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又成宠妃—— by星辉映川
星辉映川  发于:2024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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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晴:“我所嫁之人一定是可汗。”
万父万母一开始没明白,听到万晴说起北虏的收继婚,顿时都苍白了脸。
万母良久才道:“这……还有伦常吗?”万父没有说话,但脸上却是凝重和苦楚。
万晴劝道:“爹娘,你们想想男子可以三房五妾,女子为什么就不可以?姊妹姑侄姨甥共侍一夫的,历史上多的是。不说远的,巷子里张家前头的媳妇没了,后头不是娶了妻妹?而我只要是可贺敦就行。”
“你……你……疯了……”万父指着万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万母却护上了,拉着女儿要起身:“女子嫁人,名分、嫁妆和娘家是最重要的。”
“慈母多败儿。”万父又说了一句,他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还能怎样?
万晴坐回椅子:“爹娘,从公来说,我将来是大周公主,代表大周与东部部落缔结百年之好。
如今大周兵强马壮,梁国公魏国公等人皆英勇善战又值盛年,更何况陛下天纵圣明,年富力强,扫北平南不过早晚。背靠大周,东可汗乃至北虏,怎敢欺我辱我?
女儿也看重可贺敦能参预部落政务。
女儿也想要青史留名。”
听到最后一句,万父怒气又涨道:“我就说,你从小到大就爱出风头,如今为了个虚名,争着去投胎。”
万晴反驳道:“爹你说的好没道理,试问朝堂之上,哪个人不想名流青史,万古流芳?别人能想得,我就想不得?”
万父:“人家公卿都是天下星宿下凡,神仙托生,你有个屁命!”
万晴不服,哼了一声,小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万父气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燕雀安知鸿鹄志?你爹我是那小麻雀,你就是鸿鹄!
去去去,你赶紧去找你那金銮殿上的爹,别来找我们这对老鸹。”
说罢,万父将目光转向万明,更是气不从一处来。
原来万明才九岁,年纪小熬不住,又见父母说着说着言辞缓和,精神一松,困眼蒙眬,忍不住坐着打盹,前合后仰起来。
“没心肝的东西,他姐姐就要远嫁,或许一辈子见不上一面,小兔崽子就心安理得睡大觉。”万父怒骂。
这话刚落,万明被惊得咕咚一声脑袋撞到椅背上,挥着双手大叫:“姐姐不要走!姐姐不要走!”
万母和万晴都禁不住发笑,万父也气笑了,只留下万明一脸茫然。
这时外面遥遥传来“咚——咚咚”的鸣锣声,万母仔细听了,叹息道:“三更天了……晴儿和明儿都回去睡觉吧。今日大家都累了一天,天大的事情,明日再说。”
万晴和万明回去睡觉,万父和万母躺在床榻上,却是一夜未眠。
万晴这般偷换概念、避重就轻、胡搅蛮缠、歪理邪说的诡辩,多多少少缓解了父母的恐惧。
通宵未睡的万父万母,天刚露出鱼肚白就起床换好衣裳,坐在正厅等待女儿醒来。他们讨论了一夜,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女儿。
大约一个时辰,万晴起来洗漱,看见眼睛通红的父母,心一痛,脸上扬起笑容,定省过后,坐在下首。
万父万母你一言我一语问起来,万晴知道的都回答了,不知道的就说朝廷还没拿定主意。
问完了,万父道:“事已至此,你只在家中几天,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说出来,全家都紧着你来。”
一股热流涌现万晴的四肢八骸,她好不容易憋住泪意和哭意,道:“我想吃王记的烧饼、麻婶家的豌豆黄、胡家的桂花糕,再跟着娘去一趟城隍庙烧香。再见见舅家姑家姨家的长辈和姊妹,还有巷子里的姊妹。”
