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
荣王的呼喊声响起来。
但这声音还没落下,他就发现掌间已经落了空!
就方才剎那之间,匕首竟已经没了!
“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荣王妃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四面的侍卫纷纷闯入进来!
傅真收回了寒凉的双目,返身踏上早就算计好的退路!
计划成功了,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的胸口里怒火在翻涌,恨意在疯长!
当天晚上大肆翻找这把匕首的人肯定是主凶,不管有没有亲自动手,他肯定见过,不然就不必去找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虽然隔了六年,但这把匕首已挂了好几条人命,别人都可以不认得,犯事的主凶却绝不能不认得!
验证荣王到底有没有参与血案,眼下还有什么比直接让他面对这把匕首更好的办法呢?
所以她在这儿埋伏了一晚上。
然后,让荣王父子看到了匕首。
他们认识它!
他们在害怕!
傅真喉头像被人掐住了似的,无比的紧绷。
答案果然就是如此!
胡同血案的主谋荣王府这父子。
连帮凶也不是!
不会还有谁指使的了身份如此之尊贵的他们去杀人!
周身血液窜动的速度之快使她全身都在发麻。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堵墙,她才瞬间回神,猛的转身看起了四周——她走岔道了,这不是她要离开灵泉阁的路!
“快点!四处搜!每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不远处传来了侍卫搜查的声音。
她旋即躲在墙角,抬头看了看这高度,抛出笊篱抓住墙头,手脚并用就翻了进去!
落地的瞬间,墙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墙内倒是挺安静。
她蹲在墙角倾听了一会儿,然后迅速把身上的夜行衣剥下来,塞进了墙角缝里。
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故。
蹲一会儿,他们找不到人自然散。
“吱呀。”
这时候前方院门开了,来了几个人,傅真当下瞅准一个窗口,翻身进了屋。
那几个人停在门外不曾进来,低语了几句什么就又离开了。
傅真打量屋里,屋里点着灯,这当然也是一间禅房,只是陈设却比一般的屋子要讲究许多,屋里还有书案,有文房四宝,还有许多经书。
灵泉阁并不是荣王府的专属,傅真也曾经进来住过,她要没记错的话,这里一般都是房或会客用的,不会有人住。
“你是谁?”
刚准备找个地方坐下,身后帘栊处就传来了缓慢的疑问声。
傅真听到这声音,身子忽然间往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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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醒来后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那场火烧起来后的细节,包括梁郅。
主要是火焰裹身的感受太过于深刻,只要她一想到那场火,仿佛就能随时重燃在眼前。
谁能反复经受得了这样的苦呢?
所以无论她有多么恨徐胤,也没有起过去见他的念头。
这白鹤寺她熟悉得紧,走岔了路,她也有很多个法子脱身,她并不急。
但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与徐胤碰上面!
眼前光影在移动,脚步声也响起来了。
傅真指甲抠进椅背,转过身来。
那白眼狼他正举着灯站在三尺外,披散着袍子,眯着双眼,将她打量!
六年前,他也是举着灯,点燃了她身上的灯油!
傅真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六年前分别时是在这古寺里,再相见时也是在此处!
眼前哪里是漂浮着檀香的禅室?分明是燃起了熊熊大火的佛堂!
六年不见,那个满眼凶光的寒门士子,倒是摇身一变成了雍容深沉的左侍郎大人!
“还是个姑娘?”
徐胤打量完了她,把灯放下,不慌不忙系好袍子:“你怎么会在我这儿?”
傅真侧转身子,右手拢在左袖中。
她指尖下就是苏幸儿带来的那把匕首,眼下她只要把它掏出来,刺出去,就有一半的机会可以一雪六年前的杀身之仇!
“怎么不说话?”豺狼的脚步在朝她靠近,“害怕吗?”
徐胤眯眼望着屋角落里那道瘦小的身影,半途停下了脚步。
傅真在袖子里紧攥着刀子,花了足有三息的功夫,才逐渐把手松开。
她道:“侍郎大人是好人,自然不会伤害我。”
徐胤眼中有了兴味:“你认得我?”
