明月受了伤,是孤没有护住她。”越修离看向德妃身侧噙着泪一脸茫然无措的姜卿意,指尖轻轻蜷起,“阿意,过来替明月看看。”
姜卿意机械的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德妃拉住,“太子也太残忍了些,本妃带了太医来,还是让太医来看吧。”
太医快步上前,关明月先开口,“可明月就想让县主来替我看,太子殿下,不行吗?”
“姑姑,你就成全明月吧。”
关明月往越修离怀里靠得更近些,拉住他的手,“太子殿下也觉得县主的医术更好,对吧?”
德妃看向关明月,关明月却已看向姜卿意,笑,“县主莫不是嫉妒吃醋,所以连医者仁心都忘了?如此可不好,太子殿下,这样善妒的女子若是娶回去,家宅岂能安宁呢。”
姜卿意含着泪看向太子,难道殿下也觉得她善妒吗?
所以……他也跟前世的赵嘉禧一样,以此为由,爱上了其他女人吗?
“阿意,过来给明月看看,她伤势很重,孤只信任你。”
越修离说。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像是把刀刺进姜卿意心口,他这就口口声声‘明月’了,明明他在决定与她共度未来之前,都只客气的叫她的全名或者封号。
姜卿意觉得自己气得都糊涂了,咬着牙噙着泪,德妃来拉她都被她狠狠一把给甩开了,甚至已经放下药箱准备给关明月看病的太医也被她一把撅了出去。
“栖霞县主你……”
“我来看!”
姜卿意拔下发簪,取出金针,狠狠抹了把泪开始给关明月探脉,一旁的关明月甚至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歉意的看了眼越修离,却发现越修离的目光只落在姜卿意身上。
关明月笑容泛起苦涩,看来即做到这个地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在太子殿下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姜卿意为关明月的近乎于无的脉而惊讶时,手心便被她悄然塞入了个什么东西。
“太子殿下,明月好累。”
“累了就睡一觉吧。”
越修离看向她,语气已经没有曾经的冷硬疏离。
关明月想,够了,这就够了。
她轻笑着抓住越修离的衣袖,含着笑,就这样倒在了她的天上月怀里,停止了呼吸。
“关小姐!”
“她已经死了。”
越修离看了眼德妃身后已经跑来的关定海,“明月是因孤而死,于情于理,孤应当亲手为她敛棺埋葬。”
他将关明月抱起来,看了眼身侧的姜卿意,“阿意,你也来。”
“太子殿下莫非忘了这里是哪里!”
关定海黑着脸,他带来的甲卫也将手里的兵器往地用力一掷。
越修离冷淡看向关定海,“孤自然知道这是哪里,还不需要关将军来教。”
“太子大罪……”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蒙受冤屈,今免去囚禁之刑,昭示天下,钦此!”
第二百八十二章 年轻
关定海不可置信的看向传旨公公,“太子乃是数罪并存,如何是蒙受冤屈?”
“回禀关将军,今早,以京兆尹之妹江鲤为首的京城贵女们,联名上书,澄清了太子殿下于三清山上并无僭越之举,而是受流匪胁迫,不得不护送太后下山。”
“那他逼死周副使一家之事……”
“此事镇国公也查清楚了。”
传旨公公看了眼姜卿意,姜卿意差点没反应过来,谁,姜淮?
“周副使一家并非自尽,而是被人所杀,如今已经重新开棺验尸,证据已由大理寺仵作呈交御前了。”
“这怎么可能!”
关定海想朝姜卿意看去,便听越修离道,“孤倒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关定海猛地盯着越修离,难怪他敢进偏殿、戴镣铐、入天牢,他不是做好了造反的准备,而是早已预料会有今日这一幕!
越修离却已抬脚往外而去,只在出牢房时不动声色看了眼姜卿意,看她眼眶还红着,正一脸莫名的想着姜淮的事跟在后头,才垂了垂眼帘,遮去眼底的情绪离开大牢。
他将关明月葬在了城外一处高高的山顶上,没有葬礼,也没有人哭丧祭奠,因为关明月说,她想走得安静一点,想在山顶,离她的月亮近一点。
姜卿意隔着护卫以及关家前来哭丧的亲眷们,遥遥看着山尖的身影,他的黑锦染了血,变成了暗色,紫金冠束着长发,让他的身姿愈发的挺拔修长,也愈发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清寒。
关家的人都在议论。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明月她怎么会死在天牢?”
“说是今日天牢内犯人暴动,有人进来营救,天牢的护卫都过去了,恰好明月到天牢去看太子殿下,就看到了刺客正在刺杀太子,情急之下,便替太子挡了一剑。”
“今天?”关家一侄儿惊讶,“今儿一早大伯突然抽调关家所有府兵出了府,他刚走,我就撞见明月姐姐急匆匆往外去,该不会是……”
“你胡说什么呢!”
