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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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公像是猜到了什么,慈爱看她,就像看着自家晚辈,“我这一路多亏你招待,老头子这辈子也没这样享受过,于愿足矣。走吧,别怪自……”
最后一个‘己’字还未落音,手便滑落了下去,船上也轰然一亮,火油被点燃了!
桑榆狠狠擦了把眼泪,“糟老头子昨晚还说回了族里亲手给我们煮他以前赶考路上煮过的杂汤饭……”
“还没死。”
姜卿意牙关微紧,迅速拿出几颗药丸往九叔公嘴里塞。
桑榆这才发现在九叔公安抚小姐的时候,小姐已经将金针刺在了他头顶的穴位。
“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些就是奔着弄死她们来的,她们就算跳船也一样在劫难逃!

“你们想要什么?”
姜卿意朝外问,她知道他们听得到,“假死丸活命丹,或是金银财宝,你们背后之人给的,我可以给三倍!”
火焰噼啪烧焦了木头,浓烟呛得姜卿意眼泪直流。
而外面在沉默了一瞬后,才传来一道笑声,“县主当真大方,但是抱歉了,主子吩咐,我们只要你的命。”
“你们主子是谁?”
姜卿意看着火舌快要舔舐到她的衣裙,而桑榆已经被大火燎焦了一大片皮肤,绝望之中又升起一股愤怒,“就算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还是说你们主子就打算一辈子缩在龟壳里不伸头!”
那边的人脸狠狠抽搐了一下。
但任凭姜卿意怎么激怒,都不再回应一个字了。
逼仄的房间越来越闷,热浪混着黑烟滚滚喷来,清醒过来的落葵牢牢护着姜卿意,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这无情大火,却被烧得呜咽颤栗。
姜卿意感觉皮肤先是滚烫,而后是灼烧带来的刺疼,这火红的巨兽似乎要将她的骨肉烧焦化为灰烬!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她千算万算,到底漏算了谁?
姜玉惜自顾不暇不可能买凶,赵元珠刚小产还在昏睡,勋王更没工夫来杀她,到底还有谁非要她死不可!
“啊——!”
惨叫声突然接连从外传来,这几日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声音终于在耳畔响起,“姜卿意!”
太子殿下!
姜卿意眼泪还没落下来,人已经被抱进了怀里。
北风也迅速捞起落葵,桑榆扛起九叔公就跃出了火场,登上了越修离的船只。
站稳,姜卿意才看见外面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二十艘小船连在一起,烧得江面通红!
“杀无赦!”
越修离立在甲板,手中长剑的血一滴滴落入奔涌的河流消散于无形,在身边一个暗影靠近时,抬手挥去,刀光相接的瞬间手腕反转取人性命!
厮杀声也在江面响起。
姜卿意一直被他按在怀中不许她去看,渐渐的,耳畔入如地狱般的惨叫都变成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江风徐徐,吹散阴霾。
“殿下,有一个跳如河中不见踪影,其余人尽数伏诛!”
“谁的人?”
“尚不知,这些匪徒大部分都是被人收买来的乌合之众,不过属下在其中一人怀里发现了此物。”
说着,拿出一锭新银。
这种新银应该是朝廷拨的赈灾官银,每一锭底下都有相应的标号,只要跟去标号去查,就能查到出自哪一车,而那一车是谁管着。
“但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故意偷了这样一锭银子放这儿,意图栽赃。”
“先查。”
“是!”
越修离交代着收尾的事,姜卿意在他怀里扭了扭,他停下话头问她,“怎么了?”
接着,就看到了一张红彤彤的脸。
“我没事儿,我去看看落葵他们。”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假模假样的咳着转过头去,越修离眼帘一垂漫起笑意,“没事就好。”
姜卿意脸更红,他手臂一松她便提着裙子跑了。
早晨的江风有点儿凉,吹了会儿,姜卿意脸上的热度才褪去。
只是走了走着,她脚步停住,看向前面岸边绵延数里的密林,面色微沉。
“姜小姐,在看什么,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
西舟殷勤过来。
姜卿意抿抿唇,这只是她的猜测,毕竟在出事前她看过船上人的命火,更看过九叔公的,直到九叔公中箭濒死,他的命火都是正常的,这明显不对劲。
“我想知道前面那片密林里,是不是埋着很多尸骨。”
老道士说过,算命之人最忌讳阴灵,而那片常年不见光的密林,就是不得投胎的阴灵最好的藏身之所。
姜卿意这话有点突兀,但西舟完全不觉得。
“姜小姐等着,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要了只小船就飞快过去了。
越修离瞥了眼,并未阻止,只吩咐北风去备马车。
“殿下要上岸?咱们不是要去……”
“姜家族老伤势严重,孤送她去姜氏族中。”
“严重?不是死了吗?”
