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纳兰十七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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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金是由陈松意接的,那盖着红布的托盘一入手,她就感到手上一沉。
而且透过红布被风吹起的缝隙,陈松意见到了里面黄金特有的色泽跟光芒。
就这么一盘,怕是有五十两不止,张少夫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出手阔绰。
她看了张少夫人一眼,少夫人对她笑了笑。
游太医虽然性情高傲了些,但是医术简直如神,而且对病人也很是尽责,张少夫人非常希望能和他交好,于是对他身边的这个药童也很和煦。
不过,她朝着陈松意笑的时候,无意中目光就瞥见他的耳垂上好像有耳洞。
但当下张少夫人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本朝就有风俗,生下儿子若是体弱,担心养不大的,就会把他当女儿养,在耳垂上打个耳洞。
别说是眼前这个小药童了,就是她的夫君小时候也打过,现在耳垂上还有一点印记。
而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开,张大管事也是彻底放下了心头大石。
少将军醒了,身体能够恢复如初,这是最大的好事,而游太医来他们这里就真的只是应邀来治他们少将军的伤,治好之后,在他们府中连停留都没有多一刻,完全没有要打探消息的意思,这是另一桩大好事。
大概等少将军的伤彻底好了之后,他们就会离开吧。
游天跟陈松意是坐将军府的马车来的,眼下回去自然也是坐同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将军府的车夫,两人于是坐在马车里,安静的没有交谈。
游天的目光落在她拿上来的那一盘东西上,陈松意见了便揭开了红布让他看。
见到里面摆放的黄金,每一锭都有五两,一共十锭,加在一起就是五十两。
游天收过的诊金低的只有一个馒头,高的有黄金几百两,这五十两放在他面前也只是让他微微挑了挑眉,评价道:“张少夫人出手倒是阔绰。”
陈松意没有说话。
张少夫人的娘家财产颇丰,是她的母亲带去又经营起来的,在她出嫁的时候给了她一笔十分可观的嫁妆。
况且张家又是这西北三城的无冕之王,这点钱财对他们来说哪算什么。
马车很快回到了驿站门口,游天跟陈松意下了车,车夫便赶着马车回去。
而他们一回来,留在驿站中的人都吃了一惊,已经跟陈铎下完了棋的萧应离听到动静,从房中走了出来,站在二楼看着下方。
只见自己的天岗卫有些吃惊地问早早回来的两人:“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是那位张少将军不好了?

醒了?那天罡卫合上了嘴,转念一想也是。
游大人出手,就算是阎王爷也别想从他手里抢人,哪会治不好中毒的张少将军。
陈松意跟在游天身后进来,看到一旁站着的驿站小吏,见他满眼惊叹,便知道小师叔的神医名声很快要在整个城中传扬开了。
毕竟先前那么多大夫上门医治,都对张少将军的伤情束手无策,可游天过来不过半日,人就已经清醒了,高下立见。
边关的大夫不多,医术精湛的更少,而边关的气候比起中原来又要更恶劣,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更容易生病。
眼下有一个这么医术精湛的太医来到这里,城中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都是不会错过的。
事实证明,消息传播得比她想的还要快。
他们从将军府才回来不到片刻,就有人派了车,提了礼物上门来请了。
因为前面将军府是派了大管事去请游太医,到了之后又是张少夫人亲自来驿站请,所以这家也是少夫人亲自来,为的是请游天上门,去给家中老夫人看诊。
太医这个群体,在京中只需要给品级超然的大员请脉,至于其他人想请,那就要看各位太医的时间跟心情,并不那么容易请到人上门。
而出于某些缘由,游天却是来者不拒,这让登门来请的人家惊喜不已。
“真的?这位游太医真那么好说话?”
“千真万确!夫人我们也得赶快动身了,不然要等游太医上门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快!快叫人备马,我亲自去!”
