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又成宠妃—— by星辉映川
星辉映川  发于:2024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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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郑湘吃饭完懒得动,便与姜榕在宣政殿歇下。这宣政殿内室的布置越来越像蓬莱殿,而姜榕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轻软厚实的床榻。
郑湘躺下与姜榕随意说着话,外面刮着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明儿路上肯定落了一层厚厚的黄叶。”郑湘说着,往姜榕身子靠了靠,京师昼夜温差大,秋日的夜晚凉意甚浓。
姜榕乐意做郑湘的火炉,将人搂在怀中,道:“今年的秋稼丰收,老天爷是彻底站在我们这边啊。”
百姓连续几年五谷丰登,妻子有怀有身孕,在姜榕看来可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过几年,我把南方打下来,我听说南方物产丰饶,什么红稻、龙眼、荔枝、枇杷、锦缎……都让它们上贡。”姜榕畅想美好未来:“金陵真是个好地方啊。”
郑湘想了下,此事的成功率很高,但避免姜榕过于得意,便道:“你可不要自信过头成了自负,若真输了,只怕再等一二十年。一二十年,未必有齐国主这样心向大周的国主了。”
姜榕听到“心向大周”顿时哈哈大笑,震得郑湘耳朵发蒙,于是她伸手拧了一下姜榕的腰间肉。
“放心,灭国这事我擅长。”姜榕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着实让郑湘看呆了。
姜榕更开心了,努力保持这副模样,但是郑湘的呆愣只在一瞬间,冷哼一声,抓住姜榕的手握住胸前。
“睡觉,梦里什么都有,你想灭几国都行。”郑湘道。
姜榕:“……”
次日,姜榕要上早朝,睡足的郑湘被吵醒睁开眼睛,支着头透过浅黄的纱帐往外笑吟吟地看姜榕。
忽然郑湘的眼睛变得犀利起来,她看见一名端巾帕的宫女眼神脉脉含羞地盯着姜榕,举止之间透出几分熟悉的引诱。
她绝对没有看错,因为她曾经见过也做过类似的举止,像展示修长的脖颈、曼妙的身材、羞涩而腼腆的笑容……
郑湘陡然生出一股独占欲。若是姜榕雨露均沾,她说不定能满足这宫女的愿望,但现在嘛……
谁敢弄她的人,她就要砸谁的头,不,饭碗。现在她是皇后,要修身养性。
郑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个宫女,心里想着解决的办法,最便捷的就是将人赶走,但是她……她想试试姜榕的想法。
姜成林这些年嘴里都说着唯爱她一人,但男人嘛,郑湘将信将疑。
姜榕上朝去后,郑湘起身命人查了这宫女的身份。之前姜榕夜夜宿在蓬莱殿,侍奉他洗漱更衣的是蓬莱殿中的宫女和他带来的内监。
王公公很快带来了消息。原来,这宫女姓梁名晚芳,出身世家,只不过前朝时家中犯事籍没为奴充于掖庭,因为容貌秀美,聪颖伶俐,被选进宣政殿侍奉。
郑湘接连在宣政殿住下,发现自己并未看错,她确实对姜成林有心思。
然而,姜榕是个榆木疙瘩,对此视而不见,一心想着上朝不要迟到。
郑湘对此十分满意,便和梁忠提了一声,将梁晚芳调走,以后不要再靠近御前了。
粱晚芳总觉得这几日有人盯着自己,原以为是殿中的小姐妹,便留意了几日,见同僚没有动静便放了心,谁知却接到了调离的通知,犹遭晴天霹雳。
告知她的太监斜着眼睛打量她,嘴角嗤笑,那一瞬间粱晚芳明白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在太阳之下,任人围观嘲笑践踏,脸上红白交替,几乎站不稳身子。

粱晚芳嘴唇颤动,抬眸看向小梁公公,泪光闪闪,摇摇头道:“不,我不去。”
小梁公公冷笑一声,道:“姑娘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头明白,既然敢做,那就敢当。
自己做了被人发现了,却王八脖子往后头一缩,当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这样。
姑娘收拾收拾衣物,赶紧随我去了,大家都有几分体面。”
梁晚芳被奚落得满脸通红,退后一步,道:“我……我是被梁公公调进宣政殿的,我不信梁公公把我撵走。”
小梁公公道:“这是梁公公让我来通知你的,他说你这孩子素日瞧着是个聪明伶俐的,没想到却犯了这样的大错,让你好自为之。”
粱晚芳垂下头,半响抬起头,道:“公公,再给我些时间,我收拾东西,再和姐妹们道别。”
小梁公公叹了一口气,道:“梁爷爷差点被你连累,行吧,你赶紧收拾,等会儿就得走人。往后这么好的活计可就求不来了,你糊涂呀糊涂。”
粱晚芳道了一声谢,回到屋内,同室的宫女见她回来了,笑嘻嘻道:“谁来找你的?”
