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裳不少,婶婶不必给我做衣裳。”
“你也是我姜家的小姐,做新衣怎么能没有你的份?”
十六婶笑道,“是不是担心银子?你放心,再如何做几身衣裳的钱还是有的。”
姜卿意看她兴致勃勃的摆弄着自己,时不时跟绣娘讨论要配什么颜色绣什么花样子,心想,原来这就是正常的娘亲会为儿女操持的样子。
不过……
“婶婶平日里都忙些什么?”
“你是想让婶婶陪你出去逛逛?”
虽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差不多,“嗯。”
“我随时都得空。”
十六婶含着几分暗嘲道,“自从你二房叔伯出事,族里的中馈全交给老族长夫人和你四房伯娘,你九叔公又素来是个不好争的,咱们西院基本都是仰着东院鼻息吃干饭的了。”
说着,又觉得跟姜卿意讲这些不好,“你甭管,婶婶也许久不出门了,正好你学也上不成了,明儿咱们一道出门去逛逛。”
但十六婶显然在长期经受姜瑛姐弟的磋磨后,反应迟钝了,直到次日跟姜卿意一起坐在方家的花厅喝茶,才后知后觉,“卿意啊,你说的出来逛逛,原来是来别人家逛啊。”
“婶婶不喜欢他们家的茶点?”
“那倒不是。”
十六婶又喝了口嘴里这极品的碧螺春,笑呵呵,“若论权势,整个黄河下游,方家独大,岂有我嫌弃的份?”
姜卿意莞尔,“那您多吃些。”
十六婶觉得这闺女真贴心,笑眯眯的捏起块蟹黄糕放嘴里,就听姜卿意跟屋外走过来的方老大人道,“听闻方大人的船帮在黄河上数第一,我想要借方大人的船运十吨药材下来,应当不难吧?”
方禀秀笑答,“不难,只是这十吨药材价值不菲呀。”
“是啊,我最近手头也紧,正想跟方大人借这笔银子呢,不知方大人可否慷慨解囊?”
姜卿意抿下茶,看向这位曾经的方知府,如今的船帮老大,唇角浅勾。
十六婶一口点心呛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姜卿意拿了茶给她,贴心的为她拍着后背,“婶婶既喜欢这儿的点心,我们走时再请方老大人再为我们带上一些就是,怎么吃这样急?”
十六婶艰难的喝茶,她这是急吗,她这是吓得啊!
方禀秀眼色也冷下来,瞧着这乳臭未干就敢狮子大张口的黄毛丫头,正想敲打几句让她知道,就算太子殿下登门也没这么好从他身上咬下这么大一块肉,便听下人匆匆赶来。
“大人,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她急着要上吊啊!”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伺候的!”
“不、不关奴才们的事儿,是小公子他着了魔似的,明明昨儿都落水差点淹死,今儿又要出去,说他领了差事,不能做言而无信的小人,堕了咱们方家的威名,不管老夫人怎么哭求,他还是跑了呀!”
姜卿意浅笑,“方公子倒是颇有君子之风,方老大人,您教孙有方啊。”
方禀秀额角一突突,回头看向这黄毛丫头,这事儿就是她干的,撺掇他们这群人的孙儿孙女不好好念书准备来年秋考,而是跑去干那些下作的事儿!
“小孩子不懂事,给县主添麻烦了。”
方禀秀冷哼,“我这就将他抓回来好好教训,相信他不会再犯糊涂。”
姜卿意并不生气,只笑着告辞,并拎走了他家两盒子点心,然后如法炮制的,去拜访每一位学生的家长。
名声不错的,那就纯粹喝个茶,夸赞夸赞孩子,顺带分享方大人‘送的’的点心。
背地里有猫腻的,那就再来一次‘挟天子以令诸侯’。
几日过去,十六婶从一开始惊惧,已经变成了心如止水,甚至觉得卿意这孩子怪聪明的。
而期间,这些家长们不是没想过把自家熊孩子抓回去。
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一个个叫嚷着‘他日如鹏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就跑出去继续干那些脏活累活了。
不过最让姜卿意意外的,还是方渐仁。
原以为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没想到他交上来的文章一次比一次有看点。
“小姐,方禀秀笃定了咱们不敢真伤了动方渐仁,我看那十吨药材他们是不会送的。”
“那就安排方渐仁去一趟山羊县。”
“小姐真要弄死他?”
