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忙道:“还有很多,半个仓库都是炒青麦面,然后就是奶酪肉干这些,只有羊毛衫短缺,没办法补货了。”
“那好,你去叫上几个人,在商行外维持秩序。”明窈说,“好好跟大家说明里面情况,也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大过年的,受点伤就不好了。”
“为了安抚大家,所有排队的百姓都能免费获得一碗炒青麦面,装炒青麦的时候多装些,用那种大海碗,满满当当盛满,就当是对大家的补偿了。”
“哎,我明白了,可敦。”族人了悟,“那里面的客人呢?”
“里面的找人疏通一下,要买什么快些拿好,特殊时期,就不要逗留太久了。”
明窈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在族人的陪同下,顺利进了商行,又先去了楼上。
还好百姓太多的现象只出现在一楼,二楼三楼的客人虽然也有变多,但尚在可控范围内,有其他引导的族人陪着,并不会出现拥挤踩踏事故。
很快,楼下的族人也分好工。
其中十人留在商行内帮客人拿货收钱,另有六人到门口维持秩序。
大袋炒青麦面被搬出商行,引得无数百姓探头猜测。
就在这时,一身青衣短打的伙计站出来:“各位各位——”
听说商行从现在开始限制百姓入内,当即有不少人发出不满的抗议声:“凭什么!我们都在外面排了大半个时辰了,好不容易快到我们了,凭什么不许进了?”
“就是就是,大家伙看得起你家商行,大早晨就来排队,现在却不让进了……”
“大家冷静一下,不是不让进,是要控制进入的人数。”
多亏族人嗓门够大,扯着嗓子喊,勉强能盖住人们的抗议声:“老板刚刚来了商行,见里面客人实在太多,就怕那个不小心发生踩踏事故,过年正是喜庆时候,受伤就不好了。”
“老板说了,从现在开始,商行内最多容纳一百人,一人出一人进,一直等最后一位采买完,商行才歇业,为了感谢大家配合,所有排队的客人都能免费得到一碗炒青麦面。”
“要是有哪位不愿意等了,也可以暂时离去,不过离开的也能领炒青麦面,算是对您的一点歉意了,十分抱歉,叫您久等了。”
送都送了,也不在乎多一碗两碗了。
族人们常年待在商行,为人处世上不比明窈青涩多少。
喊完话,几个族人分成两列,一人盛炒青麦面,一人用油纸包裹,再来两人给排队的百姓分发,最后两人守在门口,负责人员进出的维序。
人们一开始的激愤过去,也理解了商行的顾虑。
再说还有免费的炒青麦面拿,人们心头最后一点怨念也没了。
“伙计说的对,里面人太多,发生事故就不好了。”
“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大家稍安勿躁,再等等吧。”?SG
当然也有那等不及的,上前领了炒青麦面:“我还要去排队买猪肉,今儿就不等了,等来年商行开业,我再早早过来。”
“好,多谢您照顾生意。”
因为商行内人数有了限制,外面长队的前进速度更慢,还有不知从哪听到风声的,拖家带口在后面排着,就想多沾些便宜。
对于这种人,族人们也没纵容。
想领炒青麦可以,但一家最多领一份,多了的,拜拜了您勒。
族人们个个高大威武,愿意赔笑的时候,尚且会叫胆小的人生惧,这一拉下脸,更是能吓退不少人,偶尔有那难缠的,不等族人们说什么,后面的百姓先帮着骂了。
明窈在三楼看了一会儿,看下面秩序井然,百姓们表情也还欢喜着,这才放下心。
狄霄问:“去上面看看?”
