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猫咪法则by道玄
道玄  发于:2024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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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都不说才会。”程似锦道, “啧……别这么可怜巴巴的, 我看了只想糟蹋。”
陆渺看了她一眼,对方随意的用?词跟一枚细细的钢针般刺激脑海。他勉强道:“明天……几点?会影响你?工作吗?”
说完这话, 他又在心里骂自己——关心什么程似锦的工作?她这样的利益动物是不会为了人?情损失自己的事业的。真是脑子都让她玩坏了,一个被揉捏搓扁的菜品,居然关心起她食用?得满不满意。
“不会。”程似锦也有些意外,“如果临时有事的话,我让严助理送你?去。”
陆渺看着她点头。
那位严助理是一位不苟言笑但注重细节的成?熟男性,处事非常周到,而且他不像张瑾那样看过他那么多的笑话。
这个更?衣间只有她自己的衣服,程似锦起身开门,跟管家要了一套正装让他给陆渺送过去,随后下楼去见母亲。
周夫人?坐在电视屏幕前,巨大屏幕上放着黄金八点档的恋爱苦情剧。她身边坐着韩玉书,小书在检查她今晚要喝的各种药物,低头细心配药的样子分外乖巧。
程似锦坐在母亲右手边,伸手调了台,周夫人?立马转头看她:“干什么?造反?”
“你?会被里面的苦情女主洗脑的,妈咪。”程似锦懒洋洋地说。
“我?”周淑珍一乐,“我刚看到男配浴室洗澡的桥段你?就调?大孝女,这玩意儿洗脑任何人?都不可能洗脑我。”
这话也没?说错,当?年程归荣还年轻,英朗帅气,能力出众,一个人?见人?爱的金龟婿,两人?居然都没?看对眼——她是那种看感觉的体验派,第一眼没?钟情,这辈子也谈不上。
程似锦在某方面遗传了这一点。
她继续调视频,拨到一个走?秀上,里面面孔深邃的欧亚混血男模走?上台,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从小腿露到大腿根。周夫人?瞟了一眼,不闹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换个衣服换这么久?”
“嗯。”程似锦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喝醉了,晕。”
她从二十岁出头就开始接手程家的生?意,赞助会、酒局、慈善晚宴,各类场合不知?道去了多少,酒量深不见底,这是睁着眼说瞎话——自然,她也早过了需要应酬的阶段,如今还没?什么人?敢灌程似锦。
“你?就胡扯吧。”周夫人?不给面子,跟韩玉书说,“坐你?姐那边去。”
小书不好意思地点头,起身坐到程似锦身旁。他坐得很近,大腿跟她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韩玉书递过去一杯解酒的蜂蜜水,程似锦伸手要接的时候,他直接越过了她的手,送到她的嘴边。
程似锦于是继续调视频,瞥了他一眼,就着杯子喝了几口,说:“放下吧,我自己拿,怪累的。”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韩玉书看了她一会儿,说:“姐,你?口红花了。”
程似锦落在屏幕上的目光轻微闪烁一下——在更?衣间亲得太过分了,不仅陆渺见不了人?,她身上也是罪状斑斑。不过好在这是自己家,小书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和自己人?也没?两样,倒不觉得有多尴尬。
“哪里?”她问?,“有镜子吗?”
韩玉书说:“没?。我给你?擦一下。”
口红模糊了她明晰利落的唇线。
小书抽出一张纸,凑过去给程似锦擦口红。
他细心地把纸折成?一个没?有任何棱角、十分柔软的形态。便于擦拭口红印记的部分落在她的唇上。程似锦把视频播到了新闻频道,墨眉轻轻地蹙起,唇角漫出来的模糊口红印被擦干净……
韩玉书盯着她,耳朵里只响彻着扑通的心跳声。在程似锦的视线偏过来对上时,他很快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擦掉口红的纸巾被他收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陆渺换完衣服下来,陪着长辈看了一会儿时政报道,一夜无事。次日清晨,程似锦被母亲叫起来送小书回家。
她从床上打?着哈欠起身,伸手抓了一把卷曲缠绕的长发,发丝松散地落在肩上,简单收拾了一下,随意挑了离手边最近的车钥匙。
程总今天休假,长生?集团的内网都打?不进?她的手机。下午说好了送陆渺去医院,所以起来就打?算先把韩玉书送回他亲姐身边。
程似锦绑了个高?马尾,临走?前把被子里的一团拎出来。陆渺装睡不到五分钟就被戳破,他才刚适应金林别墅,乍一下回程家老宅一晚,失眠到后半夜,才刚刚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程似锦起身,他马上又醒了。
陆渺被忽然薅起来,全无防备地被咬了一口——她到底属什么的?!脖颈上昨日的齿痕还没?消掉,立即又增添新的印章。他忍痛把睡衣的领子拉高?,掩住脖颈。
程似锦松开手,这份力道一松开,陆渺啪地一声倒回床上。他躺在床上像是被磋磨坏掉的玩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脑海半天没?想到一句该说的话,在程似锦第二次看过来时,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早点回来。”
“你?在家等?我?”
