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纳兰十七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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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将军微微点头,目光又看向坐在游天旁边的车老大夫,都说人老成精,要说在座的这些大夫里看人眼光最独到的还是他啊。
是他起了这个头,清楚游天必定会回答他的问题,才破了冰,有了后面这一幕。
一旦热烈交流起来,完全在自己的领域上打开话匣子,剩下的大夫也只会完全忘了先前心中对游天的芥蒂。
如果一个人十分优秀,那会招来旁人的嫉妒。
可如果这个人展现出的优秀是他们难以望其项背、难以追逐的,与此同时,他所展现出来的品性又是他们更难以企及的话,这种嫉妒就会完全消失,剩下的只有敬佩跟仰望。
不得不说,眼下一众大夫看着这个年轻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三家药堂的掌柜已经彻底心悦诚服,钱掌柜感叹道:“今日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只是游大人,你难道是不管走到哪里,都对问上门的人如此不藏私的吗?”
他这句话除了感慨,其实也是试探。
如果游天确实对谁都不藏私,那在他还停留在城中的时候,他们打着交流的旗号去登门请教也不会惹他生气,那他就要好好安排,赶紧写信让临近两城的族人也过来了。
另外两家的佟掌柜跟卢掌柜同样反应过来,紧盯着游天等他的回答。
这一日交流跟日日交流那是完全不一样的,经过方才的交流印证,他们已经知道了游天所会的东西别说是几日,怕是几年他们都挖不尽学不尽。
虽然时间难求,但他们人多啊,每个药堂的背后都是一个杏林世家,培养大夫不知几何,而且眼下要办的义诊不就是一个最好的由头吗?
他们召来的大夫再多,少将军也不会嫌多的,能跟在游大人身边打打下手,学学东西,那不是比什么都强?
游天像是没有察觉话中的试探,或者说并不在意,只是说道:“没什么不可外传的,我师门立宗的宗旨就是收集天下技艺,推陈出新,让它们流传下去。我所学之道虽然比不上我师兄,但我行走天下,想要收集没有见过的药草,收集没有见过奇症怪疾,也是想要将之著书流传。”
这是游天的心里话,他要是报完仇还活着,往后余生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可在座医者听到他这平淡的话语之后,都是心中一震,尤其是一直在旁捋着长须赞赏地看游天的车老大夫,更是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
这个年轻人何止是对他们不藏私,他对天下人都不藏私,他著书不是为了一家流传,而是想要让天下都受惠,天下人人都可读,只要是医者都可学。
光是这一点,这位年轻的游大人就跟他们已经不再一个层次上了,他们只能被称为医者,而他是——医家。
一片震撼的寂静中,车老大夫开口问道:“不知游大人的师门是……”
回答他们的不是游天,而是张少将军,他身旁的少夫人刚刚起身出去了,他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着道:“游大人的师门在仙山之上,我等没有听过,但游大人的师兄诸位却一定不陌生,正是陛下奉若国师的麒麟先生。游大人还有个师侄,乃是麒麟先生的弟子,诸位想来更不陌生,正是我大齐第一女侯——永安侯。”
此言一出,先前还把游天当成是中原的杏林世家培养出来的秘密武器,以举族之力供养出的绝世天才的众人顿时明白,为何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跟他们全不一样了。
出身那样的师门,有那样的师兄跟师侄,他们从来就是站在放眼苍生的高度上,又怎么会和只看得到家族的他们一样呢?