消息传出之后,各家便都抓紧时间都来了。
驿站一时门庭若市,往来车马络绎不绝。
登门来请的人自然不会空手,带来的礼物也快堆满了驿站的半个空房。
游天人人都没有拒之门外,依照顺序给他们各家排好了登门的日子,自是皆大欢喜。
稍晚时候,将军府。
张少将军在拔除完尸毒,又再吃了两副药,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听妻子讲起自己受伤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的胸口上过药,依旧缠着绷带,靠坐在床头开口,微微皱眉:“父亲眼下不在城中?”
在自己昏迷时发生的这么多事里,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一桩。
“是。”张少夫人喂他喝完粥,看了一眼没有再渗血的绷带,思忖着游太医调制的药膏果然效果拔群,不知能不能请他多配几瓶。
她倒是没想直接管游天要方子,毕竟像这样的方子都是人家的家传秘方,在盛世可以凭它成为富裕之家,在乱世则可以凭它保命,大夫们对这些都是十分看重的,不轻易出让。
将碗转手交给旁边站着的大丫鬟,张少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家夫君虽然气色好转,但依然消瘦的、带着病容的面孔上。
见他沉思,张少夫人张口欲言,但眼中浮现出犹豫的光芒。
最终,她压下了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念头,只是说道:“夫君刚刚醒来,需得好好休养,不宜劳神。虽然这段时间边关混乱,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暴徒四处袭击,但父亲身边带着好手,而且他又谨慎,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他这次情况会如此危急,就是因为当时没有防备,在城中遭遇了那伙毒人,又因为近旁就是许多手无寸铁的民众,为了保护其中一对母子,这才被当胸抓了一记。被亲兵送回来之后,当即就陷入了昏迷,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
“我晓得,这次是我大意。”张少将军看向妻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夫人担心了。”
“要躺下吗?”张少夫人问,张少将军也确实因为刚刚醒来还精力不济,这便听从夫人的话,由她再次扶着在床上躺下。
身体要恢复,确实多睡会更好,可张少将军昏迷了这么久,早就已经睡够了,眼下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于是张少夫人便坐在一旁陪他说话,言语间提及了驿站的热闹:“……游太医不过才来一日,城里就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怎么说?”张少将军的伤口还有点痛,这样躺着听夫人说话倒是能够分散注意力。
张少夫人看一眼他的伤口:“就是因为你醒来的消息传出去了,现在人人都想请他到府上去一趟。”
她这样一说,张少将军就明白了,只说了一句:“边关难熬。”
边关难得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这位年轻的太医一来就打响了名声,自然是人人都想让他去看一看。
求医无可厚非,不过求医的人一多就会生事端,他挑眉问道,“他们抢起来了?”
边关的民风比中原更彪悍,为了抢一个看病的次序,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张少夫人:“原也是有两家想争的,就是那岳家跟秦家。”
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可乐的事,忍不住笑了一下。
见到妻子的笑容,知她对驿站中的冲突知道得一清二楚,张少将军并不奇怪。
虽然她为了照顾自己,一直在府中没有离开,可她想要知道的事,就算是足不出户,也会有人报到面前来。
她乐了一阵才止住,方又说道:“这两家平素也是掐尖要强的,撞到一起就要争个先后,争上头了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这里说的旁人特指的就是他们张家了。
当然,那两家并不敢在她公公面前放肆,只不过是不将她这个少夫人放在眼里。
张少夫人才嫁过来时,去秦家赴宴,亲耳听着这两家的人说:“什么时候她把‘张少夫人’的那个‘少’字去掉了,才轮得到在我们面前摆谱,否则休想扯着虎皮当大旗,用张家的架势来压人。”
这话虽还不至于让张少夫人大动肝火,却也叫她把这两家划出了自己的交往核心外。
他们不想给她面子,她也不是非要他们这脸来抬身价。
此刻迎着夫君的目光,张少夫人继续说:“他们两家派去的人在驿站为了争个先后打了起来,可谁知游太医不仅医术出众,武功也了得,没等那两家刁奴大打出手,就先一手一个抓了起来,从二楼掷了下去。”
“噢?”躺在枕头上的张少将军眼中精光一闪,明显被勾起了兴趣,“他真这么做了?”
