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涯—— by翘摇
翘摇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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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们伤痕累累,节节败退。
被拿下的宫人们狼狈万状,东滚西爬。
就是没人明?白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太子为何要突然起兵逼宫。
直到皇后娘娘盛装而来。
她头?戴凤冠,身着袆衣,脸上不见丝毫慌乱,眼里?反倒是跳跃着兴奋的火光。
众人终于明?白——
看来前些日子宫里?的流言竟是真?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场宫变和皇后想像中一样顺利。
合宫的守卫根本无法抵御羽林军的突袭,而老皇帝却自始至终躲在他那炼丹房里?不敢露面。
看着殿内彻亮的灯火,皇后沉了沉气,高声?道:“圣上,今日之事乃是臣妾与太子为了大梁苍生不得不为之举!”
见大殿门窗紧闭,里?头?没有?任何声?响,她踏上台阶,语气里?的狂妄已经难以掩饰。
“圣上,你既早已不愿治理国?家,应当是让太子继承大统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
皇后额穴青筋跳动?,抿紧了唇,紧盯着大殿。
可仁乐帝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只他那梳着道髻的黑影渐渐放大,直至靠近殿门。
似是慌乱地抬起手,却还是不敢开?门。
既如此——
皇后转头?对着阶下羽林军昂扬说道:“众将士,如今大梁佞臣当道,圣上沉迷寻仙问道,不理国?事,任由他人结党营私,附下罔上!我?等应当起兵勤王,清君侧,正朝纲!”
随即一挥手,羽林军一拥而上。
他们持刀粗暴地撞开?太一宫正殿大门,而后不久,看着一个又一个圣上亲封的“真?人”被羽林军押出?来,皇后气血倒涌至头?顶,整个上半身都在轻颤。
待这些“真?人”全被押至一旁,大殿内已可一览无余,最后出?来的却是一个羽林军。
他跑至皇后面前,瞪大了眼,声?音慌张。
“娘娘,圣、圣上他不在里?面!”
“什么??!”
皇后脸色剧变,心道不好。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往后看去——
黎明?将至,本该是夜空最暗的时候,天边却似被火光照亮。
头?顶无风无云,帝王始终不曾现?身,在这极致的静谧中,皇后双目逐渐瞪大,似要眦裂。
倒是一旁的太子,从?头?到尾缄口不言。
直至看到这空无一人的太一宫正殿,他突然破颜一笑。
从?小到大,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作为太子,他都是失败的。
如今就连篡位之举也变成了自取灭亡的笑话,就好似他这看似尊贵实则从?来都受制于人的一生。
就连娶到了自己心爱之人,都要藏着自己的心意,以为这样就能护她周全。
可是到头?来,原来他根本没有?骗过他这个母亲。
既然天就要塌了,他注定沦为反贼,做不了圣上的儿子,王朝的储君,那他身上便只剩下一个身份。
忽然间,太子扬鞭,策马奔向关押着他妻子的宫殿。
他这突如其来的离开?自然引起了士心大乱,大家都以为他逃了。
羽林军在迟疑着是否跟上太子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波大军逼近的滚滚铁蹄声?。
远在皇宫西南角的守月楼上,年迈的帝王凭栏而望,手指扣紧了栏杆。
他双眼浑浊,身子骨虚弱,早已不如年轻的时候耳聪目明?。
但这样大的动?静,何须看个一清二楚。
那闯进皇宫的军队,横冲直撞逼向太一宫将其层层围住,不是逼宫造反又是什么??
大梁开?国?至今百余年,还从?未发生过谋朝篡位之事。
反臣贼子自然有?,但向来都被每一任帝王诛尽杀绝于权舆,绝不会放任其走到短兵相接这一步。
若非搜寻长生药的薛盛安恰巧带兵秘密回京,仁乐帝恐怕就要沦为这大梁王朝第一个被篡位夺权的帝王了。
“好!好!”
他眼睁睁看着太一宫四周燃起火光,用?力地拍打?着栏杆,“孤的好皇后!孤的好儿子!”
