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气极:“都说打狗都得看主人,我的人再不是,也该由我教训,轮不到她——”
“砰!”
她话音未落,面前桌上的杯盘都跳了起来,裴瞻抚着桌,正朝她抬起了双眼:“永平郡主,我劝你慎言。”
永平好好地站着,竟被裴瞻这股气势震慑得后退了半步!
裴瞻身势未动,一字一句重如千斤:“我裴瞻朋友不多,但凡是谁,我都不许她受一丝不公。我这位朋友未曾招你惹你,永平郡主口口声声指责加针对,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我裴瞻的朋友,还比不上你一个下人?”
永平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从小到大她都高高在上,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众对她说话。
就算是有,大家也都让着她,不舍得这样对她!
这个裴瞻——
永平抿紧双唇,不再言语,转而看向傅真。
方才自己与裴瞻的这番争论,这丫头竟一点没害怕!
她此刻支着额角,两眼定定地看着裴瞻,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脸上绝没有一丝慌乱。
她这样有恃无恐!
永平向来讨厌这般嚣张狂妄的人。
但她竟然是裴瞻的人!
她深吸气,抿了抿唇道:“裴将军这话好没道理。
“既然是将军的朋友,那她是什么来历,为何你总是避而不说?
“皇上只允五大将军府的人见了皇亲可以不下跪,她是谁?若是五大将军府的人,我怎么没见过?
“她若不是,那就该报上名,依礼跪下来!倘若她合了礼数,又何曾会有后面这一遭?
“难道我好心好意想见见她,反倒成了针对她?”
傅真听到这里方把脸转向她,然后又看向裴瞻。
裴瞻道:“汤冷了,快吃你的饭。”
说完竟是连瞄都不曾瞄永平了,一心一意地斟茶端茶,喝起他的茶来。
仿佛永平那番话就是放了个屁。
永平何曾受过这等冷遇?
她放重了声音:“裴将军这是不把皇威放在眼里么?还是仗着打了场胜仗就开始居功自傲了?你连皇家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裴瞻侧首:“郭颂,去看看今日山上可刚好有言官在?请他过来,永平郡主用得着,她大约要参我一本,免得等我走了没人给她作证,让她白生气了。”
郭颂瞅了眼永平,俯身称是。
远处的章氏以及徐胤一直都在冷眼瞧着。
徐胤的注意力放在傅真身上,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小姑娘竟然十分冷静与镇定,不管永平怎么耍威风,她始终都没有直接接招,以至永平招招都似打在了棉花上。
像这么年轻的姑娘,几乎不可能拥有这等稳定成熟的心智,这让徐胤想到了昨夜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竟也是这样的镇定,仿佛她十几年的人生里,已然见过了太多的风浪,也仿佛有着足以独挡一面的实力与魄力。
方才分明是她想教训扈嬷嬷,也让人看得出来她对扈嬷嬷的傲慢有多反感,可她却并未冲动地自己动手,而是唤了郭颂进来护主。
这样做的好处是,她没有自己动手,避免了永平直接拿捏她,永平气不过,只能去找裴瞻。
找傅真问罪,自然是没道理的,人家有理有据,而且也没亲自动手。郭颂打的人,也经过了裴瞻允准。
于是后果已经出现了,永平直接撞到了裴瞻枪口上!
永平这蠢货,怎么可能玩得过裴瞻?
王法确是规定臣民须当向皇亲跪地行礼,那得分什么时候!
连帝后及太子都时常免去臣子的礼,从前朝局稳定时甚至常入民间与平民坐一起闲聊,而她永平区区一个郡主,竟然仗着皇亲身份在此耍上了威风!
关键她也不想想,这场风波是谁先掀起来的?
她又不瞧瞧,她这是在跟谁斗气?!
这是于国家存亡之时力挽狂澜保卫了大周国运的裴瞻啊!
她还以此指责裴瞻居功自傲?
跟护国功臣比起来,一个郡主算得了什么?!
傅真下不下跪只有她永平在乎。而她驭下不严,这番高高在上的作派,却会让励精图治中的帝后生怒!