“是啊,不过游太医上手极有分寸,摔断胳膊腿的当场也给治了。”张少夫人道,“那两家被当场镇住,也不敢再造次。”
那两家的名头在城中固然有人买账,可在游天面前就不那么好使了。
何况游天把人扔下去之后还放了话,但凡上门求医者他都欢迎。
“……他说病人在他眼中不分贵贱,只讲先来后到,可要是在他面前这样争得不成样子,打扰了旁人看病,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张少夫人学完游天的话,还道,“这话听着,把人从二楼扔下去,竟然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张少将军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要是他不做太医,而是去军中统领一军,怕也是一把好手。”
他先前虽中毒昏迷,清醒见着游天的时间短,但也察觉到这位游院判的不同寻常。
军中奉行的是强者为尊,尤其是在厉王殿下治下的边军更是如此。
游天武功高明,又行事果断,上来就是一招杀鸡儆猴,既让众人知他底线,也让城中的这些世家知他性情。
他这就是明晃晃的在宣告,他不是好惹的,这就像练兵,最快掌握一军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强横。
他来这么一手,看来就算不用他们张家出面,也能在这座城里如鱼得水,无人敢犯。
不过,张少将军还注意到了游天那句“病人在他眼中不分贵贱”,只要是上门求诊,他都会接待。
张少将军喃喃自语:“这么说来,不只是城中的显贵人家他愿意治,那些寻常百姓他也愿意医了?”
病症这种事找上人,从来不会因为人的贫富贵贱而区别对待。
那些贫寒饥苦的人永远比生活富足者更容易得病。
现在是知道有位神医来到城中的人还不多,消息只流传于这些富贵人家之间,但相信很快就会传出去,那些久病无望的穷苦人家也会听到了。
为了求生,他们会克服自己的恐惧,前往驿站找游天,求他治病。
如果像他说的那样,他谁都会治,那说不定很快就要在他们这城里开一次义诊了。
张少将军想着他这么做的可能性有多高。
若是在游天先前待的那座城,想要调用医药跟人手应该都是轻而易举,可来到这儿……再怎么说也是初来乍到。
身为医者——就算是全天下身份最贵重的太医,他身上积累的钱财也是不多的。
而且有时候,有些东西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想到这里,张少将军明白张家可以帮游天做点什么以表示感谢了。
他对夫人道:“看来游太医是打算在城中停留一段时间,除了给上门请他的人家看病,估计也有义诊的心思。”
医者悬壶济世,为的只是精进医术,消除世间的疑难杂症而不求回报,这位游太医更仿佛是将这一点践行到了极致。
自己承了他的恩惠,因他不辞劳苦、披星戴月地赶过来才捡回了一条命,而张家又是东道主,于情于理都应当对他有所支持。
张少夫人暗道自己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露出欣喜之色:“我还苦恼光是那点诊金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不知该怎么谢游太医,还是夫君你心思缜密,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她站起身来,盘算着要义诊,那就要采购一批药材让游太医调用,也须安排些人手。
这些人手他们府中倒是就能出,而且就算府中不出人,以游太医带来的人数,应当也够了。
张少将军听她思忖道,“就是不知游太医开方看诊的速度快不快……若是周围的百姓都闻风而动,那么多人,他医术再是精湛,怕也招架不住。”
张少将军心中一动,开口道:“那就先去请城中那几家药堂的大夫来一趟,到时联合坐诊,也好为游太医分担。”

在陈松意跟随游天进入将军府治疗张少将军的毒伤时,萧应离也没有只在驿站中等待。
他们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趁张军龙不在,将其独子争取到己方阵营,第二则是来毁掉道人落在这里的棋子。
入城之后的一上午时间,他所带来的精锐已经迅速将触手延伸下去,与埋藏在这座城中的密探联系上了。
消息以极快的速度被汇聚传递过来,当陈松意跟游天回来时,厉王已经将城中的信息掌握得七七八八。
两人一回到二楼,就去了厉王的房间。
萧应离在一张纸上画出了本城各显贵人家的关系网,见二人归来,便停笔向两人道:“回来了?张少将军的伤势如何?”
