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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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还记得那大夫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
十六婶虽然奇怪她问这个做什么,但她心思简单,想了想,“过去太久,我也记不太清了,你娘一直唤他做梁大夫,我有次偶然听有人称呼他什么‘鹤’还是‘鹳’?反正是种鸟。”
“那大夫模样如何?”
“就普通人样貌。”事隔十年,十六婶实在想不起来了,反倒是这梁大夫名字太古怪她才有些模糊的记忆。
姜卿意眼见十六婶要起疑,才浅浅一笑揭过了此事。
但这个梁大夫,她势必要查。
姜卿意给钱大富写了封信,让他去查一查,信还没寄出去,西舟就来了。
“姜小姐,您昨儿让我查的事我查清楚了!”

“如何?”
“姜小姐您猜的没错,那河道两旁的密林里的确埋了不少尸骨,而且还摆了八卦阵,小的看那阵盘都还是新的,肯定是才摆不久。”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而且这人知道她会算命!
但她这层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是谁哪儿走漏了消息?
“看来只能从那锭官银上查了。”
西舟走之前,姜卿意特意问了联络越修离的方式,得知就在离姜家大宅不远的酒楼,唇角轻弯。
“对了。”西舟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回头道,“殿下的人查到苏毅将军可能也来了黄河下游,殿下说他们目标清晰,就是不知道想做什么。”
“我知道了。”
西舟离开后,姜卿意独自在大宅里转了转,熟悉了地方后才回了九叔婆特意为她安排的闲云院,开始联系早她一步到这边的苏白,毕竟苏白也是头一回过来,她担心会有意外。
况且舅舅来了这附近,她也要早做安排才行。
期间,时不时有同族兄弟姐妹想邀她出门,都被九叔婆给拦下了。
直到这天,一张令她极其诧异的拜帖送上了门来!
“这唐氏……是何人?”
桑榆奇怪的问。
姜卿意记忆里模糊有这个姓氏,但不确定,“麻烦十六婶给我们安排个说话的地方。”
“就去花园吧,那里有凉亭,我让你十六叔陪着你,待客的东西你不必操心。”
十六婶麻利的去安排了。
十六叔也换上了崭新的衣袍,领着她一道往花园去了。
到时,来拜访的两位唐家人已经在等候。
“草民唐崇山参见栖霞县主,县主金安。”
“二位请起。”
姜卿意轻声,十六叔就很上道的上前将这须发皆白的老人扶了起来。
姜卿意看着他们,问,“二位可是婉如的外祖亲戚?”
唐崇山和唐明讶异抬头,没想到姜卿意竟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是不是说明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殿下当真跟婉如信中所说的一样,与她是相处融洽的朋友?
“草民正是婉如的舅舅。”
唐明客气答道,“这位是婉如的外祖父,县主出京后,婉如便来信,怕一路颠簸辛苦,希望唐家能安排车队去迎接,只可惜草民彼时已经外出谈生意,家中小辈胆怯,这才耽搁了,叫县主路上受惊,还请县主恕罪。”
姜卿意没想到张婉如会这样替她奔波安排。
“幸好你们来迟一步,否则伤着了,我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婉如。”
姜卿意请他们坐下说话。
大多是聊张婉如母女的情况,官宦门第高,就算是老岳父,唐崇山夫妇也少有能去探望的时候,虽然姜卿意没有说张婉如母女的难处,但唐崇明见得多了,也能从字里行间咂摸出来。
良久,他抱出一只匣子。
“都是些身外之物,县主若肯收下,便是真的原谅了唐家怠慢之罪。”
十六叔悄悄打开一条缝,闪闪的金光差点刺瞎了他的眼!
十六叔朝姜卿意摇摇头,拿人手短,尤其她顶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叫人说她借太子之名敛财就得不偿失了。
姜卿意看着恭恭敬敬弓着腰的老人,手指轻轻往桌上点了点。
“唐家可想过挣一份前程?”
“卿意!”
十六叔吓了一跳,她这真是要卖官啊!
