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崽回来了?”隋良故意问一声。
“不是。”小崽大声喊,他急匆匆往屋里跑,还慌张地喊:“爹,娘,快快快——”
听到隔壁的门开了,小崽吓得大叫,隋良大笑着走过来,门关了,他还在外面砰砰拍门。
“行了行了,白天再疯。”赵西平被吵得头疼。
“晚上别睡噢,你睡着了我就来偷。”隋良留下一句话,轻飘飘地走了。
小崽半哭不哭地哼唧,赵西平冷眼看着,见他到了隋玉怀里就乐滋滋地笑了,他暗哼一声。
半夜小崽突然睡醒,在小床上没摸到人,他睁眼大声喊爹娘。
“咦?你怎么睡下面来了?”赵西平装傻充愣,他抱着孩子放隋玉怀里,说:“好了,让你娘搂着你睡,不让你舅舅偷走你。”
“舅舅偷的。”小崽真相信了。
隋玉掐赵西平一下,怪他胡说八道。
“门关着呢,你舅舅没进来。”隋玉拍拍他,说:“睡吧,娘困了。”
一觉睡醒,小崽忘了半夜的事,阿水带着猫官过来了,他牵着猫官的尾巴学猫叫,猫官烦得撇着耳朵,忍无可忍了抽他一爪子。
板栗炒好了,隋玉往仓房里送一盘,让几个孩子自己剥着吃。
猫官看见她,颇有些心虚地摇两下尾巴。
“小崽,过来洗手,你手上有猫毛。”隋玉说。
大壮一听,他含着板栗拉小崽去洗手。
隋玉见不需要她动手,她又回灶房去剥板栗壳,准备和面做栗子糕。
她在家,赵西平也不往外跑,炒板栗的时候,他坐一旁烧火,剥板栗壳的时候,他坐一旁出力,有人过来帮忙,他还给赶走。
小崽在仓房玩一会儿就出来看一眼,确定爹娘都在家,他又安心地回仓房玩。
正午的时候,栗子糕做好了,小崽尝到第一口,他惊喜地说:“甜的。”
“对,甜的,给,自己拿着吃。”隋玉说,“阿水,阿羌,你们也自己拿着吃,这一盘全吃完,不用给小崽留,他吃不了多少。明天他若是想吃,我再给他蒸。”
小崽接过糕点盘子,他捧着盘子大方地分给其他人,等嘴里的栗子糕吃完了,他跟大壮说:“糕糕好吃。”
大壮点头,愣愣地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
“不是饼,是糕。”花妞纠正。
“我娘、我娘做的。”小崽插话。
阿水看他一眼。
“我娘、我娘……”小崽咯咯大笑。
“嗯,知道你有娘。”阿水没好气。
“我娘最好。”小崽扑在猫官身上痴笑。
会做好吃的,说话好听,身上香香的,会抱他亲他,还会叫他崽崽……小崽高兴疯了,越想越满足,他丢下猫官颠颠跑出去,在灶房没找到人,他又往外跑。
“小掌柜,你去哪儿?”从饭堂出来的客商问。
“找我娘——”小崽脚步不停。
“你娘在茶舍。”客商跟出去。
小崽没听,他回睡觉的屋喊两声,没人应又跑出去,踩着一坨雪摔一跤,客商哎呦一声,不等他过来抱,小崽自己爬起来了,还拍拍裤子上的湿泥。
“小崽,你找我?”隋玉隐约听到他在喊娘。
小崽喊声娘,笑嘻嘻地朝她跑过去。
“摔了一跤,你看看有没有摔到哪儿。”客商嘱咐隋玉,“这孩子泼实,摔了自己爬起来,哭都没哭一声。”
“冬天穿的厚,摔不疼。”说是这么说,隋玉还是检查一下他的手,没擦破皮。
“找你娘做什么?”赵西平出来问。
小崽忘了,隋玉牵着他,他就一蹦一跳跟她走。
客商也跟了过去,茶舍内部似有规整过的痕迹,墙洞里的油盏已经点燃了,四面墙上火光跳跃,空旷的内室有了些许说不出的感觉,的确有了提神的作用。
“到时候把吃饭的座椅搬过来,不能离戏台太近,不然看不见台上的人。”隋玉在地上画出线,她坐在板凳上探头看,高度刚刚好。
“你让人沿着这一圈挖一排沟,到时候沟里烧火,上面架几个烧水的釜,安排两个人守着就行了。”隋玉跟赵西平说,“免得从灶房提水,让殷婆她们从早到晚不得闲。”
赵西平点头应下,天太冷,若是不烧火烤着,一两个时辰坐下来,腿脚都冻木了。
“明天就开始是吧?”客商问。
“后天,我还琢磨着要炒几釜面。”隋玉说,她问客商:“你们出关,可尝过花椒味的油茶?”