这对话娇妻味儿太冲了。
陆渺就算还没?有全然发觉,也话语哽住,不知?如何是好。程似锦笑了笑,摆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拎件外套边穿边出门。
她越是这样简单打?扮,越是透露出一股很微妙的又渣又苏的味道。
程似锦自己并?不知?道,她在车上等?小书过来的时候,韩玉书见到她的第一眼,呼吸都蓦然停滞了刹那。
这就是看着她长大、比亲姐还亲的人?。
韩玉书上了副驾驶,看着她半天没?动。程似锦自然地伸手过去,手臂越过他的前胸去拉安全带。安全带束缚住他的上半身时,韩玉书盯着她手臂的视线艰难地移开——他隐蔽地滚了滚喉结,耳根微红。
“你?没?跟你?姐说吧?”程似锦边开车边问?,“你?回国先来我家,她不知?道?”
“她没?空管我。”
“这什么话。”程似锦继续道,“据我所知?她不算忙啊。”
“她跟爸打?了一架。”韩玉书说这几个字时,情绪非常平静,“爸年纪大了,当?场被打?的吐血,我姐又去床头照顾他。管家说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昨晚收拾到凌晨。”
“嘶。”程似锦听得都抽了口气,“……真不靠谱。她没?受伤吗?”
“擦伤,跟我是这样说的。她现在也不在家里……应该在医院吧。”
“正好我下午要去,我把你?送回家,回头去看看她。”
韩玉书沉默地点点头。
上高?速开了半小时,进?了韩家庄园的范围。她的车一路畅通、无人?阻拦,在门口众人?面前停下,把韩家小少爷送回来。
程似锦跟他们那位老管家很熟悉。管家两鬓斑白,年过半百但还精神矍铄。他跟小程总频频道谢,又提及韩家那两位祖宗的事儿——在程似锦面前,也没?什么可说不可说的。
“程总,”他跟韩家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不忍心地委托央告,“您千万劝劝小姐,让她服个软儿,好歹那是她和少爷的亲爹。这两年他们关系时好时坏,谁知?道……”
时好时坏?
这都算轻的了。当?初韩家闹得厉害的时候,母亲刚把小书接过来。五六岁的孩子,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青一块紫一块儿的,整夜睡不着觉,窝在床上动不动就哭,哭一整个晚上都屡见不鲜。
她记得韩玉书小时候挺难哄的。
程似锦的目光转过来,正对上他专注凝望的目光。四目相接,小书冲着她眨了眨眼,很温柔甜蜜地笑了起来。
下午两点,准时抵达永安长华。陆渺不敢让她露面,程似锦也对陆拂并?没?什么兴趣,只是旁听了一会儿医生?的讲述,就起身去找韩玉筠。
永安医疗的董事长住院,自然是顶层特留的病房。程似锦跟特护报了一下身份,在上面签了字,推门进?去。
韩老爷子在病床上没?动静。
好友背对着门,坐在落地玻璃的正面,浑身沐浴着日光。她走?了进?去,挨着韩玉筠坐下:“怎么样?”
韩大小姐面无表情,左眼上贴着一块纱布。她对着窗外远眺,等?程似锦坐下后,说了句:“还活着,不算失败。”
程似锦叹息似的笑起来。
“程似锦。”她罕见地叫这位朋友的全名,“你?到底是怎么忍住不发怒的?你?为什么会对家族安排的联姻无动于衷?不觉得人?生?被操控的感觉很恶心吗?”
程似锦双手交叠,慵懒放松地坐着。她道:“在你?问?这句话之前,你?已经操控了许多人?的人?生?,毁掉的也不在少数。”
韩玉筠安静了一会儿,她抬手捂住完好的那只眼睛,低头道:“我能杀人?吗?”