张少将军看向游天:“先前不知游大人有收集天下病症,著书传世的志向,现在知晓,我也愿尽绵薄之力。在我家的地界上,有任何我帮得上忙的,游大人只管说。”
游天正在等这句话,当即便提出了要求:“边关的气候环境生成的病症与中原大有不同,若是可以,我希望这次义诊少将军能向这周边的城镇村庄尽可能派出人手去宣传,搜寻一些特殊的病症,让我收入书中。”

第300章
花厅外,张少夫人离席出来,命自己的大丫鬟留下看好:“少将军跟游大人他们什么时候看着正事要说完了,就派人进去,把桌上的菜都换一遍。”
这个天气上桌的菜肴热气消散得很快,等他们谈性过了,菜肴的温度也就不合适了。
不过将军府设宴,厨房里准备的菜色总是多样的,不缺备选,换一桌新的上去便是。
“是。”大丫鬟领命,张少夫人于是带着身边剩下的丫鬟离开了这里。
她在里面越是听,心中便越感到有几分发慌,不由就想要起身离席。
身边跟随的丫鬟们觉得少夫人离席的脚步有些匆匆,但是却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情而焦急,只是跟在她身后默默加快了脚步,襦裙因碎步而动。
“回院子。”
少夫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后面跟着的丫鬟们立刻应是,跟着她往院子的方向去。
设宴的花厅跟她的院子距离有些远,张少夫人凭双脚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进门的时候却只是有些气喘。
一坐下,她便让人去抬了自己的箱子来,从其中取出账本。
见夫人匆匆回来是为了看账本,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夫人大概只是想起账本上有什么错误而已,问题不大。
她们夫人出身豪族,不管是打理账目还是其他都是一把好手,嫁入府中这些年,不管是府中的家财还是她带来的嫁妆,都在她的打理之下越见回报。
因为这样,所以在忙其他事的时候突然回来看账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不过,在她们看来,夫人这次的表现显得比往常更加凝重,是账目出了很大的问题吗?
少夫人没有在意她们看过来的担忧目光,因为对寻常人来说,这些账目隐藏的问题是不容易看出来的。
但她不同,她自幼就对金钱账目极其敏锐,假账想要骗过她很难。
一开始她发现账目有些问题,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执掌偌大一个将军府的中馈,自然要留下余地给手下的人。
真正让她上心是因为发现有问题的那笔账很快被人抹平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这反倒不正常了。
对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她是因此留上了心,准备在暗中调查一番,等查清了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结果她院中采买的人在这时意外发现公公独自一人出门,低调前去城中的一处院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少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异常的账目去向有了。
以她公公的身份地位,在城中有什么人是要他背着他们偷偷去见的?张少夫人当即便猜是公公在外面养了外室。
毕竟从年纪上看,她公公还可以说在壮年,而且他这些年醉心于权力跟打仗,在发妻去世之后就没有再娶,若是此时才看上了哪家女子,又身份不高,那养在外面也正常。
但张少夫人后面再慢慢从自己记得的账目中抽丝剥茧,却发现结果越看越跟自己原先的猜测相去甚远。
她公公做的绝对不是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外室这么简单。
尽管她一再安慰自己事情应该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公公镇守边关,跟草原人对抗多年,怎么可能会做出跟他们私下往来的事?
可账目上的细节做不了假,她越想越不安。
犹豫之后,她本想找个机会跟夫君提及,结果就在那个节骨眼上,张少将军受伤昏迷了。
直到方才游太医的那句话,让张少夫人终于见识到了自家夫君的态度。
而且,后面他们给游天寻找病例的动作必然会惊动城外的村庄里藏着的人,与其让自家夫君骤然遭受打击,不如先跟他说清楚。
“这样也好。”张少夫人看着面前的账目,有些心乱地想道,“趁着公公不在,不管那些村子里隐藏的是草原人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先处理掉。”
若是能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所有人都烂在心底,说不定能阻止公爹铸成更大的错误。
“说,等午宴结束就说。”她拿定了主意,重新合上了账本,坐着定了定神之后,又想到方才在筵席上好像一直没有见到游大人身边的药童,于是问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游大人身边的药童去哪里了?”