北风记得那老头都没呼吸了呀!
越修离想起姜卿意时常自己夸自己的样子,浅笑,“假死,她能治。”
北风震惊!
他家未来太子妃竟是这么厉害的神医!
“幸亏张家那位庶出小姐快马加鞭通知张家人接待县主,否则咱们都不知道县主此时来这里,还遇上埋伏,若殿下再迟来一刻,只怕都无力回天。”
越修离望着这江风凛凛,凤眸寒如九幽,看来他手段的确太温和了,才让这些人屡次挑战他的底线。
“彻查此事。”
越修离吩咐,“让司徒东将他的学生调来。”
北风心口一惊,知道殿下这是要杀一批人了,迅速应下!
姜卿意刚进厢房,就见落葵跪在九叔公身边哭。
“小姐,九叔公真的没了。”
更重要的是,九叔公一死,小姐去姜氏族中,只怕又要被刁难了。
姜卿意看着狼狈的她们,“自己伤势都没收拾,哪来的功夫心疼别人。”
“您还说我们呢,您自己不也一样。”
姜卿意低头看看,这才发现自己裙子被烧得破破烂烂,手臂被灼烂了一块,头发也被燎卷了一部分,脸上还擦着黑灰。
一想到她刚才离开越修离时他胸口处可疑的脏东西……
“你们先去清洗上药。”
“那九叔公的尸体……”
落葵还没说完,就见姜卿意将九叔公头顶的一根金针一拔,看起来死透了的九叔公唰的一下就睁开了眼!
“诈、诈尸!”
“我只是暂时封住了九叔公的呼吸,让他进入假死状态,以免他被烟雾呛死。”
这个办法极其危险,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人照样会死,但那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九叔公痛苦的咳了几下后,喉咙忽然发出急促的气声,胸口的伤口也开始大量的出血,肩上的命火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可这儿什么都没有,怎么取?”
是啊,什么都没有,她的药和器具也全在那艘客船上被烧毁了。
难不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仍旧要眼睁睁看着九叔公死在眼前不成!
“不、不怪你们……”
“九叔公!”
桑榆哭得尤其大声,她真的很想吃九叔公最拿手的杂汤啊呜呜呜!
姜卿意轻攥着掌心,转身让太子殿下迅速靠岸买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便走了进来,“县主,殿下让民妇来帮您,您看这些东西可用得上?”
开水、酒精,还有麻沸散和止血药!
“用得上,随我来!”
“听闻病人是胸口中箭。”妇人道,“民妇在军营多年,不如让民妇来为其拔箭吧。”
“你是军医?”
“民妇原是个医女,后来遇上战乱家破人亡,多亏殿下肯收留,这才在军营几年。”
虽是这样谦虚着,但眉目间的骄傲和自信却可见一斑。
姜卿意虽也跟老道士一起处理过类似箭伤,但也不敢托大,便侧开身,只打发了无关之人,并迅速给九叔公喂下麻沸散,并剪开他胸口的衣裳。
姜卿意还要先清理干净伤口,妇人便皱了下眉。
“县主,如此太耽搁时间了,让民妇先取箭吧。”
姜卿意微愕,但还是迅速给创口消毒了才让到一边,准备给她打下手,却发现她竟直接抓住那长箭打算用蛮力拔出来!
“等等!”
姜卿意迅速抓住她的手,“您要如何拔箭?”
“自然是直接拔。”
妇人不悦看向姜卿意,她还当这位小姐真的会些医术,现在瞧着,多半是会些头疼脑热的罢了。
想到这里,她语气也有些不善了,“病人年纪已经老迈,若再不拔箭治伤,就当真连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没了!”