“你?想死么。”
她淡淡地反问?。
韩玉筠吐出一口气。
“父女互殴已经是家族丑闻,还想再接着闹大?永安医疗的股价不要的话,我可以接手。”程似锦继续说下去,她偏过头扫了病床上的人?一眼,轻轻道,“你?还没?到能掀桌子的时候吧?应该说,远远没?到。今年不去开你?的国际巡回表演了么?本世纪最伟大的近景魔术师韩玉筠小姐——”
她的话语沉静淡漠,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在这句话说完前,身侧寂然的好友猛地伸手抓住了她。韩玉筠这双骤然怒火灼烧的眼睛,在触及到程似锦冰一般的瞳眸时焰光散去。
她太容易被激怒了。
在她的手指僵硬勒紧的刹那,程似锦攥住了她的手腕。魔术师赖以生?存的是灵活和敏锐,而这些在程似锦掌中全无作用?,她一成?不变地钳制住对方,不可挣扎、不能逃脱、后退无路。
“冷静了吗?”程似锦无波无澜地问?,“你?们家这医院没?白开,真不浪费。”
韩玉筠松开了手,她捏了捏喉咙,那种可怖的窒息感在好友充满威慑的寒意中悄然散去。她闭了闭眼,道:“……对不起。”
“不用?谢。”
这对话简直随心所欲。
“小书回国了,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她才看到管家的短信,“我不知?道会不会再跟老爷子翻脸,他这个爹当?得恶心,我这个女儿也一样。要是小书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收留他?”

“情分谁都有。”程似锦道, “但?是收留谈不上吧?”
韩玉筠也知道这个词的程度太过了一些,似乎负有一些无形的压力?。她没有强求,转而问:“专程过来看我?”
“也不是。送别人来。”
“陆渺?”她猜得挺准。
程似锦瞥了她一眼。
“别这么看我, 你对陆渺确实不一般,不过让程总亲自送过来,还是挺超出想象的。”韩玉筠隐隐为小书的命运产生一点危机感。她其实非常矛盾, 一方面她知道程似锦心性不定,对她提“爱”这个字,与痴人说梦无异;另一方面,她又不能放弃两家?多年以来的知根知底、还有程家?在玉书年幼时的慷慨相助。
程似锦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道:“你最讨厌别人操控你,难道我就不介意?小书从来都懂事, 我一向是很疼他的。”
她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在韩玉筠肩上滑过,却带来一股告诫的意味。韩玉筠心中?那点似有若无的危机感被这个动作熄灭。
落地玻璃中?映出她离去的背影,强烈的日光完全淹没了韩玉筠的身体——在她眼前,好?友的身影轮廓消失在背后,冬日暖阳的温度透过纱布, 落在她血痕累累的眼角。
喀嚓, 火机迸出焰光。在父亲的病房里,韩玉筠没有表情地点了一支烟。
这是陆渺两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弟弟有这么好?的气色。
手术很成功。靠在窗边写着什么东西的陆拂抬眼看到他, 眉目顿时雀跃起来。他叫了一声“哥”,然后把日记本合起来压在枕头底下, 说:“今天怎么有空来?金医生说你最近很忙,是在办画展吗?”
陆渺准备了很久腹稿, 回答:“虽然没有在办画展, 但?最近确实有些忙……不用在意这个,你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
在一场重要的手术后能恢复得好?, 这已是上天罕见的恩赐。
陆拂的再次得到含糊的回答,他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在哥哥看过来时才露出微笑?。陆拂苍白的手指藏在被子里,无意识地在床上轻轻地摩挲绕圈儿,一边抚摸消解着这种不安,一边问:“妈的头风病好?了没有?钟阿姨还给她吃以前的药吗?”
陆渺道:“早就好?了,只是又出去度假了。”这是他之前预备好?的说辞,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钟阿姨辞职回老家?了,她的电话可能打?不通。”
陆拂的心还是没有再次沉淀下来。
他做完手术后安静地在医院里待了很久,在静谧无声的日子里,他几乎像是被遗忘、被抛弃在了角落。这在从前的十?几年来是绝不会发生的。就算他常年生病、不能离开?医院,却从来没有缺失过来自周围的爱和安全感……这段时间仿佛被遗忘的日子,让他的不安逐渐发酵,填满了胸口?。
陆拂不能再被简单地安抚下来,更无法盲目信任、装聋作哑,他的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陆渺喉间一紧。
他正在看各项指标数据的单子,脊背被问得隐隐发麻,表面却没被吓到:“没有。怎么,你说的是什么事?”