得到丫鬟回报他在宴会开始不久之后就离了席,说肚子不舒服要去更衣,张少夫人想了想,这半天没回来,要么是肚子真的不舒服,要么是小孩贪玩,出去了以后就不想回来。
反正将军府那么大,他只是在花厅周围闲逛,而且随处都可以遇到人指路,应当是不打紧的,于是便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她转念一想,又对面前的丫鬟道:“去开了库房,取几匹布来。”
“是。”
在张少夫人察觉到她不在,过起问她行踪的时候,陈松意已经用离开宴席的这段时间排查掉了名单上的大部分人。
这几个人基本上都在将军府中,没有跟张军龙一起离开。
她去了他们各自所在,依次看过去,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问题。
很快,名单上的人就只剩最后两个了。
这张深受张军龙信任的心腹名单中,剩下的最后两人一个是府中的护卫长,而另一个则是将军府的西席。
这个时代的西席负责的不仅是主家之子的教养,而且还担当了主家的幕僚,可以说是跟主家关系最亲近的人。
在最后这两人当中,陈松意先选择去一看那位护卫长,一看到这个显然是个外家高手的中年人时,他的命数便清晰地落在了陈松意的眼中。
他的一生在她眼中飞快的掠过,甚至包括他是如何在战场上替张军龙挡刀受伤,退下战场之后如何来到他府中,当上了这个护卫长。
所以说,并不是他。
少女想道,那么就剩下的最后一个目标,那位赵西席了。
而就在这时,游天在花厅中说出了要收集天下奇症,著书以流传天下,医治天下人的话,正准备离开的陈松意就感到自己的气机被撬动了一下。
她的气机因师父的道术而跟厉王相连,更借由厉王殿下而跟整个大齐王朝气运相连。
这样庞大的王朝气运,很难被什么小事所影响,所以此刻能让她生出感应的必然是什么大事——至少是可以影响到世间万民的大事。
同样的感觉,在前两日她就有过一次,那时她正跟殿下在商定计划,产生这样的感应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厉王身上的气运。
只见他身上的明煌气运较从前更盛几分,而他本人却无所察觉,在察觉到她的目光注视时,还朝她投来询问的眼神。
可惜陈松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便没有对他提起。
不过两日之间气机两次变化,是京城发生了什么?
她待在屋顶,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王朝气数增益是好事,只是眼下自己远在边关,无从确认,只能将这疑问暂时压下,专注于眼前之事。
将军府请的这位西席先生住在府中西侧的院落中,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位西席姓赵,名明轩,是个年近四十的文士,在大齐边关的几座城池都担任过不少官职,精通庶务,所以才会在离开上一家任职处后被推举到张军龙面前,为他治理三城出了不少力。
张少夫人特意带上了从库房中取出的几匹适合年长妇人的布匹,就是朝这位西席先生的院落来。
他精通做账,又是公公极其信赖之人,如果说先前账目上的问题有谁能够抹平得如此不见痕迹,那必然是他的手笔了。
张少夫人来到他的院落时,他正在书房中,听闻少夫人前来,赵明轩眼中浮现出思索的光芒,然后亲自出来迎这位跟他交集并不多的少夫人。
“赵先生,天气日渐回暖,我想起库房里正好有几匹适合老夫人的布匹,便想着送过来,好给你母亲做几身衣裳。”张少夫人一见他,便先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赵明轩是独自在将军府中做张家的西席,他的老母则住在城外村庄的老家,由他的妻子在家侍奉。
听到张少夫人的话,这中年文士的目光在丫鬟手中捧的那几匹布上扫过,然后对张少夫人行礼道:“少夫人有心了,在下先替家慈谢过少夫人。”
他迎着张少夫人进院子,等丫鬟将捧过来的布匹都放在一旁之后,赵明轩才看向张少夫人,一面让院中的小厮奉茶一面道:“听闻府中今日有宴饮,宴请的是游太医跟城中的几位大夫,正是宾客满座的时候。少夫人这时还能想到赵某,实在是叫赵某受宠若惊。”
张少夫人来送布匹确实是借口,意在过来试探,尽管她自己也不确定能从这位赵先生口中试探出什么,但听到他的话,她还是十分自然地笑了笑,说道:“不瞒先生,正是因为今日城中三家药堂的大夫齐聚,游太医也应邀而来,我想起先生的母亲去年据说一直病痛缠身,便想着来跟先生说一声,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令堂接过来,让几位大夫一起看一看,说不定游太医也会出手诊治。他的医术之高明,实在是世间罕见,他若是愿意卖我这个面子出手医治令堂,她的身体自当无恙。”
赵明轩是个有能力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孝子,张少夫人用这个理由在此时来找他,相信能够打消他的怀疑。
果然,赵明轩听到她的来意是这个,面部线条缓和了一些,然后说出的话却有些出乎张少夫人的意料,他说:“谢少夫人关心,家母先前偶遇高人出手医治,病情已经大好了。”

什么高人?
