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卿意小姐,方家的势力不简单,方家老大人不一定会有那么好的脾气。”丫环好心提醒道。
姜卿意笑了笑,方家势力再大,也只有一个宝贝疙瘩不是?
收拾了下,姜卿意决定先去尽一尽姐妹情意。
只是出门时,她目光所以往书案上飘过,才发现昨夜凌乱写的草纸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干干净净的纸,上面写着力透纸背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亦念卿’。
我也想念你。
姜卿意指尖按着纸,嘴角翘起,原来太子殿下也不是不会说这种话嘛。
“找个好点儿的裱匠将这张纸裱做画卷存起来。”
姜卿意满意的安排完,才带着礼物轻快着脚步来了姜玉惜所在的院子。
她来时,抚南王妃和宋真几兄妹也在,四房和七房的长辈都去世了,都是叔伯当家,两位伯母也领着各自的儿女来了。
但没几个人关心姜玉惜如何,都在跟抚南王妃热络的搭话。
“卿意妹妹。”
宋睢起身唤了声。
宋固和宋真仍旧坐在原地,一个是不关心,一个是不敢关心。
“听闻玉惜妹妹夜里受了惊,我来看看。”
“是来看看,还是来看笑话?”
宋真到底没忍住说了句,姜卿意便笑盈盈看向她,“真真妹妹一向聪慧,你说呢?”
宋真总觉得姜卿意是在讽刺她!
仗着抚南王妃也在,她都没搭理宋睢不赞同的目光,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可不信你是来探望的,空手空脚就来了,你……”
“谁说的,我可是带着礼物的,只不过我没想这么早拿给玉惜妹妹,但总不好叫真真妹妹误会……”
姜卿意为难的犹豫了下,就在宋真察觉不对劲时,吩咐,“常贵,拿上来。”
常贵快速端着一只托盘上来,飞快揭开了上面盖着的红布,露出了里面一座观音像。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像,玉惜妹妹若不嫌弃,就放在床头吧。”
这样就能日夜驱煞了。
一直被人故意忽视的姜玉惜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姐姐这是何意?”
“玉惜妹妹怎么好像很不喜欢。”
姜卿意笑看向宋真,“莫非是因为我当众将它拿出来了?”
这是一下把火烧到宋真身上了啊!
“姜卿意,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姑姑不是一直很清楚吗?”姜卿意甜甜的笑容一冷,“谁在我这儿得寸进尺,我就揭了她的皮,姑姑听清楚了吗!”
真当她能容许她和姜淮糟蹋娘亲的嫁妆?
现在是她没空收拾这对母女,不代表她就要一直忍让着!
“卿意,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就是,快跟你姑姑道歉!”
姜卿意冷笑,“世上有强借晚辈的嫁妆,挪给自己儿女用的长辈吗?”
这话一出,不止两位叔母,就连姜玉惜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看向抚南王妃母女的目光霎时变得危险!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谁救了你
姜卿意继续火上浇油,“听闻还拿了大半,可姑姑的家财都在郑国,就是运过来,那样大一笔东西,护送的队伍就得不下百人。”
“也不知抚南王肯不肯将这样大一笔银子,花这么多人力物力送来,听闻抚南王是庶出,封王也就十来年,家底应该不厚吧。”
“等抚南王攒够这笔钱送来,不知还要花多少年?”
姜玉惜都顾不上眼前这个讨人厌的陶土观音像了,起身道,“卿意姐姐说笑的吧,姑姑身为长辈,身份高贵,怎么会做出挪用侄女儿嫁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就是再吝啬算计的妇人,也厚不下脸做这等事吧……”
“那是你爹答应的。”
抚南王妃忍着怒火,朝姜卿意冷讽,“况且,那是苏袖的东西,与你何干?你别忘了,你娘只是一个卑贱的外室!”