关家人赶紧打断他的话,警惕的朝四下看去,在看到姜卿意就在不远处时还吓了一跳,发现姜卿意只是含着泪看着太子时,还试探的喊了声,“县主?”
姜卿意没答应,眼皮都没闪一下。
他们这才松口气,闭口不再谈论今天的事,只等山顶上的道士做完超度法事,才各自散开下山。
姜卿意握紧掌心,掌心里关明月临死前塞来的东西就显得更加清晰。
她不由想起前不久,关明月就曾说过的话——“……我不会放弃争取太子殿下的,你或许有一天会恨我哦。”
难道她指的,就是今日之事?
她早就知道,关定海会对太子殿下下手么?
“时辰不早了,栖霞,我们该回宫了。”
德妃笑着出现在她身后。
山风有些冷,姜卿意觉得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回头,德妃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睛里含着哀伤,似乎也在惋惜关明月的离世。
“我想跟太子殿下告辞……”
“皇上将要与谢贵妃在皇家道观暂住几日,朝中事物暂时交给太子,太子接下来会很忙,你不如等他忙过这段时间再说,而且……”
德妃看向那座孤坟,“太子对明月并非无情,如今佳人已逝,他应该没有心情与其他女人卿卿我我。”
德妃看姜卿意有些难过,想来她的手安慰,姜卿意下意识的避开。
“栖霞不喜欢旁人握你的手么?”
姜卿意不得不佩服德妃的敏锐,干脆顺着她的情绪流泪哽咽,“太子殿下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他绝不会变心,就算关明月死了,也不可能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不可能的!”
说罢,哭着就跑走了。
德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耍性子了。
越修离也朝这边看来,德妃朝他微微一笑,转身下山。
“殿下,县主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啊,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您贵为太子,以后也绝不可能只娶县主一个,但她此刻肯定不能接受,哎,您说她万一想不通……”
西舟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这天儿越来越冷,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殿下,还是先回东宫吧,这么久了肯定攒下好多事要处理呢,反正县主就在皇宫,也跑不了。”
越修离冷冷瞥了这话多的护卫一眼,沉沉朝姜卿意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才淡声,“回东宫。”
姜卿意跟德妃刚回宫,连礼数都没顾上,就肿着一双桃子眼跑回了自己寝殿。
“这栖霞县主怎的如此不知规矩!”
“还年轻。”德妃语气柔柔,“还相信所谓的感情,期盼男人从一而终,只爱她一人,正常的,等嫁了人,熬上几年,她自然就能认清现实了。”
“娘娘,您……”
“今天竟有星星。”德妃仰头看着天空,轻笑,“明儿是个艳阳天呢。”
宫女明白她在说什么,眼仁颤了颤,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寝殿中,姜卿意确定德妃一行已经走了,才舒口气倒在床上,拿出了关明月塞给她的东西——一枚雕刻成绣球狮子的小小玉石,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手串或项链里拆下来的。
玉石底下,刻着一个‘明’字。
这是何物?
姜卿意想不通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居然需要关明月设这样一场大局,再悄悄塞在她手里,看来,要找时间去东宫问问才好。
想到东宫,姜卿意不由想前几日驿馆里,她刺晕越修离时他的眼神。
姜卿意像是泄了气的羊皮筏子,蜷缩在枕头上什么也想不了了。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
姜卿意闷闷的,“如意,我想一个人歇会儿,你不用来伺候,一会儿我……”
“伺候?”
身影在她床边站定,“阿意想要什么样的伺候?”
姜卿意愣了愣,坐起身,还未撩起床帐,就被人隔着这层轻纱轻轻吻在了唇上,“这样,可以吗?”
“我还以为……”
姜卿意还未说出话,委屈全变成了涌上鼻尖的酸涩,眼泪又大颗大颗的落了出来。
直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拨起白色的轻纱,托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难题
姜卿意一会儿觉得热,一会儿又觉得凉,等回过神来,衣襟已经从肩头滑落,而他的腰带也被她扯下,手贴在他紧实的腰上。
“殿下不生我的气了吗?”
“为何生气?”
“因为我阻止了殿下报仇。”
姜卿意说完,越修离便停了下来,看着她又有要流泪的意思,薄唇弯起,“再哭明儿这双眼就别要了。”
“可我……”
“孤不曾生气。”越修离知道姜卿意的好意,“只是阿意,别有下次。”
他受不了被最亲近的人这样背叛,更无法承受,万一她因为替他去做本该他做的事而受了伤害。
越修离以为自己已经解释清楚了,没想到姜卿意今儿的眼泪像是开了闸。
“阿意,你怎么还……”
“你还是怪我是不是?”