姜卿意看桑榆,“在你心里你家小姐我是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倒也不是……吧。”
姜卿意明白了,“还有徐疏、姜瑛、高奎以及这个两个学生,你明日亲自送过去,带上他们这段时间写的文章一起,以我的名义求见太子殿下或是范首辅,让他们安排他们几人接下来的活儿。”
桑榆恍然大悟,原来小姐不是要弄死方渐仁是要提拔他呀!
“小姐,奴婢误会你了……”
“不过这事儿你的确要办得像是我要弄死方渐仁一样。”
姜安安身上的冤屈、这十吨药材,就全看方家还要不要方渐仁这个宝贝疙瘩了!
“奴婢这就去安排船只,您放心,奴婢肯定办妥!”
桑榆胸膛拍的哐哐响,听得刚进门的落葵一阵害怕,甚至怀疑桑榆胸口一马平川就是她给拍成这样的。
桑榆走后,姜卿意将给魏婶编写的手术细则一一整理好,才看见落葵。
“你怎么不好好养伤?”
“奴婢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而且她跟常贵常喜觉得,他们再不做点儿什么,小姐就用不上他们了,肯定不知道多少人想到小姐跟前伺候呢。
姜卿意见她还是这么胆小,笑了笑,安排她刚好将这份手稿给魏婶送去。
魏婶一直在看顾九叔公,就住在西院,落葵出去应该不会有事。
安排好这件事,姜卿意就拆开谷明寄来的有关痢疾的信,准备与他探讨改进药方的事儿了。
顺便,得想办法去见见太子殿下!
姜卿意翘着嘴角忙活到天黑,直到姜安安寻来,才察觉落葵还没回来。
“这么晚能去哪儿?”
“去找找。”
两人刚踏出闲云院,就见十六婶匆匆寻了来,“卿意,快去东院!”
“发生何事?”
“宋真……郡主和玉惜下午来探望你九叔公,正好撞见了落葵,非说落葵背后诋毁了她们和老族长夫人,现在人已经被带去祠堂要拷问了!”
既是拷问,只怕是要把姜卿意和西院都牵连进去。
十六婶紧紧抓着帕子,“若是开了祠堂拷问,是要用拶刑的!”
所谓拶刑,便是用拶子夹住女子的十根手指不断用力收紧的刑罚,即可叫人痛不欲生,又不会要人性命,是各大族中最喜欢用的刑罚之一。
姜卿意目光冷凝,提步就要去,又被十六婶拉住,“你身边那个会武的侍女呢?让她跟着一起去吧。”
“她不在。”
“那要不等她回来了你再过去?你放心,十六婶现在过去,定不会叫她们胡乱定罪。”
等那时再过去,落葵的手指怕都要断了!
但她也不能全无准备。
姜卿意想到什么,转身跟常贵低声吩咐了几句,才随十六婶一道出门。
只是走在路上,竟撞见了累得手脚发软但精神头依旧高昂的姜瑛。
“娘,妹妹,你们上哪儿去?”
“不关你的事,你忙你的去。”
“可是我回来是想说……”
“等我们回来再说。”
十六婶怕她捣乱,直接叫人把她拉走,便跟姜卿意一起到了祠堂。
姜氏一族的祠堂不是谁都有资格开的,所以现在开的,只是平日里商议小事的小祠堂,而姜玉惜和宋真则一左一右坐在老族长夫人身侧高兴的谈论着宋真的亲事。
地上,就是已经受刑晕过去的落葵。
宋真远远瞧见姜卿意过来,直接冲行刑的婆子道,“话还没问出来就装晕了,是觉得自己是堂堂未来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就连老族长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给她泼盆辣椒水!”
十六婶讶异,着表外甥女怎生这样狠毒?
她快步上前准备让门口的婆子赶紧通传,姜卿意已经抬脚迈了进去,连守门的婆子都没反应过来,“卿意小姐,你怎么能……”
“混账,你敢拦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声援
姜卿意呵斥,“我是为了救老夫人而来,你敢拦我,难不成你也已经被人收买,就等着看老夫人变成我祖母一般的瘫痪不成!”
