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4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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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风锦关守将唐将军,这位……”他话音微顿,重新将话语丢给对方。
这次,唐磊没有再推辞,而是微微躬身:“此乃我朝四皇子殿下。”
此话一出,对面几人皆是讶然。
狄霄虽说要与能全权替代四皇子一党的人说话,却也没想到,能见到四皇子本人。
大瑜国姓为殷,四皇子名子昂。
对于此番深入草原,他也是再三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按照唐磊给他的说法,拔都儿部人才辈出,先有榜眼少年,又有一军统帅,就连几年前大越送出的和亲公主,也在拔都儿部中。
殷子昂对和亲公主没什么兴趣,对榜眼少年也不过尔尔,但当年大越进犯草原,几次交战中,曾有一无名将领尤为勇猛,几次败敌。
他自幼在军营长大,最是崇拜武力高强之人。
唐磊给他回信:“您又如何得知,拔都儿部的可汗,不是您几次夸赞之人?”
恰逢今冬皇帝派了新将接管边城,责令他年前回京,殷子昂不愿回去,可皇命不可违,只能在路上磨蹭。
这一磨蹭,就磨蹭到风锦关来了,跟唐磊一合计,索性亲自来走上一趟。
在他和唐磊心中,草原上的游牧族嘛,就是再强悍,还能比得过大瑜百万大军?
他们无非是想觅得北部草原情报,想将兵士伤亡降到最低罢了。
然这一路走来,他们第一次身临其境体会到草原苍茫,那是哪怕在冬日也能感受到的浩瀚和沧桑,天地浩大,人行其间,也不过沧海一粟。
同理,能在这样的地方称王的人,怎么也不该是无名之辈。
这份收敛了的轻视,在看到拔都儿部的城墙后,则被尽数湮灭。
殷子昂对大瑜的城墙有着极高的自信和自豪,他们的城墙,那是用的最结实的青石砖,自无数深山开垦而来,不怕水淹不怕火蚀,最是坚固。
这等宝贝青石,从来不会对外售卖,只用于军事防御。
偏一个被他们看不起的草原部族,城墙比他们高,青石砖比他们大,就连置办的士兵,看着也比他们壮实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殷子昂甚至庆幸——
还好拔都儿部的人少。
不然谁又能说的准,他们不会成为第二个大越。
无论是狄霄还是殷子昂,对对方皆有忌惮,这等忌惮下,也给了双方交谈的可能。
“原来是四皇子殿下。”狄霄微微颔首,给了尊敬,但也不会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
殷子昂更是个直性子,完全没有追究,而是直勾勾地打量着狄霄。
片刻,殷子昂问:“本殿下知,几年前大越与草原交战,草原方曾有一将,连破大越数城,最后逼得大越不得不送降书,那人是你吗?”
狄霄想了想:“如无第二人,当是本汗。”
就在他说完,殷子昂态度乍变,只见他一直绷着的脸上多了笑意,抱起拳:“原来此等英雄人物就是可汗,失敬失敬。”
他这番变化,看到狄霄等人一愣一愣的。
还是唐磊在后面添了一句:“殿下对那位破军之将,一向很是敬佩。”
如此一来,殷子昂的变化也就说的清了。
过往之事,与当下并没有太多关系。
狄霄无意在这上面耽搁太多时间,而是说:“二位请。”
待所有人落座,他更是开门见山:“殿下此行,可是为合作而来?”
“自是。”殷子昂道。
狄霄直接摆出己方优势:“我等对北部草原现况稍有了解,亦均与大越军战过,如遇旧将,能知其□□用兵习惯。”
“除情报之外,我部亦有族兵,皆可以一敌十,于沙场征战。”
“敢问四皇子殿下,这些可否能叫您满意?”
殷子昂从军数年,最烦那些文人监军一句话拐十道弯,一点好处,偏能说出花来,跟他们说话累死。
狄霄说的直白又凌厉,不想正对了殷子昂的胃口。
殷子昂不敢托大,他说:“我们只需草原情况,至于可汗所说族兵,应当是用不到的,不过以可汗之能,如能指挥一二,想必能叫我手下兵将如虎添翼。”
话虽如此,对于将手下兵将交给一外族人统领,殷子昂还无法立刻决定。
狄霄也没想着指挥别人的兵,对此不置可否。
狄霄沉吟片刻:“当年大越起兵,意欲吞并草原,眼下大越再次陷入与草原的兵戈中,偏又要对大瑜下手。”
“四殿下就没想过,趁其自顾不暇,一举攻破望京皇城?”