楼下的动静虽然不小,但他在这里专注于信息分析,没有听清,于是便再向着两人确认了一回。
“人清醒了。”在萧应离面前,游天倒也不介意多答一次,“我们来得及时,人不会有问题。”
萧应离点了点头,目光又越过他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陈松意。
虽然她此刻还是做着药童的打扮,从眉眼到轮廓都和她原本的样子相去甚远,但萧应离还是能从其中辨认出自己熟悉的影子。
而接触到他的目光,少女知道他想问什么,上前一步用没有修饰过的声线说:“张少将军所中的毒却是有道术的痕迹。”
若是按照原本他们对张军龙的猜测,他已经跟刘洵的人勾结到了一起,这些人针对边关诸城的袭击在这里就只是走过场,可能会死伤一些人,但绝不可能让他的独子中毒昏迷,乃至危及性命。
“按照少夫人当时所说的情况,应当是意外。”游天接口道,“恐怕是张军龙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儿子会受伤。”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更显出他的清白,让他在这里的伪装更加可信了。
萧应离站在书桌后若有所思片刻,然后笑了起来,虽然他现在顶着的不是原本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但这一笑的风度也依旧是大齐最年轻的王者的样子。
收敛起笑容之后,他才道:“这倒也侧面证明了一件事,张少将军对他父亲的行事确实不知情。”
他们要把他拉拢到己方阵营中,不流血地接掌张家的这三座城,跟对手交换阵地,也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那之后要如何?”游天问完,又说了自己这几日还要去给张少将军复诊,确保他尽快恢复的安排。
厉王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们到自己面前的桌子边来,在上面铺开了另一张纸。
师叔侄二人见状走了过去。
在几人齐聚的房间外,楼道上正零散地待着几个护卫,表面上看是三三两两在闲聊,实际上则是在戒备,防止有人靠近听到里面的交谈。
“这是……地图?”陈松意一看到桌面上摊开的纸,就认出这是一张非常详尽的地图。
这张地图将这座城的布局全部囊括在其中,精细到只应该出现在官府,而不是民间。
厉王“嗯”了一声:“在你们去将军府的时候,天岗卫去联络了城中的探子,收集了不少信息,比如先前的袭击中损失几何,死伤几人,还汇报了张军龙这些时日在城中的活动路线。”
游天听到这话还没特别大的反应,可陈松意听了之后却抬起头来,看了萧应离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一碰上,不需要言语,厉王就接收到了她的所思,对她轻轻点头。
陈松意收回目光,这些消息当然不是他们一来就能立刻查到的,这意味着在张军龙还没有暴露之前,这座城中就已经安插了人在监视他的。
——这样缜密的布置,除了裴植,她不再做第二人想。
裴植之智谋,就算她多活两世,也时常觉得钦佩。
她之所以能判定张军龙与刘洵的人勾结,是因为前世经验,可裴植却纯粹从整合的信息碎片判断张军龙的行事。
此刻,陈松意忍不住再一次在心中感慨,当时漕帮之行能够遇到裴植,有小师叔研究他的性命实在是太好了。
她将思绪收了回来,见厉王那修长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在上面一圈,说道:“先前张少将军就是在这里被袭击。”
师叔侄二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所指的地方,然后,他又在离此处更远的地方圈了一圈。
那里是一座民宅。
二人都抬头看向厉王,听他说道:“这座宅子,张军龙一个月里去过三次,每次出行都是独自一人。”
“那院子里住着的是谁?”游天皱眉。
“不知道。”萧应离收回了手,按在桌上,摇头道。
能被安插在这里的探子都是裴植手下收集情报的一把好手,他们最是懂得自身的价值。
想要在张家势力渗透的大城中扎根下来,不被他们发现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与其冒着风险打草惊蛇,不如先在外围收集信息,等待下一步指令。
“这是正确的做法。”