“大人才名冠绝天下,我如何不认得。”
徐胤就着灯光,细细将她打量,而后道:“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姓什么?家里做什么的?”
傅真把身子转过来:“家里行商,小门小户,就不说出来污大人的耳了。”
徐胤顺手拿起来一份经文,挑眉道:“一个商户女,却有如此镇定自若的心性,倒是难得。”
说完他歪靠在椅背中,眼望着经文,话里的温度却是冷了下来:“说,为什么在这儿?”
傅真坦然道:“这园子好看,不知不觉靠得近了,却突然又听到有人喊抓刺客,不想被抓到产生误会,就躲进来了。”
一个畜牲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她紧张的?
是他欠了她一条命。
她不欠他任何!
他如今的姿态,倒有一大半是梁宁给的!
莫说坦然待之,便是受他一辈子三跪九叩也受得!
徐胤抬起头,与她目光在灯火里相遇。
“听起来合情合理。”他合上经文,“那我如何能确定你不会是刺客?”
傅真咧嘴:“大人聪明绝顶,见多识广,见过像我这么瘦弱的刺客吗?”
徐胤目光落在她纤弱的身躯上,挑眉道:“你虽然瘦弱,胆子却很大。一个胆大的人,自然什么冒险的事情,都有可能敢去做的。”
“大人不信我,也可将我押去王爷那儿,王爷既然遭遇了刺客,想必能辨认出来究竟是不是我。”
徐胤道:“即便不是你,你出现在这儿也是蛮凑巧的,那么谁知道你会不会是同伙?”
傅真没做声。
徐胤看向她:“怎么不辩解了?”
“辩不过,无话可说。”
“这么老实?”
傅真道:“我无论地位实力,还是自身力量,全部都不如大人,不老实,只会带来更加惨痛的后果。”
徐胤逐步敛色:“有这番见识,可不像是一般女子。你姓什么?不要再兜圈子。”
“傅。”傅真望着他,“我的生父傅筠,不久之前还在大人手下当属官。”
徐胤微顿:“你是傅真?”
傅真道:“大人还知道区区我的名字?”
能够与这贼子保持平静对话已是她的极限,让她再使用敬语,是万万做不到的!
徐胤举灯走到了她身前,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精致到极致的面庞五官尽都显露出来。
“连冗诚不欺我,傅小姐,果然好相貌。”
这重复的话语,炸起了胸膛里的火药!
去他爷爷的!
那姓连的果然是故意接近她!
“侍郎大人这话我可承不起,要论相貌,谁还敢与侍郎大人一较高低呢?”
这话说出来,大约是不怎么悦耳的,徐胤挑起了双眉。但下一瞬他却笑了:“说你长得好,你怎么还生气了?”
六年前的火,此刻全都燃烧在傅真的肚子里!
她深吸气:“大人竟然知道我,当相信我没那个能力做刺客。咱们小门小户的,也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打王府人的主意。
“所以大人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告退?”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再说下去,她怕真会忍不住掏出刀子,去拼那一半的可能!
“有人在里面吗?!”
门外突然有声音响起来,傅真心头一震,这声音两刻钟之前她还曾听到过,竟是章氏!
徐胤望向她:“怕了?”
怕你个祖宗奶奶!
傅真心头火又窜高了两丈。
她怕什么?
荣王府是胡同血案的凶手,也是他推动了徐胤放火杀梁宁,别的人她不敢说,但荣王父子,已经明摆着是徐胤的帮凶!
她会怕一个伤了自己的仇人吗?
那章氏的确不是省油的灯,但此刻,却有比她更应该紧张的人在这里!
她看向徐胤:“大人光风霁月,和大人在一起,我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侍郎大人与郡主伉俪情深,要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我而产生误会,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个趋炎附势的畜生!
傅真不信,他会不知道永平与章氏之间的矛盾?
此时要是让章氏看到他们俩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必定会捅到永平那儿,到时候她自然会倒霉,但他徐胤就能独善其身?
傅真自己不过是惹身骚罢了,永平不高兴,那影响的可是他徐胤的前途啊!