“你只有万分之一的把握?”
“不然呢。此箭正中心口,便是战场上的将士,中了这样的箭伤,能活下来的也不超过三成,县主若是再耽搁下去,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姜卿意的脸也冷下来,“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桑榆,来帮我!”
“县主你……”
“您放心,我不是奔着把人医死去的,但您的治疗办法我不认可。而且,此箭离心口还有半寸的位置,您若看仔细些就会发现。”
“况且此箭箭头带有菱形血槽,强行拔出,会再次扯出皮肉血管,如若伤在骨上则会叫人当场毙命!”
“所以不能强拔,只能剖开皮肉,将箭取出来!”
姜卿意知道她并无恶意,但也不能让她白白治死了人。
妇人大惊,“剖开皮肉?人又不是牲畜,且身体发肤受之父,你怎能剖开?”
桑榆一把挤开妇人,“小姐,奴婢能做什么?”
“寻一把锋利干净的匕首,用酒精热火消毒。”
桑榆动作很利索。
“然后呢?”
“你可知道人的骨骼经络是什么样子?”
“奴婢清楚,奴婢自小学的就是这个。”这样杀人才准!
“那好,你来帮我。”
姜卿意先取金针封穴,然后亲自动手剖伤,并叫桑榆配合,小心错开骨肉,取出里面血箭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妇人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与愤怒,逐渐从主仆两越发默契的配合中慢慢冷静下来,在见九叔公的呼吸虽有短暂的震颤,但没多久又平顺下来后,也开始默默帮忙。
直到姜卿意缝完最后一针,妇人才郑重跪在姜卿意跟前磕了个头,“还请县主原谅民妇的愚昧短视。”
“您是太子殿下营中军医?”
“民妇是。”
姜卿意眨了下眼,想起前世越修离手下一个被叫做‘鬼婆’的妇人。
传闻这妇人常年待在满是死人的战场,接续断手断脚眼都不眨,一把细长柳叶刀剖尽死尸,只可惜不到五十就被战场上一个还没死透的敌军士兵给杀了。
“您怎么称呼?”
“民妇姓魏,大家叫一声魏婆子。”
果然是她!
姜卿意没想到自己竟会遇见未来的鬼婆,“魏婶起来吧,我方才医治九叔公的法子是不同寻常了些,也不怪魏婶不理解。”
姜卿意替九叔公把了脉,又让桑榆找两个细心的侍女来彻夜照顾才准备下去更衣,便见魏婶仍旧跪着。
“魏婶?”
“民妇有一个不情之请。”
魏婶砰得一声磕下头来,额头唰的通红,脸也尴尬为难的涨得通红,“就当老婆子恬不知耻,还请县主教授民妇这等、这等……”
“手术。”
“是,手术之法,战场上受此重伤之人,就算得到救治也是十不存一,可县主却能为一个七旬老人做这样的手术,叫他活下来,若是能推广到军营中,那将士们的伤亡将会大大降低,所以……”
“魏婶不说,我原也是要教的。”
姜卿意以前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当没看见。
魏婶大为感激。
姜卿意将她扶起,意味深长道,“况且就算我不教,婶子这样的聪明,以后也会慢慢摸索出来的。”
方才魏婶只在旁边看着,就完全能跟上她的节奏,可见她在医术上很有钻研。
魏婶现在是真的佩服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了,不但不怪罪她的鲁莽和无礼,还这样大方宽容,她们太子殿下上哪儿骗……咳,吸引了这样一位姑娘啊!
姜卿意不知魏婶所想,回去更衣清洗伤口后,忍不住睡了会儿,被叫醒时,船已经靠岸。
“九叔公怎么样了?”
“发烧了,不过魏婶一直守着,伤口已经换过药了,九叔公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桑榆点了灯进来。
姜卿意,“落葵她们怎么样?”