四楼是给看店族人们安置的隔间,但也有多余出来的两间,一直是给明窈和狄霄留着的,不管他们两个会不会来,那两个隔间都从来没有进过人。
如今商行正忙着,明窈本以为四楼不会有人在。
谁知上去了,他们先听到一阵哭声,夹杂着几声谩骂,细听声音也很熟悉。
“这……”明窈有些迷茫,和狄霄对视一眼,寻声找过去。
他们一直走到最里面的那个隔间才看见人,只见小小的一个格子里,却坐了三四个人。
宁湘和陈梦是明窈认识的,还有两个衣衫单薄的女子,画着浓艳的妆容,赤足踩在地上,相隔甚远就能闻到她们身上的脂粉香。
两个陌生女子一个在默默流泪,而明窈刚刚听见的哭声,就是另一个女子发出来的。
“你们这是……”
“啊——”
明窈话还未说完,两个女子先被她和狄霄惊到了,尤其是见了男人出现后,更是无可抑制地发出惊叫声。
楼下的客人有没有被惊扰到,明窈不清楚,但她是实打实得被吓了一跳。
“这是公主,这是大越送去草原和亲的公主,你们不认识了吗?”宁湘急慌慌说道。
明窈已经有两年没听见和亲公主的称呼了,族人们对她的叫法早变成了可敦,是尊重,也是接纳,公主的身份仿佛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猛地听宁湘提起,明窈还恍惚了一瞬。
但很快,她意识到什么:“湘湘,这二位是?”
两个女子对明窈二人的出现还是惊惧的,即便宁湘解释了,她们的接受度也不高。
宁湘无法,只能挡在她们面前,随后才听她说:“这是淮阴郡王家的三小姐和四小姐,您可能不认识,但她们……”
宁湘闭了闭眼睛:“她们的母亲和我母亲是闺中好友,小时我常与她们一起玩耍,直到……被拐去边城之前,我们都常有联系。”
“可她们——”为何会出现在大瑜边城?
明窈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看看宁湘,又看看她身后的两人。
直到她猛地发现,两姐妹的足间都挂着金铃,稍微一动,就能听见铃铛的响声。
联系着她们的打扮,明窈心头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随着她面上流露出震惊之色,宁湘苦笑:“如无意外,正是您想的那样。”
“我和陈梦晌午去外面卖东西,正好路过花街,看见老鸨在责罚楼里的姑娘,原本我们没打算掺和的,却恍惚听见有人叫我,我这才发现她们姐妹俩。”
宁湘掌管着绣房,绣房更是族里一大经济来源,这些年来,她存下的银子也不少。
将姐妹俩买下却几乎花光了她全部积蓄,宁湘又没带钱来,只能先跟商行借,签字画押一个不少,这才凑足了赎人的银子。
“这是姐姐花熙,这是妹妹花煦,我们住的地方和花楼实在太远,我只能先把她们带来商行,才坐下没一会儿,您见过她们吗?”
对于这两个名字,明窈并无印象,她翻遍了模糊的记忆,也寻不出一点与她们有关的。
好在宁湘等人并未起疑,宁湘走回花熙身边,紧紧抱着她,眨眼间,泪水无声淌下。
几人情绪起伏太大,此时也远非说话的好时机。
明窈微微点点头:“没关系,我叫阿玛尔注意些,叫其他人暂时不要上来你们放心待在这,等下面的客人少些了,我再叫马车来送你们回家。”
她没有过多询问,安抚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又顺手将隔间的小门关上,想了想,开门把陈梦喊了出来。
“可敦有什么吩咐?”陈梦问。
明要问她:“你也认识她们两个吗?”
陈梦摇头:“不认识,我只是陪湘湘出来,碰巧搭了把手。”
之后的,明窈就没多说,她只道:“下面实在太忙,大家怕是空不出手来,麻烦你去后院烧一些热水,再叫族兵出去买几只浴桶回来。”
“好,我知道了。”
明窈和狄霄作伴离开,陈梦也没再回去。
时间还早,明窈还想着等关了店,给辛苦一年的族人们包一个大红包,只能再等等。
但花熙花煦两姐妹的出现,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别多想了,她们会主动跟你交待的。”狄霄按了按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我没多想……”明窈小声说,“我就是、就是想起来,之前在大越边城,要是没能救下湘湘她们,她们又会被送去哪里。”
淮阴郡主家的小姐,在望京城可能算不上身份太高的勋贵。
但再怎么说,皇亲国戚家的小姐,流落到异国花楼,本就离谱之极。
明窈情绪有些消沉,在三楼找了个不招人眼的小角落,微微靠着狄霄,思绪渐渐放空。
许是因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的缘故,直到夜幕降临,街上百姓还是熙熙攘攘,商行遵守了承诺,要服务完最后一位客人才关门。
谁知到了现在,外面的队伍还有不少,粗略数着,少有三四百人。
明窈等得久了,不觉打了个哈欠。
狄霄问:“可要先回将军府?”
