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猫咪法则by道玄
道玄  发于:2024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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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渺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你不会让人闹到医院来,是不是?”
林琮的笑意消失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你在说什么呢,被你爹的债主催傻了?这么不信任永安医疗的安保力量?”
他这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林琮不动手,其他的人来讨债也绝对要不到陆拂面前。
“好……”陆渺报了一下地点。
很快就有人找过来,将放着衣服的盒子交给他。他向林琮的下属再次确定程似锦的行程后,打开了盒子。
这种昂贵柔软的衣料、精益求精的品质,已经远离他的生活很久了。陆渺神情不变地摸了摸布料。已经到了初冬,盒子里只有这样一件大衣。
衣服旁边放着一个便签,是林公子亲自写的——
“尊严都脱掉了,衣服也没必要虚伪得穿戴整齐,对吧,陆渺。”

十五号降临那天,后半夜悄然无声地下起了小雪。
雪的声音非常轻,这样微不可查的落雪声搅扰了他的睡眠。时间越逼近、让人越睡不着,陆渺推开窗,初冬的寒意瞬息间遍布全身,在这样渐渐蔓延的冰冷中,他严酷灼热的心口才能稍微松懈、稍微得到一丝喘息的余地。
日出后,雪还没有停。
钟表的滴答声在室内响起,日光折射在雪上,又被晃进房间里,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上。他发了一会儿呆,听到手机上定的闹钟再次震动时,抬手解开了衣服扣子。
陆渺不是所谓的“天使中性风”,他的男性特征很明显,肩宽腰细,肌肉紧实,生长在他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仿佛受到耐心的雕琢。似乎也正因为这样的精细雕琢,他的身体尤其容易被刺激。
他把衣服都脱了下来,整洁地叠在一起。
那件布料柔软的大衣里面没有穿其他内搭,柔密的触感再次附着在他身上时,陆渺只觉得浑身被刺痛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从四周攫取到更多的氧气来生存——他知道这刺痛感跟衣服并没有关系,疼痛的只是他脆弱的、被踩在脚下的底线。
他早就没有底线了。现在,在程似锦面前,他完全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攀附者,跟那些亟待她垂怜狎弄的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他才是那个下流货色。是不堪一击的低劣玩具。是一个失去自我、失去尊严、舍弃人格的性化符号,有人愿意对他另眼相待,他应当欢欣鼓舞,感恩戴德。
这个人是程似锦。他应该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才对。
陆渺强迫自己这样想,强迫自己觉得没关系,是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但他无法操控自己精神上的再度受挫,他几乎在这种自我催眠中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泛红,在陆渺闭上眼之前,泪水先一步落下来,浅浅的暗色漫进摆放整齐的廉价衣服里。这次,他不用慌张地道歉,试图挽回在衣角上越陷越深的水痕。
他提前两个小时,前往华庆银厦。
陆渺只是看上去穿得很得体,大衣、修身西装裤,扣子系得整齐无比。但他知道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初冬的冷风时不时涌进衣服里,连他的血仿佛都是冷的。
华庆银厦很大,曾经他的父亲陆建业也经常来这里。陆渺的手时不时拢一下衣领,他缺乏安全感,似乎会被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不经意的目光轻易看穿,他不敢在门口很近的地方等,不敢与任何一个可能认识的人对视。
这个地方来往的人大多数都是业内人士,对陆家的事多少有所耳闻,自然认识他的几率也更高。
陆渺低着头,手指冷得有些失去知觉。他的脚下再次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脚印——随即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场小雪继续下了起来。
雪色吞噬了初冬傍晚最后的一丝残阳。
“老板,是夫人的电话。”
程似锦伸手接过,一边摁了接通键一边坐进车里,旁边的助理从右侧靠过来帮她系安全带。
“阿锦啊,”母亲的声音出现在手机另一端,“周末有没有工作?哎呀,监事会提议的股东大会还要再开几次?这点章程我们小锦都不能说的算吗……”
“妈,咱们要清洗人家的董事会,当然要多运作几次。里面有几块难啃的硬骨头,既不认钱,也不吃什么人情道义。”程似锦随口回答,“我周末开完会回家看你。”
“你是该回家看我了,上次回来还是立秋呢。”母亲埋怨了一句,“金林别墅的人手没那么全,我怕照顾不好你,还是咱们家的做饭阿姨做得合胃口……可不要忘记吃饭啊?张特助呢?”