“常贵和常喜当时急着出来救小姐,伤得不轻,常喜还伤了腿,现下都睡着。落葵吃了晚饭后,我便给她点了睡穴。”
“那就好,其他人那儿也都送些药去,让她们不必急着来伺候。”
“奴婢知道。”
桑榆摸了摸头皮,“不过船靠岸,姜家族中的马车已经到了,来了二十多个姜氏族人。”
姜卿意听到外面姜家族人哀哀戚戚的哭声,头皮发麻。
房门还在这时被敲响了,“小姐,醒了吗,九叔婆和九房的公子小姐们都来了,想见您。”

姜卿意想装死不吱声,外面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他们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出来,晚膳已经定好了。”
“小姐,是太子殿下!”
既然越修离都这样说了,那九叔婆他们多半是没有怪罪的意思。
姜卿意麻溜的起身更衣,稍稍收拾了一下,就推门出来了。
“殿下呢……”
“这就是卿意吧,老身还是你刚出生那年去看过。”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刚生下来那会儿可丑呢,红呼呼的,像个小猴子。”
一个跟九叔公长得有八成像的中年男人乐呵呵的,还没说完,就被挨着他站着的妇人瞪了眼,“谁生下来不那样,你就成日不着家,不然也该知道咱们瑛姐儿和隽哥儿生下来也是这副模样。”
“他自己生下来那会儿还不如猴好看呢。”
九叔婆把姜宽往后一扒拉,拉住姜卿意,“别听你十六叔瞎说。”
“没错,没想到咱家还能出这样一位美人儿,等回去叫瑛姐儿多跟轻易处处,指不定也能好看些。”
十六婶美滋滋的说。
姜卿意看向这热闹的一家子,“九叔公是因我才受伤,叔婆叔叔不怪我吗?”
“你这孩子,哪儿学的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没错,叔婆要怪,也该怪那害人的人,岂有怪你一个小姑娘的道理?”
“不过大房四房那儿怕是不好说。”十六叔担心。
“回去再说。”
九叔婆乐观道,“卿意回去,就住咱们九房。”
“没错没错,听太子殿下说卿意还没吃饭呢。”
姜卿意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挽着拉上了马车,期间甚至都没顾得上跟越修离打个招呼。
伴随着他们的叽叽喳喳的介绍,没多久马车就在姜氏一族的大宅前停下了。
如今是二房、三房、五房和九房住在西院。
二房只剩下一个孀居多年吃斋念佛不怎么见人的二叔婆。
三房五房便是跟九叔公一同去京城的两位叔公家,三叔公子嗣不少,五叔公膝下只有一个大龄未婚的儿子。
再就是九叔公这儿……
“我爹就一儿一女,你堂姑姑今年怕是不会回来了,我膝下就你姜瑛姐姐和你姜隽弟弟,都是好相处。”
“那其他的几房……”
“那你不用管,以后见了就当他们是死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九叔婆说。
十六叔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马车停下。
府内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管家过来,“族长已经备了宴,请太子殿下先过去了,您看您是先过去,还是今儿就不去了?“
气氛一冷。
姜卿意也听出不对劲来,太子殿下是跟她同船来的,她就住在九房,就算是族长出面接待,也该将她们一起请去才是。
怎么听管家这意思,不想九叔婆他们过去?
“卿意刚到,总要先梳妆收拾一番!”
“可族长说,太子殿下那儿也不好耽搁……”
“那我们就现在过去。”
姜卿意轻声道,“太子殿下今儿救了我与九叔公,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过去道谢的。”
管家脸色一滞,这话说的,好像是族长喧宾夺主了似的。
九叔婆却哈哈大笑起来,“没错,太子殿下是为着咱们卿意来的,她不去,岂不叫太子殿下生气?走,咱们都过去用膳!”
族长和其他几房住在东院。
即便是晚上,姜卿意也能感受得到东院比西院精致漂亮的多。
一个年轻的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挽着她的胳膊悄悄的说,“你别看东院漂亮,咱们西院也不差的,后头靠着山,山上的野味多不胜数,下了雨还有菌子呢。”
“呵,你别教坏人,你自己采菌子都中毒几次了?”
“姜隽,你休败坏我名声!”
“好,我不败坏。”十七八岁的娃娃脸少年做投降状,然后悄声跟姜卿意道,“有一次她采菌子吃中毒了,好不容易救回来,她为了庆祝,又去采了一锅菌子,结果又中毒了。”
桑榆睁大眼,“这都没长记性?”