粱晚芳闻言一边落泪,一边将衣服汗巾钗环簪花往箱子里仍。其他宫女都惊了,围着她问:“你这是怎么了?快说呀,说出来我们与你参谋参谋。”
粱晚芳红着眼睛,咬着唇道:“我要走了。”
“走了?”
“走哪去?”
“你是御前宫女,要去哪儿?”
粱晚芳捂着帕子只是哭,就是不说话。众人问不出来,只在旁边干着急,又半响,粱晚芳猛地起身,用帕子擦了泪,就往外走,嘴里道:“我不甘心。”
众人瞧着不对,忙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粱晚芳竟然进了西暖阁的书房。
书房里,姜榕正在和柳温议事,突然莽莽撞撞闯进来一个丫头,跪在地上,扭着帕子哭。
姜榕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问:“这是怎么了?”
粱晚芳哭诉道:“奴婢侍奉陛下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怠慢,今日上午有公公过来说,要撵我出去。奴婢不知哪里惹了这个公公,还请陛下做主。”
姜榕不知缘由,只听粱晚芳一面之词,隔窗户叫了梁忠进来,指着粱晚芳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梁忠肺都要气炸,因两人同姓,这粱晚芳伶俐嘴甜,便多照顾了两分,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姜榕见梁忠不出声又道。
梁忠满脸陪笑,斟酌道:“这宫女伺候得不好,宫里新晋的宫女已经学了规矩,娘娘说派了好的送来。”
姜榕听了,转瞬就明白了,遂道:“皇后为六宫之主,统摄六宫事务,按你们娘娘说的办,都下去吧。”
粱晚芳顿时脸色苍白,还要再说,就见皇帝已将头转向柳相,而梁公公虎视眈眈。
“走吧,梁姑娘。”
粱晚芳不敢叫破,生怕遭受更严重的处罚,只得摇摇欲坠跟了梁忠出去。
一出宣政殿,梁忠顿时冷了脸,转头对一旁的小寺人说:“去将梁宫女的衣服收拾了,再叫两个人送梁宫女去掖庭。”
粱晚芳乞求地看向梁忠:“梁爷爷……”
梁忠忙拱手回礼:“不敢不敢,你都敢拿草根捅老虎鼻子,我可不敢当你的爷爷,以后你别叫我爷爷。”
粱晚芳:“梁爷爷……”
梁忠转过身,摆手道:“去吧。”两个嬷嬷将哭哭泣泣的粱晚芳拉走,两个宫女抱着箱子跟在后头。
殿内,姜榕和柳温讨论完事情。柳温笑道:“你这殿内怪热闹的。”
姜榕哈哈一笑,道:“我这婆姨最爱拈酸吃醋,不如你家的贤惠……哦,对了,你没有婆姨,是朕冒昧了。“
柳温嗤笑一声,道:“呵,就你这身为九五之尊,却不值钱的样子谁羡慕。”
姜榕战术后仰,不以为意,端起茶,柳温摇摇头,又轻呵一声,起身告辞。
他刚走,姜榕一口茶未喝,就放下茶盏,起身大步从后门出去,三两步来到蓬莱殿,隔着窗户听见宫中管事在东配殿汇报事务,按捺住心情,来到正殿喝茶。
不一会儿郑湘就过来了,刚要行礼,就被姜榕扶起来,携手隔着几案坐下。
新柳端上两盏茶,郑湘挥手让人退下,转头看向姜榕道:“这个时候不早不晚,你回来做什么?”