“那也太呛了,估计只有胡商能咽进肚。”客商摇头。
隋玉还是想试试,甘大甘二拿锹过来挖沟的时候,隋玉喊张顺和青山提个火炉过来烧火,又使唤赵西平搬来铁锅,她从回关的商队那里买两斤花椒,用小火慢慢焙着,炒得焦而不糊,香而不呛,趁热捣成碎末,再撒进面粉里一起再炒。
小崽蹲在一旁看得认真,头一锅花椒面起锅,隋玉冲泡一碗先让他尝味。
“好吃吗?”赵西平问。
小崽夹着眉头点头,口不由心道:“好吃。”
“马屁精。”赵西平骂。
隋玉瞪他一眼,她自己尝尝味,味道挺香醇的,初入口有点怪,多品味一下就觉得香。
“你尝尝。”
赵西平摆手,他嫌弃道:“我可不吃。”
“小崽,去抓住你爹,他今天不吃也得吃。”隋玉下令。
小崽像个狗腿子似的立马听令,隋玉也端着碗去追,母子俩两头堵,赵西平不得不投降。
“行行行,我尝一口。”赵西平笑着说。
“晚了,张嘴,这些都是你的。”隋玉阴笑,“小崽,抱住你爹的头,我来喂他好吃的。”
小崽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掌着他爹的脸,见赵西平扬起巴掌要揍人,他古灵精怪地凑过去“啵”一口。
“行,你个臭小子。”赵西平没劲打人了。
隋玉趁机舀勺油茶喂他嘴里,她也凑过去亲他一下,小声问:“好吃吧?”
“好吃。”
第208章 惬意的冬日
耗一天时间,隋玉带着小春红她们炒出五釜面茶,考虑到天冷,她又缝了十个茶包,茶包里放姜、葱段、少许花椒和韭菜根,另外还准备了米茶和桃枝水。
喝的准备齐全,隋玉安排小喜每日负责切酸萝卜往桌上送,一盘半根酸萝卜,只要三文钱。
考虑到明年出关,隋玉在木板上记下,出关后跟人打听打听葵花,若是能把葵花引进关,往后又多一样消磨时光的好东西。
茶舍开业那日,八个胡姬分两波上台,她们蒙着面纱,抱着从关外带来的琵琶坐在戏台上垂眼弹奏。
茶舍里烧着火,煮着水,大白天还点着油盏,比有扇窗的客舍还亮堂,一人交五十文就能进来干坐一天,客商都舍得花这个钱。
隋玉将让出胡姬的胡商安排在前排,这里距火源近,斟茶倒水也方便,是个取暖听声的好位置。
她在另一端也设了个桌子,接下来的日子无事可做,她主要负责记录客商们走商闯荡江湖的故事。
茶舍有吃有喝还不挨冻,最主要是还能听胡姬弹琵琶、吹胡角、奏胡笛,赵父赵母不再日日进城去赵小米那里哄孩子,顿顿吃过饭先进茶舍找好位置坐下。
进了腊月,赵小米手上的活忙利索了,她也日日抱着孩子过来,有她爹娘在,又在兄嫂家,她不用带孩子,不用干活,一天天轻松自在,又过上没嫁人时的自在日子。