婆子被骂懵了,宋真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姜卿意又想搞什么?
“你在暗示什么呢,外祖母发病前我可还没回京……”
“是啊,你还没回京。”
所以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姜玉惜!
姜玉惜正在给老族长夫人剥核桃的手一紧,尖锐的核桃壳刺进她的指甲缝里,疼得她一下甩开了核桃。
咕噜噜。
核桃从阶梯上滚落下来,一路滚到姜卿意脚边才停下。
“玉惜妹妹怎么年纪轻轻,连颗核桃都拿不稳了?”
姜卿意俯身捡起,递回去。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迫切的表现出想要救落葵的心思,这让姜玉惜想借机要挟都没借口。
“只是不小心被刺到了。”
“我还以为妹妹是知道老夫人患有消渴之症,最是忌食核桃一类的东西,若是犯了病,可就不仅仅是瘫痪在床能解决的,才紧张到不小心滚落呢。”
所谓消渴,便是老道士曾说过的‘糖尿病’,会令人极其痛苦,尤其是重口腹之欲的人。
姜卿意别的不知道,但老族长夫人爱吃这一点,在刚进族中的那场晚宴上,她就见识到了。
姜玉惜心头一惊,旋即又冷静下来,她这几日几乎把姜氏族里重要的人的底细都摸了个干净,并未听说族长老夫人患有此病,否则下人岂敢将这核桃往上摆?
“卿意姐姐休得说这样的话,容易叫人误会你是为了个低贱的婢女,便诅咒自己的亲叔婆。”
“姜卿意,你这样闯进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的?”
老族长夫人端茶欲喝,只拿眼角余光斜着姜卿意,显然也是不高兴了。
姜卿意看着一旁明显已经剥了一堆的核桃壳,嗅这茶的香气,应该是姜玉惜特地从京城带来的她亲手制作的蜜茶……
“卿意来的确是为了她的丫环,但是……”
哐当——!
老族长夫人头晕了一下,撑着桌子让茶具一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话还没说完的十六婶一惊!
“老夫人您怎么了?”
“我没事。”
老族长夫人不悦的看了眼大惊小怪的十六婶,自顾自倒了杯清茶,“既是为了这婢子来的,那就把规矩说清楚……”
话还没说完,她便忍不住将一整杯茶一口喝了下去,毫无大家族老夫人的优雅矜持。
众人这时只觉得她是口渴了。
但接下来,她几乎一句话说不完,又会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
没喝几杯,就急着去内室更衣。
如此来回几趟,就是最迟钝的宋真也看出不对劲了,“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这是消渴症发作的典型症状,多饮、多尿、体重减轻。敢问老夫人最近是不是瘦了许多?”
姜卿意看着老夫人显得宽大不合身的衣裳,几乎是肯定性的问。
老族长夫人还没说话,她身边焦急的丫环已经连连点头。
“兴许大叔婆只是累了。”
姜玉惜强做镇定,“不如请大叔婆先回去歇息,至于落葵,好歹也是姐姐的婢子,不如就先将她关在柴房,等大叔婆好些了再继续审问。”
关在柴房?
只怕不等再审,就会‘意外’死在里头!
宋真连忙附和,“没错,就这么办,可不能叫这藐视主子的贱婢逃脱了,否则往后谁还瞧得起我姜家人?”
“行行,先把人拉下去……”
“老夫人怎可如此!”
十六婶都跟着急道,但她开口,老族长夫人的决意就更坚定,她就是要给住在西院的姜卿意、给西院一点颜色瞧瞧,让她们知道这姜氏一族,谁才是当家的!
“你们要是不满,那就划出去单过,以后别以姜氏族人自居,我姜氏一族的规矩自然管不到你们。”
“大叔婆别气坏了身子,玉惜认识一位谷神医,这便求太子殿下将他请来为您看病。”
“还是你贴心。”
不像有些人,身为未来太子妃,一心扑在没出息的西院,分不清主次,也没有个长幼尊卑!
姜玉惜暗自庆幸这些时日常来大叔婆这儿伏低做小的伺候……
“搬出去就搬出去!”
一声大吼传来,“县主直接搬去我方家,方家宽敞的很,就不信没地方给县主住!”