站在高楼遥望薛盛安带兵包围羽林军,在两方交战的厮杀声?中,仁乐帝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身体因愤怒而颤抖着,大声?喊着“杀!杀!杀!”。
不仅因为皇后和太子的逼宫。
他们这番行为,更是证明?了宫中流言——
太子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若非年老体衰,仁乐帝恨不得亲自奔赴战场斩杀这些个背叛他的人。
眼看着仁乐帝快喘不上气了,谢衡之上前扶住他,“圣上,当心身子。”
此时的仁乐帝根本听不见任何劝慰,双脚已经站不稳了,还怒目瞪着交战之处。
“杀!”失去意识前,他怒火中烧,额头?上青筋暴起,还在低吼道,“孤要杀了他们!”
“圣上!”
老人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谢衡之架着毫无知觉的仁乐帝,等着宫人上前将他抬走,双眼却依然盯着交战处。
羽林军虽人多势众,但显然不敌刚从?边关浴血杀敌回来的将士们。
看着胜负已分,大量羽林军纷纷缴械投降时,谢衡之双眼猩红,紧绷的下颌也颤了起来。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为了他惨死于屠刀下的父母,葬身于火海的弟弟妹妹,还有?那片原本应该祥和安乐的家乡——
“大人!”
忽然间,一个男子跑上守月楼,扑通一声?倒在谢衡之面前,“夫人出?事了!”
半个时辰前。
已经寅时了,亦泠依然不曾睡过片刻。
她问过刀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刀雨知道这时候嘴硬说无事发生亦泠不会相信,但她也不能透露什么?,便只能安抚安抚亦泠,让她放心休息,待天亮了就一切如常了。
这还不如不安抚,几乎是明?摆着今夜有?大事发生了,亦泠哪儿还放得下心睡觉。
她索性也不上床了,穿好了衣裳坐在榻边静待天亮。
虽然没有?睡意,但身体却极为疲乏。
她撑着脑袋,闭眼听着滴滴答答的夜漏。
在这风云不测的夜里?,她又想起了谢衡之临走前的一幕。
无端消失的手镯,谢衡之那毫无预兆的吻。
今夜到底有?什么?事?
在亦泠头?疼欲裂时,镜台旁的窗边传来护卫的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紧接着,亦泠只是一睁眼的工夫,便有?人破窗而入。
她只觉得一道黑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还没看清,守在外面的刀雨便带着人冲了进来。
只是顷刻间,原本静谧无声?的屋子突然陷入了难解难分的恶斗中。
屋子只有?这么?大一间,亦泠好几次都感觉刀剑快挥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她明?显感觉到闯入的歹人是冲着她来的,好几次都朝她伸手想把她抓出?护卫的包围中。
可亦泠浑身如石化般动?弹不得,根本无力闪躲。
好在歹人尽管武艺高强,到底寡不敌众,很快便落了下风。
亦泠这才看清……这歹人不就是那日才茶肆遇见了面具男子吗?!
原来当初对视间她的胆寒并不是错觉。
这人竟早早就开?始盯她了!
后怕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亦泠浑身寒毛倒竖。
刀光剑影中,她发觉这男子已经明?显处于劣势,却并没有?萌生退意,依然试图将她抓出?去。
亦泠终于彻底回神,刀雨等人也将那个男子逼至墙角,给亦泠留出?了离去的路。
“夫人快出?去!”
亦泠拔腿就跑。
就在她要迈出?房门时,突然听见那男子朝她喊道:“宁宁!”
亦泠的腿悬在了半空中。
半晌,她徐徐回过头?。
被堵在墙角的萧密脸上已经染着血。
看见亦泠回头?,他突然就不反抗了,甚至垂下了双手,任凭刀剑架在他脖子上。
然后盯着亦泠,诡异地笑了起来。
“宁宁,救我?。”
极为熟悉的声?音飘荡在这屋子里?,亦泠打?了个冷战。
这不是已经死了多年的定远伯世子辛少彦吗?
他、他怎么?会……
原来那天晚上她并非见鬼,而是真?真?切切听到了他的声?音!