笛声落尾,两个胡姬款款走下戏台,青山和张顺准备准备,从另一端上去对演新编成的故事。
茶舍里有人走动,隋玉也放下炭笔起来活动活动,她看见几个孤身行走的旅人拎着长凳挪到前面,手上也拿着木板和炭块儿,看来聪明的人不止她一个,他们也发觉可以从客商讲述的故事里捋出靠谱的行走路线。
“玉掌柜。”角落里一个客商起身示意,招手让她过去。
隋玉走过去,说:“茶舍办得简陋,诸位包涵一二。”
“不错了,西北荒凉,人才不济,能理解。”头戴木冠的客商笑笑,他招手示意奉茶的仆从过来,问:“玉掌柜喝什么?我拿你的东西奉承你。”
“来碗椒面茶,只要丁点盐,淡一点。”隋玉跟柳芽儿说。
“我也喜欢椒面茶,不过我口重,喜欢咸一点的。”客商说。
“吃咸了要喝水。”隋玉接一句,她直接问:“冯公喊我过来是有何事?”
“你编纂的故事没改动他们行走的路线吧?”姓冯的客商问。
隋玉摇头。
“你标注的出关路线能否卖我一份?”
隋玉诧异抬眼,说:“我没那东西。”
客商不信,他笑着说:“实话不瞒你,这是我们头一次来敦煌,还没出过关,关外的路如何走,我是一头雾水,所以才想找你买张路线图。”
隋玉还是坚持说没有,不过另外又说:“明年二月底我也打算出关,最远估计到达疏勒,到时候我们可以结伴。”
“我打算再往西一点,大概后年冬天回来。”
这个隋玉确实是帮不上忙,乌孙以西的地形和方位她就不清楚了。
椒面茶送过来,隋玉接过吃一勺,见赵西平抱着小崽进来,她端碗站起来,告辞道:“我等冯公后年冬天回来跟我讲述您此次出行的故事。”
“真没有?”客商不死心地问。
“真没有。”隋玉不隐瞒,她坦诚地说:“两三年回来一次的大商队经历太多冒险,回回涉及生死,这种情况下,他们往往不愿意谈及出关的经历。”
姓冯的客商这才算是相信了。
隋玉几口吃完椒面茶,她走到赵西平身边,目光看向他怀里睡意朦胧的孩子,说:“还没睡醒啊?”
小崽朝她伸出手,赵西平没松手,小崽子挺重的,抱着沉甸甸的,谁抱谁累。
“下地自己走,去找你姑姑和阿宁玩。”隋玉说。
小崽摇头。
隋玉看一圈,大壮和花妞坐在老牛叔脚边,跟阿水一起仰头听台上的故事,这几个年岁差不多,若不是为了哄小崽,人家不带他玩。
隋玉拉了下赵西平的手,碰一下就丢开,她领着人往前排走,让他抱着孩子跟她一起听客商侃大山。
小崽看见对面摘了面纱的胡姬,他对她们的胡笛和琵琶有兴趣,一直盯着。
抱着琵琶的胡姬冲他勾了下手,小崽立马从他爹的腿上滑下去,兴冲冲地走过去。
赵西平偏头看着,并不阻拦。
“你叫小崽?”胡姬勾了勾琵琶弦,用拗口的汉话问:“你喜欢?”
小崽点头。
“我让你拨两下,你拿什么跟我换?”