“我在,夫人。”张瑾依旧是一成不变、无波无澜的语气。
“你可要好好监督小锦吃饭,辛苦你啦。今年年假还是要去国外吗?你把家里人接到京阳,今年跟我们一起吧?”周夫人和蔼又热情地劝说。
张助理道:“谢谢夫人。不了,我不想加班。”她已经得了看见程总就自动进入工作模式的病了。
周夫人朗声大笑。程似锦瞥了她一眼,张瑾面不改色地坐回去了。
“周末早点回家,玉书留学回来了,我们正好给他接风洗尘。”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玉筠亏还是亲姐呢,她弟回国这种事儿都没跟你说?你可得好好说她几句,打小儿我就看这孩子乖,比你爸看的那几个联姻对象强……”
程似锦听得耳朵起茧,但碍于是亲妈发言,一声不吭地听着,忍不住点了根烟。
程总自己就抽烟,却受不了太浓的烟味儿。特助贴心地降下车窗,另一边周夫人心有灵犀似的又嘱咐了一句:“你可得少抽烟,你爸年轻的时候一遇到搞不定的事儿就抽烟,千万别跟他一样,瞧他现在动不动三灾六难的。张助理呀,你管着她点儿。”
张瑾看了一眼程似锦,两人的视线碰了一下。她心说我管程总,谁给我发工资?但不耽误她马上接话:“好的。我一定多注意。”
又过了五分钟,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她周末回家吃饭,终于挂断了通话。到这时,才刚刚驶出华庆银厦的停车场,穿过禁止出租车通行的茂成大道。
程似锦指间的烟燃烧过半,她忽然道:“先停一下。”
司机停靠在了路边。
程似锦起身下车,助理跟着下来撑起一把伞。黑底的大伞没有完全遮住飞雪,薄薄的雪花坠落过来,在她的发间迅速消融。
隔着只有十几米的距离,陆渺站在路边的拐角。他呼吸时冒出淡淡的、冷冰冰的白雾,露出来的手指已经被冻得关节泛红。他其实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程似锦那个鲜明的车牌号,那是一个权势煊赫的数字。
两人的视线在初冬的飘雪里不期而遇。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清润通透,跟程似锦记忆里的五彩花窗、斑斓的碎玻璃重合,此刻,他无路可退的绝境更加增添了那份色彩,美丽的瓷器发出“嘭”地一声,响亮而清脆地碎成了粉末。
程似锦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陆渺向自己走过来。
下雪天,气温已达零下。他露出来的脸庞很苍白,耳垂和鼻尖却被冻得通红一片,眼尾掩藏不住地微微红肿。
他停在了面前。
雪花在伞面上积蓄了薄薄的一层。程似锦咬住薄荷细烟,略一挑眉,等候他口中会说出什么,但陆渺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手指攥住她温暖的掌心。
他握着程似锦的手,指尖有那么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很难分辨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羞耻。她温暖的手伸进了大衣里面,没有摸到多余的东西,指节触碰到他的腰身。
她的掌心覆盖住了腰侧。
他的身体生得格外优秀,连冰冷的肌肤都保持着顺如丝绸的手感。浅浅的腰窝落在后腰两侧,在她的指尖滑落时恰好地承托住了这份微妙的力道。
陆渺被摸到后腰时,很低地轻哼了一声,这像是猝不及防被挤压住的小猫发出了一声可怜的求饶。他马上抿了抿唇,闭紧嘴巴,以防被她碰到身体的哪个地方会发出这么放肆可耻的声音。
烟雾弥散。
程似锦笑了笑,轻声道:“你好像学会了很多事情。”
这是无法掩饰的改变,浸透他身躯的每一寸。
他的唇动了动,做足了准备,可是那些解释的话语还是无法使力说出来。陆渺闭上眼长长地呼吸,难以启齿地道:“……我需要你,你还愿意、愿意……把我带回去吗?”