“好,我这就去买,再把人都叫来。”万母起身就要走。
万父也起身朝万母道:“你在家中打点收拾,我去叫人,也去族里说一声。”
万晴忙道:“爹娘,吃完饭早去,不急这一时半刻。”
万父一拍头道:“年纪大了,脑子也不转了。吃饭吃饭,先吃饭。万明呢,白天黑夜的挺尸,又懒又馋,一点都不上进。”
万晴忙为弟弟叫屈:“我起床时,他就起了,说要用功读书。”
万父听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扬声道:“来人,把明儿叫来,吃饭了。”
一家四口吃了饭,各自有事散去。万父万母恨不得倾尽所有,让女儿这几日过得顺畅,酒楼饮食铺子里面的吃食都往家里买。
若不是外面衣料做工不如宫中,说不得他们还要搬空布店绣庄。
万父悄悄与族长说了,族长喜之不尽,恨不得立刻开祠堂祭拜祖先。
万父见了此景,心中难受,面上只道:“圣旨未下,一切未定,且姑娘认了别家,暂时不要声张,免得生变,惹贵人不乐。”族长连忙应了。
不多时,万家就满院宾客,热热闹闹,恍若过年一般。
众人只听万母说,万晴得了皇后娘娘看重,允她回家探望父母,过两日就回宫。
他们听闻万晴从宫中带的宝贝堆成山,缠着万父万母打开屋门,围观赏看一番,看得各个眼红,欣羡不已,然而万父万母却强颜欢笑。这是女儿的卖命钱啊。
众人欢欢喜喜闹了一天,陆续散去。第三日一早,万家老小抬了一只羊,去城隍庙烧香,跪下祈求城隍保佑万晴平安。
回来后,万家闭门谢客,万分珍惜这微末的团聚时光。万父万母千叮咛万嘱咐后,就不知道说什么,无奈在客厅里各做各事。
万晴读书做功课,对面坐着万明也在读书临字,万母在一旁绣荷包纳鞋底,万父则不知提笔写些什么。
这样一直到了第五日下午,郑洵夫妇来到万家,寒暄过后,郑洵说明来意,原来是接万晴去忠敬侯府。
一听这话,万父就红了眼睛,万母眼泪滚滚而下。
忠敬侯夫人何琴忙道:“老夫人出门吩咐了,请兄长和嫂子还有侄儿都过去。院子早就收拾妥当,一家子住进去妥妥当当,外面停了两辆车,专门接你们呢。”
万父万母忙告罪道谢,何琴与郑洵忙扶起两人。
郑洵朝万晴拱手道:“万姑娘,宫中来人说,明天辰正有天使过来宣旨,领了金册换过朝服,进宫先去奉先殿跪拜祖宗。然后再去宣政殿拜陛下皇后宫妃,再受皇子公主拜贺。
姑娘明白流程就行,不用紧张,到时有专门的女官辅助姑娘。”
万晴行礼:“多谢……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
郑洵爽朗一笑,道:“姑娘一家高义,我岂能不顾人伦之情?昨日,我已经开了祠堂,禀告祖宗,将姑娘名字记上族谱,等你回府里,去祠堂磕个头就行。兄长和嫂子原是你爹娘,你该唤什么就唤什么,唤我与夫人叔父婶子就成。”
“多谢叔父。”万晴道。
说罢,郑洵让万晴等人收拾东西回侯府。郑洵和何琴都是心热厚道一人,又得了母亲亲自嘱咐,一心要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万晴和亲塞外,为着现在和将来,为着郑家和大周,他也要将万氏一家都奉若贵客。
万母和万晴坐一辆车,万父和万明坐另一辆车,跟着去了忠敬侯府。
到了侯府,陆凤仪率领合家老小在大厅外亲迎,吓万家诸人几乎腿软了。
待众人见礼过后,郑洵想要引万父和万明去书房,陆凤仪笑道:“已经是一家子,不必见外,在一处坐着都使得。”
陆凤仪将万晴和万明拉在身边坐下,问了年纪学习,一脸和蔼亲切热情。
未几,郑洵又道:“姑娘该去拜见祖宗了。”
陆凤仪才放万晴走,又对万明道:“你虽没上族谱,但与你姐姐一样。义孙还是去拜拜你干爷爷为妙。你跟着你姐姐,她如何跪拜,你就如何。”
万父忙起身道:“这……老夫人……这……”
陆凤仪笑道:“你不要嫌我冒昧就好,你家养了两个好孩子。”
万父道:“不敢不敢,是我们高攀了。”
陆凤仪道:“让他们去,我们说说话,以后都是亲戚,要常走动。”郑大郎带着万晴和万明去了祠堂。
晚上,万母和万晴一起睡下,叹道:“我原以为权贵之家必定眼高于顶,没想到侯府的老夫人夫人郎君各个都和蔼热情。”
万晴心想,这里面固然有自己这个和亲公主给他们添势的原因,也有这几人秉性敦厚的缘故,因而将对家中的担忧减了几分。
