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又成宠妃—— by星辉映川
星辉映川  发于:2024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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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贵妃叮嘱道:“路上慢些。”赵德妃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就带着宫女太监回临仙宫了。
走到半路,姜榕停下脚步,对于抱着小花皇子的王公公道:“我来抱着。”
小花今天刚满三个月,比着之前重了不少,抱在怀中沉甸甸的。
“这小家伙到底吃了多少饭,这么重。”姜榕脸色轻松,想要掀开襁褓细看。
郑湘阻止道:“别掀,外面有风,等回蓬莱殿再好好看。”
姜榕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行吧,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朕就先去蓬莱殿。”
经历了刺杀,怎么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郑湘生气了。一行回到蓬莱殿,姜榕反而不急着看小花了,挥手让金珠带小花回后殿休息,殿内只剩下郑湘两人。
姜榕将郑湘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安慰道:“今天是不是吓坏了?不怕,有我在呢。”
姜榕明白敌袭那刻是慌乱的,既要保护湘湘,又要防备老虎,还有与敌人拼杀,一心三用,他不确定能不能护得两人周全。
然而,当湘湘说她来戒备老虎时,一切如拨去乌云顿时明朗,姜榕明白他只要一心杀敌就行,只要迅速解决敌人,他就能护住湘湘。结果果然如姜榕所料。
郑湘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推开姜榕,冷声道:“脱衣服。”
姜榕回过神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笑容肆意又带着几分风流,一脸拿郑湘没办法的表情,坦坦荡荡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
郑湘仔细端详,又道:“转过来。”姜榕依言照办。
郑湘这才放下心,他身上果然没受伤。
“穿上吧。”
姜榕脱掉衣服后看见郑湘的目光,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不过他素来脸皮厚,转而享受起湘湘的关心。
郑湘将衣服扔给臭美的姜榕,笑骂道:“你刚才不是说宣政殿有事,怎么磨磨蹭蹭的?”
姜榕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哀叹今天恐怕不能和美人亲香。
郑湘又气又笑,只好上手给他系衣带,问:“审出来是谁主使的吗?”
姜榕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道:“说是上个月砍头那几家的忠仆,呵,谁信?”
郑湘点头道:“丽阳苑是皇家宫苑,管理严格,皇帝出行,负责安全的禁卫只怕把山先搜了几遍,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守在河谷呢?”
姜榕揉着郑湘的乌发,赞道:“你上午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当时,你怕不怕?”
“不怕,当然不怕。”郑湘瞪了一眼姜榕,对他的明知故问感到不满。
姜榕笑道:“你先睡,等我忙完就回来,很快就回来。”他轻轻吻了郑湘的额头才离开。
郑湘命人在殿内留了灯,照得满室如昼,不留一丝阴影。
她躺在温暖如云的床上,怀里抱着被子,睁着眼睛,通过纱帐看外面,如同笼了一层烟雾,影影绰绰地看不清,又仿佛蛰伏着什么猛兽。
郑湘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软弱了,以前她可是无所畏惧,更不惧死亡。
现在呢,她不仅自己怕死,也怕姜榕死。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郑湘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枕着疑惑睡去。
梦里恍恍惚惚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梦中的她一直念叨这东西很重要。很重要。
结果醒来一看,竟然一截撕下来的衣袖。
姜成林寝衣的衣袖。
这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感到被梦愚弄的郑湘将衣袖抛在一边,坐在床上气鼓鼓的。
突然她反应过来,昨夜姜榕确实如他所言回来了。

郑湘说话算话,昨日说要向周贵妃道谢,今天上午便备了厚礼来到仙居殿道谢。
周贵妃看着十个不同材质的佛像,嘴角一抽,一天拜一个,一旬都不重样。
“郑妹妹有心了。”周贵妃勉强笑道。
郑湘挥手道:“周姐姐看上眼就留着,若看不上随意赏人,也体面。”
可不是体面?