唐家把头更低了些,“草民们只想本分做生意……”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并没有用关系白给谁一个官帽子的意思,能不能成,还要看自己的本事。不过……”
姜卿意慢慢说,“张尚书与太子殿下一直不对付,唐家就算不想替太子殿下办事我也能理解,就算看在婉如的份上,二位也不必紧张。”
唐崇山和唐明对视一眼,看眼前这位看似温柔娴静却从头至尾都游刃有余的栖霞县主,再想到婉如来的信里如何盛赞这位县主的聪慧与手段……
唐明还想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唐崇山却已经下了决定,拉着唐明决绝跪了下来,“还请县主指教。”
他不是不拿张东山当女婿,只是他每年源源不断的银子送去,他也并没高看女儿和外孙女一眼,既如此,倒不如唐家自己立起来。
而且怎么想,都不会有比眼前更好的机会了。
姜卿意弯眼轻笑,“那我现在教你们如何去做……”
半晌后。
送走唐崇山父子,十六叔整个脑袋都是涨的,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悄悄问姜卿意,“卿意,你是怎么想出这种法子的,你一个女儿家,你也太、太……”
“太出格了?”
“有那么一点。”十六叔含蓄,“不过十六叔没有觉得不好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嗯。”
姜卿意瞧着手脚不都知道该怎么放的十六叔,浅笑,“我知道十六叔是为我好。”
姜宽心头霎时软的不像话,这么乖的女儿,姜淮是怎么舍得将她赶去乡下的。
“不过,你不怕唐家人转头就把今儿的事告诉那什么张尚书吗?商人重利且狡诈,卿意,你是不是轻信他们了?”
“他们肯因为婉如一封信,就风雨兼程赶来,足矣证明他们秉性纯良。”
“他们可能是因为你未来太子妃的身份……”
“若是这样,他们在太子来的那晚就该出现。”
姜卿意道,“但你看他们衣着整齐,面容整洁,明显是早就到汉南县,但他们选择了避开太子只来见我。”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观二人命火,火中带金,却覆着一层灰色,明显是仕途有望却遭小人蒙蔽阻挠之兆,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唐家也是有可能出头的。
姜宽恍然大悟!
大悟完,才一拍大腿,他这侄女儿哪里是什么软绵绵的小猫猫,这根本是比他那对熊儿女还可怕的大佬啊!
姜卿意压根不知道,她的十六叔已经把她划到了重点关注熊孩子之列,夜里用了晚膳,便开始准备次日要去族学的东西。
东西收拾到一半,桑榆飞速跳进来,“小姐,快去大门口!”
“姜玉惜到了?”
“不止,还有五小姐,不过……”桑榆撇着嘴,“反正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都如我的意
姜卿意跟她一道来到姜氏族门口,就见一身雪白长裙系着面纱的姜玉惜正跟族长说着话,而她身后还站着一位带半张铁面具只露出漂亮下颌的男人。
“卿意姐姐!”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姜卿意回头,就看到衣衫褴褛一瘸一拐朝她跑来的姜安安。
不过姜安安还没跑到姜卿意跟前,就听姜玉惜嘶哑着声音提醒,“五妹妹,你才进了那样的地方,还是别脏了卿意姐姐的衣裳。”
姜安安面如死灰。
“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
“卿意姐姐还是别听了,省得脏了你的耳朵。”
族长也冷声,“我姜氏一族也容不下这等畜生,你打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来人,将她扔出去!”
下人即刻上前拖人。
姜安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解释都说不出来。
姜卿意想阻止,就听姜玉惜微笑,“五妹妹犯的错,可是勾结青楼老鸨,将受灾而流离失所的女子卖入青楼,已经有四个性格刚烈的跳了楼,虽没死,却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卿意姐姐,你身为未来的太子妃,太子还在外面治灾,你确定你要为这样的人求情吗?”
姜卿意手指收紧,她不信姜安安做得出这种事,相反,这更像姜玉惜的手笔!
“四个?”
“是啊,年纪轻轻就断腿断胳膊,真是可怜,本就受灾家破人亡,还要被人骗进那样的地方受苦。”
姜玉惜叹息,“五妹妹好狠的心,居然到现在还不肯认罪,让死者瞑目。”
“姜安安怎么如此恶毒啊!”
“大伯,快将她赶出去,我们才不要跟这样的人做姐妹!”
姜氏族中的小姐们也厌憎的盯着姜安安。
姜卿意森森看了姜玉惜一眼,眼看姜安安要被拖出大门,上前将人拉住,“真的是你做的吗?”