程似锦唇边微笑未褪,那只烟已经燃烧至尾声,灰烬落下。她垂手将火星按在他腿上,热度立刻烧穿了裤子的布料,炽热的痛遁入他的身体。
陆渺没有躲。他被寒气侵蚀的四肢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感应到这种灼热,但随后,烟头烫出来的炽痛猛烈穿透这具身体,他仓促失措地抽了一口气,伸手要去抓住她。
但是他不敢阻止,也不能躲避。
火星烫出一个圆圆的烟疤,在他这具年轻美丽、近乎无瑕的身体上。
“已经很久没有人让我等待这么长时间了。”程似锦看着他说,“你曾经拥有过,所以你也明白。你知道权力和财富是分不开的,二者结合,受到的约束一旦松弛,就不免产生强制和侵害。我一向谨守界限、也不愿意随便破例。你没有让我违反自己的要求……这很好。”
语调的末尾轻盈悠长,如一缕雾色消散。
陆渺没有管自己身上的烫伤,他跟程似锦对视,越是压迫、疼痛,让人窒息,他偏偏要固执地跟她四目相接,指甲在掌心里压出深深的指痕。
“我不需要那么多……”他说,“我只要能治好小拂就够了。”
“就这样?”
“就这样……”他顿了顿,脆弱的喉结轻微颤动了一下,“我要他好好活着。所以你能不能……你能不能,跟医院打个电话……我知道韩玉筠跟你是好朋友。”
程似锦随意地点了点头,说:“上车。”
薄雪在他的衣服上快速融化,只残余着冰霜的冷意。陆渺已经是第三次坐到她的车上,他本能地靠在角落,还没有关车门,就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扯了过去,猛地栽倒在程似锦的身边。
她扯掉了衣服上欲盖弥彰的扣子,掌心抚上赤裸白皙的胸膛。水波一般的卷发落在他的身上,没怎么用力,陆渺却被压得翻不了身,他被两根手指钳住下巴,指骨顶在唇瓣上,迫使他抬起头接受一头野兽的入侵。
寒冷被她身上的温度驱逐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切骨的热与痛。是烟头在大腿上摁灭时那一瞬的灼烧,是对自己彻底出卖和背叛燃起的恶火,是她宛如强暴不容喘息的侵略交吻……她的唇、她的触碰,居高临下的那一刹目光,都让陆渺无止境地堕落向深渊。
他张开唇缝,让她更完整地占有自己。陆渺的手已经重新恢复温度,紧紧地抓着她的正装外套,把昂贵的外套抓得褶皱丛生——蓦然间,他的喉间泄出轻微的哽咽尾音。
程似锦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
陆渺避开这道视线,他走投无路、无处可逃,竟然只能埋头躲进她的怀里。他回抱住程似锦,非常用力地、紧紧地抱着她,可还是完全抑制不住地哽咽,他被痛苦完全击穿了,在她的怀里哭得几近崩溃,声音断断续续地、支离破碎地恳求:
“不要……不要看着我……”他的声音透着沙哑,“程似锦……不要看着我,求你了……”

她静谧无波的目光,比所有羞辱都更能伤害到他。
程似锦盯着他看了半晌,将自己刚刚满溢而出的毁灭欲一丝一缕地收拢回来,出笼的兽性逐渐屈从于人类的自控。
她抬起头,冬日的光线被阻挡在身后。
这角落昏暗逼仄,窗外飞雪纷落。
陆渺飞快地再次忍下了自己狼狈的溃败,他很想掩藏自己,却无所遁形,唇上齿痕未消,那颗红痣被咬的鲜艳如血。
波涛骤起的情绪渐渐静默下来,他仓促慌乱的喘息越来越轻。程似锦再度靠近,她低声问:“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她并没有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陆渺对待她好像从来不曾建立防线,只是被目光凝视着,他就会过分解读她的态度、会难堪得情愿死掉……只是他不能让陆拂就这么没救了,要是走投无路的只有他自己,就算被逼死他也不会在她面前展现如此卑微低贱、毫无骨气的样子。
她靠近后,陆渺抓着西装外套的动作再度紧了紧。程似锦瞥了他的手一样,他又马上放开,以为这是冒犯:“……抱歉。”
说“对不起”这种话倒是很快。
他觉得程似锦会介意。有些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永远保持着衣冠整齐、一丝不乱,他对于弄乱程似锦的衣服这件事也同样充满抵触,觉得难以想象。
“回答问题。”她按住了陆渺的手扣紧。
陆渺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的声音略微沙哑,无法精准阐述出自己的过度反应。同时,他也害怕尽不到自己的作用、惹怒程似锦,所以出口的只有两个字:“很痛……”
这是借口。两人都明白。
程似锦没有戳破他。她伸手触摸对方腿上的疤痕,圆形的烫伤、一层肌肤破损露出嫩红色圆边儿。她的指腹非常轻地摩挲过伤痕,隐约的刺痛起伏不定。
陆渺的心高高吊起,随着她指尖的抚摸,浑身紧绷,口干舌燥。这种疼痛竟然没有比过她轻微抚摸时带来的触碰感……陆渺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为什么而哭、又为了什么而提心吊胆。
“……我很高兴不用对你太粗暴。”她叹息着说,“我应该更平静一些,我情绪的起伏太大,就会不像个人。”
这句话的意味让人琢磨不透。
陆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在伤痕上轻轻抚动的指尖沾上了一点烫伤的轻微血迹。他眼都不敢眨:“你不是……这样不是在警告我吗?”
