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人!呸,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柳温对姜榕的偏心行为表示愤慨,然后想了想,道:“立淑妃为后,要应付朝中那些腐儒……怕是不得安宁了。”
“我就要不得安宁。现在有什么事情能比立后重要?”姜榕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柳温。
柳温心领神会,道:“这次换你在前面,我在后面。”
上次“谋反”事件,柳温在前面抓人闹得沸反盈天,姜榕在后面填补空缺,正要实行新政,不料遇到旱灾,朝中议论纷繁,嚷着要为谋反的人平反呢。
谋反不谋反,难道姜榕不清楚吗?他又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但是,立淑妃为后……
“你难道不怕朝臣说淑妃以前的身份?”柳温提醒道。
姜榕大手一挥,笑道:“淑妃不是前朝皇后,这事才不好弄呢。”
柳温蓦地想起淑妃曾与同僚陆观有婚约,想明白后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姜榕,这家伙保不齐要来个君夺臣妻。
姜成林,你可做个人吧。
他又心生好奇,将这个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推到未知上,“你脑壳是不是中了一种解药叫淑妃的毒?”
姜榕踢了柳温一脚,笑骂道:“滚!你不懂吧,这叫相思病。”
“你个瓜皮,打胡乱说,啷个叫相思病?”柳温躲过去,嘴里叫道。
姜榕摸着下巴,盯着柳温,问:“你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柳温脸色平淡,摇头道:“不是。”
姜榕点头,语气平静道:“你个瓜皮,快给我想想如何把淑妃推到皇后的位置。”
柳温的脸扭曲了一下,呼出一口浊气道:“好。兄弟们毕竟看着东哥长大,只怕……”
姜榕笑道:“陈大熊和何二柱几家不是和淑妃交好?淑妃也是在边镇出生啊。”
柳温想起淑妃拒虎的事,道:“淑妃临危不乱,急中生智,善于决断,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就目前看,淑妃的身世以及喜好与他们一样,娘家人也亲近新贵,是自家人,比立个世家女为后更容易让兄弟们接受。
不立世家女,皇帝又不纳新贵的姊妹女儿,就只能从周贵妃、郑淑妃、赵德妃三人中抉择。
周贵妃无子,擅长管家也沉稳,立她为后的格局其实与现状没甚区别,除非姜榕想要周贵妃在他去后,以太后的名义执政。
且不说周贵妃能否活过姜榕,周贵妃若是才能卓越,凭借早年情谊,或许早就被扶为正室了。
赵德妃有子无宠,心性连周贵妃都不如,且孩子年幼。
然而,淑妃就不一样了,有子有宠,虽然平时瞧着不怎么聪明,但却那份临危不惧着实叫人欣赏。
瘸子里拔高个,矮子里挑将军,只能是淑妃了。
柳温抹了脸,再次向姜榕确认:“你可想好了?立后容易,废后难,若是废后只怕淑妃一系的皇子都没有好下场。”
姜榕闻言,沉吟半响,然后坚定道:“立!小花不行,立他弟弟,我绝不会废后。”
皇后是郑湘的护身符,无论将来谁登上皇位,一个“孝”字都能压得他对湘湘毕恭毕敬。
即便大周不在,后面的皇朝也会对前朝皇后恭敬有礼。
姜榕完全忘记了,他纳了前朝左皇后,砍了前朝中皇后,囚禁了前朝右皇后和上皇后。
商议完毕,柳温筹谋利用立后一事,将之前事情的风头盖过去,再如何暗度陈仓,继续推行新政。
立后好,立后妙啊。柳温脑子一转,肚子里想出七八十来个计谋。
事情有了眉目,姜榕彻底不烦了,因为烦恼很快转移到那些人的脸上了。
唉,还是当皇帝的经验少啊,一遇事就慌!姜榕在心中感慨。
不等用晚膳,姜榕就满脸笑容,迈着轻快的脚步,哼着歌回到蓬莱殿。
他来到门口,没有进去,反而神神气气道:“叫你主子出来迎架。”
小宫女赶忙去禀告,郑湘再次怀疑,姜成林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喝酒了。
闺房之外,该给面子还是要给,但是到了殿内……呵呵……
郑湘带着宫女太监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妾恭迎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姜榕眉毛一挑,胳膊微抬,郑湘脸上挂起温柔的笑意,忙扶着他,声音极尽温柔:“陛下,小心脚下。”
等进了殿内,郑湘转头以目示意,众人都退下,她将姜榕的胳膊一撂,嗔道:“你又怎么了?”