“唔——”明窈仔细思考起此举的可能。
然而不等她答应,却见陈梦匆匆从楼上下来,见她和狄霄还没离开,很是松了一口气。
陈梦走来:“可敦可是要离开了?”
“还没,怎么了?”
“花熙花煦她们已经收拾好情绪了,想看看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再上去说一会儿话。”
明窈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等惊喜,她忙说:“当然可以,我现在就上去。”
说着,她直接起身。
狄霄说:“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几个姑娘家家在一起说话,有他在,或许会有不便,狄霄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明窈没有强求,应了一声,转身上了四楼。
重新回到小隔间后,只见花熙和花煦已经沐浴过,一人披了一件长袍,灰扑扑的不甚美观,好在能挡风寒,也能遮住她们原本的打扮。
看见明窈到来,两人踌躇着,似要起身行礼。
明窈止住了,又说:“坐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是。”
花熙和宁湘相熟,但和明窈并没有任何关系,加上明窈出身,姐妹俩很难对她生起好感。
要不是宁湘再三说:“是可汗和可敦救了我们,并给了我们安定的生活,可敦和皇宫里的那些畜生不一样。”她们对明窈的抗拒,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弭的。
经过宁湘再三劝说,也为了她们日后的出路,纠结再三,花熙才愿意和明窈说出真相,关于她们姐妹两个,也关于大越皇室里的那些恶魔。
作者有话说:
花熙花煦姐妹两个,已经在大瑜待了三年。
花熙年纪和宁湘相当,花煦要小三四岁,姐妹俩长相都属于较清秀那种,擦去浓妆,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因本身相貌不错,又是一对姐妹花,在花楼甚受恩客欢迎。
但在大瑜三年间,两人从未放弃过逃跑的想法。
这回被老鸨绑在门前吊打,便是因为她们打伤了恩客,跳窗逃跑未果的惩罚。
她们在大瑜的这三年,辗转换过三四家花楼,直到去年秋,被风锦关的老鸨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又在今日被宁湘看见。
喊出宁湘名字时,花熙是不报任何希望的,风锦关和大越皇城相距太远,再说宁湘郡主已经失踪五六年,如何随便碰上的一个姑娘,就能恰好是她们认识的呢?
便是宁湘拿足了银两给她们赎身,花熙还是满心的不真实感。
思绪回笼,花熙用指尖拭去眼尾的泪花。
“我们并不是被拐卖来的,我们是被淮阴郡王送来的。”花熙惨然一笑,提及父亲,言语间早没了濡慕和尊敬,只余满腔怨恨。
说起她与花煦这生不如死的几年,更多还是源于无妄之灾。
“淮阴郡王与大越太子早有合作,太子每月都会在府中设曲水宴,广邀各家贵女,在宴观察各家贵女才情,再挑选出他认为合适的,能为他效忠的人。”
其实不光女子,还有一些十来岁的小少爷,也在邀请范围内,只是男女不同席,双方互不知晓罢了。
“什么叫……能为他效忠的?”明窈轻声问。
既然决定和盘托出,花熙就不会有任何隐瞒:“有才有貌,又绝对听话的,不过不听话也没什么,毕竟还有淮阴郡王呢。”
“太子挑出他心仪的人选后,便会通知淮阴郡王,由淮阴郡王对这些人进行诱拐,又或者当街强抢,有太子乃至皇帝作为后盾,受害人家便是查死,也很难查出端倪。”
“就在望京城外,淮阴郡王置办了一座庄子,里面只有训诫的嬷嬷,专门用来调|教被送来的男女,教他们如何勾引人,如何窃取情报,又如何在各种买家手下活命讨宠。”
淮阴郡王是很坚定的保皇派,不辨是非黑白,唯皇命是从。
随着大越天子年纪渐长,太子地位更是稳固无忧,他在侍奉皇帝之余,也开始向下一任君王投诚,这些年的拐卖合作,便是对太子效忠的表现。
“我们去给淮阴郡王请安,却意外听见他和太子在书房内合谋,这才知晓这些年来,无数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贵女都去了哪里,他们正在商议要将手里的一批姑娘卖去哪里,我们听了一半就准备离开时,谁知不小心被太子的暗卫发现了。”
她们被押解到太子面前,迎着太子探究的目光,姐妹俩还没说什么,淮阴郡王先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脚下:“太子明辨!臣不知她们在外,臣对殿下绝无不臣之心!”