而他竟然也知道她就是亦泠!
心头?突然猛跳了起来,亦泠不知自己此刻是该震惊还是害怕。
直到刀雨再一次催促:“夫人先离开?这里?!”
亦泠猛然清醒,再一次转头?要走时,萧密突然抬起手,亮出?了一件东西。
“宁宁,认识这个吗?”
那是什么??
隔得远,亦泠只见他手里?那东西小小一节,底端红红的。
亦泠眯了眯眼,依然看不清。
萧密也不急,慢悠悠地说:“亦昀七岁时被你砸伤了小指,留了好长一道疤,你忘记了吗?”
她闻言,依然不解。
目光移向萧密,看着他面具下的那双阴冷的眼睛。
再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时,亦泠脑子里?连迷茫都瞬时消失,只剩下一阵阵如雷般的轰鸣。
这是……亦昀的手指?!
她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不敢再退一步。
即便脑子里?有?无数道声?音告诉这不可能。
“他、他……”
她极其艰难地张嘴,“他分明?在赤丘。”
“他在不在赤丘——”
萧密看向刀雨,“你问问这些人不就知道了?”
刀雨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明?白萧密和亦泠在说什么?。
她只是看见亦泠的神情?,预感情?况不妙,便紧握刀柄抵住萧密的咽喉,催促道:“夫人快走!”
亦泠只是怔然。
再看向萧密手中那根断指时,那股血腥味似乎是从?亦泠胸里?涌出?来的。
弯曲的骨节,陈年的旧疤,的确是亦昀的手指!
亦泠强忍着干呕的感觉,盯着那根断指,迈步上前。
“夫人!”
刀雨立刻抬手挡住,想直接把亦泠架出?去。
但亦泠此时已经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她被拦在距离萧密半丈远的地方,满面惊恐。
“你把他怎么?了?!”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这是明?目张胆的陷阱,所有?人都清楚。
可是本能够在这个时候要了萧密性命的刀雨已经察觉了什么?,看着亦泠的眼睛,她不敢下手。
她已经隐隐猜到亦泠的身份,她怕自己这么?做了,会……
“夫人不可!”
看见亦泠颤抖着试图迈步,刀雨还是急切地劝阻。
亦泠似是被喊清醒了,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止步不前。
她不能就这么?走进他的圈套里?。
她要等。
只要等到谢衡之回来,他就一定有?办法化险为夷。
亦泠脚步顿住的那一瞬,萧密似是看出?了她在想谁。
“半刻钟后,我?若没走出?这谢府。”他捏紧了手中断指,“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霎时间,那根血淋淋的断指仿佛悬到了亦泠脸前。
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亦昀命悬一线的模样。
最后的侥幸被萧密抹灭,她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身体似乎也没了温度。
亦泠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知道他把圈套毫不遮掩地放到了她面前。
但摆在她面前的是亦昀的性命,她赌不起。
她现?在别无选择,她连恐惧害怕的余地都没有?。
她只能一步步走进这个圈套。
“让开?。”
亦泠忽然沉声?吩咐挡在她面前的护卫。
就像忽然间变了一个人,眼神沉静到近乎空洞。
“夫人!”
刀雨依然死死钳制着萧密,紧盯亦泠,示意她不可冲动?。
亦泠顿了许久,朝刀雨点点头?,表示这是自己的决定——
她前去周旋,尚且还有?回旋余地,她可以赌这个男人不会杀她。
若是僵持在此处,亦昀的性命就无人作保了。
刀雨握着剑的手轻颤着。
尽管她的职责是护住亦泠的安危,不需要顾全别人。
可是此刻她看明?白了亦泠的意思。
若是将亦泠强行拦在此处,那她的安危将毫无意义。
就在刀雨犹豫之时。
萧密突然暴起,以肩头?撞开?了刀雨的武器,并一把将亦泠抓到了身前。
“都别动?!”