姜榕往榻上一坐,朗声道:“淑妃倒茶。”
这病得真不轻。郑湘拿茶盏倒了一碗递给他,姜榕眼睛一抬,道:“你来喂我。”
郑湘眉头微拧,猜度:这难道受了朝臣的刺激,人傻了?
姜榕胳膊张开,往后一靠,见湘湘迟疑,便道:“怎么了?人傻了?”
郑湘气得俏脸通红,将茶盏往案上一放,道:“你才傻了呢?下午回来满脸情绪,现在回来神神叨叨,到底是谁傻?你心里清楚。”
姜榕起身,看着郑湘那丽若朝霞的脸,为她感到惋惜道:“湘湘你完了,完了啊!你不知道你错过一个极其重要的机会。”
郑湘嗤笑,道:“别神神叨叨的,说话敞亮点。”
姜榕凑近郑湘的耳朵,小声道:“我本来要立你为后,但现在嘛……我问问别人,有没有想当大周皇后的?”
郑湘狐疑地看着姜榕,结果看到姜榕就要起身,即刻急了,拉住姜榕的衣袖,道:“别走,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姜榕转过身,低头看郑湘,眉眼带笑。
“真的假的?”郑湘心中疑惑,但是这事宁愿信其有,道:“来人,上茶,上好茶,不对,拿茶具来,我亲自为陛下泡茶。”
这可是皇后,哪个妃子不想当皇后?
郑湘捡起来丢了几年的茶艺,为姜榕泡了一杯茶,双手托着,眉眼含笑,柔声道:“陛下请喝茶。”
姜榕哼了一声,接过来,细细品尝,喟叹一声。
往日都是他将湘湘当祖宗哄,现在湘湘拿他当祖宗供着。虽然是暂时的,但姜榕心里美啊!
次日一早,姜榕离开蓬莱殿时神清气爽。
临走前郑湘依依不舍地拉着姜榕的衣袖,含情脉脉叮嘱:“陛下,千万不要忘了昨晚说的话啊!”
姜榕哪里见过湘湘这般温柔体贴的模样,大手一挥道:“等我好消息。”
姜榕走后,郑湘立刻叫来王公公,让他俯耳,低声道:“陛下要立我为后,你现在出宫告诉阿娘。”
王公公眼睛瞪大,继而狂喜,想要跪下道喜,却看到郑湘一脸郑重,忙回了神,低声问:“娘娘,此事可有波折?”
郑湘一脸凝重:“皇后之位,我志在必得。必须赢,不能输。”
裁判都偏向她了,她要是再赢不了,只能当一辈子淑妃。
能当皇后,谁愿意当妃子?皇后与妃子之别,犹如天堑。
王公公沉声道:“可要奴婢做什么?”
郑湘压低声音:“你是宫中的老人,我当年施恩不求回报,但是谁要恩将仇报,阻我青云之路,别怪我让他们子孙三代都断了青云路。这话原原本本告诉阿娘。”
王公公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你记性好,现在就去代国夫人府上将曾受我恩德仍在朝堂为官的人员名单交给阿娘。阿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王公公郑重道:“老奴领命。”说罢,就大步离去。
郑湘又叫来金珠与蕙香两心腹,说了此事。金珠与蕙香大喜,郑湘道:“此事你们不要漏了风声,静等前朝传来消息。金珠,你务必照顾好小皇子。”
金珠道:“是,娘娘。”
蕙香道:“娘娘,我会看管好咱们蓬莱殿。”
郑湘点头,抻了抻胳膊,道:“你们下去,一切如常。有事叫醒我,我先睡个回笼觉。”
昨晚闹腾太晚,郑湘现在又累又困,吩咐完事情就睡觉去了。
乾元殿,姜榕坐在御座上,将殿中诸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弯起,神情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极小的事情。
“我欲立淑妃郑氏为后,诸位以为如何?”
殿中先是一静,尔后掀起轩然大波。立后乃是国朝大事,皇后为一国之母,储君之母,只要锁定皇后之位,那储君几乎定了。
赵德妃的亲眷脸都绿了,他们家的皇子才是长子啊!立嫡立长,无嫡立长,不应该母以子贵吗?论资历论子嗣,轮也轮到他们家姑奶奶啊。
有心思的世家脸也绿了,他们还想送家中女儿入宫,怎么就立后了?立国才刚一年啊,他们还没有发力,后宫之战就怎么结束了?
有大臣站出来道:“淑妃郑氏乃前朝皇后,本朝初立,万象更新,怎堪为大周之后?”