听到盯梢张军龙的人没有贸然去查探,陈松意也道,若是里面有刘洵的爪牙布下的陷阱,普通人一踏进去就会被抓到。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落在那处宅院的位置,说道:“去查探的事就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厉王就道:“我和你一起去。”
没有人反驳,就算是陈松意本人也点了点头。
游天知道,这是因为师兄在她跟厉王身上留下了后手,可以说只要有厉王在身侧,松意可以借用的力量就比原本要多上许多,就是一时对上老不死的,也能和他暂时打个平手。
而对天罡卫来说,他们也知道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地方比在永安侯身边对殿下来说更安全。
哪怕他的外形再显眼,再容易被人认出,她也有可以把它变成另一个人的神奇手段。
事情就此定下,陈松意跟厉王要行动并不等到入夜。
等到下午游天救了张少将军的消息在城中一传开,上门请他看诊的人一来,动静吸引全城的视线,两人就按照探子收集回来的情报,前往张军龙几次独自去往的那座小院。
两人坐着普通百姓的打扮,尽管厉王身材过于高大这一点没有办法变化,陈松意还是找到了办法。
她画了一道符,用上了遮眼法,虽然没有改变他的身形,但却减少了他的存在感。
眼下,身穿粗布衣服,推着送水车的萧应离仍是原本的身形,但不管是在谁看来都跟这座边陲大城里最底层的贩夫走卒没什么两样,都是同样的灰扑黯淡。
在他身旁,少女改了年轻妇人打扮,穿的同样是灰暗的粗布衣裳,面容平凡,脸色有些蜡黄,一样是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样子。
送水的板车进入了巷子,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无比清晰,在来到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原本挎着篮子正要出门,抬头看到熟悉的板车停在家门口,目光在做着送水人打扮的萧应离身上一扫,完全没有认出他跟先前的送水人有什么区别。
见板车上的水桶,她立刻喜道:“今天送水的时间倒比往常早了些,给我家水缸装满吧,正好没水了。”
萧应离应了一声,丝毫看不出是临时上手接了这个伪装,用女主人拎过来的桶装了水就扁担一挑,利落地朝着里面挑进去,给这家见底的水缸挑满水。
送水的板车停在门口,而跟他一起进巷子来的陈松意已经不见了踪影。
巷子尽头,转角一棵探出墙头的茂盛大树,枝叶仿佛被清风吹过动了动,然后树杈上就凭空多了个篮子。
少女脱了灰扑扑的外衣,戴上了面具。
因为用刀太过显眼,所以这次她并没有带上厉王送自己的那把刀,而是带上了许久未曾动用的细针。
伪装好之后,陈松意就从树梢跃了下来,跳跃间翻过围墙,进入了探子查看到的那座院子里。
在踏入院子之前,她就已经放出了自己的感知,在院中感应活人的生气,然而这里并没有活人的气息。
她无声落地,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像在青龙山上遇到那些被祭炼出来的活尸傀儡,他们身上就没有可以查探的生气。
她指尖微动,下一刻就拈上三根细针,针尖银芒一闪,脚步放轻,像猫一样无声地靠近了这座院子的主屋。
院子小的好处就是查看起来一览无余,边陲的风沙大,院子只要一日不扫,门窗上就能够积下一层灰尘。
走到近前,陈松意抬手一挥,气劲就像一阵风把门吹得自动打开,屋里的陈设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心神二用,其中一份仍旧牵系在不远处开始给第二家送水的萧应离身上,而另一份就放在了眼前有些昏暗的主屋里。
戴着睚眦面具的少女迈过了门槛,脚踩在了地面上,眼睛在面具后扫视这间屋子,没有从其中看出明显的痕迹来。
不管是来过这里的人,还是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有留下太过明显的个人印记,如果是裴植手下的那些密探进来查看,多半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可这次来的是她。
陈松意目光只是在这房间里扫了一圈,就锁定了地上落下的一根头发。
她指尖一动,收起了银针,然后走了过去,拿起了这根头发。