“娘娘品性温厚善良,她的骨血至亲自然也不错。娘,以后若遇到什么难事,就来找他们。”万晴道。
万母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去后不必担忧我们。家里都会好好的,老夫人说了,让你弟和郑大郎一起去国子监上学,等他长大了,说不定还能出使去看你。还有,离你出嫁还有几个月,代国夫人说会带我入宫探望你。”
母女说了一会子话,万母就立刻催着万晴赶紧睡觉,明日要一大早起来更衣上妆,接了旨要拜这个拜那个,一日都忙不下来。
万晴听了慢慢睡去,万母却盯着女儿看了一宿,快到天明才打了个盹。次日盥漱更衣理妆自是不提。
辰正,果然有天使上门,院中已设了香案。册封的正使是侍中杨约,副使是靖远侯李文才。
万晴等人跪下接旨,杨约宣旨,册封万晴为宁国公主,并赐名姜焕。万晴跟着赞者的指导接旨,又将圣旨置于案上。
又一赞者手捧公主金册跪下,万晴亦跪下,待其宣公主金册,宣毕,女官跪取金册,转交给万晴,万晴看后又转给另一女官收下,然后起身。
册封毕,宫女们簇拥着万晴回到住处更衣,换上公主朝服。万母看着彩绣辉煌光华璀璨的女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晴儿……”她喃喃道。
万晴听了,转头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娘……”
张典礼听了忙道:“公主的娘是皇后,断不能叫错。”
万母闻言,心肝仿佛被人挖走,生不如死,眼泪又簌簌落下来。
万晴转身握住母亲的手,含泪点头,对张典礼哀求说:“张典礼,趁着未拜宗庙,我再唤一声娘吧。”
“不行。”张典礼断然拒绝,神情冰冷严肃。
她催促众人,待为万晴妆扮完,对众宫女道:“等会要去皇宫,路途不近,还有大半日的礼要行,你们都去更衣,免得出丑。”
不待众人回应,张典礼又转向万晴,道:“请公主歇一盏茶的功夫,等吉时到了,咱们就登车去皇宫。”
说罢,张典礼将所有的宫女都带走了,只剩下万母和万晴母女二人。

郑湘昨晚吩咐金珠,今天早上务必将姜灿带来正殿,不许他乱跑疯玩。
这孩子明年二月份就要挪出去上学,再加上郑湘事忙,因为不曾严格管他,连启蒙的字和数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教着,比当年的三皇子差了许多。
姜灿在自己殿里用完早膳,跑到前殿,笑问:“娘,金珠姑姑说你找我,你找我做什么?”
郑湘本想弯下腰与他说话,无奈身子笨重,开口让人将他抱上挨着榻的椅子。
“不用,我自己来。”姜灿挥开要抱他的宫女,一手抓着椅子扶手,一手按着椅面,用力翻到上头,然后坐下,荡着两小短腿,仰着笑脸看向母亲。
天真无忧的笑容拨开了郑湘心中的郁郁,她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道:“我前日和你说的你要有个姐姐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新姐姐是万晴姑姑,我见过她。”姜灿脆声道。
“你知道我们认她做什么?”
“和亲啊,去塞外和亲。”
“和亲是好事吗?”
姜灿的眉头微皱,摇头道:“金珠姑姑说别人都不愿,只有万晴姑姑自荐去了,想来不是好事,若是好事,宫里那么多姑姑姐姐都抢着去了。”
郑湘含笑看着姜灿,点头道:“你说的对。万晴又不姓姜,从未吃过姜家一粒米,花过一个钱,皇室需要这么个人,她就出来自荐,等会见了她,你要心存敬意,不可因她是收养的,就看轻她。”
姜灿见母亲说得郑重,想了下道:“我以后像疼妹妹一样疼她。”郑湘笑着纠正道:“你是弟弟,要敬着姐姐。”
母子正说话,姜榕从殿外进来,笑道:“原来是皇后教子,我来的不巧。”
他在外面听了半响,初次见面就知道郑湘是个心软温厚之人,这次听她这么说,也不足为奇。
姜榕顺手提起姜灿的衣领,父子俩挨挨挤挤坐在郑湘对面的榻上。
郑湘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姜榕将手按在姜灿的头顶,道:“今上午宁国过来,索性偷个懒。”
“都准备好了?”
“这点小事准备不好要他们何用?”