姜榕轻笑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摇头道:“这茶怎么是酸的?”
郑湘疑惑地揭开茶盖,看到里面琥珀色的茶汤,道:“怎么会是酸的?难道她们拿错了酸梅汤?”
“就是酸的,你尝一口。”姜榕道。
郑湘就着姜榕的茶盏喝了一口,眉头微拧,抬头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酸的东西?这就是你爱喝的茶啊。”
姜榕笑着将茶盏放回去,又挥了挥手,皱着鼻子道:“这屋里一股子酸味。”
郑湘这才明白了,推开姜榕的手,道:“话里藏话,我听不懂。你愿意说,我就听。你说不明白,那我就走了。”
说着郑湘就要起身,姜榕忙扯住她的衣袖,叫道:“别走。”
郑湘就势坐下,静静瞧着姜榕,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姜榕嘿笑一声,摘了一颗葡萄往嘴里一抛。郑湘怕他乱吐葡萄籽,推了个白瓷小碟子过去。
“你说,宣政殿里的那个宫女是不是你撵走的?”姜榕笑呵呵道,仿佛打了胜仗。
郑湘冷笑一声:“怎么?你想要怜香惜玉,打抱不平?”
姜榕摇头道:“谁为这个?我只为你赶走她的原因,哎呀,我心里高兴。”
“去,”郑湘轻呵一声道:“我看你是巴不得享受齐人之福,你若想要,我不拦你。”
姜榕大为惊讶,感慨道:“你竟然这番贤惠,真是没看出来。”
郑湘笑了一下,把玩着衣袖,然后抬头对姜榕道:“我是直肠子,向来有一说一,咱们过了几年,索性把话撂明了。”
姜榕直起身子,道:“你说的心里话,我都记在心里。”
郑湘笑了,拉过姜榕的手捂上去,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皇帝,我是皇后,历史上的明君贤后都不如我们感情好。自从我进了宫,你待我的好都记在心里。只是你身为天子,旁人只要扒上你就一飞冲天。”
“前头的公主贵女就不说了,今日来个姓袁的,明日来个方的,后日又有扁的,驱之不尽,就像蚂蚁盯着蜂蜜。你若心里只有我,那我心里也只有你,小花小鱼还有肚里的这个都在你后头……”
“娘哎,还有这等美事?”姜榕心道,大为惊喜。
“若是你享齐人之福,心里不独我一个,那我心里也独你一个,小花小鱼还有肚里的这个都并肩坐成一排。”
姜榕听完,忙摇头,伸出另一只手覆上去,坚定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世间凡俗哪能及得上你?”
郑湘眼中娇波流转,道:“那我记住你这话了,往后可不要违背你自己的诺言。”
“便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姜榕郑重道。
“哼,美人如刀,刀刀割人性命。你若违背了誓言,我不怨你。”郑湘笑得温柔又贤惠得体。
姜榕合手,将郑湘的手往身前缓缓一拉,眼睛瞅着她,笑道:“我已有这世间最厉害的刀,怎么还会看上别的烂铜破铁?”