他如此镇定,陆拂反而不知道要追问什么。他抬手揉了揉脸,对自己说“可能是想得太多了”,于是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最近大?家?都怪怪的。刚做完手术的时候突然好?多不认识的教授过来会诊,以前似乎没有这个阵仗。”
以前陆家?是有钱,可是有些医疗资源不是有钱就能够得到的。
陆渺听?到这里,对单子的眼神恍惚了一秒。他抿了抿唇,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程似锦对他很上心、很体贴。
体贴……
他的手指陷入到纸质的报告单上,随后又醒悟般捋平褶皱。
两人聊天的内容都在预料之中?,陆渺应对得很好?。他站起身,心弦稍松,然而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他打?开?病房的门离开?时,露出正对着门口?低声打?电话的身影。
陆渺的瞳孔骤然放大?,身后响起一声“程老师?!”
这声音震惊而突兀,短短三个字,差一点将他的心脏叫停。
程似锦听?到声音后转头看了过来。
陆渺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没想到程似锦会在门口?等他,她的每一分钟都价值连城,自己并没有足够让她驻足等候的价值。而且小拂暗恋她的这件事,如今天知地知,也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彼此知晓。
上次的构想被陆渺叫停了,这个病房仍旧是那个素净干净的模样?,没有贴上什么照片和海报。陆拂那份小心翼翼的暗恋得以掩藏。
窗外的日光落在她的身上,微风将黑发吹得碎散摇动。
程似锦跟另一边的人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目光落在陆渺脸上,又穿过他看向后面的那个人。兄弟两个眉目间有些相似,但?陆渺生得更俊俏精致,他眉宇间的傲气被磨损后,常常露出一种令人想要长?久注视的隐忍和默许神态。
“程老师。”第二次开?口?的时候,陆拂稳住了声线,他的脸色泛起一阵潮红,见到情窦初开?时的暗恋对象,让他分外地慌乱紧张,“您怎么在这里?您跟、跟我哥认识吗?”
他的眉目间溢满期待。
程似锦看了陆渺一眼,说:“认识啊。”
陆拂的惊喜溢于言表:“你们认识?哥,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过?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不是说——”他恍然大?悟,想起哥哥曾经说程似锦快要联姻了,两人应该是认识的。可联姻这几个字一出现?在脑海,原本喜悦的心情猛地被冷水浇灭,连话语都在喉间卡顿了一下,转了个弯,续上后半句,“我居然不知道……”
他马上又重新振作:“今天是什么日子,程老师好?不容易才有空吧?”
连消息闭塞的陆拂都知道,她不是那种说抽出时间就能立马抽出来的人。
程似锦探究地盯了一会儿陆渺,随即转过视线,简单答道:“一位朋友的父亲住院,我顺路过来看看,你哥他……我们是偶然结识,恰巧碰上。”
这话里需要很多个“巧合”。但?这是程似锦说的,哪怕里面有一万个巧合,陆拂也会不加以思考地相信。
这是两人四年以来再次的重逢,那些日夜寄托思念的新闻片段、财经采访、报纸、甚至花边新闻,那些反复观看过的影像,摩挲过的照片,都在此刻骤然间化为真实。陆拂实在太高兴了,他愿意为了眼前这一刻相信所?有的意外和巧合,他努力?忍耐,可是声音依旧哽咽了一下:“程老师,我……你竟然记得我……”
她本来不记得的。
是因为她对陆渺的身体感兴趣,才留意了陆家?的事。
程似锦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她解释道:“我参加过的学?院讲座不多,应该只有学?生才会像你这么叫我。追上来找我要签名的,就你一个。”
陆渺一言不发,没有打?断程似锦的任何话,只是一直看着房间内显示实时监测的几个仪器。
程老师记得他。这种浓郁而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将人淹没。陆拂灰烬一般的心竟被一道灼热的火星点燃,渺茫的前路,仿佛真的依稀透出来一道光芒,让他的这份暗恋有了得见天日的机会。
可是他又不敢多说,只在寒暄了几句后,克制听?话地跟程老师告别。房门再次关上,他望着程老师走过去的影子,聆听?她渐远的脚步声……直到所?有的声音和形影都完全消失。
她是哥哥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那以后,还能再见面的吧?