花熙话语微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太子本想将我们杀掉以绝后患的,但淮阴郡王提出……我们也可以被送外大瑜或者草原,成为太子大业的助力。”
虎毒尚且不食子,淮阴郡王之狠毒,可比太子厉害多了。
明窈几人听得遍体生寒,宁湘忍不住骂了声“畜生”,偏头掩去眼中泪光。
为了表示对太子的绝对忠诚,淮阴郡王将她们卖给了花楼。
在许多大瑜边城,有一些特殊的花楼是只对士兵开放的,几十枚铜板就能选上一位姑娘共度春宵,运气好些的,还能碰上出来寻欢的将领。
“淮阴郡王对我们的要求,就是探得大瑜边城布防。”
讽刺的是,淮阴郡王承诺给她们,只要她们能探听到有用信息,就接她们回来,到时候,她们还是淮阴郡王府的三小姐四小姐,于她们后半生无任何影响。
说着,花熙声音里含了哭腔:“没有任何影响……是啊,怎么会有影响。”
她已经记不清,这些年服侍了多少恩客,又受了多少羞辱。
“仅这三年里,我们就碰见了三四个大越贵女,只她们刚烈,寻到机会自尽了,我不愿轻易死去,只求有朝一日,能揭露大越皇室的兽行。”
毫无疑问,她们所碰见的其他贵女,也是被拐带过来的。
除了她们之外,可能还有更多人,遍布大瑜各个城市,还有草原各部,也早被她们渗透,成为大越太子信息的主要来源。
这,便是几十年来,无数贵女被拐带背后的真相。
说到最后,花熙拉着妹妹跪到明窈脚下:“求可敦收留。”
“……你们且随湘湘住下,月后我们将返部族,到时你们亦可同往。”
“多谢可敦仁慈。”姐妹俩长拜。
花熙她们不愿这些事被外人知晓,但既然她们要跟去拔都儿部,狄霄作为可汗,便有权知道这些,就算她们不能当面告知,明窈也会代为转述。
从四楼下去时,明窈神思恍惚,一时不查,直接踩空了最后一节楼梯。
多亏狄霄早早看见她下来的身影,提前来迎了两步,才能一把将她捞住,免了年前的一场灾患。
三楼的客人都走光了,族人去了楼下帮忙。
周围烛光跃动,打在墙面上,发出影影绰绰的暗影。
“怎这么不小心。”狄霄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忍不住呵责。
然明窈的过分苍白的脸色,到底叫他不忍再说。
“狄霄。”明窈唤了他一声。
狄霄说:“我在。”
明窈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话落,两人周遭皆是静默。JS?
明窈尚且记得,当初莫拉阿嬷去世时,留下的手记就写了大越当朝天子使美人计,以求魅惑外人,为他谋利。
几十年过去了,这种方式不仅没有被取消,反有愈演欲裂的趋势。
想来也是,堂堂郡主都能被拐去边城,其余人家的小姐,岂不更为鱼肉。
明窈想说,无论大越的姑娘们受到何等觊觎与磨难,都与他们拔都儿部没有关系,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只要一想到——
那么多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姐少爷,他们无法施展抱负,不能觅得良家,全因掌权者私欲,就毁了一生。
便是明窈她自己,大越皇帝的亲生女,不也是被视为牺牲品,能随意送出和亲吗?