当护卫们的刀刺向萧密时,亦泠大声?喝道,并焦急地看着刀雨。
和亦泠对视良久,刀雨终是后退一步,挥了挥手。
所有?护卫全都得令退开?。
萧密见状肆意地笑了起来。
他连武器都不再需要,就这么?架着亦泠走出?了这间屋子。
后面的护卫们依然紧跟着。
踏出?门槛时,萧密回过头?,对刀雨说道:“城外槐树林中废庙,让谢衡之一个人来。”
废庙厢房中。
亦昀半躺在地上,手脚被反捆着,嘴里?塞着布条,只鼻腔里?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早知他就留在赤丘不回京了。
长路漫漫,他披星戴月赶回来,却连上京的城门都还没来得及踏入就被人给劫持到了这里?。
已经一天一夜了,亦昀甚至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绑了他,又是为何而绑他。
就连他左手小指被切掉的那一刻,他都没有?丝毫头?绪。
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一整天了,除了两个看守的男子,没再出?现?过别人。
自己的命就要丢在这里?了吗?
到底是谁要害他?害了他又有?什么?好处?
他的爹娘都抛弃了他把他丢去了赤丘北营,他的命还值钱吗?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亦昀猛地抬起了下巴,瞪眼看向门外——
是有?人来救他了吗?!
可是看守他的两个男子却丝毫不见慌张。
他们起身去开?了门,往外看了两眼,随即便走了出?去,没有?带上门。
亦昀的心又沉了下去。
是啊,在这荒郊野外,或许连他的爹娘都不知道他在这里?,又有?谁会来救他呢?
亦昀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急促而隐秘的脚步声?响起。
亦昀再次抬头?,却看见了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断掉的小指原本已经没了知觉,这一刻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害怕地往角落里?缩,浑身都抖了起来。
可是紧接着,他却看见先一步跑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废庙里?只点了一盏劣等蜡烛,灯光十分昏暗。
直到那个女人喘着气跑到了他面前,亦昀才看清她的面容。
这、这不是谢衡之的……
亦昀还没回过神,亦泠已经开?始手足无措地摸他的手臂。
发现?他的手被反捆着,亦泠伸手一探——
小指果然被切断了。
即便心里?早有?预料,真?正摸到他断指的时候,亦泠还是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缓缓抬起惨白的脸,双唇颤抖着。
而亦昀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惊恐又震惊地看着亦泠,只见她眼眶里?突然滚落豆大的眼泪。
在摸到他断指的那一瞬,亦泠的所有?力气都用?来压制自己想杀了萧密的冲动?。
“辛少彦你疯了吗!”
她回过头?,双眼猩红地看着萧密,“他可是亦昀啊,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萧密闻言径直把亦泠拽了起来,用?力攥着她的手腕。
“我?们辛家满门被谢衡之栽赃陷害,你却和他做起了夫妻,你便对得起我?们儿时的情?谊了吗!”
亦泠从?未想过自己和这个青梅竹马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克制不住流泪,也压不住满腔的恨意。
她只能逼着自己不哭出?声?。
许久,亦泠嘴里?一次次地空口吞咽,才顺了气息。
尽管她此时恨得头?晕脑胀,却依然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
她必须冷静下来,不能让断了手指的亦昀再陷险境。
而且她知道辛家的死不是谢衡之陷害,可现?在不是和他争论?这个的时候。
他现?在对她的恨,全都是因为她和谢衡之做起了夫妻。
她必须安抚住他的情?绪,拖到谢衡之赶来。
谢衡之一定有?办法。
“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样。”
亦泠又一次深吸气,她忍着强烈的痛恨,挤着嗓子叫出?了旧称。
“少彦哥哥……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迫不得已的!”
少彦哥哥?
被亦泠挡在身后的亦昀顿时瞪大了眼睛。
可惜他除了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何迫不得已?他把你怎么?了?”
萧密屏住了呼吸,等着亦泠的答案。
可是此时的亦泠已经无力再思考如何解释这一切。
她却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颤声?道:“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听着她的哭腔,萧密的面具挡住了他半张脸,下颌又覆着疤痕,看不出?神情?。
唯有?那双眼睛里?透着愤激的情?绪。
他这些年去哪里?了?