郑湘收回手,啐了一口,道:“乱说,竟然蹬鼻子上脸了。美人迟暮,将军白头。我姑且信你一回。”
姜榕回道:“你是美人,我是将军,将来一起迟暮白头,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郑湘嗔了他一眼,道:“你就天天会占我便宜。”
姜榕起身,坐在郑湘旁边,将人揽在怀中摩挲,问:“你今日身子如何?我下了朝,你已回来了,都用了什么?你的手摸着比平日冷,天冷了,要多加几件衣服。”
郑湘一一回了,末了道:“我身子健康,你不必忧心。”
两人耳鬓厮磨一会儿,到了午膳时候,就在一起用了膳,说了一会子话,两人又睡了午觉。
姜榕起得早,来到宣政殿,叫来梁忠,训斥道:“你管的什么宫女寺人的,你主子娘娘怀了身孕,尽让她伤心伤情。”
梁忠连忙跪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巴掌,陪笑道:“奴婢知错,让主子娘娘忧心,罪该万死。”
姜榕道:“若有下次,提头来见。还有,书房乃重地,若再有人闯入,定当重责。”
梁忠身上一寒,吓得一哆嗦,忙伏下身子,道:“奴婢知道,多谢陛下开恩。”
“去吧。”梁忠如闻天籁,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一挥手叫来小寺人,浩浩荡荡地给那些宫女寺人训话,自是不提。
郑湘醒来后,蕙香一边侍奉梳头,一边愤慨:“那姓袁的癞□□想吃天鹅肉,依我说,打上几板子,将她的脸皮扯下来,看她还敢不敢?”
郑湘扶了扶发鬓,道:“拿那支绿松石的簪子。人家不是癞□□,长得标致身段又好,换个人许就成了人上人,可惜碰上了我和他。”
一人眼明手快处理了事,一个眼瞎耳聋没收到秋波媚眼。
蕙香噗嗤笑出声:“也是,萤火怎敢于日月争辉?”
蕙香拿着镜子照了后面,郑湘仔细看了眼,点头道:“咱们去宣政殿。”
“娘娘怀有身孕,不再歇歇?”蕙香担忧道。
郑湘冷笑道:“不歇了,再歇家都要被人偷了。”粱晚芳不是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皇权的重量,郑湘比谁都清楚。

第92章 和亲
御前宫女寺人被梁忠整顿一番,这几日各个屏气凝神,不敢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像粱晚芳一样被撵走了。
御前活计轻省体面,各个求之不得。粱晚芳去后,宫女们晚上睡觉时不时讨论几句,除了闲话粱晚芳的自负和天真,有几个暗中佩服她的勇气。
只是没有好运气,要是碰到前朝皇帝那样的,说不定就成事了。
蕙香和金珠见了这种景况,联手敲打蓬莱殿诸人。她们这些人接触皇帝的时间与宣政殿的那帮人不差什么。
一时间,宫中肃清,各个打起精神。这日,蕙香去找万晴拿汤沐邑的账册,在住处没找到人,问了一圈,才知道这人在马球场。
蕙香走了半个皇宫,腿脚发软,才找到万晴。万晴正在跑马,听到有人唤她,连忙翻身下马,发现是蕙香,笑问:“蕙香姐姐,你怎么来这里?”
蕙香扶着栏杆,只见万晴腮颊红润,额有细汗,喘着气道:“我来找你。”
“找我?”万晴将缰绳交给小寺人,一撑手跳过栏杆,笑问:“蕙香姐姐找我什么事情?何必亲自来,随便吩咐人跑一趟就行,瞧你累得满头是汗。”
蕙香摆手:“原本是别的人来,只是小公主去周贵妃那里,娘娘让我歇一日假。我原想在宫中转转,就领了这个差。”
万晴点头道:“原来如此。”
蕙香道:“娘娘问汤沐邑的账册,她先拿回去看,等过两日再给你送回来审查。”
万晴笑道:“我昨夜已经看完,想着今日就给娘娘送去,正巧你拿去便是。”
蕙香奇道:“这么快?可有什么不妥当?”