跟陆拂的惊喜相比,陆渺简直要死掉了。
他跟程似锦一起走过医院的走廊,在进入电梯的时候,程似锦握住了他的手。
陆渺的掌心一片冰凉冷汗。
他的手指被触碰时,下意识地紧缩了一下。电梯门在眼前关上,完全合拢,内外隔绝。与此同时,他在庞大?压力?下的若无其事终于支撑到了头,神色变得苍白无比。
陆渺侧过身靠在了她身上,埋头抵着程似锦的肩膀深深地吸气,从此刻的空气中?得到一丝喘息的间隙,声音低哑:“……你怎么在门外?”
程似锦任由他靠着,伸手按住他的脊背,询问:“怎么了,我的目的达成,就不会告诉他你不希望他知道的那些事。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陆渺不知道怎么跟她讲。沉重的道德成本束缚在他身上,拉着他不停地下坠。而程似锦就是那个令他下坠到不可挽回之地的魔鬼。他选择低头的时候,已经跟她定下了出卖灵魂、出卖一切的契约。
他只能说:“……很可怕的。”
程似锦不明?所?以。她看着他的神情,隐隐推测到了什么:“你弟弟对我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吗?”
陆渺怎么能讲小拂的暗恋宣之于口?。他抬起眼眸,难以言喻地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又深陷泥沼一般埋头沉了回去,他被吓得腿都软了,身边只有她,而且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需要为自己的脆弱感到歉疚万分。
程似锦与生俱来地充满力?量,不止是身体,更多的是心智、意念,还有她明?确的目的性,她是一个能量很充足的人。
“不想说么,”她握住陆渺的手,“虽然我不好?奇你不说的内容是什么秘密,但?是,小少爷,你也太容易一惊一乍的了,现?在心还跳得厉害呢。”
她的手碰到了陆渺的胸口?,里面砰砰不断的心跳声在掌心震颤。程似锦笑?了笑?,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耳语道:“在你弟弟面前这么紧张吗?我可不可以对他说,我们不是好?朋友,而是——”
陆渺的心跳再次剧烈起来,他的眼底湿润一片,被触及软肋般地低声哀求道:“不要对他说。”
程似锦问:“不提你家?破产的事,就单单说我们是谈恋爱的关系也不行么?”
陆渺含泪摇了摇头,他没有底线地退让、退到自己毫无廉耻可言的地步:“求你不要告诉他,小拂他……很尊敬你,他一直把你当?最好?的老师。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事情的走向十?分有趣。程似锦微笑?地亲他的眼角,道:“对你弟弟来说,亲哥哥作为程老师最好?的性教育对象,原来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要是什么都愿意做,那你要先?改叫我主人才行。”
陆渺一时哽住。
电梯里的楼层不断下降。
红色的数字不疾不徐地移动着,很快逼近离开?的楼层。封闭的电梯或许马上就会打?开?,门外不知道会站着谁、会有几个人,他张了张口?,声音细若蚊呐地停滞在喉间。
程似锦的声音温润低柔,蚀骨钻心般萦绕在耳畔:“叫一声都做不到,这就是所?谓的‘什么都愿意’吗?”

她明明没有生气、没有发怒、语气中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
这些话从程似锦的口中说?出来, 天然就带着令人心魂震荡的特性。陆渺再次开口,从青年养得矜贵清越的嗓音里,吐出缴械投降般的字眼。
“……主?人。”
字句落地的刹那,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外界的光投射而来。陆渺条件反射地错后了半步,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程似锦的衣袖, 低头垂下眼帘。
电梯外空空如也,并没有通向有很多值班人员的大厅。
程似锦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这次,小少爷的手变得更?加冰凉了,这温度仿佛不经过血液的供给?似的。她笑着揉搓对方?修长冰冷的手指:“这是直通顶楼特级病房的专用电梯。”
陆渺剧烈颤动?的心脏落回原地,听到这句话, 他意识到程似锦完全是在逗他:“那你……你送我?的时候没有走这边?”