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
日日靠着对谢衡之的仇恨和对亦泠的思念苟活。
一年前,他却听到了亦泠的死讯。
犹如暗夜里?灭掉了最后一束光,他彻底沦陷在了血海深仇里?。
谁知回了这上京,他竟发现?……
这些日子,他偷偷跟踪了亦泠很久。
不似茶肆那天,他只能隔着一堵墙听她说话。
他找到了好几次机会,可以在明?光下清晰地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他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就连说话间的顿挫都一模一样。
若非这个女子的面容完全不同,若非她是谢衡之的妻子……
可是那独一无二的口头?禅,还有?他独独教过她一人的投壶动?作与习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而当他那天躲在树上叫了她的小名时,她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她分明?就是他那个死在庆阳的未婚妻!
但他不知她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为何会成为谢衡之的妻子。
在他忍不住想亲口问她原因时,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她会在害怕的时候扑进谢衡之的怀里?。
他看见她和谢衡之在江畔共赏烟火,他还看见她会坐在窗边张望谢衡之的身影!
他甚至在谢衡之未归的今夜看见了她脸上无尽的担忧。
那些神情?,曾是萧密极度渴望亦泠对他流露的。
如今她却将其倾注于谢衡之身上。
萧密无法接受眼前所见的一切。
他甚至希望亦泠真?的死了,而不是每天和他最痛恨的仇人出?双入对。
可是这一刻。
听着亦泠说她是迫不得已的,哭着问他这些年去哪里?了,他心里?陡然涌出?了无尽的自责。
难道是因为他没来找她,才导致她经历了这些变故,被困在谢衡之身边?
“这一切都是谢衡之干的?是不是谢衡之把你变成这样,强留你在他身边?”
萧密将亦泠的肩膀攥得越发紧,“你并非心甘情?愿?”
手脚都在发抖的亦泠耗尽了所有?力气,才能勉强地点点头?。
“自然!”
说完她回头?看了亦昀一眼,眼泪又不住地流了下来。
“少彦哥哥,你可知我?这些年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中,若、若亦昀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
当她说完这些,萧密箍着她的力道渐渐松了。
他的目光里?溢满了错愕,已经沉入了谢衡之是如何迫害亦泠的想像中。
可就在这时。
厢房的木门突然被人踹开?,萧密警觉地回头?。
黎明?将至,天边透着隐隐光亮。
谢衡之浑身凛然如冰,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几乎是同一时间,感觉到谢衡之浑身杀气,萧密一手攥紧了亦泠,一手举刀向谢衡之。
“别动?!”
谢衡之果然没再迈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布着因一路策马而来的细汗。
但在看见亦泠平安无事的那一刻,他闭了闭眼。
气息在他闭眼的这一瞬平复下来,再睁眼时,眸子里?只剩彻骨的凉意。
“辛少彦。”他一字一句说道,“你没死。”
看见他的眼神,萧密浑身的血液也沸腾了。
他就是等着这一刻。
等着谢衡之单枪匹马送上门来,血债血偿。
可是就在他想着如何安置亦泠,待杀了谢衡之后带她远走高飞时,却感觉到了身侧的异动?。
他转过头?,看见被他攥紧手腕的亦泠已经站不稳了。
在看见谢衡之出?现?的那一刻,她强撑的伪装全都消散,浑身软如无骨,就这么?跌坐到了地上。
她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一只手被萧密攥着,整个身子却止不住地朝谢衡之倾去。
她太害怕了,终于在谢衡之出?现?的时候哭出?了声?。
呜咽之间,仿佛在说——
你终于来了。
萧密看着此时眼里?只有?谢衡之的亦泠,瞳孔巨震。
她刚刚是在骗他。
原来她一直都在等谢衡之来救她!
在萧密神情?崩裂的电光石火之间,谢衡之朝着亦泠冲了过来。
可是他终究不是常年习武之人,只擦肩的工夫,萧密便拽着亦泠躲了开?去。
“谢衡之!”萧密厉声?喝道,“你再进一步我?就杀了她!”