姜隽呵呵一声,“等再次治好后,她终于没煮菌子了。”
“看来还是长记性……”
“她改烤的了,说烤的没毒,结果这一次毒到发了疯,非说眼前有小人儿在跳舞,气得我爹连夜铲了满山的菌子。”
姜隽感慨,“好可惜啊,我看小人跳舞都没看过瘾呢。”
姜卿意:……敢情您也是个毒菌子大户。
桑榆默默的把自家主子拉开了,怕被这对姐弟带傻了。
“到了。”
九叔婆一句,姜瑛姜隽姐弟两嘴里齐齐发出一声‘啧’的一声,姜卿意便看到打起的门帘后,一水儿的琉璃灯五色珠,精美奢华程度,简直可以媲美曾经被姜老夫人养得肥肥的卢家。
很快,几人就被安置在席位坐下。
姜卿意的位置也直接安排在了越修离下首,稍稍偏头就能说上话。
晚饭准备的很丰盛,客套几句后,众人便开始用膳了。
席间,姜卿意听越修离提起此行目的,“姜家作为本地大族,又靠近灾区,已经出钱出力,所以孤这次来并非要钱粮,而是想挑选一个本地人随行。”
这话一出,和乐的气氛就有些沉默下来。
“此事不急,孤会在韩南县再停留一晚,族长可以慢慢考虑。”
这就是不容推拒了。
吃过饭,姜卿意和越修离就被分别安置在了东院和西院,姜卿意叹息,好久不见,结果话都没能说上几句。
临睡前,姜卿意想去再看看九叔公,就听到了主院里的争执声。
“爹,我是真的想去,这是一个机会!”
姜隽道。
十六叔气得青筋直跳,“你真当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吗,且不论太子身边多危险,且看你卿意姐姐,她才刚到,就遇到了刺杀,若不是殿下赶来,恐怕早已葬身火海。”
“你又是谁,太子殿下以后还能这样去救你?”
“况且殿下要咱们家人相随,多半是要跟本地势力打交道,那群奸猾之人多凶残你难道不知,你二房叔伯怎么死的忘了?”
“我是去帮太子的,又不是要太子保护的!”
姜隽道,“而且富贵险中求,咱们一家子都是不上进的,我偏要上进……哎哟,爹啊!”
接下来就是鸡飞狗跳的打骂和哀嚎声。
姜卿意默了默,看来姜氏族中也并不似表面的平静。
去看过九叔公后,姜卿意便回了房,“桑榆,去准备……”
话未说完,就看到了里间屏风上,昏黄的烛光投影的修长身影!

“殿下!”
姜卿意高兴的提着裙边小跑到正坐在圈椅上看书的越修离身边,“殿下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不等越修离回答,便听她道,“我也想殿下了,如果想念有声音,殿下此刻一定震耳欲聋。”
门外的北风默默的再走远了些。
越修离看着伏在膝上的她,抬手轻轻抚上她的乌发,“姜卿意。”
“嗯?”
“少看点话本子。”
少学点这些话,令他心湖无风起波澜,难以平静。
“可是殿下,这都是我的心里话,就算捂住我的嘴,我的想念也会从我的眼睛里冒出来。”
姜卿意凑到他跟前,“你瞧。”
越修离只看到一双翦水秋瞳,黑亮水盈,漂亮的不像话。
越修离头疼的捏捏眉心,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纵欲之人,可偏生遇上了她,便失了控了。
“阿意。”
“怎么了……”
后面的话尽数被吞了进去,姜卿意甚至忘了问他今夜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软在了他炙热的怀里。
强势,霸道,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又克制着,矛盾着。
姜卿意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冰与火的地狱,被灼烧着,又被他小心保护着。
直到他的手指轻轻挑开腰带,屋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殿下,族长连夜去您院里要见您,应该是为了随行人选和赈灾之事!”