程似锦笑了笑,颇有兴趣地追问:“警告你什么?”
“要听话……之类的。”陆渺说,“就像对一个作品印上刻痕,对人的身体做占有性的标记。”
而且这样一个伤痕在腿上,他就没有办法再尝试当模特了。即便他上一次去秀场只是兴趣爱好,借助了林琮的安排,但他毕竟有吃这碗饭的资质……让依靠自己生存的人跑出去做喜欢做的事,这对程似锦这样习惯于掌控和决策的上位者来说,似乎是个事关颜面的挑战。
“听起来我像是那种,得到漂亮的东西就锁起来自行欣赏的吝啬鬼。”程似锦弯了弯眼,笑着说,“还没有那么不大度。”
没错,他也只是“漂亮的东西”而已。陆渺默默地听着。
“不是你想得那样。”她无奈地微笑,却不想过多的解释,“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认为,我不介意。”
她抬起手,指尖沾着一丝残余的血痕。程似锦翻过来伸展开,目光轻轻扫过陆渺。
他坐立难安,仿佛多日以前粉碎在脚边的玻璃杯终于重重扎在了身上。陆渺读懂了微妙的暗示,他低头挪动着靠近过去,捧住她的手,舌尖舐去那一点鲜红腥甜。
以她的视角,能望见一截修长的脖颈。大衣被扯松了,边缘滑落下去很多,侧颈与脊背的连接线条掩在衣料当中,宛如云雾里隐现的青山脉络。他没有这样对待过别人、没有将自己摆在如此卑下的地位过,动作僵硬、生涩,吐息焦灼。
柔软、湿润的触感落在指尖上。
程似锦觉得“不要看”的要求太过为难人了,人类的眼睛对美丽事物的捕捉是情不自禁的。她看不到陆渺此刻的神情,却能感知他试探的触碰,望见黑色碎发垂落时轻微地晃动。
她的手指贴近过去,掌心抚上他的脸颊。
陆渺怔住了,血液的一缕腥甜彻底散去,只剩下她指间萦绕着的余香。那不是香水的味道,似乎是衣物、或者从衣服更深处溢散的气息,是一种纯粹属于她自己的草木洗濯的清凛气味。她的掌心贴到面颊上时,陆渺不知道要怎么讨好才对。
多年来不曾折腰的陆渺,神色生疏地按住她的手,眼角还带着方才崩溃哽咽时的湿润泪痕。他低低地道:“我给你擦一下吧。”
指尖上湿漉漉的水光被擦干净。
她的手十分修长,保养得当,指腹有各种运动爱好修炼出来的茧。陆渺擦拭的时候,不经意按在了上面,有一点儿痒痒的。
程似锦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回去吧。”
金林别墅是程似锦的私人住处。
她将陆渺带回了这里,跟曾经所有交往过的男人一样。别墅里并不像周夫人说得那样人手不足,只是程似锦不喜欢人多,园子格外清幽。
负责打理别墅的是一位姓卓的管家,他对这种情况已经十分熟悉,在陆渺住进来的当夜,就已经布置好他的一切。
程似锦给韩玉筠打个电话的工夫,管家送来的药便放在了陆渺面前。那是一盒男性服用的长效避孕药,吃一次大概有三个月的药效,不过一般来说,程似锦对一个男人的热衷和兴趣一般也不会持续太久。
第一次是服药是必须的,看到陆渺不声不响地喝了下去,管家才露出礼貌的微笑。
管家开始向他讲述一些需要注意的点。规则不多,仅仅几条而已,话还没说完,一只毛绒迅捷的影子突然从门口蹿入,一蹦一跳,矫健地落在了茶几上,不待两人反应,那只见过面的长毛三花就跳上了沙发,审视警惕地看着陆渺。