冰冷的刀忽然架到了亦泠脖子上。
谢衡之再次顿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对萧密言听计从?。
他甚至张开?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武器。
“你放了她,”他紧紧盯着萧密,“我?任你处置。”
萧密闻言却笑了起来。
真?是情?深似海啊。
再侧头?看向被自己挟持的亦泠。
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居然在他“死”后和谢衡之做了夫妻。
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受谢衡之胁迫?
她分明?就是心甘情?愿,甚至还为了给谢衡之争取时间,装腔作势地哄骗他!
他这些日子看见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他的未婚妻,他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爱上了陷害他们辛家满门忠烈的仇人!
此时亦泠根本没有?感觉到萧密在看她。
她所有?的神思都在谢衡之身上。她知道谢衡之既然来了,就一定有?办法,所以她不停地看向身旁角落——
救亦昀,先救亦昀!
“宁宁,想救亦昀,是吗?”
耳边突然响起萧密阴冷的声?音。
亦泠目光顿时凝住,不敢再有?任何示意。
这时,架在她脖子上的刀突然松开?了。
萧密往她腰间推了一把,竟把她推向了谢衡之。
亦泠本就浑身无力,被萧密这么?一推,几乎就是朝着地面摔了过去。
谢衡之立刻冲上来抱住了她。
可是萧密的力道极大,两人几乎是一起摔到了地上。
当谢衡之想架着亦泠站起来时,却发现?她的双腿根本着不了力。
亦泠浑身都在颤抖,脸色惨白地看着谢衡之,双眼已经哭肿。
她的嗓子也在极度的紧张中失了声?,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哀求地看着谢衡之。
救亦昀。
一定要救亦昀。
谢衡之只定定地看了亦泠一眼,什么?都没说。
随即便让她就这么?坐在地上,独自站了起来。
转过头?,却见萧密把刀架在了亦昀脖子上。
亦昀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嘴巴依然被堵着,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几个人周旋。
“辛少彦,你想杀的是我?。”说话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往左挪了一步,“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可以过来换亦昀。”
萧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谢衡之笑,像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没人知道他为何会把亦泠推了出?来,转而挟持亦昀。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谢衡之已经走到了萧密的右前方。
只要他再往前挪动?一步,露出?他们身后那扇窗户。
一个手势,埋伏在外的数个大梁第一流的弓箭手就有?把握一箭封了萧密的喉。
“亦昀和你无冤无仇,你不必要他的命。”
话音落下,谢衡之迈出?了脚,垂在身侧的右手正要做手势——
“宁宁,杀了他。”
萧密带着笑意的声?音落了下来。
谢衡之的动?作也随之一僵。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亦昀粗重的呼吸声?。
萧密笑起来时,唇上的疤痕十分骇人。
他看着亦泠震动?的目光,心里?泛出?了一股近乎变态的快感。
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是他最爱的女人,和他最恨的男人,相爱了。
他们相爱了。
萧密笑得越发狰狞。
他现?在杀了谢衡之,还有?什么?意义?
亦泠会恨他一辈子,会因为他杀了谢衡之而恨他一辈子!
那他就要亦泠来亲手杀了谢衡之。
大家一起走向覆灭,一起永世沉沦在永世不可消解的痛苦中。
萧密朝亦泠丢去一把匕首,“杀了他,我?就放了你弟弟!”
听到“你弟弟”三个字,已经快晕过去的亦昀猛然又睁大了眼睛。
他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对这个女人说……
匕首就落在了亦泠脚边。
这是什么?意思?
要她亲手杀了谢衡之,他才会放了亦昀?
她的眼睛像是冻住了,眨也不眨,空洞地看着萧密。
在这让人窒息的破旧厢房中,亦泠仿佛被巨石压着,动?弹不得。
见亦泠还是不动?,萧密一刀割破了亦昀的脖颈皮肉。
“杀了他!”
亦昀一声?痛苦的闷哼撕破了亦泠仅剩的理智。
她抬头?,看向谢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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