“宋雪的确只是个卑贱的外室。”
姜卿意点头。
这回答让在场的人又是一阵面色变化,姜玉惜更是紧握的拳头都在发抖,“那我总可以问一句吧,我……”
“你就算再出嫁,也是个二嫁女。”
事到如今,抚南王妃也不怕跟她撕破了脸皮,“你真以为晋王会迎娶你为王妃吗?你们事发至今,他可至今没上门跟你爹提亲呢,若是做妾,也用不上那笔嫁妆了。”
“不像你宋二哥和真真,他们一个要娶的可是关将军的女儿,一个要嫁的更是范首辅家的公子,你爹也觉得先顾着他们要紧。”
抚南王妃哼笑,“你要是不满意,那就将苏袖从棺材里叫出来,让她来给你主持公道啊?”
姜玉惜气得脸色发青,然而抚南王妃已经表面样子都懒得做,冷冷剜了眼姜卿意,带着宋真几人就走了。
宋固一脸的无所谓,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姜玉惜。
宋睢虽觉得不妥,但也知道此刻不宜开口,客气的告辞也走了。
姜卿意真是意外,前世抚南王妃与姜玉惜可是十分亲密的同盟,就连坊间都将她们这姑侄宛如母女的情谊当做美谈。
那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宋固,更是只认姜玉惜这一个妹妹,宋真敢跟姜玉惜过不去,他都会选择维护姜玉惜。
没想到,因为一点嫁妆,前世这亲密无间的几人,就成了仇人。
“玉惜妹妹别伤心。”
姜卿意浅笑着靠近,低声,“至少,你还有元腾,不是吗?”
姜玉惜猛地看向她,她难道知道了什么?
不,姜安安那个废物蠢货,就算察觉了什么也不敢说的。
况且,她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她救的元腾,就连那个医馆的大夫都认为是她。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听不懂那就慢慢想,毕竟接下来,你会有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
姜玉惜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但看着她清冷撑着伞的背影消失在石板路上,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巨大的恐慌,她觉得她好像真的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跟选择嫁给赵元达时一样。
细雨如丝,姜卿意走得不算快。
还没走出东院,就见下人们匆匆忙忙的往各处送消息,常贵拦住一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卿意小姐。”
丫环行了礼没隐瞒,“是老族长夫人突然病的严重了,三老爷担心老夫人熬不过去,特意请各房老太爷和老爷们过去。”
姜卿意抬抬手,让丫环走了。
常贵问,“小姐,咱们要过去瞧瞧吗?”
小姐昨儿就察觉老族长夫人的不对劲,肯定有法子治。
姜卿意淡淡挑眉,“她昨儿才打了落葵,我今儿就上赶着去,岂不是显得落葵很不值钱?”
“小姐竟是为了这个?”
“不然?”
常贵瞧着小姐的身影,心里涌起安心,又万分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那这老夫人是不是就活不成了?”
“没那么容易死,不过要遭些罪罢了。”
姜卿意淡然的收起伞,踏上马车,精致漂亮的小脸回望着这烟雨朦胧,冷漠的问,“但,那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有事的,是姜玉惜。
核桃是她剥的,蜜茶是她奉的,老夫人是在她接近后,才发病的。
果然,老族长夫人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身上煞气太重,我八字弱,受不住,今儿起,将她送去白泉庵暂住吧。”
虽然最后被姜二伯拦了下来,但还是折中了一下,那就是让道士来姜玉惜院子里做法,并且在老夫人康复之前,不许她再出门。
消息传到姜玉惜这儿时,她才明白姜卿意方才离开时那句‘你会有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姜玉惜崩溃的将那观音像狠狠砸碎在地上,才死死抓着桌子,指甲掐出了血都没察觉,对了,她还有元腾,元腾是梁国的皇子!
她还有范则述,他还认她这个妹妹!
还有晋王……
姜玉惜狠狠咬了咬唇,将赵嘉禧划出这个行列,“去备笔墨,我要写信!”
姜卿意来到元腾所在的客栈楼下时,正好午时。
姜卿意点了桌饭菜,让人送到元腾所在的房间,便率先进去了。
门刚推开,劣质药材混杂着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常贵赶紧进去开窗通风,细雨随着风吹进来,带着秋季的冷意,原本发着高烧的元腾被冷风一吹,只觉得浑身都凉爽下来。
难道是玉惜来了?
“玉惜……”
“姜玉惜没来哦。”
姜卿意在他床前不远处的桌子边,点了一支安息香。
常贵赶紧叫小二送壶好茶来,又用衣袖把桌子凳子擦擦干净,让姜卿意坐下。
“怎么是你!”