姜安安又气又害怕,哭得快晕过去,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的摇头。
族长不赞同的看着姜卿意,“是官府将她送回来的,证据确凿,你莫要沾手,别给太子带去麻烦。”
“官府就没有冤假错案吗?”
“你这是想……”
“是,我要重查此事。”
姜卿意回头冷睨着姜玉惜,掷地有声,“太子忙着救灾,却有人在背后借流民生事,谋害人命,意图阻拦太子治灾,此事我必定会禀明太子殿下查清楚。不论是谁,绝不轻饶!”
“卿意姐姐是不是忘了,你还不是太子妃,没权利凌驾官府之上呢。”
姜玉惜道,“就算你有县主的权力,但我也有,我亲眼目睹那四个女子的惨状,实在不忍她们伤心欲绝,就算犯下这等恶行的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容许她逍遥法外!”
“好!”
屋外路过的百姓听到,齐齐鼓掌,“大义灭亲,果真是姜氏风骨!”
姜氏族里也有不少人对姜玉惜刮目相看,“看来流言不可尽信,论品性,玉惜姐姐就挺好的。”
“没错,就算姜卿意是未来太子妃怎么样,玉惜姐姐未来也是晋王妃呢。”
姜玉惜听着这些夸赞,嘴角悄悄牵起,如此一来,就不怕再有人拿她京城的事攻讦她……
“这个东西,够了吗?”
姜卿意抬手,垂下一枚小印章,印章上刻着一个字——‘衍’。
“这是太子……”
“太子印章在此,不知我可够格让官府重查此事!”
姜卿意回身看着众人。
族长没想到太子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留给了姜卿意,“自然够了,但若是查出来姜安安当真做了这样的事……”
“自然是公事公办。”
姜卿意道。
族长也无话可说,尽管外面的百姓和族里的人都不大愿意留下姜安安,但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揽上这种事情,这件事便照姜卿意的吩咐办了。
姜卿意带姜安安回去时,路过姜玉惜,特意停了一步,“玉惜妹妹最近身子不舒服么,我替你把脉瞧瞧?”
不等姜玉惜躲开,姜卿意便反抓住了她的手腕,指缝的金针狠狠刺进去。
姜玉惜疼得下意识要推开姜卿意,慌乱间,脸上就狠狠挨了姜卿意一巴掌!
“找死!”
姜玉惜身后铁面具男人上来就要抓住姜卿意的胳膊,结果就被桑榆飞起一脚踹中。
尽管他出手挡了,却还是被惯会杀人的桑榆找到破绽,翻身一脚踹他脸上将他踢得倒退好几步才勉强停下!
“什么东西,也敢动我家小姐!”
“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姜卿意理理衣袖,“他怎么就敢对主子喊打喊杀,这要进了姜氏宅中,是不是谁不小心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或是碰撞了玉惜妹妹,直接就被他要了性命了?”
刚才那贴面男浑身煞气的样子大家可是见到了的,闻言,才反应过来姜玉惜是打算把这人带进内宅的。
“内宅都是女眷,他功夫这么好,半夜翻墙进屋岂不是轻而易举?”
“况且整日相处,哪能没点摩擦的,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到底是仆人还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啊?”
“杀、杀手……”
众人看向男人打扮,一身紧身黑衣,戴面具,配刀,一身杀气,这不是杀手标配吗?
众人下意识就躲远了些,这姜玉惜想干什么,来她们族里称王称霸么!
真正的杀手桑榆暗暗挑眉,专业杀手才不会搞得这么骚包,叫人一眼就认出来呢。
但她极其严肃的点点头,“我习武的武行师父教过,这种人就是杀手,听闻江湖还有个什么杀手楼专门培养这种杀手呢,杀人不眨眼,可残忍了。”
小姐们吓坏了。
“祖父,让她把这人赶走!”
“是啊,我们姜家向来平安无事,凭什么姜玉惜一来就要带杀手进来啊。”
“我也不想跟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桑榆默默往姜卿意背后站了站,假装自己只是个乖巧的仆人。
族长也发话,“玉惜,你这个下人不宜入府。”
“可元腾不是杀手,他是梁……”
“没关系的玉惜,我就暂住在外面。”
元腾阴戾的看向姜卿意。
姜卿意淡定回望,“不想要那双眼珠子了,我可以让桑榆给你挖掉。”
元腾再次被激怒,想冲上来,桑榆已经先一步挡在姜卿意跟前,“连一脚都扛不住的废物,也就会对柔弱的小姑娘耍狠是吧?”