张少夫人分明记得赵老夫人得的不是寻常疾病,同样是看了很多大夫没有好转,是什么样的高人能够治好她?
是游天?不,不应该。
赵老夫人好转的时间跟游天来的时间对不上。
张少夫人没有头绪,可在外面听着的陈松意脑海中却是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无垢圣母。
她也有治疗疾病的能力,甚至她治愈病人的手段更近乎于术。
在蜀中的时候,她就依靠这一点来发展信众,在教徒面前不断展现所谓的神迹,坐实圣母化身的身份,叫凡人对她狂热崇拜。
如果是她的话,那这位赵西席的母亲能在短时间内大有好转就不叫人意外了。
赵明轩看她在自己面前陷入沉思,似是在思索着他所提及的是何方高人,只主动提道:“我听闻,少将军与少夫人打算在城中安排义诊,今日才邀了游大人与诸位大夫与宴。不瞒少夫人,在下也想着此番盛会,若那位高人能来参与,一定更生辉。”
“不错。”张少夫人收起思绪,立刻顺着他的话问起,“不知那位高人现身在何处,可还在本城周围?”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所谓高人的去向,只不过眼下这个反应更符合赵明轩对她的预设,张少夫人也就顺势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赵明轩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在下也很想再找到他,只可惜这世间的高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在给我母亲治完病以后,他就离开了,现在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那真是太可惜了。”张少夫人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失望神色,赵明轩也同样惋惜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少夫人可还有其他事?”
“没其他事了。”张少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再呆下去会引起他的怀疑,而她也感觉到自己没办法从他这里试探出更多,索性直接起身告辞。
赵明轩跟着起身作势要送,张少夫人让他留步:“先生不必送。”随后又道,“老夫人身体既然大好了,不妨也接到府中来小住几日,也好跟先生团聚。”
府中西席要接家眷来是要知会主家的,张少夫人主动提及,算是对赵老夫人十分关切了。
哪怕是觉得她此来另藏目的的赵明轩脸上也露出了感怀之色,站在院门边拱手道:“谢少夫人。”
陈松意往暗处的阴影里再藏深了几分,周身气机减弱到了最低,观察着站在院门边的赵明轩。
只见在目送张少夫人离开之后,那位赵西席依然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莫辨。
绝对不是巧合,自己来找这位有嫌疑的赵西席,能遇上同样来找他的张少夫人。
她执掌中馈,经手账目,看来是有所察觉,那如果想在将军府中最快找出有问题的账目流向,最直接的就是去找她。
决定了下一步怎么走,陈松意再凝神于目,去看这位中年文士的面孔。
果然,她无法像看常人一样看清他的命数,其上总有一些脉络被遮掩,甚至无法看到他近期涉及的事务。
天机被遮掩,他果然是经手了此事的人。
“这下殿下那边可能要无功而返了。”陈松意冷静地想着,他们要找的目标就在将军府中。
而等看到下方站的人对自己的审视毫无所差,转身回了院子之后,陈松意也确认了另一件事——他只是普通的棋子,没有被赋予像无垢圣母那样的能力。
她再耐心地等待了许久,感应着院中人的行动,确定他真的没有感应,这才从藏身之处无声离开。
此时张少夫人已经走远了,她从这里离开,应当是要回往宴席上。
自己要怎样才能跟她顺利地搭上话,而不引起周围人的猜疑?陈松意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才选择了另一条路追上去。
将军府中的景致虽然不像江南园林那么诗意,也不像京城的厉王府那样汇聚天下奇珍,但园中的布置却自有一股边关的豪迈大气。
回去的时候,张少夫人的脚步比先前离开花厅的时候慢了许多。
对聪明人来说,有些事情不必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凭借一些细节就可以确定了。
自家公爹最信任的左右手牵涉其中,难道他这个大将军还能脱得了干系吗?他跟草原人暗中来往是想做什么?