此话一出,朝堂皆静,众人纷纷佩服此人的胆大,他竟然把淑妃的过去经历说出来了。余光瞥去,只见皇帝满脸阴沉,一脸不悦。
一绿袍官员反驳:“立后立德,淑妃娘娘出身名门,品性高洁,直言劝谏有班婕妤之德,临危拒虎有冯媛之忠勇。臣觉得淑妃郑氏当为国母。”
又红袍官员道:“淑妃郑氏乃是前朝降将之女,人非温顺,地实微寒,专擅皇恩,狐媚惑主,不堪为国母。臣伏维陛下三思,择良家女为后。”
魏国公出列道:“放你娘的屁!淑妃之父是边镇守将,战死殉国,你们这些家伙不仅不思感恩,反而说人家身份微寒,我**,就你清高,就你了不起!”
另一将领附和:“就是就是!大周就他高贵,我们都是泥腿子、兵家子。”
“粗鲁!粗鲁!朝堂之上,怎可大声喧哗?”一人叫道。
“我不仅会喧哗,我还能打人哩!”
姜榕坐在上面,脸色阴沉,但心里看得可开心了。揍他脸,打人专打脸,脸青了,爱脸面的就会请假不上朝。
姜榕看得兴致勃勃,虽然很热闹,但被史书记下传世,他面子不好看,只好叫停:“住手!你们为国之栋梁,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退朝!”说罢,起身甩袖而去。
姜榕毫不在意他在前朝后宫抛下了个大雷,在说出内心隐藏的想法后,又畅快又得意,恨不得在湘湘面前转几圈。
姜榕突然一顿,发现盲点,他将淑妃抛到前面吸引公卿大臣的火力,任他人揭开淑妃过往的伤疤,这对淑妃而言,岂不是一种伤害?
姜榕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他不知道淑妃的详细过往,但他知道厉帝童昏残暴,喜怒无常……他为利用湘湘而感到羞愧和不安。
郑湘心中有事,小睡之后立马醒来梳妆打扮,又让蕙香盯着御厨做些姜榕爱吃的汤饭。
她磨掌擦拳,对后位志在必得。皇后与宠妃,地位之差犹如云泥之别。
曾有人瞎说,宠妃受皇恩,又不管事,朝野对宠妃要求不高,这样既清闲又舒心的生活比一国之母自在太多。
呸!当过宠妃又当过皇后的郑湘才不信这话呢。
那是蠢妃的酸言酸语。宠妃得宠,好听的词叫专擅皇恩,不好听的就是狐媚惑主。但是,皇后得宠,叫帝后伉俪情深,是国家之福。
宠妃做坏事被发现,不经前朝,一句话就能废黜。但皇后是拜过天地祖宗的,要经前朝公卿大臣商议后才能废黜。
宠妃是婢,能依靠的只有皇恩。
皇后是君,能依靠的除了皇恩,还有祖宗礼法。
更不用说皇后之子乃是储君人选。
郑湘脑子再笨,也知道姜榕给的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她的脑子久违地动起来,宫墙外的事情交给阿娘兄长等人,但宫墙内的事情需要她自己来。
立后的消息如炸雷般在后宫响起。蓬莱殿喜气洋洋,但是金珠再三叮嘱诸人不可得意忘形,要竭力助娘娘成事儿,因而这些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皇帝过来时,跪迎的声音格外洪亮。郑湘又惊又喜地从殿内快步出来,娇俏地行礼道:“妾见过陛下。”
姜榕心虚地扶郑湘起来,牵着她的手进了宫殿。郑湘不断地拿眼飘姜榕,秋波流转,春色无边。
姜榕他更心虚了。
进了殿,郑湘柔声细语道:“陛下……”
姜榕“嗯”了声,就被郑湘细嫩柔软的手捧住脸,兰麝般的气息如同春风拂面,继而唇上如点香脂。
一触即离,余韵绵长。
郑湘见姜榕怔愣,掩口而笑,笑容又娇又媚:“陛下,你怎么了?”
姜榕回过神来,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没什么?”
郑湘见状心一咯噔,姜成林在朝堂被群臣为难,难道知难而退,打退堂鼓了?