喝完了杯里的茶,徐胤起身走过去:“裴将军息怒。内子失仪,还请高抬贵手,大事化小。”
说完他又示意永平:“郡主,咱们失礼在先,快向裴将军赔礼。”
“赔礼?”永平闻言冷笑,“明明是他们打了我的人,是他们不合礼数,却让我赔礼?!”
她满心以为徐胤是过来给她撑腰,没想到他过来一张嘴就让她赔礼!
他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就凭扈嬷嬷确实失了礼数。”
徐胤最烦的就是她这点!油盐不进,傲慢又自以为是。“扈嬷嬷不过是个下人,哪来的体面直接向将军说话?裴将军提醒得没错,咱们应该立刻把扈嬷嬷带回去好好管教,再说下去,就有失大方了。”
说到末尾他放慢了声音,目光也带上了一些警告意味。
永平下唇都快被她咬出了血来!
眼下这么多人瞧着,还有章氏在!
她此番本就是出来显摆给章氏看的,谁知竟被架到了台子上下不来,还让徐胤压着低头道歉!
她蓦地转身,对向傅真冷笑起来:“一个刁女,却也值得你们这些朝中股肱一个两个地出面相护,本事倒不小!”
傅真坐在凳子上,皱眉抬起了脸。
她想起当初柳氏母女一再算计她,她也是到最后才痛下杀手。追踪傅柔的路上逮到成为帮凶的护卫,她也只是痛惩一番饶了他们性命。可见她并非冷血无情之人。
眼下看到永平如此,她却是半点容忍之心都没有了!
梁宁的账还没算清呢,傅真这里又来?
先前喊来郭颂打人,而没有亲自打,是因为她不想搞过份。
眼下她非要这样的话——
她看向裴瞻:“她骂我了。我能回话吗?”
裴瞻瞅她:“你不累着就行。”
“那我随便怎么回都可以?”
“当然。”裴瞻敛色,“但凡让你有一丝瞻前顾后,都是我裴瞻没本事。”
“好!”傅真扬开一张明媚的脸,抚桌站起来!
她转身面对永平:“永平郡主,我是个平民。我虽然只是个平民,不及你高贵,但我没招你没惹你,如今得来你这一句‘刁女’,不知我刁在哪里?”
她这一起身,无形之中竟然也有一股威严气势,令永平不觉肃容:“论身份,我贵为郡主,论年岁我比你大,便是骂了你一句又如何?!”
傅真冷笑:“那你就是不讲道理了!既然你不讲道理,那就也别怪我不讲道理!”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记巴掌已干脆利落地落到了永平脸上!
她的丈夫还是朝中宠臣!
傅真是谁,没有人认得,但谁都不认得,就可以猜出来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女子!
但凡她回句嘴都算是捅了大篓子,她这里竟然直接上手打了!而且还是照着永平脸上打的!
她怎么敢?!
座中人皆都站了起来!
章氏也站了起来!
徐胤走出席位,看向傅真,双眸之中有惊怔,却也有火花闪烁!
“郡主!”
扈从们立刻围到了永平身旁!
永平咬牙颤抖,指着傅真:“上去给我打死她!”
王府的侍卫身手倒也不是盖的,当下就分开两路,一路围住永平,一路伸手就来捉拿傅真!
然他们人还没碰到傅真,便先有裴瞻身旁的护卫隔在了他们与傅真之间!
永平厉声道:“裴瞻!你敢护她,是不是想跟我荣王府作对!”
裴瞻凝眉:“永平郡主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替荣王府跟我宣战。”
永平怔住!
话让他这么说出来,问题就大了!
“不过可惜,郡主殿下已经嫁为人妇,做不了荣王府的主了。世子妃,你说呢?”
远处静坐的章氏闻言,看了眼永平后说道:“来人,请郡主回座。”
永平咬牙不肯动。
徐胤冲连冗使眼色,连冗退下,随后便来了几个婆子,半拥着永平回到了原座。可她却是瞪完了傅真又瞪向了章氏,明显是在责怪章氏影响她发威。
章氏不动声色,看向傅真:“不过将军的这位朋友,气性也不小啊。
“人都打了,什么来历,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蠢货永平,把她也拖了下来,作为王府宗妇,如今被裴瞻一点名,已不得不揽起这档子事了!