徐胤却没有动:“既是伉俪情深,又怎么会因为一点点事情而——”
只是话音未落,门外章氏的声音却又传了进来:“把门打开!给我好好的搜!”
第172章 拉个帘子都磨磨蹭蹭!(二更求票)
章氏也是将门女,这关头也拿出了几份虎女的魄力。
便听得有人开始推门,火把光都透过门缝照进来了!
傅真立定不动,望着徐胤。
徐胤站立片刻,深吸气着:“好吧,你赢了。”
他伸手将连帘栊下的纱帘扯下来,堪堪将傅真挡在里面。
帘子下摆还在晃动,门就被推开了,章氏带着一队侍卫走进来,看到徐胤时立时怔住:“徐侍郎?”
徐胤负手:“大嫂这是何故?”
章氏眼波流转,从他身后晃动的帘子一路打量到他的身上:“妹夫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和妹妹在一处吗?”
“大嫂消息看来有点不灵通,郡主为了让我安下心来处理公务,方才已去母妃那边了。”
章氏笑了下:“原来如此。平日你们俩在一处时,总是如胶似漆,方才我因侍奉与父王母妃,竟没有听说你们才见面就分开了。”
徐胤道:“你是在找人?”
章氏正色:“父王方才在园子里遭遇刺客突袭,受惊不小,我正带人四处搜查。
“此处危险,妹夫还是赶紧去主院吧。”
说完她一扬手:“四处找找!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
“慢着!”
章氏话音落下,里外两道声音就同时响了起来。
刚刚张嘴阻止的徐胤闻声往门口看去,只见裴瞻正率领大批护卫走了进来!
“裴将军?!”
章氏接连变换了几个神色,然后望向徐胤。
徐胤目光看不出深浅:“裴将军怎么也来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徐侍郎在此。”裴瞻惯常一脸淡漠,“王爷与世子路遇刺客,方才着人来请我。
“我虽然不信会有人刺杀贤名在外的王爷,但既然连王府的女眷都亲自出动了,又怎能不来看一看?”
随后进来的连冗快步走到徐胤身侧低语了几句,徐胤脸色便缓了下来:“原来如此。我说将军怎么来的这么巧,原来是王爷请的。”
裴瞻道:“发生这种事,王府女眷必定惊慌不已,徐侍郎还是先去安抚永平郡主吧,此处交给我就好。”
徐胤瞅了一眼盖下来的帘子,未置可否。
裴瞻又睃向章氏:“世子妃觉得呢?”
平西将军声势正如日中天,荣王尊贵,也要避其锋芒,遇事去“请”其过来,章氏又怎敢在他的面前摆架子?
她道:“将军言之有理。永平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里遭受过这种惊吓?此刻必定六神无主,盼着妹夫赶紧过去。
“妹夫还是赶紧过去吧,这里由我来伴着裴将军搜查就好。”
徐胤笑了下:“世子妃乃一介女流,连你都不惧危险,我徐胤堂堂六尺男儿,难道还要示弱不成?
“郡主深明大义,便是等不到我回去,也一定会体谅我。”
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肯离去。
章氏咯咯笑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谁也不要走了,有英武盖世的裴将军在此,那刺客便是再厉害又算什么?
“来人!开始搜!先给我把这帘子掀开!”
章氏看热闹不嫌事大!
徐胤这里头明显有人。
当然她不认为会是那刺客,徐胤没有任何道理窝藏一个刺杀荣王的刺客在此。
他翅膀还没那么硬,他还需要荣王府,怎么可能去刺杀荣王?
就算他翅膀硬了,也没必要做这种事!
那他藏着谁呢?
方才他在门外问话的时候,他没有回答,他是在做什么?
屋里除了他之外,一个下人都没有!
而他的衣袍却是散乱的,只是胡乱地束了一下。
京城人谁不知道徐胤惊才绝艳,追捧他的人又何止一二?可这些年他却被永平箍的死死的,内宅之中连个通房都没有。
眼下他这番做派,不明摆着就是有问题吗?
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闷不吭声的关门在屋里,帘子后头还藏着人不让看,他在干什么,还用得着多说吗?