这些佛像要么是上好的各色玉雕刻,要么是金银,要么是水晶珊瑚,要么檀木嵌金玉,价值连城,各个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周贵妃命人收下,笑道:“小花那孩子可爱伶俐,我极喜爱,照顾他我求之不得。这次是我偏了妹妹的好礼。”
郑湘道:“周姐姐若喜欢小花,就来蓬莱殿看他。等他会走了,我让他天天来找周姐姐,到时周姐姐别嫌烦。”
周贵妃见郑湘说话时神情不似作伪,喜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不是食言而肥的人。”郑湘爽快地笑着回道。
昨天一事后,郑湘对周贵妃刮目相看,原以为她只是拎着算盘的管家夫人,没想到“大难临头”还能稳住阵脚。
比赵德妃强。
而且姜榕对周贵妃只有敬重,郑湘又见她真心喜欢小花,便将其当做亲戚看待。
至于赵德妃么,她只是自己儿L子同父兄弟的母亲。
从仙居殿回来,郑湘又去练习骑马射箭。这次能侥幸脱险,多亏她骑术娴熟,才没有在遇到老虎后从马上跌下。
姜榕这次是真怒了,毫不犹豫地将这场刺杀皇帝案变成世家清理案,并将此案交给柳温处理。
一时间京师风声鹤唳,比一个月前更甚。
他这段时间极忙,以至于郑湘都见不到人。早出晚归,回来郑湘睡着了,走时郑湘还在梦中。
郑湘心中纳闷,这事有那么难吗?不是已经交给柳相处理了,他忙什么?
姜榕是真忙,当初他与湘湘夸下海口,要开三百年太平,他招来打天下的兄弟头脑风暴,商议如何保天下太平。
那群刚当勋贵不到一年的兄弟,屁股刚坐上半拉子,脑袋还没转过来,纷纷嚷嚷道:“分地!杀贪官!做官!”他们这群人有军户有民户。军户受上官欺压,饷银被贪,还要为上官做杂役,连奴仆都不如;民户良田被占,食不果腹。
大梁做官途径有很多,比如孝廉察举、特科征召、学校入仕、门荫、爵位、挽歌郎、尚主等等,出仕道路七八条,然而几乎条条都设有门槛,要有出身阀阅,要父祖为官。
出身边镇的这群人哪条入仕的道路都走不通,只能游离在官场外,受人欺辱。
以前边镇还可以通过军功勉强入仕,但大梁朝臣鄙薄兵家子。
打赢了,功劳不属于卖命将士,而归于“居中指挥”的世家子。打输了,就更不用说,能保住命就已不错。
找不到进身之途,又活不下去,这些人只好揭竿而起“自主创业”。
姜榕听完兄弟们的三句话,觉得话糙理不糙,想要去办,结果一看,土地被从京师到地方大大小小的世家霸占,朝中的官位也被他们占着。
即便有了地,也没多少人去耕种,因为人都在世家大族里当隐户呢。
大周初立,周随梁制,姜榕带来的这些人多居军政职务,庞大的治民官还是由原来的那群人占着。
正所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便是这个理。
姜榕反应过来后,气得骂人但又无可奈何。他手中能治民官员太少了,不得不捏着鼻子暂时认了这些人。
去年巡按四出巡察地方便是针对兄弟们朴实的“打贪官”诉求而提出的解决治策。
至于分地、括户和选官,姜榕等人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切入口,而这次刺杀正是合适的借口。
谋反一出,谁敢出头?
于是,柳温在前面带领禁卫下狱了一家又一家,姜榕和心腹在后面挑选合适的人填补空缺以及制定新政。
最大的阻力没了,就能推行新政了。
姜榕忙了五六天,郑湘觉得天子日理万机,正常。
但等姜榕一直忙了半个多月,还未有停下来的架势,她就禁不住好奇姜榕在忙什么。
这样忙忙碌碌,人能不能受得了啊?郑湘着实担忧不已,带上一碗汤,咸汤,去宣政殿探望姜榕。
她是从后门进来,刚迈入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郑湘转了脚步,进了西厢卧室,招来梁忠,问起姜榕的饮食起居。梁忠苦着脸道完,又说陛下和诸位大臣现在都没用午膳。
郑湘想着身体要紧,况且吃完再讨论也是一样,不急于一时半刻,但被东厢猛地拔高的争吵声吓了一跳。
“这……这是第一次发生吗?”郑湘问道。
梁忠脸色未变,想来已经是被吓习惯了,“这些日子都这样。”
郑湘想了想,对梁忠道:“你让御膳房做些糕点送来,若有肉馅的最好。”
“那不就是包子吗?”梁忠乐了。
“哎,对对对,别上糕点,就上包子。你让御膳房蒸些包子送来。”
包子馒头面条才是北方人的主食,且不说糕点吃多了腻,即便糕点吃得再多,也不是主食啊。没吃主食等于没有吃饭。
梁忠惊得张着嘴离开了。淑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宫中他们听陛下的,陛下听淑妃的,淑妃的话比陛下的话还好使。
于是,东厢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诸人突然闻到一股霸道的麦香味,屋内一静,就看到几个内寺端着包子进来,送到众人的手边。
暄软的包子成了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也引出了众人的馋虫和饥饿。
将领们毫不客气地抓起一个不顾烫就往嘴里塞。杨约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从龙之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动手拿包子的人。
魏国公左右开弓,嘴里含含糊糊道:“宫里的包子就是他娘的比老家的好吃。”
杨约正准备提醒左右同僚注意御前仪态,抬眼发现皇帝也拿个包子在啃,边啃边道:“继续说,我听着呢。”
李文才狼吞虎咽,趁着空挡,眼尖地看到他舅面前还有一盅汤,将头一转,问梁忠道:“梁公公,我们的汤呢?”