裴瞻看向傅真,得她不着痕迹的一点头,遂道:“这位是傅小姐,她的外祖父,是当年为朝堂危难之时雪中送炭过的义商宁泊池老先生。
“阿真,这位便是王府的世子妃。”
既然是“朋友”,当然不能再称呼傅小姐。
傅真大方上前,先说道:“民女傅真,拜见世子妃。民女没见过世面,方才一气之下冲撞了郡主,还请世子妃宽恕。”
说完了她就提提裙子,准备下跪。
她不肯向永平下跪,却二话不说向章氏下跪。
她明明打的是永平,如今却又偏偏来求章氏宽恕!
这不是把章氏这个世子妃的地位给抬起来了吗?!
章氏跟永平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当真会替她出头?或者说,永平挨打她私下里再高兴不过,她又怎么可能会为她去得罪裴瞻?
她又不傻!
如今裴瞻扫尽了永平的脸,转而授意这傅真来拜见她,这明摆着是请她从中斡旋,请她这世子妃出面罚酒三杯算了!
一边是总跟婆婆沆瀣一气,想把她踩在脚底下的小姑子,一边是重权在握的将军,怎么做选择还用多想吗?
除非她脑子坏了才会帮永平!
章氏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永平,转而朝傅真伸出双手,及时拦住了将要跪下的她:“小姑娘还小着呢,长着这样一副姿容,必定从小娇生惯养,被人欺负,有几分脾气也是正常。
“若是旁人,冲撞了郡主当然不可饶恕。但既是裴将军的朋友,便是有所失礼,总归要担待几分。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可记着了?”
这边厢永平气的已经快晕过去了!
她堂堂郡主挨了打,就让她这般轻描淡写的算了?
“你可以担待,我不能!回头我便入宫请皇上评理!我倒要看看,我们的平西将军,到底威武到了什么地步!”
“永平!”
徐胤低声喝止。
说完他又朝傅真望去。
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有潇洒的,有豁达的,有机敏的,有擅时度势的,有行事果断的,有豪迈的,而集齐这所有于一身的,则若凤毛麟角。
跟旁边的永平相比,傅真少了她的满头珠翠,却多了无数个永平也不曾拥有的一些东西。
永平这一闹,脸是丢了,但他却也因此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女子。
“你拦住我干什么?”永平气道,“你们一个两个竟然全帮着外人说话,今日这一巴掌我若不讨回来,我就妄受了头顶这个郡主称号!”
“来人!”章氏沉下脸,“把郡主请回房去!将方才之事,如实禀报给王爷,如若王爷要问罪傅小姐,就说回头我会替傅小姐来向郡主赔罪!”
有她这番话,哪里还有旁人置喙余地?何况她说的这么大气,把荣王府的脸面都给圆回来了!
婆子们便又立刻拥住永平。
永平万般无奈,一拂袖,走出了斋堂。
傅真道:“民女诚惶诚恐。方才一时冲动,伤到了郡主殿下,还连累世子妃替我担罪,我如今十分后悔。”
章氏笑了:“你很聪明。我很喜欢你的性子。”
傅真便也笑:“我也很喜欢世子妃殿下。殿下英明。”
章氏拉住她的手,朝裴瞻道:“裴将军,你可真是有眼光,朋友不多,却很会挑。”
裴瞻弯唇:“得了世子妃的夸赞,也是我的荣幸。”
“现下我该回房了。”章氏拍拍她的手站起来,“改日我请你到王府来喝茶。”
“是民女的无上荣幸。”
傅真俯身相送。
她这里一去,众人便也就算了。
独徐胤还坐在原处,手持杯盏,不知在想什么。
傅真跟着裴瞻走出斋堂,一路无话。
裴瞻想了想,在湖边柳堤上停步等她:“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但没撑着。”
裴瞻笑道:“我不是说你吃饱了撑的,只是想着你还饿不饿?吃没吃好?”