永平可是个醋坛子!
下晌出来之前,被永平挤兑的那番话,章氏还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呢,她倒要看看撕破这张帘子之后,永平那张脸从此之后要往哪里搁?
处心积虑嫁得的如意郎君,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干这些勾当,她日后还有什么脸在她章氏面前趾高气扬?
抓不抓刺客的,章氏此时压根就不在意了,能看永平的笑话,能怎么把她的脸皮踩在脚底下,才是她当下最想做的事情!
“这屋子是王爷临时腾出来给我处理公务的,给了我徐胤,那就是我徐胤的地方!
“世子妃,你这是要打我徐胤的脸?”
眼看着侍卫冲向了帘子,徐胤也不曾挪步,但他突然间放缓了的声音,却还是无形中带给了侍卫们压力,他们停下脚步,回望起了章氏。
徐胤并非为着护那丫头,只不过章氏明显有企图,他又如何能任她得逞?
章氏与永平姑嫂之间的争斗他从未插手,但是章氏想要波及他,那就得看看他徐胤答不答应了!
徐胤平日鲜少动怒,在王府人面前更是从始至终地和气。
章氏听他这么响应,立刻想到了章士诚对她的嘱咐,不要得罪这个人,当下她闭上了嘴。
“二位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此时裴瞻说起了话,“不就一个帘子?既然是来抓刺客的,那自然是该查就查!
“把它给我拉开!”
裴瞻一声令下,立刻就有护卫响应。
徐胤闻言,眼眸里忽有光芒闪过。
这次他并未阻止,相反他还负起了双手,静等起了裴瞻的护卫扯住帘子。
帘子哗啦一下扬开,挡住了的半间屋顿时露出来,窗户旁侧仅有的两张凳子,其中一张半躺着一个人。
“……哥哥!”
章氏骤然失声,一个健步冲到前面,扶起那满身酒气的人一看,可不正就是她的哥哥章士诚?!
“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是你!”
章氏拼命地摇起了醉过去的章士诚,明明在刺客出来之前,她曾让人去请章士诚过来,他一直没有来,章氏也只以为是因为突发意外,他在避嫌罢了!
没想到他却醉倒在徐胤的屋里!
没想到被徐胤藏住的,竟然不是哪家的女子,而是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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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胤脸上也有着浓浓的错愕,他屏息了半晌,随后才把目光对向了裴瞻。
章氏进来之前,他帮着掩护傅真,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永平如今在他面前闹脾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占据了他大量的时间精力,再一闹,他还得花心思收拾,他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章氏进来后发现了端倪,想要跟他较劲,他当然也不可能让她抓住把柄兴风作浪。
可是裴瞻居然也要掀帘子——
连冗最早提到傅真的时候,说的就是裴瞻与她有接触。
以裴瞻身份之尊,与一个身份低微的商户女频频接触,这是可疑的。
今夜这么巧,傅真突然出现在他的屋里,紧接着裴瞻就来了。
徐胤承认看到裴瞻踏进门的那一刻,他有了疑心,不过紧接着连冗就来证明了的确是荣王王主动去请的裴瞻,他的疑心也就去了。
直到裴瞻下令要掀帘子——
帘子后头藏的可是傅真,哪怕章氏还在场,他倒也想看看裴瞻到底会不会真把帘子拉开?
他若不拉,那就是有鬼。
他若拉了,那这二人相见的情形,他倒也很有兴趣瞧瞧。
但谁能料到帘子里头坐着的竟然是章士诚?!
他倏地看向窗口,窗门是闭着的,如同先前一样。
那丫头已经走了。
僵持了这么长时间,傻子才不会走。
但章士诚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绝不相信那么瘦弱的傅真能够把一个高大的汉子扛进屋来,还能不发出动静!
“裴将军,这章将军——”
裴瞻有绝对的实力做到这一切!
要这是裴瞻干的,那“刺客”是谁?也就不必多说了。傅真悄然藏在他的房间里,不会有那么多巧合!
“章将军怎么回事,这不得问徐侍郎你?”