“你——!”
“好了元腾。”
姜玉惜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他,毕竟元腾是她半路救下的,也幸好这意外的救命之恩,让他拼死护着她躲开勋王府的刺杀,终于到了汉南县。
况且……
姜玉惜感受着刚才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也怕姜卿意又有什么算计,方才她肯定是故意激怒元腾好将他赶出去的!
“什么都如了卿意姐姐的意了,姐姐可满意了?”
“也不算全如意,不过……”
姜卿意眼底杀意流泻,“我会让所有事,都如我的意。”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冒认的
姜卿意的话,就像一记重锤,锤得姜玉惜的太阳穴猛烈跳动,像要冲出来!
可恶,可恶!
明明以前这样随心所欲说出这种话的只有她才对!
可现在,即便是爹爹都……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卿意姐姐是不是能事事如意!”
“你最好擦亮了眼睛看。”
姜卿意让桑榆带上姜安安,毫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唏嘘,姜氏族里的人怎么看待,径直离开。
姜玉惜暗暗冷笑,这样不讲公理,包庇犯下这等残忍之事的犯人,姜卿意这就是在自毁名声……
“卿意妹妹好勇敢啊,换做我,我可不敢救姜安安。”
“不过我要是姜安安,我一定很高兴有这样的姐姐。”
“可姜安安犯下那样的事……”
“姜安安不是摇头了吗,卿意妹妹又不是要包庇她,她只是要重查而已,最后结果如证明是她做的,卿意妹妹也说了不会轻饶。”
姜瑛抱臂瞧着姜玉惜,“法理不外乎人情,可有的人,连基本的姐妹亲情都不讲了,巴不得把亲妹妹送进大牢好成全自己名声,这种人才最可怕!”
姜玉惜藏在面纱下的牙死死咬住,她不能生气,她要在这里重新建立她的好名声,她就不信重新开始,她还斗不过区区乡下来的姜卿意!
闲云院。
姜卿意任由姜安安哭,自顾自的打开苏白的信,确定苏白一路虽有惊险,损失了几车衣粮,但好歹到达了灾情最严重的山羊县。
这时姜安安也终于哭够了。
姜卿意看她幽幽望着自己,让下人去打盆水给她擦脸,淡薄道,“我没有救你的义务,更没有安慰你的义务,你现在还背着重罪,这件事若真是你做的,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姜安安霎时不敢矫情了。
擦了脸喝了茶后,人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在京城被刺杀后,我们东躲西藏,后来收到姐姐叫人送来的消息,我便趁夜离开,雇了个镖局直奔汉南县,原本这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我在遇到了被追杀的玉惜姐……姜玉惜。”
姜安安恨道,“那时她受了伤,向我求救,我念在姐妹一场,到底带着她上路了,之后东躲西藏,顺路还救了元腾,我……”
“等等,元腾是你救的?”
桑榆插嘴。
提起这事儿,姜安安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但她很快擦干,“那时我们发现了重伤昏迷的他,姜玉惜不想救怕他拖后腿,我想着多救个人,也替我姨娘和哥哥积点德,便把人放在了一家医馆,留了银子。”
“没多久元腾就追了上来,不知怎么就跟姜玉惜那么好了。”
姜卿意挑眉,若是这样就有意思了。
姜安安不想提元腾,“再后来,我雇的镖局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干净,姜玉惜和元腾也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我的银子。”
“我想出门找人,结果才出门,就被一个老鸨厮打上来,说她损失了四个好苗子让我退钱,我还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被赶来的官府带走了,关在大牢好些日子,我一直不肯承认,还、还搬出了……”
姜安安歉疚看着姜卿意,“还搬出了太子殿下的身份,他们才罚了我一顿鞭子将我扔了出来。”
“之后你又碰见了姜玉惜?”
“是,她说她早上出去买早饭了,回来后不见我,到处在打听我。”姜安安抽噎,“可她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去了哪儿,但我被放出来之前她都没出现过。”
“她怎么肯带你来汉南县的?”