说罢,姜榕低头看向努力扒拉头顶大手的幼子,道:“你娘教你做人要厚道,爹也教你一个道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姜灿认识的字不到一百,听了这句话,如同天书一般,睁着两大眼睛,道:“玉和鱼……还有姜……爹,你说啥,我听不懂。”
郑湘闻言噗嗤笑出声,姜榕转头斜了郑湘一眼,郑湘连忙掩口作认真之状。
“我的意思说,你想要从别人身上取什么东西,就先要给他点什么东西。”姜榕解释道。
姜灿道:“爹,你早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不就是以物换物吗?我懂。”
姜榕:“……”
“不是,你如果对别人所图甚大,首先要给别人一点甜头,然后才能达到目的。”
姜灿听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姜榕疑惑:“你是真懂,还是假懂?”
姜灿一脸鄙夷地看向姜榕:“爹,你说这么透,我不是傻子,怎么听不懂?”
姜榕神奇地打量着与自己容貌肖似儿子,赞道:“真是长大了。”
姜灿拉着姜榕的手,笑嘻嘻道:“都是爹爹教得好,爹爹最好了,再没有谁比爹爹好了。”
姜榕听了这话十分受用,得意地看向郑湘,挺了挺胸,爹比娘好。
只听姜灿又道:“有这么好的爹爹,我想时刻陪着你孝敬你,学都不想上了。”
姜灿现在不好哄骗了,什么好孩子才能看书,什么最英勇的小孩子才能上学……他现在知道了,上学是小孩的天敌。
郑湘闻言大笑,姜榕脸上挂不住,原来迷魂汤后面还跟着要求呢?
可惜,姜榕对郑湘的迷魂汤来者不拒,但对儿子的则敬谢不敏。他将孩子按在腿上,拍了几巴掌,道:“再提不上学,明年过完年就让你去上课。”
姜灿被打得干嚎几声,乱呼“娘救他”“妹妹救他”,郑湘面上说了几句,姜榕将姜灿放开。
姜灿捂着屁股跳下来,又爬回椅子上,挨着娘坐才将心放下,然后抬起泫然欲泣的小脸,问:“给了别人甜头,别人不给我好处怎么办?”
姜榕道:“你是取,不是等别人给。他不给,连本带利拿回来。”郑湘打断父子的话,道:“别给来取去,斗得像乌眼鸡似的,你吃我,我吃你,连个渣渣都不剩下,谁还愿意跟着你们?”
姜灿听了,立马道:“我听阿娘的。”
姜榕沉吟一下,然后笑道:“你阿娘说的话有些道理。”说罢,他冲姜灿挥手,道:“你去玩吧,别在这里闹你娘。”
姜灿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外跑,郑湘叮嘱:“不要走远,等会要见人。”
“知道啦,娘!”姜灿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姜灿一走,姜榕立马凑到郑湘身边,满脸带笑:“今日,不止见了你教子,还见了你教夫呢。”
郑湘推开他的手,嗔了他一眼,道:“你给咱们的小花选好师傅了吗?他与你不一样,你经历过世情,吃过苦,受过累,遇过挫折,小花从小到大,除了咱俩,哪个不是捧着他,敬着他?”
姜榕笑道:“你说的是。”说完,又提到万晴,他拍着郑湘的手,道:“公主人选已经定了,再过不到两三月,你就要临产,这些日子旁的事情不用担心,养身体为重。”
郑湘想了想,公主人选定了,但之后安排陪嫁人员又是一件繁杂事,宫女、寺人、仆从、侍卫、工匠、僧道、大夫……
随行之人或以大义相激,或以利相诱,或者兼而有之,总之务必保证人人没有怨怼之心,否则出了个“周奸”就坏了事。
“陪嫁的宫女寺人,我让掖庭选出来,多选几个,然后送到万晴那里,让她自己挑或者举荐,左右这些人以后是她的心腹。至于侍卫、仆从、工匠、僧道、大夫,你找个心里有成算的外臣去选。
活人的事办好了,那些死物就不算什么大事,礼部出了单子,我只过一下目就好,而且还有周姐姐搭把手。横竖,事情不多,我能照看过来。”郑湘道。
姜榕听了,觉得有理,看着郑湘赞道:“你如今越发能干了。”
郑湘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我跟在你身边多久了,再没长进就是你有眼无珠。”
“这怎么说?”姜榕放下身子求教。
郑湘道:“我可不是娇滴滴只会撒娇的皇后。”
姜榕一直都在看着郑湘,见她说这话时,眼睛闪烁着如骄阳般的神采,又是怜爱又是自豪。
两人闲话家常,姜榕提了几个朝臣趣事逗乐,郑湘一面听,一面吃樱桃,时不时还喂姜榕几个。
蕙香进来禀告:“宁国公主已经从侯府出发,请陛下娘娘更衣。”
“好。”郑湘又问:“小皇子回来了吗?后妃皇子都通知了吗?”