“孤没有。”
“你有,你怪我。”
或许是这几日一直忐忑着,又一直坐着奇怪的噩梦,姜卿意真的攒了好多的委屈,这一刻就要全部爆发出来。
越修离看她如此,忍不住笑出声。
“殿下还笑话我。”
姜卿意更忍不住了。
越修离一直知道她有孩子气的一面,却没想到是这个时候,他替她拢好衣襟,将人抱在怀中,想了想,将胸前的衣襟扯散了些,拿着她的手覆在里头。
姜卿意下意识就捏了捏,身材……真好……
越修离低头,正好对上停止哭泣的姜卿意,两人对视,姜卿意的脸霎时爆红。
“我、我不是……”
“孤明白,阿意头一回时,也不是对孤见色起意。”
姜卿意:……解释不清了。
姜卿意立马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殿下,关小姐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听说过关夫人?”
“听闻早逝。”
“在关明月很小的时候便死了,她姓明,明家本也是大晋朝顶尖的世家之一,却因当年父皇登基站错了队而遭遇清洗。”
“关夫人是抑郁而亡?”
毕竟凭关家的关系,皇帝就算清算明家,也不会再处置外嫁女才是。
越修离看她一眼,“关明月说,她亲眼看到关定海将其母活活溺毙在洗脸的木盆中。”
姜卿意震惊,“因此关定海才格外疼爱关明月吗?”
“关定海的确只有关明月这一个嫡女,府中也无姬妾,却养了四五个外室,儿子女儿已有十数人。”
越修离淡声。
姜卿意沉默下来,难怪关明月的求生欲一直不强。
“那她留给我的玉珠……”
“应该是明家悄悄留给她的产业。”越修离道,“明家当年在大晋是顶尖的世家,其积累不是一般的世家能比的。”
姜卿意忽然就觉得这玉珠烫手起来。
越修离让她放心收下,“孤也答应了她一件事,这酬劳不是嗟来之食,你收得。”
况且相较于关明月的要求,这玉珠的酬劳实在不值一提。
“她不会要殿下为明家平反吧?”
“不至于。”
“那是……”
“杀关定海,为其母正名报仇。”
姜卿意轻轻拧眉,关定海也不是一般的大臣,相较于只忠于皇上的勋王,关定海手里还捏着一个四皇子和数十万的兵马。
再加上他多年南征北战,这些年又如此低调,不论是在朝中和民间都有极重的威望,尤其这些年来不曾纳妾续弦,又那样‘疼爱’关明月,要证明他杀妻,恐怕比直接杀了他还难。
“关小姐可真是留了个难题。”
“此番天牢刺杀,关明月出现,孤便有足够的理由去关家搜查了。”
说着说着,天色竟已渐渐泛白了,越修离该去主持今日的早朝了。
姜卿意本想与他谈谈德妃,但想到她好像只是凭感觉,并没有证据,便暂时没提。
“好好睡一觉,好好吃饭。”
越修离走前,看她一眼,“瘦了不少。”
姜卿意不解,她脸上肉还是那么多啊?
直到一觉起来,宫女来伺候她更衣时笑着让人去换一件小号的里衣来,姜卿意才从朦朦胧胧的睡衣里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再想到昨夜……
姜卿意牙关都要紧了,臭太子!
“县主用膳吧。”
“咦,今儿的伙食好了不少,御膳房的那些人总算长眼睛了。”
“哪里呀,是太子殿下特意交代的,太子殿下重回了东宫,御膳房的人哪里敢慢待咱们县主。”
宫女们热热闹闹的围着姜卿意。
姜卿意用了膳,已经黄昏,红彤彤的夕阳正往天际藏去,宫人来传,“宋嫔娘娘求见。”
“县主,天色已晚,可要让宋嫔娘娘先回去?”
“不用,请娘娘进来喝杯茶吧。”
姜卿意站在门口,道,“我心中愁闷,无人倾诉,宋嫔娘娘为人和善,想来愿意听我吐一吐苦水。”
宫人应下去办。
而另一边,也有一道身影悄悄退了出去。
姜卿意眉梢轻动,请了宋嫔入内殿,门窗大敞开,附近根本藏不下任何人。
宋嫔稍稍松了口气,正欲喝茶,姜卿意一顿,“娘娘稍等。如意,去换杯红枣蜜水来,娘娘不宜再喝茶。”
“为何?”
“娘娘摇一卦?”
姜卿意将铜板推给她。
宋嫔有些疑惑,但还是摇了一卦。
姜卿意看过卦象,再看她,“恭喜娘娘,娘娘已有身孕了。”
宋嫔手一抖,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夸张大声问,“我当真有……”
“后宫人多眼杂,而且这卦象……”
姜卿意看了看,“中途会有波折,娘娘胎儿未稳,还是谨慎些好。”
宋嫔激动的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连连安排身边的宫女,“去将前阵儿皇上赐我的那匹蜀锦拿来。”
“是。”
“对了,县主擅长医术,我哪儿不是正好有一批家里送进宫的胡人药材吗,也一并拿来。”
宋嫔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宫里还有什么,她们这一批入宫的,至今就没有怀上皇嗣的,她们私下都以为是皇上不行了,没想到居然真叫她有了!