“……哎呀,你怎么来了?这是我们东家的女儿。”卓管家笑着说,后半句是跟陆渺介绍,“它叫小狗,在猫里脾气绝佳,在狗里倒算是不听话。园子里有一些阿姨管小狗叫少东家,或者叫小姐,你别误会,我们东家没有私生女在外面。”
陆渺很清楚处境:“这也不是我该误会的事,她不是快要联姻了吗?那些联姻对象才应该探查这种事情。”
管家微笑道:“您现在可是小姐的继父,以前住这儿的几位先生都会帮忙照顾它的。”
长毛三花蹲坐在沙发上,把湿润的鼻尖凑过去闻了闻他,似乎在回忆他的气味。那根猫条犹有余威,小狗坐着停顿了一下,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钻进了他怀里。
陆渺:“……”
……这么自来熟。
管家最后说了几句三花猫的事便离开了,走前还把门严丝合缝地带上。房门一关,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一刹间万籁俱寂。在这种风声顿止的静谧中,只剩下小猫沉沉的呼噜声。
它的肉垫踩来踩去,软乎乎的绒毛挤在陆渺身上。
他前几天发烧的病没有休息好,今天又在冷风里吹了很久,加上焦虑、紧张、失眠,各种各样耗费精神的事情,一旦紧绷的状态稍微松弛,就让陆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困倦了起来。
伴随着困倦疲惫的,还有没养好的病根。他的身体受了凉,有些发热。
陆渺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很热,他强撑着不要睡着——他还得等程似锦回来,确定陆拂不会被医院赶出去。
小猫呼噜呼噜地趴在旁边。
过了二十分钟,程似锦挂断视频会议推开门。室内很明亮,她洗了手换好衣服,一转头,沙发上缩着一团猫,视线往上一抬,还缩着一团人。
睡着了?
程似锦走了过去。
只要不穿发出响声的鞋,她的脚步其实非常轻盈,没有惊动任何一团。程似锦在旁边坐下,先是伸手摸了摸猫,一团三花在她的掌心里透着热气,柔软地抖了抖肉肉,尾巴翘起来缠住她的手腕。
她轻声笑了笑,把手挪到陆渺的脸上。
他的肌肤细腻光滑,脸颊同样透着热气,一阵发烫。程似锦诧异地挑眉,屈指捏了捏这张脸:“你生病了?”
青年没有醒,缩得更紧了,朦朦胧胧地听到什么声音,反而转过头把脸埋了起来。
程似锦勾住他的领子,把他拉了起来。
陆渺完全是懵的,他的脸颊烧得红润,眼眸泛着湿淋淋的光,跟程似锦四目相接时,完全怔愣无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声音都哑了。
“好脆弱啊,怎么发烧了?”她带着一丝笑意地问,而后靠近过来。
这张颇具杀伤力、深邃明艳的脸庞立即放大,陆渺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慌乱向后躲,又马上忍住,硬撑着语调:“没事的,我没有不舒服……”
程似锦说:“烧糊涂了。”
“不是……”
“那抱起来应该很舒服吧?”