蕙香道:“已经派人通知了。”
郑湘正要起身,姜榕忙扶住她,感念她这胎的辛苦,心生不忍:“不必如此着急,让她等一时半刻也使得。”
郑湘嗔了他一眼,道:“人家如今是臣,将来孤悬塞外至少数十年,不说其他,光这份辛苦,我就要敬着她。”
“行行行,还不快更衣。”姜榕催促道。
二人换上朝服,郑湘又妆扮过,二人携姜灿姜焱来到宣政殿正厅。
殿中周贵妃赵德妃等人已经到来,拜见之后,众人依位次坐好。
周贵妃笑道:“我听闻宁国公主深明大义,天资聪颖,我真想不出娘娘从哪里找的人。”
闻言,郑湘想起今年搁置的马球比赛,本来想要一年举办一次,只是事多,她又怀孕,就将此事托给外命妇去办。
郑湘想毕,笑回:“她善骑射,又合我眼缘,便邀来宫中作伴,谁知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赵德妃道:“可见无巧不成书。”她推己及人,心里想的是,恐怕早有预谋,对这宁国公主多了几分同情。
万晴还未来,郑湘与周贵妃说话,其他人偶然插上几句。
东哥,大名姜煊,正在竭力向弟弟推荐进学的好处:“书中自有黄金屋,都是圣贤之言,弟弟你读了,定会喜欢的。”
姜灿无精打采地说了声:“我明年就要进学,唉,不知皇子所能不能骑马?”
儿时的心头所爱竹马抛之脑后,他现在特别喜欢自己的小矮马。
姜煊道:“学堂的前面有一大片空地,做了演武场,武学师傅在这个地方教我骑马射箭,不过这个不如读书有意思。”
两小儿说着说着头碰头,坐席几乎挨在一处,倒把老父亲抛到一边,不过姜榕对于兄弟和睦乐见其成。
众人正说话,梁忠从外面进来通禀道:“启禀陛下,宁国公主已出了奉先殿,正往宣政殿来。”
周贵妃笑道:“可算来了。”众人整肃衣裳,姜煊和姜灿兄弟各归各位,姜焱则被周贵妃接去搂着,后面跟着乳娘。
万晴从奉先殿谢恩出来,太阳炽烈,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絮状的白云。
公主朝服以庄重华丽为主,天又渐热,万晴只感到沉甸甸的,但比朝服更重的是自己以后担起的责任。
步辇轻微晃动,越来越靠近宣政殿,万晴心中难免生出紧张来。
宣政殿近在眼前,万晴的脚步微微一顿,又坚定地迈下,炽烈的阳光落在她的身后。
这个公主,她当得。
“儿焕拜见父皇,父皇万寿无疆,拜见母后,母后长乐无极。”万晴朝御座上的姜榕和郑湘行了八拜之礼。
姜榕见万晴举止从容,言辞舒缓,眼神明亮,心中颇为赞赏,颔首道:“快起来,你为大周公主,以后要谦恭淑慎,兢兢业业,勿荒勿怠。”
万晴起身道:“儿谨遵父皇教诲。”
郑湘笑道:“宁国一向聪敏孝顺。这几位是你的母妃,你也见见她们。”
万晴在女官的指引在给周贵妃等五人行了四拜之礼,周贵妃等人或勉励或夸赞。
待万晴坐下,姜煊领着弟弟妹妹,姜焱由乳娘抱着,三人向宁国公主拜贺:“弟弟(妹妹)见过宁国姐姐。”
万晴惊了一下,没料想这些真皇子公主竟然会向自己行礼,忙起身,连声道:“不敢,不敢,三皇子、四皇子、小公主快请起。”
姜煊微笑:“长幼有序,宁国姐姐当得这一拜。”
姜灿笑道:“你是姐姐,比我们都大,自然能受我们的礼。”
姜焱舞着手,叫道:“姐姐,姐姐。”抱着她的乳娘跟着姜灿行事。万晴推辞不过,只好受了礼。
周贵妃看着姐弟几人谦恭礼让的样子,对着郑湘感慨:“你看孩子们的关系多好啊,姐姐温柔贤淑,弟弟恭敬有礼,妹妹可爱伶俐。”
见礼完毕,众人就座,宫女端上茶水。郑湘笑着对万晴道:“天气热,你喝些茶,润润喉咙。”
万晴起身道:“多谢母后。”
郑湘忙让她坐下:“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必拘泥于礼仪,和在家中一样,自在些。”
万晴欠身忙笑道:“儿知道了。”皇后确实不喜欢繁文缛节,不过她却不能对自己放松要求,仍是一副恭敬守礼的样子。
众人吃了茶,郑湘笑道:“你这一路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晚上设有家宴,恭贺你册封公主。”
万晴起身道:“儿让母后费心了。”
“日后宫中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找你母后。你去吧。”姜榕道。