“去把小皇子抱过来。”郑湘笑道:“民间说小孩三翻六坐,咱们小花不到六个月就能坐住了,奶娘嬷嬷都说从未见过如此壮实的孩子。”
姜榕附和道:“小花瞧着就是个健壮的。”
金珠把小花抱来,郑湘接过坐在姜榕身侧,抬头看了眼姜榕,又低头看了眼小花,违心道:“陛下,你看小花多像你啊。”
姜榕点头,戳了下“嗯嗯啊啊”叫着的小花,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我幼时也比寻常孩子身子骨好。”
郑湘一边与他逗小花,一边笑:“小花将来能有陛下一半武艺出众英明神武就好了。”
姜榕闻言大笑:“这可不行,我将来要把自己的本领都交给小花,小花比我强才好呢。”
郑湘闻言心中大喜道:“那我先替小花谢谢陛下。陛下,我力气小,抱得手疼,陛下你抱抱他嘛。”
姜榕接过小花,伸手点着小花的额头,无奈笑道:“你长大可要好好孝顺你娘。”
“还要孝顺陛下呢。”郑湘补充道。
两人围着小花说着家常话,郑湘见气氛温馨,遂出口道:“我原以为陛下是诓我,没想到你竟然真在朝堂上说要立我为后。不管成又成,单这份心这份情就让妾感动不已。”
郑湘说着温柔地依偎在姜榕的肩头上。此刻的姜榕娇妻幼子在怀,心中涌出无限柔情,但又想起朝臣对湘湘的过去紧追不放,长长叹了一口气。
郑湘惊惶不定地仰头看着姜榕,生怕自己成不了皇后,反而为别人做嫁衣,咬下嘴唇,叫来金珠抱小花回去睡觉。
待众人走后,郑湘注视着姜榕的眼睛,问:“陛下,可是立我为后让你为难了?”
姜榕伸手抚摸着郑湘的头发,眼睛里流露出愧疚之色,道:“我……我对不住你。”
郑湘惊得眼睛圆睁,心里又气又怒。
这都是什么人,出尔反尔,不能立她为后,就不要打包票,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
果然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男人的床榻之语果然一个字都信不得。
姜榕安抚地拍着郑湘的后背,郑湘挣开他,将头一扭看向窗外。
“湘湘,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是有意的?”
姜榕闻言一顿,又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考虑不周,故意将立你为后的事情闹大,朝野会议论起你的过往。”
“哈?”郑湘猛地转身,盯着姜榕,问:“你是诚心立我为后?”
姜榕斩钉截铁回:“一片诚心。只是……我想借着立后做一些事情,难免伤到你的心,于心有愧啊。”
郑湘听了心中狂喜,管他怎么利用立后做什么事情,只要姜榕坚定地立她为后,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说。
“我与陛下一体,陛下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成林,你何不早说?害得我为你忧心。”
郑湘埋怨地看了一眼姜榕,然后双手揽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姜榕拍着她的背,道:“流言可畏,我怕你受伤。”
郑湘双肩颤抖,手紧紧扣住他的腰,仿佛在瑟瑟发抖,隐隐约传出哽咽抽泣之声。这下子可把姜榕急坏了。
第50章 画饼
“湘湘,你怎么了?”姜榕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若不是还记着自己是皇帝,就准备不通过群臣议论,直接强下圣旨封其为后。
郑湘不是哭,而是笑。
她笑什么呢?她笑那些大臣蛇鼠之行,又笑姜榕过于忧虑。侍奉过厉帝,又怎么了?
郑湘用手攥住姜榕的衣袖,仰起头,笑得流出了眼泪。姜榕先是一惊,继而气得轻轻拍了下她的臀,然后跟着大笑起来。
良久,笑声才止。
“湘湘心性豁达,不输男儿。”姜榕如是评价。他刚才是关心则乱。
郑湘顺着姜榕的力道坐到他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脖子,缓缓道:“阿爹去世后,我与阿娘托庇陆氏。舅舅获罪,我就失去庇护,世家多龌龊,故而铤而走险入宫,也能报答舅舅看顾之恩。”
郑湘至今不后悔当年的选择,也能坦然面对那些年的经历,不惧任何流言。
姜榕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郑湘的脸,柔了声音,道:“我知道,面对危险时,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郑湘的脸蹭了蹭姜榕的手,笑道:“你最知我。厉帝……厉帝……虽然那些年战战兢兢,但是我活下来了。最重要的是……”
她抬起头,那对如星辰般的眸子映着姜榕的脸,道:“我遇到你。或许,当初上天安排我进宫,只是为了等你。”
郑湘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姜榕的心蓦地一疼,他心疼地将这个柔弱无依的女子紧紧抱在怀中,愧疚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郑湘笑起来,轻轻道:“陛下尽管去做。你愿为我开三百年之太平,我难道会怕流俗之言?”