小崽想了想,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桑果,说:“吃的。”
胡姬还真没见过这东西,只觉得跟葡萄干有些像,她捻起一颗尝尝,剩下的分给其他人。
小崽如愿以偿摸到琵琶,胡姬捏着他的小手带他拨几下,然后就把人推走了,“告诉你娘,今晚给我们炖只鸡,明天还让你玩。”
另一桌的胡商看见了,他朝赵西平和隋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说:“去跟你爹娘说,炖两只鸡,我让她教你弹琵琶,你学会了,你娘不用再雇我的人了。”
小崽听得半懂不懂,回到隋玉旁边,他让她给那些人炖鸡。
“炖鸡?”隋玉疑惑。
“她们说什么了?”赵西平俯身问。
恰巧台上的故事讲完,青山和张顺下来,抱着琵琶的胡姬蒙上面纱又走上去。
小崽仰头望着,他的两只手也跟着扒拉来扒拉去,学着台上胡姬的动作弹琵琶。
一曲罢了,隋玉牵着小崽过去问缘由,得知是拿鸡交束脩,她看了一圈,指着胡笛问:“这个喜不喜欢?”
拿笛的胡姬吹两声,小崽立马眼睛发亮。
“在敦煌能买到胡笛吗?”隋玉问。
“我们带的就有,二百钱一支,买不买?”一旁的胡商笑着问。
“买。”隋玉不讨价还价,她跟吹胡笛的胡姬商量:“我晚上给你们炖两只鸡,你教我孩子吹胡笛可好?”
“他太小,学不会。”胡姬说。
“没事,乱吹一通也行。”隋玉拉着小崽要走,叮嘱说:“往后你去我们那边,西厨那里还有个暖和的仓房,你带小崽去那里吹笛子。”
胡姬看看胡商,见他点头,她便答应下来。
过后,隋玉拎着两百钱从胡商那里买回一支胡笛,胡商说:“我这里还有琵琶,不买一把?”
“不了,我家小孩还小,骨头还没长好,皮肉又嫩,学琵琶太伤手。”
笛子用酒擦一擦,又用水洗过才递到小崽手里,他有了这个好玩意儿,一天到晚拎着胡笛滴滴吹,比鸡打鸣还吵。
“小崽,你歇歇,去找你娘吃点东西行不行?”赵父虎着脸从屋里出来,“鸡刚停下,你又接上它的班,你爷这脑袋都是嗡嗡的,睡都睡不好。”
“嗡嗡的?”小崽问,“爷爷你是、是小蚊子。”
赵父:……
“爷爷是蚊子,嗡嗡嗡嗡——”小崽捏着嘴一开一合,学着蚊子嗡嗡叫。
赵父木着脸又进屋,他跟这孩子说不通。
小崽嗡嗡叫着跑出去,赵西平看见他,说:“小崽,去喊你爷你奶过来吃饭。”
“蚊子爷爷,吃饭了。”
赵母笑了,赵父也无奈,这个孙子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人家压根不怕他,虎着脸也没用,只能认了。
小崽看人还没出来,他又大着嗓门喊:“蚊子爷爷——”
“来了来了,别喊了。”赵父换鞋出来,说:“不能喊那啥,我不是蚊子。”
小崽才不理他,越不让喊,他越要喊,这个老头喜欢阿宁不喜欢他,他就要拿笛子吵他,就要喊他蚊子爷爷。
第209章 家庭
赵父拿孙子没办法,他去找儿子说理,不仅是所谓的“蚊子爷爷”,还有那支烂笛子,从早吵到晚,他听得脑子嗡嗡响,睡觉都睡不好,这一天天过的,比他在家种地干活还累。
赵西平面色平静地吃着早食,听老父抱怨一通,他看向竖着耳朵偷听的儿子。
小崽瞥他一眼,又撅嘴看向老头,他舀一大勺鸡蛋羹喂嘴里,垂着头鼓着腮帮子大口嚼。