盯着这根头发看了片刻,感应上面的气息残留之后,她便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纸。
将头发放在纸上,然后提笔画符。
符一成便自燃起来,化作缕缕青烟。
少女的双眼盯着这阵青烟,烟气在她面前渐渐弥漫成稀薄的幕墙。
这是她从师父那里新学回来的道术,可以依托物品回溯时间,看到物品的主人身上发生过的事。
在轻烟化成的幕墙后,陈松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这间屋子里还有人活动的时候。

第294章
尽到此刻她仍不知道自己捡到的头发属于谁,但只要头发的主人是在这间屋子里的,她就能看到他们曾经做了什么。
如同幻境般的回溯里,陈松意先后看到了几幅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两个人在屋里对坐,一个是张军龙,另一个则是……
“阎修。”
她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本应该在江南事发之后就被关进大牢,同其他人一样接受审判的幕僚,他在江南离奇地失去了踪迹,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不必说,他能从牢狱中离奇逃脱,定然是道人的手笔。
他也是他布下的一枚棋子,而且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道人在江南的布局被破,就把这颗还有用的棋子带了出来,放到了这里,看似信手落一子,却是补全了他手下的这些散棋在谋略跟大局上的缺失。
先前的那些分散袭击,背后有没有阎修的影子?
张军龙在儿子中毒昏迷的时候离开将军府,背后又有没有阎修对时机的掌控?
更重要的是,陈松意想到裴植跟他之间的关系。
两人曾是师兄弟,若要在这世上找一个最熟悉裴植的人,莫过于一直把他当成对手,想要找机会击败他摧毁他的阎修了。
回溯的碎片在她眼前凝聚又散开,陈松意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到他们在这里说什么。
她捡到的这根头发大概是在这里服侍他们的下人掉的,他所看到的画面有限,回溯起来得到的信息自然也有限。
而且他们离开已有几日了,掉落的头发跟本人的联系不强,再看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
陈松意于是趁着回溯的画面没有消散的时刻,在画面中移动目光,迅速收集里面的细节。
张军龙离开他的大本营,前往元帅府所在的主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趁着厉王不在,局势又已经混乱,趁虚而入,夺下主城。
阎修自然不会留在这里,所以他们曾经会面的这座院子才会被废弃。
张军龙手下有着忠诚于他的军队,行的是阳谋,不需要从青龙寨过来的那些力量帮助。
自己等人要找的目标,显然还停留在这里。
那些带着失踪的孩子跟血池里孕育出来的东西头到边关的无垢教徒,如果要找个地方藏身,等待道人的指令,应该不会待在城里。
他们或许跟阎修有联系,但陈松意收集了留在这里的信息碎片,都没有足够强烈的关联,无法追踪到他们的所在。
今日在这里能得到的信息,显然就只有阎修还活着这一点了。
还有便是确认了先前城中的密探报回来消息,城中没有异常存在,也没有人口凭空消失,没有人在将军府的庇护下使用障眼法,留在这里的人也几乎不知道张军龙跟他们的来往。
少女站在原地一挥手,眼前的画面烟消云散,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烟雾也消失了,眼前的屋子重新变回了昏暗的样子。
她脚尖在地上一点,没有惊起一丝波澜的整个向后掠了出去。
随着她退出房中,那打开的两扇门也像是受了风的牵引,重新合上。
环视院子一周,确认剩下的几处地方没有什么值得探查的,而自己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厉王殿下应该已经把车上装的水都送完了,陈松意于是原路返回。
她先跃回了枝叶茂密的树上,把自己的面具摘下,重新穿上了外衣,又变回了跟着送水的车子一起进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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