万晴笑道:“我家里原是做这个,手熟罢了。这次的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蕙香心中一动,她这两年要出宫,一直寻摸合适的宫女接替自己,新柳算一个,可是娘娘今非昔比,又即将有第三个孩子。
“万晴,你在宫中习惯吗?”蕙香问。万晴笑着回:“姑姑们慈和,姐妹们和气,我们常在一起说笑,与家中相差无几。”
两人说笑着一起回到万晴的住处,取了账本。蕙香又问:“我今日要盘点娘娘的私库,你要不要去瞧瞧新奇?”万晴听了,眼睛一亮,巴不得想去,便道:“我出身乡野,家里积年的老人闲谈不免提到皇宫,说皇宫吃饭的杯盏都是金的,库房里堆着金山银山,铜钱都在地上铺了三四尺深。”
蕙香哈哈笑起来,摇头道:“你已经见过宫中用膳的情形,今日我带你去看看库房,是不是真有金山银山。”
万晴道了一声谢,见蕙香喜欢听乡野杂谈,就多说了几个。两人一起来到蓬莱殿的后殿东配殿,命嬷嬷寺人开了殿门。
一股幽沉的木香扑鼻而来,万晴心道,这里面必有檀木、沉香木以及楠木之流。
放眼望去,一角乌压压地堆着各色屏风,十数排木架子整齐地排列着,架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上面都贴着明黄色标签。
蕙香叮嘱众人道:“你们都仔细些,不要慌慌张张。”蕙香说着让嬷嬷从左起第一个木架看起,万晴跟在后面拿了个册子核对。
打开的第一只箱子里是一尊金累丝大吉葫芦香薰,光芒璀璨。蕙香上前查验一般,回头笑对万晴道:“你走近看看。”
万晴将册子递给旁人,上前细看,又是激动又是神奇,对蕙香道:“蕙香姐姐,我在家中是见过金器的,可没这个做得精美。”
蕙香拿柔软的布巾细心擦拭,然后小心翼翼把香薰放进去,道:“这个比着里头的胜在做工精细,里头的料子比这好的多的是。”
“跟着姐姐,可是让我长见识了。”万晴笑道。
两人费了几乎一天的功夫,才将殿中的东西盘点完,累得人仰马翻,各个有气无力,万晴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她可算是开了眼界。
郑湘在宣政殿看郡县的计帐,翻册子翻得头昏脑涨,磕磕绊绊看完一个郡,然后像条咸鱼似的,仰身靠在椅上心中感慨,处理政务这事果然吃天赋。
天赋选手姜榕的桌案上已经堆了一摞,郑湘信心受了打击,差点不想吃这个苦了。
然后郑湘还是低下头继续去看,只有了解国家的财赋情况,才能对接下来的国家大政心中有成算。
看了几日,郑湘心里对各郡县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而姜榕早已转去处理其他奏疏。
日子如流水般转瞬流去,转眼到了显德六年。一日,帝后二人均在书房,只见中书舍人急匆匆送来一封奏表,道:“启禀陛下娘娘,东可汗送来的奏表,说愿依汉家故事,请陛下允和亲之事。”
和亲?!
郑湘的头顶上仿佛响了个焦雷,急问:“什么和亲?谁去和亲?”
姜榕就一个她所出的女儿,她就是闹翻脸宁死也不愿意让女儿去和亲。
姜榕被陡然拔高的尖利声音吓得手一抖,未看奏表,先转向郑湘,笑着劝慰道:“莫说小鱼年纪小,就是长成了,我也不愿意女儿外嫁。”
姜榕这话不独说与郑湘,也说与大臣。
郑湘听了,回神过来,但仍心有余悸,于是起身走到姜榕身侧,共观这份奏表。
北虏前些年因为内乱分成东西两部,东部因势弱依附大周,共同对付西部。
东可汗想加强和大周的联系,于是派遣使者向大周求和亲。
郑湘看完,眉头微拧,问:“东可汗多大了?”