赵西平什么都没说,他端碗要出去盛饭。
“给我捎半碗。”隋玉递出碗,说:“半碗粥,再掰半个饼。”
赵父看看,得,这两口子压根没教训孩子的意思,他气得端碗出去吃。
小崽高兴了,他捧着碗吃得美滋滋的,一小碗蛋羹吃完,还去他爹那里讨几口包子吃。
茶舍开门了,赵父赵母把手上的碗筷一撂,人手拿个卤蛋就急匆匆出门,急着要去占个好位置。
两个老人走了,屋里不剩几个人,老牛叔看看隋玉,跟小崽说:“小蚊子,把你的笛子拿来我瞅瞅。”
小崽瞪他,说:“我不是蚊子——”
“你爷是老蚊子,你就是小蚊子,你爹是大蚊子。”老牛叔笑笑,他背着手出门,“我也去听曲了。”
“你牛爷爷没说错。”隋玉开口,她拿走小崽吃完蛋羹的碗,点了点垫在他屁股下面的胡笛,说:“不准再跑到你爷你奶面前滴滴吹。”
小崽不高兴了。
隋玉不理他,她端碗出门。
“玉掌柜,快点过来,昨天没说完,我再补充补充。”门外有客商催。
“来了。”隋玉把碗筷递给殷婆,转头跟赵西平说:“我先过去了。”
“好。”
“小蚊子,你去不去?”隋玉问。
赵小崽不理,反正又不是喊他的。
赵西平不在乎小崽喊他爷喊什么,只要不喊臭老头,不骂人就行。
“不能对着人一直吹笛子,别人会不喜欢你的。”他告诫道,“不止是你爷,住在客舍里的人也不行,你把他们惹烦了,以后他们不帮你给你娘捎信了。”
小崽抬眼看他。
赵西平没再说什么,他拿扫帚进来扫地,翠嫂见了,忙说:“大人,您忙您的,我待会儿过来扫地。”
“没事,我没什么忙的。”
用锹铲走灰,出去再进来,赵西平见小崽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又开始把玩他的笛子,显然,刚刚挨训的事已经忘记了。
茶舍那边传来琵琶声,吹胡笛的胡姬过来找小崽,赵西平避出去,抱捆麦秆回隔壁的主人院编席子。
隋玉在茶舍里灌了两碗水,等面前的客商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收拾,起身绕到墙根下往出走。
天上出了日头,风依旧是冷的,就连屋顶上的雪也没融化,人一出门,身上的暖气就散了大半。
隋玉拢了拢兔皮袄,她跑回去上茅房。
“咦?你在家啊?”看见赵西平在院子里,隋玉问一声,脚步不停地钻进茅房。
赵西平是坐冷了出来走走,他走到茅房外边等她出来。
“离这么近做什么?”隋玉出来看见他,不由嗔一眼。
“你还要回茶舍?”赵西平跟着她。
隋玉脚步一顿,她听出些意思,从墙头抓坨雪擦手,她回头往屋里走。
“不去茶舍,我想清净清净。”擦手的雪扔在门外,隋玉跺跺脚,走进正房。
赵西平去关上大门,听到隔壁厨院的笛声,他拉起门栓,将门从里面拴上。
“怎么在编席子啊?”隋玉听到脚步声进来,她抬头问。
“给你编的,明年开春你出关的时候带上,夜里睡觉的时候铺上。”赵西平关上门走过来,他一脚踢走麦捆,拽起隋玉摁在怀里,带着茧子的指腹摩挲着兔皮袄下滑腻的颈子,他低声说:“从回来,你不是念着你的崽儿,就是忙活着茶舍的事,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男人?”
隋玉大喊冤枉,“晚上莫非没让你上我的床?”