话落,殷子昂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好半天,才听他说:“可汗倒是比本殿下还敢想。”他所想的,无非是将大越打狠打怕,叫他们再不敢踏入大瑜疆域半步。
然到了狄霄这里,竟直接想灭了对方。
殷子昂没有直接拒绝,反问一句:“那可汗又想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呢?”
“中原分南北,草原亦有南北之分,而草原地势平坦,并不适合侧面交战,再有无数草原子民,愿誓死捍卫家园,倘若殿下对草原感兴趣,可能有不小的难处。”
他没有直说,而是先打消殷子昂对草原的觊觎。
果然,殷子昂问:“那可汗可是对南北草原感兴趣?”
“殿下对大越感兴趣吗?”
“……”
这种时候说不,可就有些太虚伪了。
殷子昂感慨:“可汗之心,实属狂妄。”
狄霄所言实在超出殷子昂所预想的,但说实话,这些确实叫人心动。
看他还需仔细思量,狄霄也没催促。
他问:“殿下可要来族中走走?”
“如果可以的话。”
“殿下请——”
几人才在毡帐中待了不足半个时辰,桌上的热茶还没喝完,又走了出来。
拔都儿部远离山脊,地势又低,冬日的寒风能从四面八方吹来。
殷子昂他们已经换上了最后的棉衣,可走在族里,还是被动的手脚发僵。
苏格勒有所察觉,找人要了两件毡袍。
殷子昂和唐磊已经顾不上毡袍新旧了,赶紧套在身上,感受到被挡在毡袍外的寒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直到此刻,他们才能分出心神观察拔都儿部的情况。
譬如盐场军营等地,是不宜展示给二位的,但像那能彰显族内富饶的耕田粮仓,倒可以给他们看看。
狄霄语气淡淡:“族人勤劳,每年所交粮税,都能支撑全族所食。”
殷子昂惊奇:“草原上也要交粮税?”
“既有田产,自然也有粮税。”
正说着,放牧归来的族人从身边经过。
从他们这个位置看,直到视线尽头,仍是黄白相间的牛群羊群,在族人的驱赶下,慢悠悠地回到畜棚中。
几人在寒风里站了半个时辰,才等到最后一头长毛牛归圈。
然这还没完,很快,一阵马蹄声响起,几百匹骏马出现在眼前。
殷子昂看着马儿矫健的身姿,跟他的战马比了比,唯有胜出,绝无半点劣势。
狄霄又说:“一些劣马,殿下将就着看看,等晚些时候,我带殿下再去看看良驹。”
殷子昂:“……”
作者有话说:
四皇子:是炫耀吧是炫耀吧是炫耀吧啊啊啊啊:)

说起良驹,族里还真有几十匹。
与其优渥身姿、持久耐力以及对危险的敏锐度相匹配的,当属它们的脾气。
要说这些马儿的脾性里,属乌木兰最嚣张,剩下这几十匹跟它待久了,本事渐长,臭毛病也学了不少。
除了主人能驯服一二,若有旁人凑近,吃一蹄子都是轻的。
狄霄带殷子昂二人来看了,却没想着让他们靠近。
谁知就在他一个不注意时,再回头,却见殷子昂已经到了马厮边上,苏格勒几人倒是想拦,可才开了口,殷子昂已经伸出手去。
“小心——”
还好殷子昂躲得快,不然被那顽劣的马儿闷头撞上一下子,少说也要闷痛几日。
狄霄扶额:“这些马儿脾性叛逆暴躁,尤为认主,不喜生人靠近,便是主人有不合心意的地方,都能尥蹶子耍性子,实在可恶。”
殷子昂并不生气,眼中还带着欣赏:“烈马才配得上英雄,有脾性的马驹才是好马。”
像之前见到的那些马儿,便是身姿再矫健,不知认主,没有几分脾性,也只是凡马,虽然难得,但也不是寻不到,唯有这等处处拔高的良驹,才是可遇不可求。
看他实在喜欢,狄霄借花献佛:“正好族里有两匹白玉狮子马,年初才下了小马驹,殿下要是喜欢,不妨带一匹回去。”
白玉狮子马是大瑜名驹,还是前几年从曹镖头那里得的,马儿步伐轻盈,耐力极佳,在草原养了几年后,食足了鲜嫩青草,身段更是漂亮。