“我?忘了啊。”程似锦随口道,语调懒倦松散至极,从中投射出几分乐于捉弄别人的恶劣,听起来简直玩世不恭,“韩老板的特许使?用权已经给?了很久了, 可惜我?平常不走这里。”
陆渺哑口无言。每次他被程似锦流露出的温柔体贴迷惑到时, 都马上又被这个人毫不掩饰的挑逗捉弄吓得汗毛倒竖……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她的身份和经历,都让程似锦面对人生时举重?若轻。
她也会用这么举重?若轻的态度, 把?玩别人的人生。
程似锦带他回到了金林别墅。
她好不容易有这种一整天连特助都不见的专属假期,可以将自?己完全跟工作剖离开。回到别墅后的夜晚, 程似锦洗了个澡,在露台的摇椅上吹风, 慢悠悠地回手机消息——私人电话, 不接收工作内容。
男佣在晚饭后送来葡萄酒,半跪在露台的玻璃圆桌前面用醒酒器醒酒。
红葡萄酒醇厚芬芳的气息攀升起来, 沿着醒酒器向四?周蔓延。
夜风吹动?她溢满清香的发尾。程似锦的目光穿过室内的陈设,望着给?小狗喂鱼油的陆渺。他侧对着露台,只穿了一件睡衣,从睡衣的下摆露出白色四?角裤的一截细边儿,小腿不知道在哪儿磕碰到了,膝盖下青了一块儿。
在哪儿呢?
程似锦回想了几秒。是在电梯里心弦一松、靠过来的那一刻?还是在车里被她拎过来时挣扎乱动?,又撞疼了才听话?
她的指尖在手机的金属边缘敲击,然后转动?起来。缠绵的月光洒在她倚靠的摇椅上,将一片白皙的指尖渡上冷月拂落的淡淡霜色。
这敲击声很轻微,跟身前酒水倒入杯中的声响融为一体。
她的注视渐渐升温。
这只长毛三花只怕程似锦,也只听程似锦的话。其他人想要?哄这位三花小姐吃药打针,简直难如登天。陆渺喂完鱼油,把?三花猫按在怀里剪指甲——不是在哪里都能逮到它的,为了让小猫配合,他抓到机会,坐在毛绒地毯上,限制住它的行动?。
三花猫的嗓音一直甜腻腻的,叫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它挣扎的声音更?像撒娇,身上柔软的绒毛在怀里滚来滚去。猫被保养得很好,毛发顺滑、每天梳理,所以也不怎么掉毛。
陆渺把?猫的指甲剪短了几个。它不乐意了,咂咂嘴哈了一声,发现程似锦在看这里又马上收回,一边装乖,一边又大叫一声。
陆渺的感受没有它这么敏锐,至今还没有发现在露台喝酒的程总从刚才盯到现在。他抓住三花的爪子,低声喃喃道:“不许凶,你知道你今天抓破的那条裙子值多少钱吗……”
在破产之前,陆渺或许不会注意程似锦家的猫一爪子一条手工高定这种事。但?曾经衣食无忧的陆公子也经历过千辛万苦都赚不到钱的日子……他迟钝地心疼起来了。
随着咔嚓咔嚓的剪指甲声,三花猫叫得愈发可怜,但?却并不用力挣扎。陆渺察觉到了什么,顺着猫咪圆圆的瞳孔方?向看过去——与程似锦的眸光撞在一起。
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幽然,表面上飘浮着一层蕴含温柔笑意的皮。
陆渺被注视的身躯腾得一声烧了起来。
他反应不过来地松了手,长毛三花一扭身,轻盈地跑了,跳在桌子上冲着他喵喵叫。
程似锦笑了笑,冲着猫叫了一声:“小狗?”
虽然是叫猫的名字,但?她的眼睛却还看着陆渺。这声“小狗”把?人叫得瞬间面红耳赤,耳根的热度快要?灼烫起来。他迅速抽回目光,假装没有浑身一紧,低头盯着家里的地毯。
这地毯……
这地毯可真……可真地毯啊……
陆渺垂着头,那种熟悉的紧张和羞耻感再次逼近了他。可他越是想要?躲避,对方?起身走近的声音就越清晰——
露台的玻璃落地窗被完全推开。她走过来,俯身道:“这个是甜的。”
装着鲜红酒液的杯子呈现在面前。陆渺想说?他不爱喝酒,可这是程似锦,是他必须依靠的那个人,他不能拒绝,只能抬眼观察着她的神色,一点点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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