梁忠满脸笑容道:“那是淑妃娘娘送来的汤。”姜榕听到后,得意地扫了一眼大外甥。
李文才沉默了,连灌两大口凉茶,继续吃包子。杨约叹气,他也拿起一个包子啃着吃。
法不责众。
议完事情,众人散了,姜榕来到东厢,发现郑湘竟然躺在榻上睡着了。
他晃动荷包上的流苏在郑湘的脸上扫来扫去,郑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扯住流苏扔到一边,然后坐起来出神。
“别睡了,再睡小心头疼,晚上走了困。”姜榕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夏日炎炎,殿内多了几分燥热,郑湘的额头出了一层汗,她喝完茶才彻底清醒。
“你们议完了?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你现在比登基那会儿L还忙?”郑湘依偎在姜榕的肩头。
姜榕揽着她的背,笑道:“没呢,还有得磨。我们讨论的是百年之计。”
郑湘仰头好奇道:“你说说,我听听。”
姜榕便将讨论的内容言明,郑湘听完琢磨了一会儿L,又问:“勋贵们果然这么想?”
有些人讨厌特权,等他们成了特权,比老特权们更残酷地镇压反抗者。
“他们热血未凉。”姜榕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欣慰道:“幸亏大周才刚满一年,再等几年,只怕连他们也会反对我。”
郑湘附和:“天时地利人和。”
说罢,她瞅着姜榕笑:“我原以为陛下说三百年太平是骗我呢,现在观陛下言行竟然是真的。”
姜榕气笑:“我骗谁,还能骗你不成?”说罢,他拿手挠郑湘腋下,郑湘一边躲一边笑,直到弄出了干柴烈火。
郑湘一面系衣带,一面嘲笑他:“刚才还瞧着是个明君的样子,现在瞧着像……”
“像什么?”
郑湘啐了一口:“禽兽。”
姜榕闻言大笑,扣上腰带,伸手抚弄着郑湘潮红的脸,道:“我都一个月未近你的身,你难道不想?”
郑湘拍开姜榕的手,瞪了他一眼,道:“哪有一个月?”
姜榕又笑,洗了把脸,道:“我事情还没忙完,你是回蓬莱殿,还是留在宣政殿?”
“回去无趣,你做你的事,不用管我。”郑湘神情惫懒,不想动。
“行。”姜榕牵着郑湘的手来到东厢书房,坐下批阅奏疏。
郑湘坐在榻上打量里面的布置,许是为了讨论便宜,东厢撤去不少摆设,添了几凳,显得十分阔朗。
忽然,她余光瞥见姜榕仿佛用朱笔写了个“杀”字,起身凑近,竟然看到厚厚一碟名单。
最上面那个字杀气凛凛,仿佛用鲜血写得一般。
郑湘不解,问:“这是刺杀的主谋?”
姜榕摇头道:“是我要杀的人。”
郑湘拿起那摞纸,扫了一眼,这上面记载着诛杀人员的姓名、籍贯、家世、姻亲等信息。
轻轻的一摞都是沉甸甸的性命。
郑湘放下来,盯着姜榕的眼睛问:“杀一人,至少有五人对陛下心存怨怼。这里有多少人?”
姜榕嘴角咧开道:“一百多人哩,大部分都位居高官要职。”
郑湘问:“陛下不怕这么人反对你?”