元腾气得要起来,结果刚坐起到一半,又头晕目眩的跌了下去,“你做了什么!”
“放心,不是要杀你,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饭菜是送这儿吗?”小二探头进来打断了谈话。
姜卿意顺势停下话头,她要了两桌饭菜,她和常贵一人一桌,就这样坐下,当着元腾的面慢慢吃起来。
这客栈的饭菜尚可,虽算不上精致漂亮,但胜在味道地道。
常贵边吃边夸,姜卿意吃相优雅,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吃得很香。
元腾黑脸,想把人赶出去,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
“饿了?”
姜卿意问。
元腾想说不饿,但从被扔出来到现在,他粒米未进,再加上这可恶的两人吃得这么香,他真的很想尝尝!
“有点……”
“那就饿着吧。”
“你——!”元腾狠狠咬牙,“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姜卿意无所谓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不紧不慢的漱口擦手,待小二将这里收拾干净,她才看向元腾,“你可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你?”
元腾下意识回答,“自然是玉惜……”
“你受伤晕倒在路边,救你的人不是姜玉惜,一开始她还怕你拖后腿要扔下你,是我五妹妹想替家人积德,才将你送去了医馆。”
“呵,你特意来就是为了挑拨离间的?”
“那再用你那没发育好的脑子想想,姜玉惜一路被人追杀,连吃饭都要靠我五妹妹的银子,她是哪里来的银子给那医馆的大夫,让他救你的?”
元腾语塞。
姜卿意打发乞丐般扔下一颗药丸和一锭银子给他,“想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查查,别让你的脑子当摆设。”
姜卿意也不管元腾的脸色多么难看,领着常贵出了客栈。
出来时,常贵还是不理解,“小姐干嘛不让他病死算了。”
“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岂有那么容易病死?”
而且她看元腾的命火,头顶驳杂的红色里还夹杂着一缕紫色,尤其在自己方才骂了他句后,那缕紫色居然诡异的变大了一些。
“那小姐还给他银钱……”
“这人虽蠢,但从他肯一路护送姜卿意就知道,他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报错了恩,差点害死自己真正的恩人更让人难受的事呢?”
所以这真相,必须要他自己去查清楚。
姜卿意没急着回族里,出客栈后在汉南县转了转,汉南县离受灾严重的几个县城隔着黄河,对面的堤口已经冲垮了,但汉南县因为地势原因却没受太大影响。
加上往来不便,流民也不算多,大街中心依旧繁华,只在城门外能看到流离失所沽儿卖女的流民。
不巧,偏被分派在城门口施粥的,就是那位四房堂姐,姜霜。
姜卿意来时,姜霜正焦急的跟身边的丫环争执着。
“米不够了就去买啊!再给这几个小孩子买点衣服来。”
“可是小姐,您的私房钱都贴在这上头了,夫人不是说了吗,让您别再掺和这事儿了,最后得好处的人又不是您。况且……”
丫环小心翼翼瞧她,“您不也很讨厌卿意小姐么,听闻玉惜小姐出了事,咱们不如早些回去瞧瞧她……”
“我讨厌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嚼舌根子!”
“小姐,奴婢……”
“拿去!”
姜霜摘下头上几根金簪子扔在丫环身上,“去换银子买东西,滚!”
丫环悻悻跑开。
姜霜看着锅底稀得能数米粒的粥,气得将勺子一扔,“姜卿意是不是蠢,叫一群学生去筹米,还不如让他们家人捐些钱来……”
“他们家人在太子下来治灾之时,便已经通过本地的官服捐赠过一批米粮了,若是强行逼捐,岂不是堕了太子殿下的名声?”
“姐姐可知道如今米粮什么价格,运过来有多少的损耗,又要投入多少的人力物力么?”
“不过姐姐能有这样一颗仁心,实在叫人钦佩。”
“姜卿意?”
姜霜看着坐在马车上撑着下巴瞅着自己的她,觉得自己被她笑话了,可对上她黑亮真诚没有一丝嘲讽的眼睛,脸颊又忍不住发红。
“我只是完成赌约罢了,你少给我带高帽,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那就好。”
姜卿意微微一笑,“若是缺粮,姐姐可寻常贵,我手里还有一些,不过是陈米……”
“陈米如何能让人吃?”