“托庇陆氏多年,入宫还其养育之恩;受前梁百姓供奉,冒死行进谏之责。我坦坦荡荡,俯仰无愧天地,无不可对人之言。”
姜榕低头看着郑湘闪闪发亮的眼睛。她的品性确实如同她的容貌一样璀璨,就像乱世之中一抹极其亮眼的色彩,吸引着他如飞蛾般扑过去。
“湘湘,你很好。很好。”姜榕的心被喜悦和自豪充盈。
郑湘道:“陛下,你也很好。很好。”
两人都默然无言,但周围却萦绕着千丝万缕的情意,无声却胜千言万语。
过了许久,郑湘才轻轻推开姜榕,道:“陛下,朝中事多,你去处理朝政。我已经让人炖了你最爱喝的汤,等你晚上一起用膳。”
姜榕恋恋不舍地放开郑湘离去,又忍不住凑近她,信誓旦旦耳语道:“后位是你的,这万里江山将来也是你孩子的。”
郑湘转头,与姜榕鼻尖相碰,呼吸相缠,眼睛相视,轻声道:“陛下错了,那是我们的孩子。他会继承你的志向,开疆拓土,牧民治国。”
“当我与陛下都老去,他在世,犹如陛下活着,万古不朽。”
听到这话,姜榕顿生万丈豪情,浑身充满力量,觉得自己能和世家再干三百回合,豪气道:“我去宣政殿。万事无忧,有朕在。”
郑湘带着崇拜的目光仰视着他,重重地点头道:“我信陛下。”
姜榕拍拍郑湘的肩膀,然后迈着矫健而轻快的脚步离开蓬莱殿。
一腔热血,被夏风一吹,上头的脑子顿时恢复了几l分理智。
姜榕眼睛微睁,嘴巴张着,脚步停了半响,又重新迈开,脸上苦笑不已。
他现在终于明白他的湘湘为什么能在厉帝手下能得左皇后之位。
美人宜喜宜嗔,又能软言勾出对方的豪情和畅快,谁人不爱?哪个不喜?
罢了。罢了。
姜榕虽然不悦湘湘用对付厉帝的手段对付自己,但是她终究是用了心。
乱世之中,他堂堂男儿犹不能保全家小,又何必苛求一弱女子的求生之道?
姜榕一脸苦笑走进宣政殿坐下,神思不属,思绪翻腾,良久自言自语道:“吴王灭国不为奇,董卓吕布反目本为常。”
“哈?”柳温诧异地看过去,没听清皇帝说了什么。
姜榕摆手,道:“与你无关。”
他续上刚才的思路,美人不必足智多谋,不必城府深沉。
西施只需要黛眉一蹙,自有吴王与她日夜耳鬓厮磨,为她揉胸口。
貂蝉只需和吕布说,本想与将军策马奔腾无奈被老贼所欺,吕布自会杀了董卓。
美人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男人啊!
姜榕忍不住心生庆幸,他遇到了最温和的美人(计)。
美人无身份之累,无亲缘之赘,虽有小心思,但更添可爱,虽不温顺,但心性光明。
万里江山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他与她会在同一条大道上走到生命的尽头,直到死亡将他们短暂地分开。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厉帝不孕不育。
姜榕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若湘湘与厉帝育有孩子,女儿呢,他能捏着鼻子认了,甚至一应待遇不会让她输给真公主。
然而,若是男儿,要么是他杀了她儿子,她杀了他孩子,要么是卧榻之侧留一小贼酣睡,哪种结局都是湘湘视他为仇敌啊。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厉帝不孕不育。”姜榕又重复了一遍。至于厉帝的寿安郡主,小丫头一个,根本不在姜榕的考虑之内。
柳温小声嘀咕了一句:“……勒个瓜皮,神戳戳的……”
姜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清这句话,不过他听到了也不会计较,正在感慨上天对自己如此厚爱的男子,怎么会在意这句话呢?
姜榕很吃郑湘画的大饼,出了一会儿神,又立马精神百倍地开始工作。
姜榕走后,郑湘拍案大喜道:“成了!”
立后之事,皇帝金口玉言已经在朝堂之上说了,剩下的就要看姜榕他对国家和朝堂的掌控能力。
作为开国皇帝,刚立国一年,若是掌控不住国家和朝堂,还不如找块豆腐碰死算了。所以,郑湘才说她立后之事成了。
不同于郑湘处的欣喜,赵德妃的临仙宫风雨如晦,大雨滂沱。
陛下宠爱淑妃,赵德妃只当是姜榕贪图美色;但姜榕要立淑妃为后,这让赵德妃如何能接受?