“你转过去,不许看。”姜榕故作玄虚道。
郑湘依言,她怕姜榕玩脱了,当年厉帝因为擅杀朝臣而亡国。
姜榕摊开白纸,提笔写下四个大字,与那摞纸并列而放,才叫郑湘转过来。
“我有这张纸上的人支持,便是杀了十倍的人,也会坐稳江山。”姜榕的言语中带着自豪。
郑湘看去,那张纸上写着:天下万民。

那天在宣政殿,郑湘看到姜榕的另一面:杀伐果决,心怀天下。
她有些信了,姜榕很可能开辟三百年之太平。
不过,这个伟光正的印象刚形成,就被死皮赖脸的姜榕亲自打破了。
天气越来越热,连清晨也无一丝凉意。郑湘摇着团扇叹气道:“天要旱了。”
有宫人通禀说代国夫人来了,郑湘赶忙叫人送来冰镇的饮子为母亲解暑。
代国夫人品服装扮,一路走来出了一身的汗。郑湘忙让人给母亲打扇,道:“阿娘,天这么热你,你怎么来了?”
陆凤仪喝了一盏凉茶,道:“五月打猎遇刺,你可有受伤?”
郑湘嘴一撇,阴阳怪气道:“阿娘,你问得可真及时,即便是有伤,也早就好了。”
陆凤仪笑了笑,道:“那时京师戒严,我不好出门,最近几日风声渐好,我才出了门。”
陆凤仪听到皇帝遇刺吓了一跳,更为女儿L担忧,心急如焚,不久有内侍上门传消息,说淑妃与四皇子一切安好。她才将心放下,按着性子等到今日才来探望女儿L。
郑湘闻言这才缓了神色,忽然让众人退下,神神秘秘悄声道:“陛下要杀人哩。”
陆凤仪道:“已经杀完了!”
郑湘张大嘴巴,不可置信:“这么快,连审都不用审?”
陆凤仪白了郑湘一眼,道:“审什么,都是一群谋反作乱的贼子。”
郑湘闭上嘴巴,陆凤仪又道:“陛下放了这几家的宾客为良民,并给他们分了土地。昨天陛下下旨蠲免遭受旱灾几郡的租赋。”
郑湘点头点评道:“陛下做得好。”
陆凤仪没好气道:“别这么口无遮拦,陛下英明神武还用你来评价?我来是给你说一件事。”
郑湘洗耳恭听,陆凤仪叹气道:“陛下蠲免的只是受灾最严重的几郡,今年老天爷不开眼,估计受灾的郡县还要增加。所以……”
“我怎么做?”
陆凤仪道:“捐出脂粉钱,提倡节俭,衣不完彩,裙不拖地,不用金银器物。”
郑湘的眼睛睁得滴溜溜圆,使劲地盯着母亲,最后发现母亲说的话竟然全是真的,于是蔫头蔫脑道:“好吧。”
陆凤仪端着茶饮,道:“忍过这段时间,有你的好处。”
她的母亲不会骗她,她又不是没吃过苦,还不一定是真吃苦。
陆凤仪不放心又叮嘱了句:“现在国事艰难,你可不许闹脾气。”
郑湘道:“阿娘,你太小看我了。我机灵得很。”
陆凤仪说完,就告辞离去,郑湘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有隐隐有一丝不安。
自古以来发生大旱,多被时人认为有巨大的冤屈。
姜榕以遇刺为名杀了百余名世家子弟,朝中的高门大族元气大伤。
本来皇帝是站理的,至少明面上站理,但是旱灾汹汹随即而来,舆论反扑,认为这是皇帝杀戮太重,冤狱太繁所致。
陆凤仪听到这样的流言后,立马进宫见女儿L,让她这段时间蛰伏,不要意外生事,免得被文官盯上攀咬。
前朝后宫,不知有多少人想把专宠的淑妃拉下马,换成自家的姑娘,接了这波滔天的富贵。
姜榕这几天心烦意乱,一个月前这群人噤若寒蝉,现在又开始不分昼夜胡乱鸣叫惹得人心烦。
平反冤狱、优待后人、归还田产宅邸、再下罪己诏……瞧瞧,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姜榕将劝谏的奏疏扔到地上,揉着额头。
“我真想……”姜榕烦躁不已,躺靠椅子上,仰着头,青蓝绘花的藻井映入眼帘。。
柳温捡起来奏疏,道:“你不想。看不下去,去找你的淑妃。”
姜榕眼睛一亮,一个鱼跃起身,抬步就走,一只脚迈出门槛,回头看柳温:“等我回来,你一定会想出解决的办法。”
世家出身的文臣借着天灾,利用舆论与皇帝扳手腕,姜榕岂会屈服?但是处理了这些人,只怕会激得舆论反弹更厉害,着实让人心生烦躁。
姜榕从后门出去,沿着最近的路,顶着烈日,径直来到蓬莱殿。
殿内静悄悄的,宫女守着卧室的门,正打瞌睡,听见脚步声,猛地惊醒,正要跪下求饶,却见姜榕手一挥,诚惶诚恐地退下。