姜霜黑脸,“姜卿意,我看在你是同族妹妹,又是县主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这些虽是流民,也是活生生的人,你若是只图名声、图面子,就干这种以次充好不把人当人的事,休怪我告诉族长!”
常贵也有脾气了,怎么说话呢,他家小姐忙里忙外就没透露过自己的名字,怎么就‘只图名声、只图面子’了!
但姜卿意倒是不气,因为姜霜一辈子被好好养在内宅,做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她不知道也是正常。
“姐姐知道米价吗?”
“可知道,一斤碧粳米的价格,我可以买来十斤陈米?”
“别说陈米,我在边塞时,饿得狠了,被李大花母子关在房间里时,连房间角落长的没有毒的草我也拔起来塞嘴里,只要饿不死。”
姜卿意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的,“别说草,树皮、草根,乃至饿疯了,有些受灾严重的地方,还会易子而食,只要能填饱肚子。”
“姐姐知道什么是易子而食吗?”
“我知道。”
不知何时,一个在等分粥的老妪哑着嗓子开口,“就是交换孩子而食。”
姜霜愤怒的看向这老妪,却发现老妪眼里闪着泪花,一张比树皮还皱的脸麻木着,又像是苦的再没有半点喜悦了,就那样站在那儿,平静的说着。
不止姜霜,好几个一起在这儿分粥分药的小姐都惊住了,没一会儿已经有忍不住的哭声传来。
姜卿意瞧着这群小姐们,突然想,原来这世上不都是姜玉惜那种人,更多的,是天真的、单纯的,不懂分辨善恶却有着本善的普通人。
“继续分粥吧,我回了,以后却米粮药材了去找常贵。对了……”
姜卿意无情的吩咐,“明儿一早你们几个一人交一篇文章到夫子手里。”
还在哭的小姐们瞪大眼睛,无情,这世上一定没有比县主更无情的女人了哇呜呜呜!
姜卿意倒是心情不错的回到了姜氏族中。
现在这里的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也可以慢慢谋划去山羊县……
“卿意,你去你大叔婆那儿看看吧!”
“快些,你大叔婆身子很不好。”
姜二夫人和姜三夫人过来,论排序,她们是跟十六婶一样的伯母,还兼着师母的身份。
十六婶也在后头欲言又止,她显然也想姜卿意救人,但也不想勉强她。
“二位伯母先别急,容我先回去取一趟药箱。”
“你要什么叫下人去取就行了。”
“可我的侍女十指都差点断了,如何替我拿呢?”
姜卿意乖巧问。
两位婶婶喉咙一噎,到底是理亏,这二位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讪讪,“那要不我们叫个脚程快的下人过去……”
“怕是不便,我房里有许多药材,不懂的人若是弄混了,以后叫人吃了是要死人的。”
“那……”
“卿意,就当三伯劳烦你,请你去看看你大叔婆可行?”
姜三伯从后面走来。
十六婶朝姜卿意使了个眼色,姜氏族里,最有话语权的除了现任族长,就是姜三伯了,甚至大家默认了下一任族长就是他来出任。
姜卿意会意,“我当然不是不愿意去看望大叔婆。”
十六婶笑眯眯的,以为姜卿意会趁机要点儿银子,毕竟她不是正缺钱么?
却没想到姜卿意开口,直接叫她眼前一黑!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心齐,泰山移
姜卿意道,“可大叔婆似乎十分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住在西院的原因?如此的话我去岂不是又气坏了她?”
“不会的……”
“三伯怎知不会?难道大叔婆大病一场已经看开了,愿意搬到西院来暂住休养?”
十六婶差点撅过去,两位婶婶也一脸一言难尽。
倒是姜三伯认真的考虑了下,“难不成搬去西院就能好?”
“那倒不是,只是大叔婆的病需要清幽的环境休养,且饮食要清淡,我看东院奢华,怕是难以做到,反倒是我九叔婆每日食素,大叔婆若是搬来,正好照着九叔婆的饭菜吃就行。”
至于给她针灸治病,那是不可能的,用点儿药熬着吧,死不了就算对得起姜二伯了。
“卿意啊……”
“老爷啊……”
东西两院的人都忍住撅过去的眩晕想劝一劝,谁知姜三伯直接就点了头,“可。”
可什么么可,我看老夫人也别治了,她肯定也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算了!