裴瞻望他一眼,又看向已经被弄醒了的章士诚:“二位身为朝廷要员,关着门在此处,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章氏闻言大震,这顶帽子扣下来,谁受得了?
她忙道:“哥哥不是与程家老三在一处吗?如何又落了单?”
章士诚看到这么多人早就醒了,再一看冷着脸的徐胤,与杀气腾腾的裴瞻,他吓得立刻就跳了起来!
“裴,裴将军,怎会,怎会在此?”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裴瞻道,“我是奉命来抓刺客的,这是徐侍郎的屋,你藏在徐侍郎拉下来的帘子之后是为何?”
章士诚立刻站起来,忍住摇摇晃晃,回答道:“卑职,卑职方才与程将军一起喝酒,佛门禁地,没喝多少!就喝了半斤!
“程将军突然被梁大将军叫走了,正好我妹子也请人来叫我,我就往灵泉阁这边走。
“谁知道突然碰见有人喊抓刺客,到处有人乱走,我看到好些人往这边来,我便也跟着来了,转着转着,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儿!
“进来时,我好像还听到徐侍郎跟人说话来着!
“……将军明鉴!我们真的没有密谋什么!”
说完这句,他就扑通跪了下来!
徐胤也让裴瞻那句话压的做不了声。
他虽然自认清白,但若让人抓住这把柄作了文章,总归是个污点。
不管这章大麻子是谁弄进来的,既然是荣王让人去请的裴瞻,且章大麻子还听到了他和傅真说话,那从时间判断,就不可能会是裴瞻了。
傅真显然也不可能,凭她的身材,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程持礼呢?
倒是听说他最近与宁家打的火热,甚至还当起了傅真的师傅。
可是既然裴瞻是被请来的,那就说明他来的这趟不是预谋。
“徐侍郎,章将军这番话,你怎么看?”
裴瞻在问他,语气不是很和善。
打从那一次在街头偶遇,被他纠正过称呼后,接下来的每一次见面,裴瞻都不怎么和善。
徐胤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他并没打算与裴瞻交恶。
因为他还要与梁家保持来往。
罢了,只要刺客不是他们,究竟是谁把傅真救走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当下就放缓了语气:“看来章将军是醉酒误事,才闯入了这里。
“敏之,劳烦你了。
“——章将军,佛门禁地醉成这般,你可仔细,好在这是裴将军,若让言官抓住参你一本,你可吃不消!”
章士诚在这两位面前,紧绷成了一张弓:“卑职再也不敢!”
徐胤望着裴瞻:“既然你有要务在身,敏之,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就请你快展开搜查吧。”
裴瞻转过身:“几位还是早些回房吧,这白鹤寺里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章将军进屋这一趟没法说清,那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又如此诡异,到底是刺客还是别的什么,毕竟谁也不知道。”
他这一番话下来,章士诚立刻打了个激灵!
就连徐胤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了。
“敏之你也信这个?”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世上哪来那么多枉死鬼寻仇的传闻?”
裴瞻丢下来一个眼神:“王爷既有所托,我便不能耽搁了。诸位保重。”
徐胤望着他背影,许久之后收回目光,面上仍阴晴不定。
章士诚也连连地咽喉头,眼神乱飞,不知在想什么。
只有章氏目光在徐胤脸上留连了片刻,率先走出了屋去。
傅真出了灵泉阁,飞步回到了禅院。
梁郅苏幸儿他们并护卫们一窝蜂地涌出来:
“你可算回来了!”
傅真推了他们回屋,把门插上之后才说道:“瞻儿呢?”
“还在荣王那边做样子呢!你是怎么脱身的?姓徐的那狗贼没有为难你吧?”
梁郅拳头几乎攥出了油!
“没有。”傅真深吸气,“但他之前果然盯上过我,跟那姓连的在街头偶遇那次,根本就不是意外!”
“他盯你干什么?八竿子打不着,没理由怀疑上你呀!”苏幸儿不明白。
傅真道:“我也不知道。要么还是因为我和你们走的太近了,引起了他的注意。毕竟他时时刻刻都想把梁家掌控在手里!”