便是尊贵如殷子昂,也只在大皇子府上见过一次,他寻了五六年,也没找到心仪的。
“如此甚好!”殷子昂大喜,“多谢可汗割爱。”
从畜棚这边出去后,几人又到族里人多的地方转了转。
“可汗日安,这是可汗的朋友吗?”族人们对狄霄尊重,却又不会过于畏惧。
只见所过之处,多是族人的打招呼声,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小孩,围在周围跑来跑去,握着手里的木制短剑,嘿嘿呦呦个不停,做出自认为很帅很威武的姿势,用余光打量着可汗一行人。
就在族人们跟狄霄问好之时,殷子昂和唐磊也在默默打量着。
这里的人生活上更质朴原始一些,但总体的生活质量,便是在大瑜也能算得上中等。
他们虽没有青砖白瓦房,但毡帐搭得挺拔舒服,白色或蓝色的毡布上绣着细密的符文,帐上彩旗迎风飘扬,自有一番草原情调。
再看毡帐旁的小块田地,几乎每家每户都种了东西,有已经成熟的土豆蕃薯,也有刚下种不久的植株,薄薄撒上一层草木灰,再在上面盖一片轻薄的毡布。
苏格勒在旁解释:“这是可敦提出的小田,供族人们种些瓜果蔬菜,一年四季都能改善改善伙食,殿下且看,那还是从风锦关寻来的冬菜。”
殷子昂转头看了看,确实跟他印象中的冬菜一般无二。
他只是想到:“可敦是?”
“自是可汗之妻。”苏格勒没有半分迟疑。
而这,却叫殷子昂好一阵茫然,余光扫见狄霄在跟族人说话,忍不住问:“我记着几年前大越战败,是送了和亲公主的,那公主……”
“公主即是可敦啊。”苏格勒不明白他是想问什么。
殷子昂恍然大悟,了然的同时,又有些窘迫。
他总不能说——
他以为公主是公主,可敦是可敦。
毕竟按照他们大瑜的习惯,外族送来的和亲女子,最高不过妃位,就算赏给底下皇子贵爵,那也是成不了正妻的。
都怪唐磊没跟他说清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瞪了唐磊一眼。
唐磊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咧了咧嘴角,往殷子昂的位置靠了靠,想了想,索性附耳过去:“殿下,是末将忘了跟您说,拙荆那亲侄女,就是大越送出的公主,也是狄……可汗的妻子。”
“……”殷子昂干笑。
这时候,狄霄也把前来问事的族人打发走,大步走到众人身边:“殿下可要再转转?”
“再看看吧。”
一行六人从正北走到正南,见了大片耕田无数牛羊,也见了遍地又不混乱的毡帐群,等到了南面,就是明显更朴素一些的毡帐了,里外走动的人,脚步也更匆忙一些。
狄霄简略介绍两句:“那边是仓房,那边是厨房,还有绣房,商队售卖的羊毛衫等就是绣房纺制的。”
知道了这些毡帐是做什么的,也就够了。
狄霄完全没有带他们进去看看的意思,他不提,另外两人也不好主动开口。
殷子昂四处看着,正好看见几个从毡帐里出来的姑娘和阿姑,哪怕她们的穿着打扮相似,可中原女子的那点风度,是在草原生活再久也消不掉的。
他眼中浮现一丝不解:“那些姑娘……”
然而,狄霄亦没有解释。
他只说:“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我叫人准备了接风宴,欢迎二位到来。”
“……好吧。”
回去路上,殷子昂眼尖地发现某一片毡帐附近,有着重兵把守。
他的视线几次在上面扫过,收回后又望向狄霄,明显是想听他介绍一二的。
谁知狄霄就像瞎了似的,无论旁边的视线有多炙热,也不见他有丁点反应,抬头看一眼天色:“接风宴应该准备好了,殿下这边请。”
“……”
这么一趟看下来,殷子昂对拔都儿部的印象确实大为改观。
但与之相应的,还有无数的疑惑点,趴在他心头,跟个小钩子似的,钩得人心痒痒。
走到最后,几人在王帐前停下。
殷子昂颇有些意犹未尽:“可汗不再带我去兵营或者城墙上看看吗?”