姜榕道:“近天命之年。”
“你怎么看?”郑湘心中惴惴。
姜榕转头对中书舍人道:“你们回去商议一下。”中书舍人退下。
听完这话,郑湘诧异地看着姜榕,道:“你允了?”
姜榕握住她的手,心知女子心软最是感性,放柔了声音与她解释:“东可汗内附,如今算是大周的藩属,若是拒绝和亲,只怕会引发他们猜疑。”
郑湘道:“夷狄之性,反复无常,今日降,明日叛。现在内附,他们只不过不如大周强大,又有强敌在侧,才不得不内附。”
姜榕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你也知道塞外草原广袤丰美,没有北虏也会有其他的部落生存繁衍,他们也会在中原衰弱时南下打草谷。”
郑湘默然,她的父亲在对抗北虏中阵亡,对于北虏怀有敌意。如今他们求和亲,又要无辜的女子吃黄沙,心中不乐。
但是姜榕……
郑湘转头看向他,又听他道:“咱们与南方总有一战,北方安宁,咱们才能集中兵力,一举灭齐。”
郑湘沉默了半响,又低头道:“会有人去吗?”
“有的,会有的。”姜榕坚定地道:“我五服之内尚有人,总有合适的女子。”
郑湘听了这话,知道这事绝无回旋的余地,这个决策确实对大周有利。
“我明日召宗室携女进宫。只是诸女子中要取什么为上?容貌、品性……”
“智谋。”姜榕道:“东可汗心知肚明大周没有适龄的帝女,他要的是大周公主的名号。北虏的可贺敦能参政,若能通过可贺敦影响其国决策,便是再好不过。”
郑湘听了,提起精神,道:“我明白了。”
两人商议完,郑湘立马派人通知几位宗室,请宗室女娘夫人到宫中赏腊梅。
姜榕亲缘淡薄,只有叔祖家的几个兄弟在世,他登基后,寻来他们封了几个国公,有萧国公、肃国公、简国公、原国公、纪国公等五人。
次日,郑湘让人请来周贵妃帮忙。周贵妃将小鱼紧紧搂在怀中,口中念佛道:“这一去数千里,宗室女这些年娇生贵养,怎么会愿意受这种苦?陛下……陛下……”
郑湘摊手道:“情虽如此,但事不可转圆。昨夜,陛下说了,谁家出了公主,授予郡王之位。”
周贵妃嗤笑一声:“陛下最懂那些男子的心思,只可惜苦了小女儿。”
说罢,她低下头爱怜地摩挲着小鱼,嘴里道:“陛下有什么要求吗?”
郑湘与她介绍可贺敦的职掌,周贵妃沉吟半响,低头不语。
一会儿,有宫女来报,说清思院里的夫人和姑娘们都已经到了,请皇后和贵妃过去。
周贵妃想了想,对蕙香道:“小公主留在这里,你好生看着。”蕙香接过小鱼,郑湘和周贵妃乘歩辇来到清思院。
清思院院中阔朗,四周长廊环绕。未出正月,天气犹寒,院中放着十来盆腊梅花,清香馥郁,凌寒而放。
郑湘扶着新柳一进院子,众人忙行礼恭迎。见礼后,郑湘和周贵妃坐下,放眼望去,殿中莺莺燕燕。
郑湘笑道:“诸位不必拘礼,我年轻认得诸位妯娌,却不认得小辈们。”
萧国公领宗正卿一职,他的夫人坐在郑湘下首第一位,闻言立马笑道:“娘娘日理万机,处理正事尚且来不及,哪有时间理会这些野丫头?”