是西舟的声音。
越修离松开怀里的人儿,望着她无辜水盈盈的眸子,眸色狠狠黯了。
但他还是将姜卿意抱着轻轻放在床上,“姜氏族外有孤的人守着,不要轻易出门,就算出去也要万分小心。”
“我想……”
“你不想。”
越修离神色清寒,“姜卿意,大火的事不可再发生,你若不爱惜你这条命,孤会让你在乎的人都下去给你陪葬。”
这话说得阴戾,也是这一刻,姜卿意才看到他骨子里深埋的一抹偏执。
她抿唇坐起身,“陪葬,也包括殿下吗?”
越修离居高临下望着她,挑起她的下巴,几乎没有犹豫,“是。”
在看见她被困在烈火里的那一刻,没人知道他的心里翻起了什么样的波澜,他很确定他这辈子不可能放开她了。
她若死了,他报完仇,下去陪她又何妨。
“可我不想殿下死!”
不想他像那个梦里一样,好不容易坐上皇位,成为万民称颂的帝王,却饮下那样一杯毒酒。
越修离看着她眼底涌动的泪意和愤怒,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听说赵嘉禧在说他做了一个有关前世的梦,那从边塞开始就古怪的姜卿意呢?
“那就好好珍惜你的命。”
越修离在她手心留下一物,转身离去。
如豆的烛火晃了晃,将他留下的冷香慢慢晃散,只留下姜卿意独自一人留在这空寂漆黑的屋子里。
她低头,才见他留下的,是他的太子印章。
一夜多梦难眠。
翌日,姜卿意还在辗转反侧,屋外便传来下人的声音,“卿意小姐,醒了吗?早膳您是去前厅跟老夫人他们一起用,还是拿来在您屋子里用?”
“九叔婆早膳用得早,不用为等我饿着了,我的拿来我屋子里即可。”
“老夫人今儿早膳也用的不早呢。”
婆子犹豫了下,还是道,“卿意小姐若是得空,不若去陪老夫人用膳吧。”
姜卿意眉梢轻动,难道出了什么事?
姜卿意换好衣裳来到前院,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姜隽一大早跑去太子殿下那儿自荐,太子虽没答应,但姜氏族中已经找不到人影了,以他们对姜隽的了解,他多半是悄悄跟上太子殿下走了。
“叔婆不用太担心,我想法子通知太子殿下,发现了隽儿便将他送回来。”
“罢了。”
十六叔叹一声,“这孩子倔驴一头,打定了主意的事是改不了的。”
十六婶想到那满山被挖干净,但依旧能找到毒菌子吃中毒的姜隽姐弟,嘴巴张了张,招呼,“吃早膳,别饿着了。”
想了想,还是叮嘱姜卿意,“别跟着你瑛姐儿上山摘菌子。”
姜卿意觉得九房很想把‘不能吃菌子’这一条刻进组训……
用过早膳,十六叔也告诉了她接下来的安排。
“你们来正好赶上三日后族学开学,不过卿意,你需不需要先开蒙,咱们虽是族学,但本地不少官员子弟都会来族中上学……”
“不用,十六叔正常安排就行。”
姜卿意知道他的担忧,笑道。
十六叔欲言又止,姜卿意也好不解释自己上辈子为了配得上赵嘉禧,该学的都学了,不说状元之才,但应付族学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解决完这件事,十六婶便带着她一房一房的登门去拜访长辈了。
西院这边的都还算客气,就连孀居的二房叔婆都出来说了几句话,但东院那边,只见到了族长夫人,其他的不是外出了,就是还没醒。
总而言之,不想见她。
十六婶面含愠怒,最后叹息一声,带着姜卿意走了。
“你爹爹只是送你们来小住一段时间,这族里的恩恩怨怨你不必放在心上。”
“婶婶放心,卿意知道的。”
“你是个好孩子,跟你娘亲一样。”
“婶婶见过我娘亲?”
“怎么可能没见过。”十六婶笑道,“那会儿我去京城求医,就是你娘给我安排的住处介绍的她常去看的大夫,那大夫医术不错,我吃了半个月的药便好了……”
十六婶说着说着,就发现姜卿意脚步停住了。
“怎么了?”
“娘亲她有常去看的大夫?”姜卿意浅笑,“我看娘亲不像是有什么宿疾的样子。”
除了突然变疯子。
“听你娘说,是你爹心疼她生产辛苦,特意给她寻来调养身子的大夫,只可惜你娘后来……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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