他转过屏风,进了内室,看见郑湘依在榻上看话本。姜榕大步上前,坐在榻上,抽出郑湘的话本扇风。郑湘看得正入神,结果被人打断,眉头一蹙,抬头正要看是谁这么胆大,却发现是姜榕。
“你……”郑湘瞧见他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脸上有烦躁之色,忍了话,拿起团扇给他扇风,道:“蕙香,去端一碗酥山过来,要咸味的。”
姜榕惊讶道:“还有咸味的?”郑湘点头,把他手中的话本抽出去放到一边,将手里的团扇塞进去,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揉太阳穴。
姜榕闭上眼睛,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叹道:“还是你这里凉快。”
“这里放三四盆冰呢。重不重?”郑湘问。
“刚好。一冷一热,小心生病。”姜榕道。
郑湘在耳边低声笑道:“白日有太阳,夜晚有陛下,我可不怕什么一冷一热,也不会生病。”
姜榕哼了一声,道:“天天就知道撒娇,整日甜言蜜语,朕不吃你这套。”蕙香送上酥山,就悄无声息地下去。
“你不吃我这套,吃不吃酥山,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郑湘笑道。
姜榕心中有火,接过酥山,用勺子舀着大口吃起来,道:“不许停下。”
“好,不停就不停。”姜榕连日忙碌,又被群臣进谏,郑湘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自然心疼他一二。
姜榕吃完酥山,心中的火气被浇灭了七七八八。“陛下,还没好吗?妾的手疼。”郑湘见姜榕的脸色变好,立马撒娇不想为他揉额头了。
“行吧。”姜榕挥手,将外衣脱下来扔到一边,枕在郑湘的腿上,道:“我躺一会儿L,你和我随便说说话。”
郑湘垂下眼帘,看着神色疲惫的姜榕,一边拿团扇摇着,一边说:“我阿娘今儿L上午来找我说话,要我最近节俭,还要我捐脂粉钱。”
姜榕抬了抬眼皮,素色单衣映入眼帘,又转眼看了外面,发现屋内的摆设都变了。
白玉花插变成白瓷花瓶,紫檀嵌金玉挂屏换成了一副美人图,水晶茶壶变成青瓷茶壶……就连湘湘满头的珠翠也变成了白檀木发钗和青色发带。
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
姜榕捏捏郑湘的手腕,道:“你想做就做吧,天不能一直旱。”
郑湘点头道:“是啊,暑天天这么热,能不干旱吗?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姜榕道:“你不要一直听你阿娘的话,这宫里有我在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郑湘低头,笑道:“阿娘说要我对陛下好,你说这个我听不听?”姜榕一个翻身将郑湘扑倒,大笑:“别的不听,这个要听。”
郑湘推了推姜榕:“别闹了,浑身汗津津的。”
姜榕又躺下来,接过团扇自己扇风,道:“那话必不是代国夫人说的,一定是你说的。”
郑湘的双手揉着姜榕的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了的?”
“天子无所不知。”姜榕神神在在道。郑湘才不相信,道:“一定是你乱猜的,瞎猫碰到死耗子。”
姜榕道:“你要对我好,早晚有你的好处。”
“你要对我好,早晚有你的好处。”郑湘眉眼含笑,重复了一句,并在“早晚”两个字上拉长了声音,像轻轻软软的羽毛搔得人心头痒痒。
姜榕:“……我认真的。你再学我说话,我好东西不留给你。”
“凭什么好东西,我还没见过?”郑湘点着姜榕的额头不以为意。
姜榕抓住郑湘作乱的手揉捏,心里琢磨自己还有什么好东西没给湘湘?
库里每进了奇珍异玩都是先送到蓬莱殿,湘湘更是不缺金银绸缎。是什么他能给,但湘湘此刻又没有的呢?