陆渺呆住了。
他发涩地吞咽了几下,嗓子又痛又哑,浑身透着一股干燥的热,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第16章 喵
程似锦欣赏他微怔的模样。对方是真烧糊涂了, 加上刚刚被叫醒,睡意还未从他身?上彻底消散。陆渺怔住的微表情很快掩去?,垂下眼帘:“好……”
只是一个字, 吐得干哑滞涩,被突如其来的要求击中,原本就沙哑的声音低弱了许多, 显得有些畏惧。他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解开?管家给他准备的衣服。
程似锦轻轻地笑出声来。
她的眉目里透出温润的笑意,掺杂着些微轻佻玩弄的意味。她俯下身?,扳过陆渺的下颔,指腹内侧的薄茧贴紧他的下颔,跟流畅的颔骨线条完美?地切合, 伴随着轻微的力道,连同触碰时摩擦而生的沙砾感,都成了她指间流淌而出的奖赏。
陆渺顷刻间忘却呼吸。他已经?明白不能反抗,却不知?道如何讨好——他没有生长出真正拿来取悦别人的触角。
青年的眼睛很好看,剔透如宝石。他勉强应对、掩藏胆怯的神情更好看, 漂亮的眼珠在双睫下慌张地微微震颤。
“照顾你弟弟之前, 是不是应该先管好自己?”她提醒了一句,无奈笑道, “算了……跟笨蛋讲话?会污染我的大脑数据库。”
陆渺脸上的热度更明显了,除了病理作用外, 还由衷产生一种莫名的羞愧。他想要开?口,那双形状优美?的唇早已被盯视了很久, 话?音没有落地, 她的气息已经?如松涛海浪一般涌来。
如同松木下肃然而过的林风。
陆渺情不自禁地仓促闭眼,却抬手?抵住了她的唇。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时间几近休止。
程似锦神情不变地看着他,抓住了他的手?腕。眼前是仓促闭紧却还发抖的眼睫,过了几秒,他迟迟地抬眼,低声道:“……会传染给你的。”
“什么?”程似锦望着他唇上的红痣,“你的恃才傲物和理想主义吗?那确实非常糟糕。”
“病气。”陆渺说,“我也没有恃才傲物过,我那、那不算是有才华,就像是你说得一样,是我不够圆滑不够聪明,我没有能力坚持下去?……但理想主义不是什么坏词,为什么拿来骂我……”
他没有说完,最后顿了顿,说的还是:“你会生病的。”
程似锦微笑着说:“那还是把病传染给我吧,这个倒没那么可怕。”
她把陆渺的手?腕挪开?,红唇碰到对方滚热的唇瓣。刹那间,女人身?上源于性别本身?、发于灵魂的某种香气包围了他,他的身?体本能为异性的亲密接触而兴奋雀跃、感激不已,这具因病发热的躯体,似乎被一根带刺的藤蔓沿着小腿缠了上去?,植物扎根于骨骸、由内向外地盛大生长。
这根藤蔓汲取着他的抵抗能力。
程似锦按住他的肩膀,缓缓将?人摁倒下去?。海藻一般浓密漆黑的长发滑落下来,微微卷曲,渗透出惑人的香气。
乌黑发丝扫过他的脸颊、鼻尖,微痒地滑过眼前。陆渺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自己胸腔地狂跳的响声——那是人的身?体里最有活力、最强劲的肌肉,一颗急速迸发的心脏。他的耳畔被心跳声充满,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程似锦的手?指用了点力,迫使他张开?紧咬的牙齿。陆渺唇上的那颗痣水润鲜明,他不断回避程似锦的注视,眼神游移无助。
她盯着他的唇,轻声问:“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什么……意思。”他字句有点含糊。
说话?的过程中,她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吐字时喉结到胸腔的颤动。
“这颗痣很性感,”她说,“是‘吻这里’的意思吗?”
陆渺微微迟钝地睁大眼,他很明显地怔愣住了,苍白地解释道:“不是。我没……我,我不知?道。”
管家之前说过,以前住在金林别墅、那些程似锦的“前任”,都非常讨好驯顺,不会忤逆,更不会拒绝她,对她说“不”。
管家的意思很清楚,言下之意,就是暗示陆渺:你也要跟他们一样省心。不要惹我们东家不高兴。
反驳的话?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句“我不知?道”。
程似锦捏着他的下颔,低头轻轻地亲了几下,这间歇落在脸上的轻吻宛若蝴蝶飞落,令人目眩神迷。
“陆拂的事我给解决了。”她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怎么谢我?”
陆拂的名字落在耳畔,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
他的喉口猛地一紧,想起自己见过那么多次的——小拂望着她虔诚而痴迷的画面。而现在,这个弟弟爱慕已久的女人就在面前。
一刹的思绪冰冷过后,陆渺忽然抬起眼,再次对视,此前所有的畏惧躲避荡然无存。他还是很害怕,程似锦看得出他会对“直视”感到羞耻,但男人依旧逼着自己望了过来,坠入被捕食的漩涡。
他伸手?回抱过来,很有“酬谢”的意味,主动献上唇,低声道:“谢谢……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除了这个以外,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只要你高兴,可以对我更残忍一些,或许我还……”
“你还更好受?”程似锦挑了下眉。
“……”陆渺沉默以待。
“才不要。”她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去?吃药,然后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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