狄霄反问:“殿下确定要去看?”
堪称一族防御根本的城墙和兵营,就是一些普通族人都看不见,何况是个中原皇子。
殷子昂自知失言:“是我说错了,可汗莫怪。”
“无妨,殿下这边请——”
入帐就会发现,这边的布置是临时更改过的,席位安排上不分主次,而是一南一北,相对而坐。
两席之间放了一支烤架,底下的炭盆已经点好了炭火,只铁架上面还空着。
两列长席上已经摆好了耐凉的冷菜和瓜果,星星点点间还点缀着小花,比不得皇宫里的富丽堂皇,但也别有一番乡野见的质朴感。
等殷子昂和唐磊落座后,苏格勒等人也在对面坐下,独留出中间两个位子。
殷子昂看着还在毡门旁边站立的狄霄:“可汗不坐吗?”
狄霄说:“待我先去寻可敦,稍后便至。”
狄霄虽然不在,但族里另外几位颇有话语权的首领都陪着,也不算失礼。
殷子昂本以为在苏格勒他们嘴里能问出点什么,可有赤那在,最后东西没问出多少,反被套去不少话。
殷子昂郁闷地看着赤那:“赤那首领……也如其他二位首领一般英勇善战?”
赤那眯眯着眼:“我自是不如苏格勒和维安斯首领的,我只会一点骑射,区区马术和箭法,在草原上是人人都会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殷子昂当然不会信了他自谦的话,自动理解后——
赤那首领马术箭法非凡,可于千里外纵马,取敌将首级于箭上。
没过多久,狄霄带着明窈再次回来。
”咦?“打眼一看,殷子昂顿时想到,这不就是他在绣房外看见的姑娘吗?
当时明窈正从绣房出来,左右有宁湘等人相送,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开春的羊毛衫出货量,时局动荡之下,看是否需要减少出货。
她们的精神正集中,也就没注意远处的人。
狄霄倒是看见了她,却没打算提前介绍,也是因这,他才尽快带着殷子昂等人离开。
无论双方如何作想,他们只互相问了好。
随着宴席的主客尽数到齐,各类菜肴也该上了。
之前从风锦关带回的厨子厨娘派上用场,十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冠京菜,就连殷子昂这个在冠京生活了数年的皇子都称一声“好”。
铁架上绑了一只才宰的小羊,羊肉用多种调味料处理过,没有一点腥膻,且羔羊肉最是鲜嫩,炙烤过后,里面的羊肉还浸着汁水。
族兵又送了几坛青麦酒来,除了明窈那杯清口些,其他人碗中的都是烈酒。
狄霄说:“可敦酿制的青麦酒,殿下不妨尝尝。”
酒水入口,殷子昂斯哈一声,可很快,初一入口的辛辣过去,满口皆是麦香,回味甘甜,比一般烈酒更多了几分韵味。
几碗烈酒下肚,众人的心弦也松懈许多。???
殷子昂性子直爽,却也不是蠢的,接风宴上,自不会煞风景地提一些大越的事。
说来说去,话语又转回到拔都儿部的族人们身上。
殷子昂问:“听说可敦在每家每户旁边都设了小田,就只是为了让族人自给自足吗?”
明窈放下筷子:“如此足矣。”
“族人能有衣穿有饭吃,这便满足了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几寸小田上种些瓜果,则是衣食之外的一点花样,既是族人辛劳所得,能自足便够了。”
殷子昂沉默一瞬,又举了酒碗:“是我狭隘了。”
“不敢。”明窈举杯。
等她将下了一半的酒盏放下,殷子昂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吓得她险些失魂。
“说起来,我对可敦倒是有些印象,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见过?”唐磊发出疑问。
狄霄等人也朝他看去,正要开口想问,却听“啪”得一声,转头一看,竟是明窈打翻了杯盏,正慌乱地收拾着桌面。
明窈面容发紧,唇角也有些泛白:“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
狄霄侧身过去,帮她将桌面收拾干净,又在靠近的时候,低声问了句:“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窈摇摇头。
因着这点意外,殷子昂未说完的话也被断在了这里,等再交谈时,不觉说到旁处去。
只后半程宴上,明窈总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不小心走神。
夜色渐深,接风宴也该散了。
明窈先回了王帐,狄霄则落后半步。
他目送明窈离开后,又跟殷子昂寒暄两句,状似不经意问了句:“殿下刚才说,好像之前见过可敦?”