“我高家也不差两间大宅子。”
高奎看着不情不愿,实则心里又有一股隐秘的期待,“若县主不嫌弃,高家那座湖上别院也可给县主住。”
“哇高奎,那别院你宝贝的很,平日我们去玩一下你都不肯竟肯借给县主住!”
高奎被方渐仁叫得脸红,烦躁吼道,“县主跟你能一样吗!”
姜瑛翻了个白眼,领着其他人上前,“卿意妹妹,你若不想住这里了,咱们汉南县你想住哪儿只管挑!”
“不错,我李家虽不如方、高二家,却也不差间屋子,不像这位老族长夫人,分明是咱们汉南县的大族,却这样小气!”
“没错,县主,我家也有空位,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能住我们家是我们的福气,我几个妹妹还想跟你学学写字呢。”
“呸,你还想让县主给你们当老师,你上辈子救了大晋啊?”
一群人熙熙攘攘,竟是丙班大半的学生都来了。
不止姜卿意挑挑眉,就是姜玉惜也不懂,他们不是被姜卿意安排去干苦力吗,这个阶段应该是累死累活满腹牢骚抱怨,不骂她几句都算有素质的,怎么还跑来声援她了?
姜瑛看出她的疑惑,贴心道,“京城的巡查御史王大人路过此处,知道了我们学生自发救灾的事,大为赞赏,决定上奏朝廷好好表彰我们这群学子!”
说着,其他人都骄傲的昂起了下巴。
徐疏是半路被拉来的,裤腿还沾着泥。
他看着地上十指红肿狰狞的落葵,又看着居高临下的老族长夫人,“以前草民是倾慕姜先生的学问与人品,才来姜氏族中求学,却没想到县主这样一位不输男儿优秀的小姐仍旧被这样苛待,如此‘规矩’,草民不敢苟同,更不敢再来上学,迟些草民便去跟夫子告罪。”
徐疏可是状元之才!
培养出一个状元,是无上的荣光,更是日后的人脉,谁能轻易赶走这样一个学生!
老族长夫人两眼发黑,姜玉惜连忙道,“徐公子,大叔婆身子不适,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她知道自己声音不好听,也不再故作娇柔,只用美丽的眼睛看着徐疏,珊珊落泪,“而且你再生气,也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你家供出你这样一个学生多不容易?”
“还有大家,大叔婆也算是你们的师祖母,你们如此,算尊师重道吗?这样的品性,真的当得起王御史的夸奖吗?”
方渐仁犹豫了下,姜瑛也语塞了。
难道他们真的做错了?
徐疏眼色一冷,“玉惜小姐实在是……”
“尊师重道不是愚忠愚孝,否则一颗愚心,如何成材,如何为成为大晋的中流砥柱?”
姜卿意打断徐疏的话,姜玉惜可记仇的很,再加上她还有元腾这把刀,要弄死一个徐疏再简单不过。
她看向姜玉惜和老族长夫人,“我已经去请族长和族老们过来了,也请了本地县令调查落葵不敬之事,相信已经有结果了,这小祠堂也不必开了,我们开大祠堂,好好审问吧!”
“什么!你居然……”
“老夫人,大祠堂已经开了,老族长请您和二位小姐现在就过去。”
管家匆匆跑来。
老夫人口干舌燥,又下腹不利,再加上这一波又一波的刺激,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现场乱做一团,十六婶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姜玉惜想跟上去,就被老族长夫人身边的丫环拦住,“我们老夫人八字弱,玉惜小姐不如先去大祠堂?”
这话什么意思,怪她煞得老夫人得了这消渴之症不成!
姜玉惜死死咬住牙,“我……”
“十六婶,帮我先将落葵扶走吧。我这婢女八字弱得很,没有我镇着,她但凡单独遇见玉惜妹妹,次次都要流血受伤,我怕她扛不住这煞气便要死在路上。”
姜卿意也道。
十六婶也算看清姜玉惜这侄女的真面目,立即叫人扶起落葵。
姜玉惜面对异样的目光,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这事明明是宋真主导的,姜卿意凭什么只针对她而放过宋真!
“真真妹妹,你帮我解释解释,我并没有故意要害落葵呀,这拶刑还是你提议的。”
“没错,本来就是这丫环不敬……”
“人蠢就闭上嘴少说话!”