赵西平噎住,他捧着她的脸低头亲下去。
隋玉咬他一下,她抬手揽上男人的脖子,含糊地说:“假正经,想那啥还非得找个借口。”
赵西平松开她,指腹摁上殷红的嘴角,一点点擦去洇出来的水渍,贴在一起的身体分开了,眼神还黏在一起。
“你没想着我。”他认真地说。
隋玉摇头否认。
赵西平轻扯下嘴角,手指微微用力,夹住她的嘴角,在她咬上来时,他迅速收回手。
“我也想你陪着我。”他将人揽进怀里,不让她看见他的神色,“隋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有点想你。”
隋玉得意地笑了。
听见她的笑声,赵西平拍她一下。
“离家的日子,我天天都会想起你,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一起往关内走一趟。”隋玉说,“有你陪着,我万事不用操心,夜里也不会惊醒。”
“行。”赵西平松开她,答应归答应,他心里也清楚,告半年的假离家游玩的希望渺茫。
他坐下去继续编席子,隋玉站在床边伸脚勾他一下,他不为所动,还伸手拽住她的脚往他那边扯。
“过来坐,我教你编席子,我们说说话。”赵西平说。
“地上冷。”隋玉扯着床柱不松手。
“我去提个火炉子过来。”
说着,赵西平还真打算起身。
隋玉走过去踢他一脚,恶狠狠瞪他一眼,她抱着手臂憋着气坐下来。
赵西平也坐下去,他瞄她一眼,这母子俩不高兴的时候是一个样的。
“你看,编席子不难。”他抽两根麦秆。
隋玉打眼瞄着,看几眼,目光又挪到他脸上。
“看哪儿呢?”赵西平撩她一眼。
隋玉笑着托腮,直白道:“看我男人。”
赵西平绷不住了,他偏过脸笑。
隋玉也笑,她扑过去伏他身上。
隔壁的笛声突然停了,隋玉跟赵西平微微一顿,二人竖耳听着。
不一会儿,外面的大门被拍响,小崽扛着胡笛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里面看。
“爹——”
赵西平一手捂住隋玉的嘴,不让她应声,免得又被小崽子勾走了。
“爹?”
小崽又喊一声,屋里还是没有动静,他拖着胡笛走了。
“别理他,他舅他姑,还有他爷奶都在茶舍,不会没人管他。”赵西平说。
隋玉“嗯”一声。
不过经这一打岔,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陡然散了,再想续上,又不知道说什么。
赵西平略感惆怅,只好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隋玉拖着板凳坐过来,在一旁给他递麦秆。
另一边,小崽跟胡姬一起去了茶舍,他径直去了他娘坐的位置,只有隋良在。
“喝不喝水?”隋良端水喂他,“喝点水,你辛苦了。”
小崽埋头喝几口,抹嘴问:“舅舅,我娘呢?”
“她没去找你?”隋良诧异,他站起来看一圈,茶舍里好似没有他姐的身影。
“你娘有事,你坐着等等,她一会儿就来了。”隋良搂住外甥,抱他坐长凳上。
小崽仰头四处打量,台上的故事他听不懂,不多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他拽着隋良的衣裳,探着脚往下滑。
“你又要去哪儿?”隋良拉住他。
“去找姑姑。”
“那行吧,你就在茶舍玩,不能乱跑。”隋良叮嘱,目送小崽扛着胡笛往另一桌去,他回过头继续听台上的故事。
赵小米先看见小崽,她伸手牵过孩子揽怀里,“小崽,你长得真好看。”
小崽甜甜一笑,他摸摸脸,说:“爹说我、说我像娘。”
“对,你长得像你娘,你跟你娘都好看。”
“笛子给他收起来。”赵父回头,说:“阿宁睡着了,别待会儿他吹一嗓子,再把孩子惊醒了。”
赵小米没有收缴小崽的笛子,只是跟他说这会儿不能吹,会把弟弟吓醒。
小崽乖乖听话。
“看不看弟弟?”赵小米问。
小崽摇头,他不跟不会说话的小孩玩。
“到我这儿来。”赵母伸手,说:“我来一个多月了,还没抱过你。”
小崽之前一直黏着隋玉,除了隋玉,还黏他舅和他爹,他对赵父赵母又不熟,宁愿跟牛爷爷唠嗑,也不会凑到亲爷亲奶面前。也就最近,他不再时时黏着隋玉了,才会时不时在他爷奶面前露个脸。
小崽不肯,他当做没听见。
赵母有些脸臊,旁人往这边扫一眼,她就以为别人是在看笑话。
“你这孩子……”赵母话说到一半又闭嘴了,她看见老三进来了。
赵西平还是不放心,他过来看看小崽有没有在茶舍,看他在赵小米怀里,就打算悄悄离开。
“你爹来了。”赵父开口,“快去找你爹。”
免得待会儿又乱喊。
小崽回头,刚要大声喊,赵西平比个“嘘”的手势,小崽见了,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拖着胡笛往外跑。
见脱不了身,赵西平大步走过去抱起他,往出走的时候,他低声问:“你娘是不是说过,不能在茶舍里大喊大叫。”
“我娘呢?”