然而姜卿意没有改口的想法,姜三伯也很相信她。
就这样,还秘密筹谋着准备丧事的众人,就眼睁睁看着上吐下泻痛不欲生的大叔婆,被姜三伯这位大孝子亲自送去了西院,住在了九房不远处的水榭里,更加的生不如死。
当然,一同送来的,还有给姜卿意的谢礼以及给九房以及西院众人被打搅而道歉的礼,包括但不限于两箱子白银、成箱子的人参燕窝、大把的绸缎布匹,以及邀请十六婶与四房伯娘一同掌管中馈。
两位叔公、三个叔婆,以及一群叔伯聚集在了九房的花厅里,齐齐看着始作俑者姜卿意。
十六婶更是坐立不安,只有姜卿意不疾不徐的喝完了一整杯茶,才道,“七叔母自己做的花茶果真不错。”
“别废话了,说说你这什么意思!”
五叔公没好气道。
三叔公拉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卿意肯定没有恶意!”
“可我西院不需要跟那些市侩的商人搅和在一起……”
“五叔公是要跟东院划清关系,从此分作两家吗?”
当然不是,但五叔公仍旧黑着脸,“你知不知道你二房的叔伯都是因为……”
“有仇就报仇。”姜卿意道,“若是没到那个地步,那就把话摊开了说,别因为随便来的一个人挑拨几句,就叫姜家族里先内讧起来了。”
她是说这次姜玉惜和宋真的事。
九叔婆皱眉,“的确,这次要不是卿意先干脆利落的把事情解决了,你大叔婆那简单的脑子,肯定要把西院搅和进来闹得不可开交,倒是叫外人获了利。”
“所以卿意是想……”
“我到底年轻,只想让十六婶也去掌着家,有了话语权,东西院自然能和谐。”
十六婶慌了,“我怕我做不好……”
“怎么会?”姜卿意道,“咱们俩这几日在外奔波,若不是十六婶从旁提点,我还筹集不到那么多米粮呢!”
几位叔婆叔公看十六婶的眼神瞬间变了,好家伙,竟然是你在背后操盘!
几位同辈的妯娌看她的目光那叫一个惊讶和钦佩!
十六婶这么爱笑的人从没觉得笑也是这么难熬的事情过……
“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想请叔公叔婆、叔伯婶婶们帮忙。”
姜卿意坐直。
五叔公冷笑,“终于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了?”
众人忙怪罪的看了眼五叔公,关切的朝姜卿意瞧去,才见她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仍旧露着漂亮的酒窝。
“我要诸位助我帮太子救下这场灾,度过这次难关。”
众人都有些为难。
“卿意,不是叔伯们不帮你,只是这事并非一人之力就行。”
“你若需要银钱米粮我们还能想想法子,虽然西院没有东院有钱,但都不是吝啬之辈。”
否则也不会让族里大多数的年轻公子都出去帮忙救灾了。
可姜卿意丝毫没有觉得此事办不成,“人心齐,泰山移,我们这儿有三叔公这样既有号召力的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有严谨又智慧的五叔公,六伯父擅于交集,六伯母贤惠有耐心,九叔交友广泛,十二叔……”
在场的人,姜卿意几乎都找得出优点。
听到最后,一直幽暗躺在角落的那个人都忍不住暗暗升起了丝期待,很快又自嘲起来,他这样一个废物,吃了混吃等死,还能有什么让人期待的地方?
“而且最重要的,我还有个能坐镇汉南,替我统率所有人的十九叔,这件事没有道理办不成。”
这话一出,全城都静默了,甚至忍不住悄悄看向角落里的人影。
那是五叔公唯一的儿子,至今未婚,早年间因为上战场受伤导致瞎了一只眼睛,一身功夫被废,颓废至今。
平日里,谁也不会主动提及他,怕他想起自己如今的残废伤心,就连暴躁的五叔公平日里也不敢说什么。
今日他会来,连五叔公自己都觉得意外。
“卿意啊,你十九叔他……”
“不就是瞎了一只眼么。”
姜卿意道,“手脚皆在,我在高奎和姜瑛的文章里看他们多么崇拜曾经的十九叔,也看过十九叔年轻时惊才绝艳的文章,既如此,他为何不能来帮我?”