“是。”万晴行礼告退。
“你们也都去吧。”姜榕又对众人道。众人离开,只剩下姜榕和郑湘二人。
他们转进内室,一边换下朝服,一边说话。
“这个孩子有点意思,若是男的,说不定将来能成为栋梁之才。”姜榕赞道。
“即便是女的,将来成就恐怕不输朝堂诸人。”郑湘反驳道。
“是是是,将来小鱼有她这样的品性也好。”姜榕最后一句仿佛自言自语道。
换上轻软便捷的常服,拆了繁复的发髻和华丽的首饰,郑湘只堆了堕马髻,插上一只嵌祖母绿银簪子,倚在引枕上,摇着团扇,道:“我这样的品性难道不好?“
姜榕接过团扇,为郑湘扇风,道:“都好都好,咱们的孩子什么品性都好,像你更好。”
郑湘看见万晴,有感而发:“皇子公主,瞧着尊贵,但也身不由己。”
姜榕听了,点头,但又摇头:“总比世间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强。我去批阅奏疏,你是歇着,还是随我一起?”
“这么坐着骨头都酥了,外面日头晃眼,我和你一起。”
姜榕扶着郑湘起来,两人进了东暖阁,看起各地送来的奏疏。
到了晚上,郑湘在宜芸殿设下家宴,庆贺万晴封公主,宴乐融融自是不提。
万晴的住所从之前的蒹葭宫正式挪到公主所前头第一座五进的小院,离上课的地点更近。
次日,她就被宫女叫醒去上学,听着宫女寺人改口叫自己公主,万晴颇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些在学习面前都是不值得上心的小事。
东可汗连上六封请求和亲的奏疏,大周皇帝终于应允,将养女宁国公主赐降东可汗,婚期定在次年五月。
东部落的使团松了一口气,圆满完成任务,东部落和大周的联盟更加密切,这下轮到西边部落的人着急跳脚。
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郑湘将选好的宫女寺人送到公主所,供万晴了解和选拔。
万晴倒也干脆,每次上课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那些重臣师傅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国公主如此上进,又雄心勃勃,他们不能阻拦,也不会阻拦。
时间过得飞快,东可汗得了允后,立马派人奉上三千匹骏马作为迎娶宁国公主的聘礼,姜榕大为高兴。
姜榕高兴之后,担忧又占据心头,无他,皇后即将临产。六月天气暑热,外面蝉鸣叫得人烦躁不安。
郑湘自怀着一胎来,遇到不顺的事情颇多,劳心劳力,不知会不会影响这次生产。
“我身子棒极了,肯定会平安诞下孩子的。”郑湘反过来安慰母亲。
她将身子倚在陆凤仪的身上,慢慢地散步,肚子却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疼。
这个孩子快要出生了。
暮色苍苍,外面依然热浪滚滚,郑湘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
大约走了一刻钟,郑湘又嚷着饿了,回到殿内用了膳,吃完又走了一会儿,才白着脸进了产房。
姜榕焦急地在外面等待,一对小儿女怕吓着,提前送到周贵妃宫中照看。
万晴下了学,匆匆赶来,一进殿就看见皇帝在院中不断踱步。芭蕉花盆四周落了一地的碎叶子。
“儿拜见父皇。”万晴行礼道。
姜榕点头:“你来了。皇后正在生产,少则数个时辰,你弟弟妹妹我让他们都走了,你呢也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熬着。”
万晴道:“父皇,母后吉人天相,定能平安生产,父皇不必担忧。”
姜榕勉强笑道:“嗯,你回去吧,你母后生产了,我让人给你报喜。”
万晴点头退下,她没有回公主所,反而去了宫中的寺庙给皇后祈福求平安,祝祷皇后平安诞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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