傅真愣了下,然后摇头:“吃了那么多,哪还能饿呢?多谢你了,裴将军。”
裴瞻移开眼:“这有什么好谢的。”
他捡了个石子丢入湖面,打出个水漂。
傅真也同样捡了个石子丢过去,娴熟地打出个五连漂来。
“将来倘若她再闹将起来,只请你回头帮我争取一个面见皇上或娘娘的机会就好。
“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应付。”
裴瞻道:“你把我看成这种胆小怕事之人?”
“当然不是。我是狐假虎威,但出手之前我是想过了的。万一我顶不住,再烦你帮我求求情呗!
“当然,”说到这里,傅真眯眼望着湖面,“现在看来已不用走到那一步。得亏你谋算的好,把章氏拉出来了。”
第185章 以后要她给你生孩子吗?
章氏与永平不和,根源是利益有冲突,放着裴瞻这么大一个将军在这里,章氏不会不想拉拢的。
章家也没什么好人,眼下却可一用。
按照傅真所了解的永平,挨打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可她又奈何不了裴瞻,那么一定会去宫里跟帝后告状。
梁宁和宫中关系亲密,她的乳名太平,是娘娘赐的。她去西北,也是得了宫里恩准的。她在西北立的那些小功劳,也在宫中留下了名号。
永平告状,是一个傅真得以面见帝后的机会。
想见皇后,是萦绕在脑海里许久的想法。只是因身份所阻,便只能想想而已。
打出的那一巴掌,傅真不说有信心在宫里全身而退,至少有把握伤不到筋骨。
没想到裴瞻却瞄上了章氏!
这显然是更有利的,把章氏拖下水,让她庇护傅真,永平与章氏的矛盾必然加深。换句话说,章氏此后必定需要加大力度对付徐胤和永平。
再领会到裴瞻有了借力打力的念头时,傅真便就立刻配合了!
她说道:“没想到第一次跟裴将军你合作,配合的还不错!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裴将军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才得此成就!”
裴瞻浅哼:“我可不听马屁!”
“我说认真的。”
裴瞻看她一眼,又往湖面丢了颗石子,平静水面立刻荡起了浅浅波纹。
几只仙鹤扑腾飞了起来。
两双鸳鸯直接钻入了水草。
他站起来:“走吧,该下山了。”
傅真跟上他的脚步:“梁将军他们去哪儿了?怎么一早上也不见他们?”
不但梁郴他们没露面,程持礼也不见。
“你跟永平对上,他们也不好出面,再说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这一说倒勾起了傅真的心事,她连连瞅了裴瞻两眼。
“你看什么?”裴瞻问。
傅真干笑了两声:“也没什么。”
裴瞻瞥过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可不像你。”
“那我就说了。”傅真道,“我听程小将军说,最近令尊令堂催婚,让你很是烦恼。”
裴瞻听到这里又看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了?”
“那你最近有目标了吗?你在议婚了吗?”
裴瞻在柳树底下停住脚步,把双手背在身后:“那倒还没有。要是有目标了,我肯定就不烦了。”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这就不好说了。”裴瞻皱着眉头,“无非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人品过得去,我其实没有别的要求。”
傅真点点头:“那倒也是。”
裴瞻望着她侧对着自己的发鬓上,一朵在风中微微颤动着的绒花,“你打听我这个,不会是想为我说媒吧?”
傅真想要否认,转念一想她又问道:“既然你对女方没有什么要求,只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那你,你会要她跟你生孩子吗?”
一阵风吹过裴瞻的耳畔,给他的耳朵尖染上了一抹绯色。
傅真看他定立良久也未曾说话,遂赧然道:“是我唐突了。走吧,我们去找梁将军他们!”
说完她拔腿就往前面走了。
裴瞻站在风里,耳朵尖上更加热辣了。
傅真其实不是那扭扭捏捏的人,男女之间那点事吧,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不是不懂。
军营里那些汉子,没事就凑在一起说荤话,虽然会背着她,却总也有不留神的时候。
还有,在京城的时候,各大书坊里偷着卖的话本子,她不说全看过,也至少看了有六七成,生孩子这种话对她来说早就不算什么。
但她说完了才想起来裴瞻从小到大就是个古板的人,搞不好,到如今二十岁了还是个雏儿……
跟他说那种话,实在是有些不妥。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还好她跑得快。
自从服了梁家的养生药之后,她体力越来越好了。
只要她跑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老大!”