陛下未发达时,她陪陛下共同患难,且育有陛下长子,论资历论子嗣怎么就比不上只有脸好看的淑妃?
赵德妃强装镇定,让金瓶带着东哥出去玩耍,自己则躺在榻上眼泪滂沱。
她心里明白东哥和小花年纪相差不大,将来必有争夺,但是还未等东哥长大,这场争夺便被那偏心眼子强行阻断,这让赵德妃怎么不为东哥感到不平和委屈?
银屏也在一旁垂泪,为德妃母子感到不平。赵德妃突然坐起来,让宫女为她梳妆打扮,想要去见皇帝讨个说法。银屏连忙阻止,问:“娘娘,你想要讨个什么说法?”
赵德妃道:“我去问陛下有没有心,陛下未登基时,我随他担惊受怕,如今为何立郑氏为后?”
银屏拉住她苦劝,道:“娘娘难道要和陛下说不立淑妃为后,要立你为后吗?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啊。”
赵德妃大哭,捶着胸口道:“我难道为的是自己?我是为东哥鸣不平啊!”一旦立淑妃为后,小皇子便是嫡子,东哥要怎么办?
“娘娘可以不管自己,但若陛下因此厌了东哥要该如何?”银屏道。赵德妃抱着银屏大哭,银屏亦泣。
次日午后,姜榕如往常一样去看东哥。东哥拉着姜榕的衣服,仰头天真地问:“阿爹,你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吗?”
姜榕身子一震,弯腰抱起小花,耐心问:“你与小花都是我的孩子,我怎能不喜欢你?为什么这么问呢?”
东哥松了一口气,道:“有人说你疼弟弟,立弟弟的母妃为后。阿爹,你也立我阿娘为后,好不好?”
姜榕锐利的目光扫过东哥的侍从,金瓶被吓得四肢发软,几l乎要瘫倒在地上。
他再转向东哥时,目光变得柔和,抱着他出了临仙宫,道:“我……等东哥长大了,有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那我什么时候长大?”东哥问。
“十年?”姜榕笑道:“阿爹带你去看周娘娘,好不好?”
“好。”东哥奶声奶气道。
姜榕将东哥带到仙居殿,周贵妃一脸惊讶,但还是笑着热情接待了这两人,又令春雨带东哥去看小猫咪。
周贵妃挥退众人,直接问姜榕道:“陛下,今日怎么带着东哥过来了?”
姜榕将东哥与自己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看向周贵妃道:“东哥年纪尚小,不知轻重,但德妃做事却欠缺考量。”
周贵妃闻言,深吸一口气,反问:“陛下此时立淑妃为后,难道不欠缺考量吗?”
姜榕对上周贵妃饱含怒意的眸子,心生讪讪,言语支吾。
第51章 患得患失
姜榕对周贵妃虽无男女之情,却把她早已当做亲人。对于周贵妃的斥责,他无法说自己坦坦荡荡,没有私心。
将立后与推进新政放到一块儿,固然能省些力气,但是没有立后一事,他照样能将新政推行下去。立后,不过是添头罢了,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周贵妃叹了一声,自嘲道:“罢了,陛下金口玉言,我还能说什么?只是……德妃与东哥……可怜德妃与东哥了……”
姜榕良久才道:“我心悦郑湘,无悔立后。”
周贵妃闻言看着姜榕,突然笑了一下:“既然陛下不后悔,那以后也不要后悔。我虽怜惜东哥失了机会,但也不愿东哥和小花兄弟反目。”
姜榕顿了一下,道:“多谢兰姊。”
周贵妃摇头,道:“淑妃也是可怜人,罢了罢了。不是她,就是旁人,我宁愿是她。”
姜榕道:“还请兰姊帮忙劝说德妃,只当是为了东哥。”
周贵妃听了突然想问若小姐健在,他是否要废后另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索然无味。
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也没有那么多先来后到,只不过是恰逢其会。
姜榕走后,周贵妃抬头看向窗外,青翠欲滴的梧桐树落下树荫,洒下清凉。
她怔愣出神,忽然想起年少之事,良久释然地笑了。周秀兰本来就是温和宽厚之人,她这一生因家贫被卖为奴,与情郎分开,辗转至今竟然成了贵妃。
人生的际遇竟然如此奇妙,当年的混账竟然有了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