那些发动袭击的人差点取了他独子的性命,这背后是意外,还是当中有某些交换?
虎毒不食子,她的夫君又是他唯一的儿子,公爹真的狠心至此,连独子的性命都能当做筹码吗?
这些念头都令张少夫人心神不宁,于是在穿过回廊来到转角处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迎面来的人,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她一退,身边的大丫鬟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夫人!”
张少夫人被撞了个猝不及防,对方被她这么一撞,也连连后退了几步。
其中一个丫鬟先查看夫人身上有没有被撞伤,剩下另外几个丫鬟则上前一步,开始斥责这个撞到她们夫人的不速之客:“怎么回事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是哪个院子的——”
可等看清这个突然冒出来冲撞了夫人的人以后,说话的丫鬟脸就变得白了一些。
面前这个不是将军府中的丫鬟,而是一个男子,虽然看身量还是少年,但怎么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外男的事实。
这样冲撞了夫人,就不是下人冒失这么简单了。
他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是想对少夫人做什么?这都至关紧要。
“来——”
丫鬟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要招人来把他给拿下,在这小子嚷起来之前把事态压住,可身后的夫人却说道:“等一等。”
听到夫人发话,原本想要召人的丫鬟闭上了嘴,然后退开了一些,好让夫人上前来。
张少夫人脱离了大丫鬟的搀扶,看着这个刚刚撞到自己的少年人,问道:“怎么是你?”
跟在她身边的大丫鬟日日见着游天出入,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游大人身边的药童。
先前他从宴席溜出去,然后就一直不见回来,刚才夫人还问起过,而这个地方跟举办午宴的花厅离得可有些远,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在张少夫人那句问话之后,丫鬟们纷纷认出这是游太医身边的药童,先前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
原来是他,并不是什么偷偷闯进将军府的外男,夫人明显没有生气,后果不算太严重。
放下心之后,她们就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药童此刻捂着肚子,脸色跟唇色都发白。
在这个天气里,他额头上还渗着微微的汗,一看就是在出冷汗——要知道刚刚他跟夫人相撞,撞到的地方可不是他的肚子啊。
“少夫人恕罪……”这少年药童咬着牙开口,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也不只是痛的还是怕的。
丫鬟们平日里都没有听过他说话,此刻一听他的声音,只觉得他的年纪似乎比她们想得还要小。
而张少夫人远比自己的这些丫鬟敏锐,她看着这个少年苍白的唇跟弓身的样子,再想起自己刚才那一撞胳膊上的触感,目光再滑向他的耳垂,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少年药童?这分明是一个小姑娘,只不过平日都做着少年打扮,骗过了所有人。
张少夫人目光再往她身下一扫,没看到什么明显的痕迹,又垂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
先前被撞这一下,她只后退了半步,其他没什么,只有裙摆被蹭上了一点灰尘,原本这么回宴席上也不要紧,但此刻要顾及这孩子,于是便命人去就近找个空屋子,自己去打理一下。
“悄悄的,带这孩子一起过来。”张少夫人离开之前,对着自己大丫鬟说道,因为声音低,所以只有大丫鬟一人听见了。
大丫鬟看了看这个离席半天,现在又突然冒出来的药童,思考着夫人的态度,然后走上前对这看着还不舒服的少年道:“夫人不罚你,你跟我来。”

第302章
张少夫人的两个大丫鬟都是自小跟着她的,行事沉稳周到,将事情的前后一联系,也很快琢磨出了事实真相——
这个总在游太医身边背着药箱跟进跟出的少年大概率不是一名药童,而是个医女。