“我不信她了,不肯跟她一起走,后来遇上了一位好心的夫人,她见我可怜,又正好要来汉南探亲,便说可以捎上我一起,结果姜玉惜也蹭了上来,还特意请了个府衙的差役,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桑榆听得拳头都硬了,“肯定是姜玉惜害了你!这人的心肠怎么比毒蛇还毒,小姐,你干脆把她抓来炼毒,指不定能练出天下奇毒来!”
“现在说这些没用,时辰不早,你先下去歇息。”
“姐姐……”
姜安安期期艾艾的,便听姜卿意语气虽淡,却很笃定的道,“事是谁做的,我便要谁付出代价!”
姜卿意自认没有爱天下所有人的仁慈博爱,但她喜欢殿下。
谁想毁她喜欢的东西,她就毁谁!
姜安安经过这一场磨难,原本充满了惊恐和胆怯,可她看着冷静沉着的姜卿意,惊惧的心好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抚过,令她也跟着平静下来。
遇到了伤害,越害怕,就越要用力的打回去!
今夜,在各自暗藏的心思中流过。
次日,刚过卯时,姜氏族中便热闹起来,因为今儿已是族学开学的日子。
“咱们姜氏族学在这一带都是有名的,虽说咱们西院跟东院关系不好,但不得不承认,咱四叔公是连教出过两任状元的大儒,族长所生的两位伯父也在学问上各有造诣,就连咱们族里请的教学先生,都以能入咱们族学教书为荣。”
姜瑛一大早就来了,叽叽喳喳跟姜卿意说着族学的情况。
姜卿意一边听着,一边想着怎么去查姜安安的事,敢趁乱拐卖流民,官府和老鸨还敢栽赃国公之女,背后的人要么就是胆大包天的愣头青,要么就是自信绝不会被查出来的地头蛇。
只是现在她人手不够,尚不知从何查起……
“这位就是栖霞县主?果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轻佻的笑声传来,姜瑛霎时垮下了脸,“方贱人,你不是说以后再不来姜氏族学了吗?”
姜卿意着重看了眼前这又高又胖的方公子一眼。
方渐仁跳脚,“姜瑛,你再这么以下犯上,信不信我让我姐夫弄死你!”
“呵,你姐夫忙着当他的知府大人,能有空来管我一个小小女子,你少吓唬人,小心我再给你饭里掺菌子!”
方渐仁狠狠磨磨后槽牙,看向姜卿意,又浪荡起来,“真真是个绝色的小美人,京城的水土就是养人……”
“京城的水土不仅养人,京城的刀剑也比别处的锋利,方公子可要试试?”
姜卿意问。
方渐仁没想到她不但半点不羞涩,还敢威胁自己,眼皮狠狠跳了跳,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呼啦啦走了。
姜瑛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才扭头跟姜卿意道,“卿意妹妹你真厉害,我嘴皮子要有你这么利落……”
姜卿意以为她会说,‘嘴皮子这么利落,就能把人骂个狗血淋头了’。
结果听她呜呜道,“……就不至于让我爹把满山的菌子都铲了。”
才走不远的方渐仁打了个趔趄,姜卿意看他的背影都好像多了那么丝匆忙。
“瑛姐姐。”
姜卿意慢慢问,“这位方公子家中,可就是传闻中那个‘进了黄河方为仙’的第一大船帮方家?”

姜瑛道,“的确是他们家。”
姜卿意正欲再问,姜瑛这快嘴已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方渐仁的家底儿倒了出来,“这小子就是会投胎,他爹原本就是咱们州县的知府大人,官居正四品,后来他女婿也升任了,他为了避嫌,就直接隐退归田,跟亲家一起创办了这船帮。”
“说起来,他老亲家还跟卿意妹妹你有点儿关系呢。”
“有关系?”
“可不是么,他亲家家的儿子,叫什么姚良的,不是要娶你那好朋友么,这么弯弯绕绕,你跟这方渐仁也算是八杆子打得着的熟人了。”
姜瑛说完,自己乐去了。
姜卿意脑海里咔哒一声,关于姚家为何能贩卖瘦马入京、又为何在参与了武安侯旧事后能全身而退的线索,全都连上了。
“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我这么说你呀?”