“啊——”殷子昂有些微醺,拍拍额头,“应该是见过吧。”
“我也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在冠京的时候见过,七八年前吧……不过应该不是,可敦不是来自大越,怎么也不该到了冠京去。”
“这样。”狄霄微微沉吟,“那殿下是认错了吧?”
“应该是认错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之前在冠京见过可敦,在哪里呢……”殷子昂又拍了拍脑袋,费力思索半天,“明四小姐?”
“不对不对,明四小姐已经和大皇兄成婚了……说真的,仔细一想,可敦跟大皇嫂还挺像的,都是杏眼薄唇,唔——不管了!”
接风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只殷子昂一人喝的青麦酒,就有整整两坛。
拔都儿部的酒坛可不小,一坛酒能倒上数十海碗,换旁人这样喝,怕不是早就醉倒了,殷子昂看着清醒,实际意识已经飘忽。
但能得到这些信息,狄霄也觉满足。
他不禁回想起,就在他们刚来大瑜关外的时候,第一次同风锦关的商行老板们谈合作,明窈也是在明掌柜提及四小姐的时候失了态。
明窈一心以为,他听不懂大瑜话,就不知她们在说什么。
可对于这等能叫她失色的言语,狄霄能一字不落地记上几年,再一点点搞懂其间含义,牢记更久。
他亲自带路,送两人去了休息的毡帐,又止步在毡门外,说:“夜里寒凉,可能还要搭一层薄被,我就不进去了,剩下的有劳唐将军。”
苏格勒安排了族兵在帐外,既是保护也是看守。
对于这番安排,双方是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从这边离开后,狄霄也没再久留,跟其余人说一声:“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谈吧。”
而后,几人就各自回去。
回到王帐后,却见帐里黑压压的,只在毡门两侧点了一支幽暗的烛火,里面也听不见什么声响,寂静无声。
狄霄脚步一沉,没有再点多余的蜡烛,而是悄声走到里面忘了一眼。
只见明窈已经躺下了,背对着屏风,看不清是睡了还是没有。
狄霄想了想,转身又出去,他用最快的速度清洗好,反身又快不回去。
在上床的时候,他不经意发出一点悉悉索索的碰撞声,而明窈没有一点反应,仍是一动不动地侧躺着。
这看似没什么,狄霄心里却有了底。
等他躺下后,他长臂一伸,将明窈捞进自己怀里来。
明窈仍是不吭声,过了好久,才翻过身,将脑袋埋进狄霄的胸口。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明窈情绪实在低沉,狄霄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能不断轻抚着她的背脊,努力寻些轻快的话:“等四皇子他们走了,我带你和布赫去外面转转可好?”
“布赫一直吵嚷着要看雪,我们去雪山脚下,那里肯定有不少积雪,叫他玩个痛快。”
说起孩子,明窈沉重的心一点点漂浮起来。
也不知狄霄说了多久,终于等到了明窈的回应。
她轻轻叹息一声:“别了吧,四皇子……就算他们走了,你们肯定也有许多要忙的,布赫我哄着就是,往后还有那么多年,哪年出去玩不行,不急这一时的。”
狄霄被她的“那么多年”取悦到了,眉眼间都含了笑。
他又紧了紧双臂,彻底将明窈箍在自己的怀抱里。
冬日里,紧紧拥抱下,温暖的被窝催生出无限困意。
转日清早,明窈醒来时,狄霄正好端着热牛乳回来。
他动作熟练地给她拿来衣衫棉袍,又仔细替她束好发带,最后再戴一顶红蓝相间的毡帽,这样才足够保暖。
早饭时,两人皆很沉默。
然而就在明窈收拾好行装,准备去学堂的时候,却听狄霄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明窈回头。
狄霄没有说话,而是招了招手,偏要她过去。
明窈无法,只能返回,下一刻,她就被狄霄拉住手腕,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只能半倚半靠在他身上,勉强有个借力点。
被这样对待,明窈有些恼了,一圈砸在他肩头:“你做什么!”