姜卿意警告看向宋真,“省得引火烧身。”
宋真没听懂姜卿意的话,但她的确被姜卿意浑身的杀气给镇住了,结结巴巴的愣是没囫囵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姜卿意冷声说完,回头,才见姜瑛等人均是一脸钦佩的看着她。
徐疏道,“县主果然才智过人,不仅是读书上,以后还请县主多加指点。”
亲近的人被诬陷,她不但不慌不忙,还能将这些人全部坑一把,这气势、这从容、这手段,放在官场,一定也游刃有余。
甚至她明明比他们都小,站在他们跟前,却愣是有一种‘夫子’的压迫感!
姜卿意觉得这群人就是死书读太多了。
“除了明日要离开的人,其他人今日多加一篇文章,天黑之前没交到姜夫子案前的,明日加两篇。”
崇拜霎时化作哀嚎。
姜瑛和方渐仁几人对视一眼,乐呵得不行,就听姜卿意临走时补充,“明日要离开的人带好笔墨,一日一篇文章必不可少,还有生命危险。”
几人的哀嚎顿时比一群人的还大。
秋雨簌簌。
姜卿意甚至还没到大祠堂,三叔公和五叔公就出来了,“回吧,没事儿了。”
“没事?”
“姜毓搬出抚南王妃的身份把宋真领走了,剩下一个姜玉惜因风寒未愈也病了,族长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罚她们禁足思过三日,算是了结此事了。”
姜卿意眼尾冰冷。
十六婶悄悄劝道,“落葵到底只是个丫环,总不能叫族长为了个下人,处罚一群主子。”
虽然不理解姜卿意为什么对这几个下人这样好,三叔公还是道,“你放心,虽只轻轻罚了他们,五叔公却给你这丫环要来了三百两银子的汤药费,也不算全无收获了。”
三百两,都够买一群丫环了。
姜卿意知道五叔公肯定又是暴起把族长骂了个狗血淋头才拿到的这三百两,心下一软,“多谢两位叔公,也多谢婶婶肯陪我。”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早些回去给你这丫环看看,用些好药,以后手指应该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是。”
姜卿意告辞离开。
傍晚的时候,她便提着药箱,为西院在家的长辈和小辈都细细把脉看诊,并开了调理的方子,还暗中看了他们的命火,见都是平安的才离开。
当夜,三叔公悄悄找到五叔公,笑呵呵的说,“你瞧瞧,我和老九就说卿意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
五叔公还是那么倔的哼了声,才勉强道,“镇国公府也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像样的人来。”
“谁不是这么说呢。”
三叔公瞥着他,想了想,还是道,“你那事儿……要不找个机会跟卿意这孩子说说,兴许她能帮忙呢?”
“她一个女孩子能帮什么忙,你少胡说八道的!”
五叔公没好气的把三叔公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三叔公也不气,只叹息这摇摇头走了。
夜色深深。
姜卿意拆了谷明几封信看了看,忍不住趴在书桌上,怎么就她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点儿也不想她呢,也从不会主动来看她……
想着想着,人便睡了过去。
烛油慢慢滚落,积在底部,累成一堆。
人影进入房间时,看到的便是趴在桌上,面颊睡得泛着粉色,眉心却时不时隆起的人儿。
他抬手一挥,蜡烛便灭了。
而后,缓步走到她身后,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在她就要惊醒之时,点了她的睡穴。
他辨了下床的方向,步伐很稳的迈着长腿,将人抱了过去,挑开了她腰带……
“不要……不要挖我眼睛,求你……”
姜卿意呓语出声,眼泪也滚了出来。
热泪滚落在越修离指尖,他犹如被烫了下。
如果姜卿意也有前世的记忆,那在前世,她是被人挖去了双眼的么!
替她褪去外衣,将她放在被窝,越修离才转身走到她的书案前,看到了凌乱的信,也看到了面前铺着的宣纸上,娟秀清晰但重复了很多次的他的名字。
“傻姑娘。”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有着恐惧、仇恨,却又这样的勇敢和率真。
“殿下,蓝军师已经到山羊县了,咱们该走了。”
“姜玉惜身边有个叫元腾的护卫?”