“没有,只是想起没有提前温书,怕一会儿夫子提问我答不出来。”
“不怕,我也……”
叮叮叮——!
夫子站在廊下敲响编钟造型的上课铃,并瞪着慢悠悠过来的她们两。
“这是我我二伯,族长的儿子,凶巴巴的,赶紧走。”
姜瑛抓着姜卿意就要往最后一排溜,结果刚溜过去,就发现方渐仁居然把她的位置占了!
“方贱人你……”
“第一排还有位置,赶紧坐过来!”姜二伯的教鞭往桌上一敲。
姜卿意看欲哭无泪的姜瑛,笑道,“别怕,走吧。”
两人在第一排坐下,旁边就是一身清爽打扮的姜玉惜和四房的堂姐。
姜玉惜礼貌的朝姜卿意打招呼,姜卿意瞥了眼,没搭理。
“卿意姐姐……”
“你没看她那么得意,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做什么。”四房堂姐轻嗤了声,“小小年纪就尽学了些惺惺作态,不通文墨,粗鄙浅薄,大晋有这样的太子妃真是悲哀。”
姜瑛想呛回去,被姜卿意按住,再吵,姜二伯的鞭子就要落下来了。
因为姜瑛和姜卿意没吭声,姜二伯的鞭子到底是落在四房堂姐桌上,“不想上课就出去站着!”
“明明是她们……”
“出去!”
姜二伯的性子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否则堂堂举人也不至于窝在族中当个先生。
四房堂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恨恨剜了眼姜卿意二人才抱着书出去了!
“上课!”
上午的两堂课是不分男女的,主要教习基础的经史子集,到下午,才会自由选择要上的课程,一对一科考冲刺教学,也有琴棋书画任君选择,反正姜氏族人外加外面进来的学生也有一百多人,绝不可能叫夫子们闲着。
姜卿意本来还认真听着,偏姜瑛在一旁睡得又是打呼又是淌口水,加上昨夜因为连夜给苏白做着救灾物资的安排,她几乎没怎么睡,在姜二伯平缓的几乎没有起伏的声调中,姜卿意也缓缓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直到一声暴喝,“姜卿意,你给我站起来!”
姜卿意睁开眼,才见姜瑛正站在姜二伯旁边,手心明显挨了几下板子,掌心肿的老高。
“卿意姐姐睡得也太熟了些。”
姜玉惜可怜道,“瑛姐姐叫了你半天都没把你叫醒,可是昨夜睡得不安宁?”
姜卿意瞥她一眼,“我怕有一个伪善恶毒的妹妹,的确寝食难安。”
姜玉惜掌心紧握,呵呵笑道,“那姐姐也不该在上课的时候睡,夫子辛苦教习你却不听,白白耗费夫子一番苦心,也白费了爹爹特意将你送来栽培的心意。”
“夫子讲到哪一章了?”
“你还想说你一边睡一边听讲了?”
底下传来一片哄笑声,尤其以坐在姜玉惜身后的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为首,“谁不知道未来的太子妃殿下只是个乡下野丫头,你能识得几个字,也算不丢姜家的脸了,就别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了,叫人耻笑。不似玉惜妹妹,这才是京城第一才女,光是《诗经》便已经背了八成,我们男子都比不上……”
“‘明月之珠出于江海,藏于蚌中,蚗龙伏之’。”
后排方渐仁鬼使神差的复述了夫子教过的一句,“姜小姐,你可学过?”
“噗,方渐仁你傻了吧,她怕是听也没听过……”
“此句出自《史记·龟策列传》,下一句是,‘王得之,长有天下,四夷宾服’。”
不巧,《龟策列传》是专记卜筮活动的类传,姜卿意跟老道士学算命,这一卷也是必背的。
高奎脸青了青,姜玉惜也错愕万分,姜卿意什么时候学的这些,难不成她刚刚只是装睡,为的就是这样一鸣惊人?
姜二伯显然也是这个想法,眉毛倒竖。
“看来你是专研过此书?”
“看过几遍。”
“狂妄之辈!”姜二伯一拍桌子,“偷偷用些小伎俩小聪明,就敢口出狂言,别以为你身上加着未来太子妃的头衔我便不敢罚你,手掌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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