这样就有点自私胡闹了。
但姜卿意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朝着角落道,“孙膑生受膑刑尚能著成《孙子兵法》,司马迁受宫刑亦能写成《史记》,有人能提剑杀敌,也有一支笔杆退万军的,十九叔为什么不行?”
其他人还来不及劝,角落那人已先冷笑一声,“黄毛丫头,自以为看了我年轻时几篇文章就了解我了?”
“我的确不了解你。”
姜卿意同样回看着他,“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总要出几个叫人惊艳的人才,既如此,这人才为什么不能是你。”
明明曾是姜氏族中最优秀的后辈,是小辈们这么多年都默默崇拜的人,是差一点就成功的人。
曾有凌云之志,也有绝顶的才华。
姜乘风盯着自己这个侄女儿,仿佛能透过她那双眼,看到她永远不屈的灵魂。
“乘风,你若不想就算了。”
“卿意,这事儿十六叔帮你,你先回去,这事儿咱们再商量……”
“你真信我能做好?”
“自然。”姜卿意回答,“我不会把任何重要的事,交给我不信任的人。”
三叔公想说什么,被五叔公反手捂住嘴。
这是他多年的心结,是他死也不能瞑目的德才兼备锋芒毕露的儿子,他曾被人亲手摧毁所有的希望,只剩一具空壳,而现在,他的灵魂似乎要回到这具躯壳里。
“若我把事情弄砸了……”
“那你就给我想办法补救回来。”姜卿意很认真的说,“要是都补救不回来,从此以后你就不是我十九叔!”
她没开玩笑。
其他人也看出了姜卿意的认真,心中惴惴,生怕下一秒姜乘风撕破脸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不成功,便成仁。
姜卿意明亮的眼里染上丝狡黠,她不但要聪慧的十九叔帮她调度人手,还要文采斐然的他帮忙写点儿好东西呢。
时间眨眼而逝。
姜卿意不但鼓动丙班的学生出去帮她救灾,还鼓动整个西院的人出去忙她拉人拉物资,培训防疫大夫,上百人连夜熬药制作药丸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汉南县,甚至还传到了山羊县。
“姜小姐果真不是普通人。”
蓝溯跟在越修离身侧笑道,“这样的姜小姐,和那姜玉惜对比起来,真不知道姜淮是怎么瞎了眼,非要捧着姜玉惜的,甚至这一个还不是自己亲生的。”
蓝溯想到自己在江南碰到的那个叫裘胜的国公府管事,嗤笑,“不过好在姜小姐够清醒。”
越修离站在甲板上,想到那晚姜卿意梦里的呓语,或许她并非一开始就能如此清醒,毕竟一个被抛弃的小女孩儿,无人教导,怎么可能突然成长呢?
除非被极深的痛苦硬生生逼的。
“那锭官银的事,查得如何了?”
“属下查到了那位方知府的身上就断了。”
“那便召那位方知府来山羊县,跟他小舅子一起治灾吧。”
蓝溯冷冷一笑,“也不知他敢来不敢来。”
最近山羊县死得官可不少!
蓝溯话刚说完,就察觉太子殿下气息不对,好像想杀人,又极力克制着。
嘿,谁还能叫他家尊贵的殿下如此?
蓝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明白了。
黄河上的风顺着清晨的阳光,吹开另一艘小舟的窗纱,露出一张精致的雪白小脸,撑船的年轻船夫多看一眼,都忍不住羞红脸。
“小姐,奴婢怎么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风太凉了?”
“不是。”
桑榆搓搓胳膊,“不是被风吹得凉飕飕,是被老鹰的利爪瞄准的那种马上就要死了的那种凉飕……呃,小姐,咱们不会这么倒霉吧,您出门前没给自己算一卦吗?”
姜卿意懒洋洋的撑起下巴,她出门前看过桑榆命火,没问题呀。
“那您觉得,咱们有没有那么倒霉,刚偷溜出来,就撞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