刚刚跑出湖畔,迎面就走来了程持礼和梁郅,两个人脸上一脸担忧。
“听说永平找你的麻烦了?”
“没事。她没占着便宜,反而被我打了。”
傅真三下五除二把方才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二人这才放了心。跟着骂了徐胤和永平几句,这边厢裴瞻也来了,几个人便又分批回房,准备下山。
梁郴他们担心荣王府还要找傅真的麻烦,便让程持礼伴着傅真先下山,他们断后。
傅真临下山前拿着三串手串请成空开了光,进了城之后就直奔万宾楼。
宁夫人连日都待在铺子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万宾楼在京城的名声打响了,算是一炮而红,越来越多的高官权贵前来光顾。
下晌人少些,她留在店堂里没走。大掌柜姓冯,给她沏了一壶茶,问她:“楼里的事务都进展平稳,大当家的可回去休息了。”
宁夫人摆摆手:“我等会儿再走,等个人。你把今日的账簿拿来给我看看吧。”
程持礼把傅真送到店门口,因为还要去打听昨夜先回来的杨蘸和章士诚,因此先走了。
傅真到了店门下,刚要跨进门,便见侧边的窗户下,正趴着个小姑娘,她让身后的小丫鬟帮忙抱着腰,使劲地往窗户内看。
傅真走到身后将她一打量,只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织锦的衣裳,头上钗饰不多,质地却不俗。
从后面看不到她面容,声音却挺清脆:“你再使点劲儿,我还没看清楚!”
那丫鬟比她年岁还小,抱着她往上怼,脸蛋憋得通红。
傅真凑头到她们身后,跟着往里面看,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殿堂里没几个人,却是宁夫人正坐在她们视线前方看账簿。
她不由好奇:“你们看什么呢?”
主仆俩都吓了一大跳,旋即跌下来,滚成一堆。
这下傅真就看到这姑娘的脸了,长得白白嫩嫩,肌肤丰润,圆脸盘子,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
她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看到傅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惊讶起来。
傅真环起了双手:“你谁呀?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人偷窥?”
第186章 她连生孩子都想到了!(二更求票)
小姑娘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我又不是坏人,我就是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就这种一掐就出水的小嫩苗,当然肯定不会是哪方敌人派来的细作。
但鬼鬼祟祟趴人家窗户边,这种行径终归不可取吧?
“我在看她。”少女指了指屋里头的宁夫人,“我真的没做什么,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这就让傅真看不懂了。“大街上那么多人你不去看,为什么偏偏看她呀?”
“因为她很可能就是我将来的继母啊。”少女说着脸垮了下来。
傅真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她怎么不知道宁夫人马上要迎来第二春?!
“你哪听说的?你父亲是谁呀?!”居然在这里乱碰瓷!
“不用别人说,我自己猜出来的。”少女脸绷得紧紧的,十分认真,“这些年给我父亲说媒的不知有多少,他从来都没有正式响应过。
“可是这一次,父亲居然打发我过来跟这位娘子学持家理财!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位宁夫人也是独居的。这不就有谱了吗?
“如果我父亲不是中意她未来做我继母,怎么会让我来跟她学持家呢?”
傅真愣住,重新将她打量:“你是谢大人的女儿?!”
“咦,”少女把凝重的脸转过来,“您认识我?”
屏住了呼吸足足有片刻钟的傅真点头:“现在认识了!”
宁夫人要教谢彰的女儿持家理财,傅真是早就听说了的,但宁夫人要成为她未来继母的事儿,她特么的是真没听说过啊!
她才离家一个晚上,进展能这么神速吗?!
傅真吸气:“那你看完了之后,觉得人咋样?”
小姑娘耸肩:“我看没戏。”
“为什么?”