狄霄勾了勾唇角,蓦地在她下巴上亲了亲,然下一句:“窈窈认识明四小姐吗?”
只一瞬间,明窈就从被亲吻的甜蜜中,直生生坠入冰窟。
她的声音在发抖,只她自己没有察觉,反觉得还平稳:“不、不认识,你怎么提起她来了?可汗认识吗?”
狄霄沉默片刻,竟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谈不上认识,只听过几次。”
“窈窈可知,昨晚接风宴散去后,四皇子又说,可敦跟他那位大皇嫂多有相似,哦对了,他的大皇嫂,就是明家的四小姐。”
狄霄仿佛没有看见明窈惨白的面色,微微停顿后继续说:“说来也巧,唐将军对那位明四小姐也有一点点印象,相传那位四小姐才貌皆备,跟窈窈……更是同名同姓。”???
“实在是太巧了。”他忍不住感叹一声。
而这时,明窈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一双纤细的手指再握不住书卷,手指一松,几册书尽落在地上,书页打开,露出里面娟秀又不失端庄的小字。
当年明掌柜说,四小姐才出生就被狸猫换太子,多亏大皇子相助,才找回身份。
如今唐将军又言,明四小姐,好像也叫明窈。
狄霄有些搞不明白其中诸多细节,隐约有些猜测,但又无法肯定,而这等涉及多方隐私之事,注定他无法在外人口中探得真相。
他今早既然提出了,就是想逼问出的。
他与明窈成婚近八年,有些事,总该叫他知道一二的。
狄霄想,不论窈窈说什么,他都不要心软,几句真话,要不了人命的。
王帐里悄无声息,只有明窈越发粗重的喘息,和怦然坠落的水珠。
狄霄望着她眼尾话落的泪珠,心口猛地一颤,他下意识抬手,将坠落的泪珠接住。
明窈用力眨着眼睛,本是想止住泪水的,不想越是用力眨眼,落下的眼泪越多,最后只能徒劳地把眼睛闭上。
她将脑袋落在狄霄的肩头上,缓了好久才说一句:“别问了。”
早在明窈落泪时,狄霄就后悔了。
他所谓的狠心,再三坚持的不心软,只在几串眼泪下,就溃散得不成样子。
他张口说:“不问了,窈窈,我——”
“狄霄!”明窈哑声呵了一句,止住了他剩下的言语。
明窈的呼吸急促,言语也有些混乱:“我告诉你……我不敢的,狄霄求求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会跟你讲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骗了你,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大越的和亲公主,我是你的可敦。”
她是狄霄的妻子,是拔都儿部的可敦,也是小布赫的娘亲。
她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来回说着重复的话。
狄霄看着她有些崩溃的模样,心头无限悔恨。
在明窈又一次垂泪后,他终是把人狠狠按进胸口:“是,你是我的妻子,这永远不会变,与我生活了八年的是你,与我诞下后嗣的也是你。”
“窈窈,我们不说了。”
他扶住明窈的侧颊,叫她慢慢抬起头。
狄霄的食指用力按在明窈下唇上,使劲摩挲许久,才叫那双惨白的唇瓣染上红润。
“明窈,我能等得起。”等到你愿意说的那天,又或者,此生无解。
最终,明窈也没能去了学堂。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大悲之下,精神也很是不济。
狄霄送她回到了床上,听说四皇子那边还没醒酒,索性也不出去了,又脱了毡袍,直接上去陪她躺了一上午。
就这样,到了上午,小布赫来找娘亲吃饭,明窈的精神才恢复了些。
对上狄霄的时候,明窈还是有点不自在的,然看对方一举一动,仿佛上午那些失态不存在似的,被他感染者,明窈的不自在也慢慢消失。
布赫难得碰上父汗和娘亲一起陪着睡午觉的时候,精神一度高涨,折腾半天,才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
小憩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学堂上课的时间。
这回没再耽搁,只是在明窈抱着布赫离开前,狄霄拉了她一下,一手捂住布赫的眼睛,一手按在明窈肩膀上,微微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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