苏幸儿很忧愁:“这可怎么办?往后咱们可是会越来越密切的!得赶紧想个招!”
程持礼听到这儿,便望着傅真,眼珠儿便骨碌碌地转起来。
傅真道:“你瞅啥?”
梁郅提高音量:“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干嘛呢?”
程持礼塌下肩膀:“我就是想说,五哥最近被裴伯父裴伯母催婚,催得烦的很,要不小姑姑就……”
“打住!”梁郅道,“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有侄儿娶姑姑的吗?”
“那小姑姑她现在不是宁家的小姐嘛,反正外人也不知道……”
“那也不行!”梁郅道,“不管是哪家的小姐,辈分也摆在这儿啊!
“再说了,就算抛弃这一层不说,老五从来就不喜欢小姑姑,小姑姑嫁给他能幸福吗?”
“不是这样的!五哥他——”
程持礼急得就要脱口而出,一眼看到面前齐齐投过来的六只眼睛,他又戛然而止。
“他怎么了?”苏幸儿满脸的好奇,“你快说呀!”
程持礼脸都憋红了,他说不出来!
五哥让他帮忙,可涉及的对象却是他老大,这让他怎么下得了手,出得了口?
“姑姑!”
正在这时候,梁郴的声音从院里传了进来!
“梁老大回来了!”程持礼如释重负,腾地站了起来!
梁郴大步走进屋里,上下打量了傅真一轮后方问道:“章士诚是怎么进徐胤屋里的?”
“礼儿引他到了那儿,然后郭颂搬进去的。”
“他们没起疑吗?”
“徐胤有没有起疑不知道,章大麻子可没有。护卫们装作惊慌四散的香客裹狭着他逃窜时,几次让他绕回了原地,他以为遇见了鬼打墙,后面都有些胡言乱语了。”
程持礼说道。
“那行。”梁郴道,“我们就趁热打铁,去拿住章士诚,从他那里直接下手破案!”
傅真道:“你们有主意了?”
“先前荣王府的人惊慌失措之时,老五安排了人在周围,诱导荣王请他出面去搜寻刺客,一面接应你,一面又布下暗哨,散布了寺中闹鬼的风声出去。
“章士诚看来已经中招了,老五方才从那里出来,隐在暗处之后,就看到章士诚慌不迭往他的禅院去了。
“回去之后你猜他怎么着?他跪在菩萨面前诵经!”
这一席话毕,再坐几个人便立刻相视起来!
“这章大麻子如此心虚必定有鬼!”
梁郅当先跳起来!
程持礼道:“怎么行动?”
“这就得让姑姑来唱重头戏了!”梁郴望着外头,“老七先去把门给关上!”
荣王府全都聚在了主院,徐胤到来时,屋里正一派沉默。
“夫君!”
永平看到他之后,第一个站起来!
徐胤望着屋里,径直走到荣王面前:“敢问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在园子里捡到一把匕首,刚刚看清楚它,然后就被人夺走了!”
荣王妃语声急促,搭在扶手上的两只手,骨节都变成了青白色!
“匕首?”
徐胤脸色变幻,目光落定在了荣王父子脸上。“是什么样的匕首?”
荣王缓缓抬起头,脸色比起荣王妃的骨节好不了多少,往日沉静的双眼此刻忽而竟变得有些混浊:“你跟我来。”
说完他起身,走向了内院。
徐胤连忙跟上。
永平和章氏也想跟上去,被杨蘸挡住在门口:“爷们儿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说完他自己也大步地往屋里走去了。
侍卫守住了门口,内院安静得连心跳声都隐约可闻。
荣王负手立在屋中央,直到徐胤和杨蘸相继到了身后停下,他才转过身来。
“当年遗失在白玉胡同的那把刀子,我们找了好几条胡同都不曾见,我记得你说,它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脸是对向徐胤的,说出来的话,一个字比一个字沉。
徐胤失语半晌:“王爷的意思是,方才你们在园子里捡到的,是当初的那把匕首?”
“那是大月国翼王敬献给前朝皇帝的贡品,天底下除它之外再无二把!就算有相似之物,也绝不会一模一样,我与世子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