“我爹配不上她。”
“……”
“你看她,”小姑娘朝窗户里边递了个眼神,“听说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可是还又苗条又美貌。我父亲呢,才三十五,就开始发福了,长相么,放平常人里也算出色,可跟她在一起,这不就被比下去好远了吗?”
傅真回想了一下谢彰,虽然他那身材是不算瘦了,但也没发福的很厉害,的确称不上多英俊,可是浓眉深眼相貌堂堂,是很多人眼里忠正可靠的长相啊。
她道:“那你这持家理财的课还上不上?”
“上啊。”少女道,“我来只是想看看她凶不凶,她是大财主嘛,都说财大气粗。如果是要当继母的人,那我不得小心点,学乖点儿?
“现在一看她是这样的,我也就放心了,她看不上我爹的。”
傅真真佩服她这副弯七拐八的心思。
她算是知道他们家为什么请那么多个女师都不成功了,就这丫头满脑袋天马行空,没几个人顶得住吧!
“对了,”少女又抬头,“姐姐你怎么称呼呀?”
“噢,”傅真吸气挑了一下眉头,“我姓傅,叫傅真。”
“傅小姐,您怎么也在这儿?”
“我么,是这里的少当家,”傅真笑眯眯指着屋里头,“就是里头那个大财主的女儿。”
谢愉倏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杨蘸连夜把章士诚押下山之后竟是直接带回来荣王府的,一直没放出来,也没有什么消息出来。
程持礼守到荣王他们全部都回府了,交代几个人下来盯着,也就走了。
刚进家门,裴瞻就到了门外。
程持礼钻进他的马车:“章氏和永平,在荣王那边后续如何?”
裴瞻道:“永平和徐胤是最后走的,没有和荣王他们一道。但章氏却伴在荣王左右,荣王妃脸色瞧着也很难看,应该章氏是已经说通了荣王。”
“那就好。”程持礼点头,“要真闹到宫里去,咱们谁还怕她不成?永平虽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留下话柄,可她身边的下人一向狂妄,常仗着她的威风在外横行,这种过错一抓一大把,抵消姑姑的过失绰绰有余!”
裴瞻望着她:“她私下里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程持礼没回过神:“说什么?”
“我在议婚的事。”
一听到这个程持礼脸就臭了:“没说!”
“你再说一遍?”
程持礼扭头回来,脸上恨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姑姑嫁给你太亏了!”
“那可不一定。”裴瞻气定神闲,扬起的嘴角压也压不下去:“她连生孩子的事都想到了。”
程持礼差点往前栽倒!
“如此深谋远虑,果然很符合她的性格。”裴瞻扬唇垂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我不信!”程持礼看不得他这得意的样子!
“信不信由你。”裴瞻道,“找你来是有任务给你,你找个时间把她约出来,我有话要说。”
“你们都谈上生孩子了,约会为什么还要找我!”
“谈是谈了,可还没等我回答,她就跑了。”裴瞻得意之中又添了一丝惆怅。
程持礼想打他!
“你又让我背叛姑姑,我不去!”
“那今日在斋堂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裴瞻睨他,“你怎么不出面来护着她?”
程持礼噎住……
“如果你不帮,那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就只能忍气吞声。”裴瞻接着道:“永平支使下人喊她过去,她就得过去。喊她跪下,她就得跪下。说她跪的不好,巴掌就会落在她的脸上。
“如果我不能成为她的丈夫,那么没有一个人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她旁侧,包括梁家。”
傅真和永平最初起纷争的时候程持礼就知道了,他没露面的确就是因为有裴瞻在那里,并且相信有他在那里就够了!
那个时候多一个人插手,反而事情会变得更复杂,就是因为他们没一个人能理直气壮地替傅真去指责永平!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说?姑姑都有这心思了,你直接跟她说明白不就完了?”
程持礼还是不服气。
“那怎么可以?”
裴瞻深深望着窗外的街景:“那样就是我逼她做决定了。
“她从来不喜欢被动地选择,不喜欢被推着走。
“她想要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所以,哪怕我耍了心眼,引诱她开始考虑我,但这条路到底值不值得她走,我到底值不值得她选择,我想要让她自己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