郑湘含笑道:“到底是至亲骨肉。”
周贵妃亦笑:“这一个个小女娘,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分不清谁是谁。”
萧国公的小女儿姜雪上前,碧桃赶忙铺了垫子,姜雪就势跪下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小女单字一个雪,是萧国公的小女儿,愿皇后娘娘万寿无疆,贵妃娘娘福乐安康。”
郑湘招手道:“你过来。”姜雪不露怯,上前来,郑湘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只见她身量苗条,容貌清秀,虽无十分标致,却有动人之处。
“真是个齐整的好孩子。”郑湘笑着对萧国公夫人道。萧国公夫人忙道“不敢”“不敢”。
新柳送上表礼,姜雪之后又有女孩依次上前拜见。郑湘心中数了下,有五六个适龄的女孩,剔除怯懦的和一团孩子气的,只有三个适合的。
原来,姜氏未发迹之前,家境不甚富裕,亦不曾置妾室,现在找适龄女孩,多是未曾发迹前出生的,因而人数少了些。
这三人除了刚才的姜雪、还有肃国公家的姜云,原国公的姜露。
众人赏过花,郑湘便让诸女或作或吟关于梅花的诗歌,诸女不知缘由,为了讨好皇后,都发挥出十二分的力气。
姜榕拿到三人的作品,与周贵妃一同评审,姜露是自己作的,姜云和姜雪写了前人的诗句。姜家宗室也是在发迹之后,才延请老师教导众子女诗书。
郑湘笑着评了名次,称姜露才华横溢,又赞姜雪姜云博学多才。众人热热闹闹吃了饭才散去,各自都得了宫绸宫缎的赏赐。
谁知她们刚回家,就听说朝廷要派公主和亲,顿时心中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手中的赏赐犹如千钧重,尤其是三位得了皇后赞语的姑娘,此刻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那北虏是什么人?她们最清晰不过,见人都杀,比豺狼更可恨,便是嫁给一农夫,也强过什么可汗。
一瞬间,宗室之家愁云惨淡,流泪成河。又有小道消息传来,说谁家出了公主,爵位能往上提一提,不少人面上不屑,但心中蠢蠢欲动。
过了两日,郑湘召见姜雪及其母来宫中。行了礼,两人一抬头,只见眼睛通红,脸庞浮肿,眼下青黑,萎靡忧愁的样子,将郑湘惊了一下。
“夫人与阿雪是不是身有不妥,来人,请太医来两位诊脉。”郑湘道。
萧国公夫人忙陪笑道:“来的时候,风沙大眯了眼睛,缓缓就好了,不必召太医,不必召太医。”
郑湘点头,让两人坐下,和姜雪说起话:“阿雪你读过什么书?”
姜雪如同褪了色彩的纱罗,皇后问一句,她答一句,绝不肯多说一句话。来回几句话,郑湘又明显感到她的抗拒。
临别之际,萧国公夫人突然跪下来,声音发颤,脸色苍白道:“启……启禀娘娘,阿雪和臣妇的娘家侄子曾经指腹为婚,如今……如今阿雪也大了,臣妇想要为他们办婚事……”
萧国公夫人语无伦次,脑子发热,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让女儿和亲。
郑湘闻言一愣,就见姜雪扑通跪下磕头,忙母亲描补:“娘娘,阿娘近日精力不济,言语癫狂,惊扰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郑湘叹了一口气,不做追究:“原来如此,你与你娘回家好生歇息。”郑湘也失了兴致。
送走母女二人后,郑湘郁郁不乐地来到宣政殿,对姜榕道:“这等离人骨肉的事情,干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第93章 万晴
萧国公家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肃国公夫人再来只带了年幼的孙女,嘴上告罪说女儿得了风寒,大概率好不了了,家里的公公婆婆正张罗做棺材冲喜。
这几l乎把郑湘逗笑了。另外,原国公家的姜露冒出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小情郎。
姜榕听完目瞪口呆,气得想要削爵。这几人要才无才,若不是他念旧情,封了国公,现在一个个还在地里抛食呢。
郑湘办这事时,脑里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撕扯,一小人说这是国家大义,另一人说这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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