姜卿意都怕她把宫殿搬空了,想阻止她,就被她按住,“县主不是想知道德妃之事吗,我告诉你。”
第二百八十四章 野狗
“我年少还未入宫时,与德妃也算旧相识,只不过我年小她不曾注意过我,我家与她家却曾往来不少,也的确知道些她的事。”
宋嫔压低了声音,“她年少时,与先皇后关系甚好,都说她们是没有血缘的亲姐妹,那时候先皇后的哥哥武安侯还未成婚,一表人才翩翩君子,又是年少成名的将军,那时候谁都看得出来,德妃很喜欢武安侯。”
姜卿意缓了缓,“既如此,德妃又怎么会入宫?”
“旁人不清楚,我家却是清楚的,毕竟那时候,关家就请了我母亲做媒人,准备去探探武安侯的意思,若是他也愿意,两家便要定下亲事的。”
宋嫔惋惜的说,“可那时候武安侯突然就领回来了一个武安侯夫人,还宣布要成亲,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再之后先皇后应召入宫,德妃也跟着一起入宫了,大家都说她们是姐妹情深,但谁知道呢。”
姜卿意看宋嫔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这些都是谣言,暂时不能当真。
姜卿意又问起另一个关键的事,“德妃娘娘会卜算吗?”
“卜算?”
宋嫔摇头,“我不知道,很要紧吗,我可以帮你问问我母亲,关夫人还在时她常去关家做客,应该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或者等县主出宫后,拿着我的手信去宋家拜访?”
姜卿意一下懂了她的心思,“那就麻烦您了,等去了宋家,我也好为老夫人请个脉。”
宋嫔这才满意笑着走了。
她离开,如意进来,“县主,德妃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用晚膳。”
来得倒快。
去就去,有些事耳听为虚,亲眼去看才能找到蛛丝马迹。
姜卿意很快来到德妃寝殿。
赵代柔和四皇子五皇子都在,姜卿意还未行礼赵代柔先跑了过来,“姜卿意,你真的亲眼看到我表姐死在了太子皇兄的怀里?”
提起关明月,四皇子五皇子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有赵代柔惋惜的望着她。
“是。”
“哎,我以前常与她一起玩耍呢,只可惜后来她病了,老是不能进宫才慢慢疏远了。”
“先吃饭吧。”
德妃道,“太子将明月葬在了一个好地方,她来世会投一个好胎的。”
赵代柔听话的到德妃身边坐下,还叫姜卿意,“快来,坐我旁边。”
德妃也笑着看来。
姜卿意看着德妃依旧干干净净的命火,走过去坐下了。
晚膳尚可,就是吃到一半,姜卿意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告辞出来去了趟净房。
“我不习惯有人在这儿守着,你去外边儿等我吧。”
“是,县主。”
宫女听话的等到门外,姜卿意待她一走,便打量起屋子的布置了。
看了一圈后,才推开窗朝外看去。
月上中天,屋外还是一片春夜的凉,姜卿意看不出个所以然,正要关窗回去,就见不远处廊下几个嬷嬷脚步急促的走过,怀里还抱着几个陶瓮。
而与此同时,她们的命火也变得极其干净,如同新生婴儿!
不对劲。
姜卿意迅速翻出窗户悄悄跟了上去,只可惜婆子们七弯八绕,很快消失在一处常青藤下隐蔽的小门后。
小门处有守卫,她无法靠近,这才迅速折返了回去。
刚回到净房,之前的宫女便推门进来了。
“县主,您、您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
姜卿意瞥了眼脚下沾上的枯叶,不动声色的往一侧桌边坐下,“我只是乏了,不想说话而已,等我歇会儿我们就去见娘娘吧。”
宫女也有些尴尬,诺诺应了声留在姜卿意身边,竟是不肯出去了。
姜卿意待心跳平稳,才自然的弯腰掸平裙角,顺势悄悄将那枯叶裹在手帕中,“走吧。”
宫女慢她一步,待她出去后,在她方才坐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这才跟出来。
回到主殿。
赵代柔忙叫人拿蜜饯给她,然后歪着头嘚瑟的说,“我跟母妃说了,今晚我还去跟你一起睡,今晚必须本公主睡床,你睡软塌!”
“代柔,不得无礼。”
“母妃就是太管束妹妹。”四皇子冷不丁的道,“就算栖霞是未来的太子妃,现在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小姐罢了,您怎么能任由她欺负代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