姜榕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蓦地睁开眼睛,自下往上盯着郑湘,眼神幽深似乎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郑湘迎上去,低头与姜榕对视,只见他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畅快淋漓。
郑湘抽出手,冷哼一声,道:“你脑壳有病吧?刚才莫名其妙地吓人,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笑。”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小花容貌像你,这性子可别再像你了。”郑湘祈祷,她已经对小花的容貌不抱任何期望了。
姜榕争辩道:“小花白胖……黑胖黑胖的,小孩壮实比什么都好。”
郑湘嘴一撇,对外叫道:“蕙香,小皇子醒了就把他抱过来。”
说罢,又低头对姜榕,理直气壮道:“你自己也承认他黑。”
“原先你和我说你是晒黑的,你看着小花还能问心无愧地说你是晒黑的吗?”
姜榕闻言哈哈大笑,双手捶床,笑完才认真建议道:“多生几个,总有一个像你。”
金珠满头是汗地抱着小皇子进来,道:“奴婢见过陛下娘娘。”
姜榕起来将小花接过来,掂了掂,又摸摸小孩的胳膊腿,赞道:“你们把小花养得好,看赏。”
小花已经四五个月,穿着过膝的绣花背心,长手长脚,也不认生,以为父亲和他玩,咯咯直笑。
“奴婢谢陛下。”金珠脸上露出笑容。
郑湘道:“你们先去吧,小花就留在这里。”郑湘挥退众人,就看到姜榕在和小花玩飞高高的游戏,小花被抛得老高,她顿时心一紧。
这哪是哄孩子啊,分明是孩子哄他玩啊!

第48章 立后
姜榕被赶出蓬莱殿时神情悻悻,摸着鼻子,心道,小花自个不害怕,又玩得开心,他怎么就被赶出来了呢?
真是有了儿子,忘了老子啊!
他只好回到宣政殿。柳温抬头眉毛一挑,笑道:“这会子不烦了?”
姜榕往椅子上一趟,道:“烦着呢,我正和儿子玩,就被那娘们赶出来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柳温冷笑一声,道:“她不尊皇上,陛下是要降她位份,还是罚她月俸?”
姜榕一愣,仿佛听取意见后在认真思考。
这下子柳温慌了,他与淑妃无怨无仇,只不过是见皇帝对淑妃爱得如痴如狂,就开了个玩笑。
要是皇帝把淑妃只当一般女子,他铁定不开这个玩笑。传言淑妃脾气大,难道现在小两口矛盾积压,终于爆发了?
柳温欲哭无泪,淑妃绮年玉貌,现在因他口嗨受罚,等将来复宠,他就要直面如狂涛巨浪般的枕头风了。
他咋那么嘴欠呢?
“小柳,我想做一件事情。”姜榕挺直脊背,目光深远,脸色沉静。
柳温默不作声,心里希望姜榕讲点义气,不要把自己卖了。
“我有一个反对的理由,就立马生出一千个赞成的理由。”姜榕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柳温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无妻儿九族之累,心情立马恢复平静,默默喝茶,心道,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皇帝这狗东西。
姜榕转过头,脸上带着兴奋,道:“我要立后。”
“噗”柳温嘴里的茶喷出来,奏疏上面都是点点的湿印子。
“你又啷个了嘛?”柳温不可思议道。
柳温看向姜榕,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你真要立后?”
姜榕点头。
柳温又多嘴问了句:“立哪个?”话音未落,他脑子里就出现一个人,淑妃。
有胆识。
但是,柳温有些抓狂,恨不得抓住姜榕的衣领使劲摇他:“你之前不是说等东哥长大再确定吗?谁贤立谁?”
姜榕脸上露出嘲讽似的笑容,摊手道:“你看这句话本来就有毛病,为什么等东哥长大,而不是等小花长大,明明小花更小。”
柳温愕然,显然也发现了盲点,他揪着头发,首先声明道:“我这不是反对淑妃立后啊。我的意思,哎,你自己要想清楚,储位之争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姜榕长松一口气,重复道:“储位之争不是闹着玩的。”
他定定地注视着柳温,嘴角勾起,道:“你觉得东哥有怎样的才干才能挤掉小花?”
“小花有偏心的爹,受宠的娘,同胞的弟妹,光这一关东哥就很难穿透过去,与小花对打。”
柳温龇牙,道:“哦豁!你竟然还知道偏心两个字?”
姜榕笑起来:“偏不偏心,自己最清楚。”
柳温细想刚才姜榕说的小花的优势,不得不承认,即便东哥年长在姜榕眼里也比不上小花。兄弟关系破碎。只怕东哥也落不到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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