“是,不过那元腾应该是梁国皇帝的私生子……”
“挑断手筋,并去信给梁国几位皇子,告诉他们元腾的下落。”
梁国皇室比大晋更复杂,也更疯狂,因为梁王的风流,像元腾一样的私生子更多不胜数,而最近梁王晚年还糊涂的宣布,不论亲生私生,都有权继承皇位,这也就导致这群皇子们犹如饿疯了的野兽般互相撕咬。
暗卫知晓殿下为了复仇,甚少会插手梁国之事,以免节外生枝,现下居然主动插手,想必是真的动怒了。
“那元腾是被姜玉惜所救,此事可要……”
“一五一十,全部告知清楚。”
夜风悄悄吹散房间里的冷香,也吹进了姜卿意的梦里。
姜卿意觉得血色渐渐被洗刷,世界变成了一片空茫,但她并不怕,她知道,只要继续往前走,前面一定会有一个人在等她,那是她的太子殿下。
第一缕阳光从窗格照进来,落在床幔上,姜卿意缓缓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十六婶就火急火燎在外头敲门。
“卿意,醒了吗,婶婶可以进来吗?”
“醒了,婶婶请进。”
姜卿意以为有什么急事,立即起身,起来才反应过来,昨晚她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对了,后来有人抱她……
“你还记得玉惜身边那个像杀手的男人吗?”
“元腾?他怎么了。”
“像是被人寻仇了,挑断了手筋,还扔到了玉惜房中,将她们主仆差点吓疯。”
十六婶拍着胸口,“我也去看了,吓死人了,屋子里淌了一地的血,你说是不是那杀手的仇人寻来了?”
姜卿意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她穿好衣裳,便被十六婶拉去梳妆台前,一边梳发一边道,“族长也吓到了,咱们这内宅多少女眷,直接安排人将那元腾送到外头的客栈去了,姜玉惜还想求情,族长让她要么自己留下,要么跟着一起走,你猜她选了什么?”
姜卿意看着铜镜背后一面给她绾发,一面絮絮叨叨的十六婶,浅笑,“留下。”
“你猜的还真准!”
姜卿意莞尔,”不过她私下里还是会去看望的。”
“什么?那岂不是还要把他的仇家引来?”
十六婶皱眉,“她不至于这样糊涂吧,那元腾听说只是她半路救的,她已经仁至义尽,还要为了这个人拖累整个姜氏一族不成?”
“婶婶可以安排人盯着,她若出门,拦着便是。”
“你说的也对。”
“对了,那元腾住在哪间客栈?”
“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
姜卿意透过窗子,看到院子里正抱着账本跟十六婶找来的账房先生学学习的姜安安,“只是有一点小事,想要告诉他罢了。”
十六婶没多问,给她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后,惊艳到合不拢嘴,又无比的满足,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这可能就是当娘的乐趣吧!
十六婶正要再给她安排早膳,又有丫环跑进来,“卿意小姐,门口方家的管家亲自上门,说您要的药材一个月内就会陆续运到山羊县,请您放心!”
十六婶惊叹不已,正想跟姜卿意感慨几句,就听她不动声色道,“告诉他,我只给他半个月,半个月内药材没有按时按量保质量的送到,就怨不得我了。”
“您不去见一见方家管家?”
“不见了。”
之前是她有求于方家,现在是方家有求于她。
丫环应下,又被姜卿意叫住,“对了,告诉方家的管家,我五妹妹的委屈不会白受,若是方家能帮忙查一查我五妹妹被冤枉的事,方公子怎么离开的汉南县,就一定会怎么回来。”
十六婶眼皮子一跳,原来她这大侄女儿是拿方渐仁当人质了啊。
姜卿意还以为她会害怕,毕竟一个元腾就把她吓得不行,何况是方家这样的权势大族?
“十六婶若是害怕……”
“哎呀我的卿意怎么这么聪明!”十六婶美滋滋的夸赞,“你等着,十六婶这就吩咐厨房多给你炖点儿汤,好好补补这小脑袋瓜子。”
姜卿意看着她开开心心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一笑,原来十六婶的害怕是分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的,简而言之,护短。
用过早膳,先前的丫环来回话,说方家的管家要请示一下家主就回去了。
“也没说答应不答应。”
“没关系,他们迟早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