女子出门在外,总是不及男子方便的,何况还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姑娘,遇上不方便的时候,甚至不能向旁人求助。
大丫鬟照着张少夫人的嘱咐,避过了旁人耳目,带陈松意进了近旁的院落。
张少夫人在主屋梳洗,她则带陈松意去了耳房,在确定她不需要换衣服之后,这才离开,不多时就端了碗水进来。
“喝这个吧,喝了能好受些。”陈松意看着大丫鬟关上门回身进来,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水递给了自己。
“谢谢。”她保持着脸色苍白的样子接过了碗,向她道了谢,大丫鬟摇了摇头,看她把水喝下。
等看她喝完,估摸着夫人那边应该也已经收拾好了,大丫鬟这才让她跟自己来,带着明显好受了不少的人前往少夫人所在处。
主屋熏着香,张少夫人坐在当中的扶手椅上,已然换了一身衣服,见自己的大丫鬟领着那女扮男装的少女过来,她抬手自然地挥退了左右:“这里不用你们,先下去吧。”
“是。”
陈松意站在大丫鬟身后,透过屏风观察着外面的人,确定这些人都没有问题,这才在闲杂人等离开之后,跟随前面的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夫人。”大丫鬟上前福了福身,然后让到一旁,让张少夫人直接看到陈松意。
张少夫人神情温和地看着她,想起先前在她的耳垂上瞥见的耳洞,自己当时怎么就完全没往这个方面想。
果然还是这小姑娘伪装得太过出色了,叫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性别。
“来,上前来。”
陈松意看她向自己伸手,示意自己上前,于是朝前走了两步。
张少夫人拉住了她的手,不等她说话就先细细地端详起了她,询问道:“你是姑娘家,怎么要一直扮做少年?”
她最想问的其实是——此事游太医知情吗?
“此事大人知情。”站在她面前的人闻弦音而知雅意,无需她再问出那丝顾虑便说道,“出门在外,扮成男子总更便宜行事。”
这么一说,张少夫人就知道自己今日要为她掩护到何种程度了,少了不少压力。
她温言宽慰道:“今日之事,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张少夫人只把她当成是跟随游天学医的寻常医女,宽慰过后还拉着陈松意说起了话,问了她一些来这里之后可还习惯,游天的衣食住行是否缺什么的问题。
她的温和与体贴跟陈松意记忆中如出一辙,陈松意简单地答了这些问题,看着张少夫人的神情在交谈中逐渐放松,眼中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而此刻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除了还侍立在一旁的大丫鬟,她要与张少夫人相谈已有余地,所以陈松意看了大丫鬟一眼,脸上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踌躇。
一直在看她的张少夫人没有错过她这点细微的表情动作,只猜她还有什么事情想单独请求自己。
只是,她虽然对游天身边的医女不会有太大的戒备心,但跟陈松意到底不熟悉,所以没有立刻接下这暗示,而是含笑问道:“在京城的时候,你也时常跟着你家大人出诊吗?你是他的弟子吗?”
陈松意闻言收回目光,瞬息便明白张少夫人对自己还怀有戒心,不可能就这样把身旁的大丫鬟也遣出去,跟自己单独相处。
如果还有时间,陈松意愿意再跟她聊久一些以突破她的防线,但奈何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她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必须速战速决。
一做出决定,她便有了动作。
没有回答是或不是,陈松意当着张少夫人的面伸手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抹,就从刚刚自行封住的穴位中取出了一枚金针。
这封住穴道的金针一取出来,她在伪装下也显得苍白的气色顿时就恢复过来,整个人的气息也不同了。
方才一直陪伴照看她的大丫鬟面露惊色,下意识想要喊人,却被张少夫人拉住:“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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