或许在上位者的眼中,几十几百几千男女,能换得无边利益,那他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无需在意他们是否愿意,只要上位者愿意就够了。
但同为人,哪有那么多的高低贵贱,任人摆布宰割。
明窈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抬头,才发现她竟已泪流满面。
明窈呢喃说:“狄霄,我难受。”
她也不知是为何痛苦,许是原身对大越的最后一点留恋,也许是对那些饱受折磨的贵女少爷的同情怜悯,又或者……但能共情者,又有谁不难过。
狄霄没有过多评断,只抚摸着明窈的发顶,无声安抚着。
楼下客人逐渐散去,商行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在阿玛尔的招呼下,众人操着扫把抹布,赶在子时前,先把商行收拾干净。
而楼上,明窈已经拭去了眼泪,靠在狄霄肩头,轻声说:“我想在商队里添些族兵。”
狄霄问:“要多少?”
商队中负责各处走商的一共一百三十人,明窈说:“要一百三十。”
“我希望他们能走遍大江南北,能为无数受苦受难的男女带去解脱……可汗,您还愿意接纳中原人吗?”??G
狄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按了按她的鬓角:“我给你重新练一百三十人,可好?”
“好。”明窈应着,闭上红肿的眼睛。
因着明窈仪态不佳,她无法下去给看了一年商行的族人们道祝福了。
她哑声交待好给每个人的奖励,叫狄霄代为赞赏。
在草原商行中,明窈的威望是远高于狄霄的,可敦不来,叫许多人感到失望,难得压下了对可汗的唯诺,挥手喊:“可敦怎么没下来!”
狄霄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封分下去,等发完最后一人,才说:“可敦累了,非要今天见?”
“……也不是非要今天。”
“那就等以后吧。”狄霄冷漠道,转身把阿玛尔喊来,“你带上族兵,去楼上把宁湘她们带回宅院,她们买了两个人,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
“这段时间你们注意些,小心花楼的人找来,如无必要,尽量少出门,等过完年,我和可敦也会过去宅子里住。”
“是,我知道的。”阿玛尔应道,“那我抓紧时间收拾,定不耽误您和可敦到来。”
阿玛尔置办的宅院足够大,除了主院外,还有大小四个偏院,前面还有十几间给下人居住的厢房,足够安置所有在风锦关的族人了。
随着商行里的族人散去,明窈和狄霄也返回将军府。
狄霄去接回了孩子,问及明窈,他只说明窈玩了一天,累得不愿动弹了。
之后他又把这一天的收获分了一半给唐夫人,这些东西都不贵重,但是一份心意。
简单寒暄两句后,狄霄抱着布赫回去。
小布赫一整天没见着娘亲,趴在明窈怀里怎么都不肯离开,哼哼唧唧的,如明窈一般漂亮的眸子里全是水雾,可怜兮兮,叫人根本舍不得拒绝。
“好好好,今日跟娘亲一起睡。”明窈亲了亲他的眼睛,决定了小布赫睡觉的地方。
之后几天,明窈和狄霄始终在将军府没有出去。
唐夫人要去各处应酬,就把唐峥赶来明窈这,临走前还说:“他要是不听话了,你们打他就行,不打不长记性。”
明窈忍笑:“好。”
唐峥在院里待了两天,并没有出现唐夫人嘴里的不听话,他无时无刻不守在小布赫身边,便是孩子睡着了,他也要在一旁看着,从早到晚,直到唐夫人来喊人才肯走。
“姐姐姐夫,我明天还来哦。”唐峥绷着小脸。
明窈笑道:“好。”
“那我走了,姐姐帮我跟小布赫说寐善。”
三十年夜饭时,唐家几位长辈都准备了压岁钱,上至明窈狄霄,下至唐峥布赫,都收到了一大份压岁钱。
唐夫人说:“你们虽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在我们这里,永远都是小辈。”
过了初五,街上商贩陆续开始走动,草原商行也开业了。
明窈一家从将军府搬出来,去了他们新置办的宅子里。
唐夫人对他们的离开很是不舍,明窈劝了又劝:“多日叨扰,我们也该走了。”
“再说,我们也准备回拔都儿部了,您也知道,族里事情多,我们离开太久总是不好的,最后几天我们也去宅子里看看,不然光置办下了,宅院是什么样的还不知道。”
好说歹说的,唐夫人终于接受。
但明窈他们人是走了,东西也不能落下。
衣食住行,生活中可能碰上的各种东西,唐夫人都给他们准备了一份。
还有一个厨子一个厨娘,据说精通冠京菜,唐夫人把明窈拉到一边,小声说:“他们都是死契,你用着要是喜欢,带回草原也可以。”
“好。”明窈笑得不行,只好答应。
他们的宅院早收拾好了,带着行装就能直接住进去。
按照明窈的建议,商行准备了五六百个小荷包,都是用羊毛毡的边边角角缝制的,三五十枚铜板一个,在商行里算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但三五十枚铜板的荷包,对于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奢侈的。
连续两日发放,五六百个荷包全部被分出去,与此同时,草原商行在风锦关再次名声大噪,引来的新客比预想中多了一倍有余。
尝尝光顾的老客们也收到了不同样式的节礼。
他们的节礼是直接送去各家府上的,有的是吃食,有的是青麦酒,还有的是羊毛衫,也有一些人得到的是毡布袍子。
草原商行推出优惠活动,多买多送,进店即有礼。
三日后,阿玛尔他们核算了账目,三日来的入账早填平了优惠所花费的,剩下净赚的银两,更是比平时多了两三倍。
而促销之后,商行里的客流量也没有太多缩减。
初十那天,风锦关另外几位大商行的老板不知从哪打听到他们置办的宅院,带着无数节礼,亲自上门拜访。
龚明曹三家老板都在,除了贺新年,当然也要谈一谈来年的生意。
明窈和狄霄虽然也在,但更多还是当个吉祥物,也算是对几位老板的重视,谈合作的主要对像还是阿玛尔,最后签契书的也是他。
湖盐、青石和皮毛,三大生意将几大商行紧紧联系起来,一荣俱荣。
契书谈妥后,风锦关的年节也快结束了。
明窈和狄霄又去将军府走了一趟,告一声别,准备启程返回。
离别前,唐将军特意从军营赶了回来,对狄霄说:“我会尽快安排您二位见面。”
明窈听得满头雾水,从将军府离开后,转头便问:“和谁见面呀?”
狄霄笑了笑,捏了捏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没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明窈很是不满他的隐瞒,然没过多久,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又过一日,众人离开风锦关。
回去的车队里多了几个人,除了花熙花煦两姐妹外,明窈也把唐夫人送的厨子和厨娘也带上了。
不仅是因为他们那一手正宗的冠京菜,厨娘还会做一岁孩童的辅食,正适合小布赫。
回到族里后,狄霄第一时间挑了一百三十人,他们不在族兵范围内,却由可汗亲自训练,族兵能学到的,他们一样不少,甚至比之族兵,他们要学的更多更深。
半年后,这一百三十人第一次随商队外出走商。
整整二百六十人的大队伍,无论去哪里,都过于引人注目,阿玛尔便将商队分成四组,分别去往四个不同城池,出城后再汇合。
又过半年,商队归来,除了金银货物外,他们还带回六个大越姑娘,个个瘦骨嶙峋,看人的目光都带着恐惧。
据阿玛尔说,她们都是从北部草原带回来的,十几个姑娘被狼群追赶着,他们虽救下这些人,但其中半数都死在了半路上。
阿玛尔说:“她们原本有三十人,是被人恶意赶去草原的,身上抹了吸引野兽的药粉,尚未等到草原人相救,就死在了狼口中。”
明窈没有出面,而是叫来了宁湘,将这六人也交给她。
几日后,族里却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听到族兵禀报后,明窈和狄霄皆是讶然:“谁?”
“铁尔泰,他是这么说的。”族兵说。
铁尔泰。
这个深埋于记忆深处的名字,叫明窈两人不禁恍神——
当年在齐齐比齐时,正是铁尔泰帮忙通风报信,提前告知他们危险的到来,后面从叛乱中脱身,也有他相护的功劳。
只是铁尔泰和其他反叛军在明窈等人和狄霄会和后,他们就离开了,后面拔都儿部大迁徙,碰上的上万奴隶里,也不曾发现他的身影。
当时明窈以为,他是在战火中遭遇了不测,还很是为他哀悼了几日。
可如今,在她心里已经过世许久的人,活生生出现在了拔都儿部外。
狄霄说:“带他过来。”
等候的过程中,两人面面相觑,明窈几次想说话,可又不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