“你都记不住她的话,她生气了,不想见你。”
“崽崽记得。”小崽急了。
赵西平没理,他抱着孩子回主人院。
“爹,我找你……我敲门。”小崽疑惑。
赵西平还是不理他。
隋玉听见孩子的声音,她开门问:“怎么带他过来了?”
赵西平笑了,看样子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惦记小崽嘛。
小崽冲隋玉甜笑,落地就去牵她的手。
“来,进屋。”隋玉接过他的笛子放一旁的桌上,说:“你渴不渴?让你爹去端几碗水来。”
小崽摇头,他蹬掉鞋就要往床上爬。
赵西平听明白了,这是隋玉渴了,他去西厨端碗热水,灌两个热水囊,塞进被窝让这母子俩趴被窝玩,他坐床下继续编席子。
“往后我只在茶舍待半天。”隋玉探头跟男人说,“剩下的半天陪你。”
“崽崽也陪。”
第210章 幸福的日子有尽头
当敦煌迎来第二场大雪时,恰逢年关,因为这场没人情味的雪,年关的喜气少了大半。
朔风大作,大街上压根站不住人,但凡不是盯着那点卖菜钱过年的小贩,这几天都收了摊子,不敢站在风雪中挨冻。
没了叫卖声,整座城池都冷清下来。
“今年不回城过年了。”赵西平望着簌簌落下的雪,琢磨着千户所的房子常年没人住,没烟火气,屋里冻人,还不如客舍这边暖和。
“今年除夕夜也不出去了,雪埋过脚踝了。”隋玉说。
赵西平没意见,他沉默几瞬,转过身说:“下大雪也好,到时候雪化了,沙漠里不旱,你们出关的时候不会遇到沙尘。”
隋玉安静片刻,她回身走进屋,不打算谈这个让人垂头丧气的事。
赵西平却没如她的意,小崽在西厨的仓房里玩,这会儿他不在,正好方便谈事。
“你走之前跟小崽好好说说,他现在越来越懂话了,你说的他都能听懂。”他蹲下握着她的手,说:“春种的时候我带他下地撒麦种,你跟他说收麦的时候你就回来了。”
“好。”隋玉轻声应了,她反握住他的手,说:“又要辛苦你了。”
“我乐意。”赵西平轻笑。
隋玉垂下眼,想到她离开时小崽会哭,她心里就犯愁。
然而再愁,日子还是一天天往前走。
大雪停在除夕夜,隋玉不让人撤茶舍的桌椅,她安排甘大甘二扎八个火把埋在茶舍的空地上,晚上众人一起吃年夜饭。
为了这顿年夜饭,各个商队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有力气不嫌脏的人进猪圈逮猪、会刮猪毛的刮猪毛、有经验的镖师则是撸起袖子烧猪头。
宰年猪,买活羊,众人在雪地里忙着撵鸡。
几个小孩爱热闹,非要凑过去在雪地跑,跑摔了顺势在雪地里打滚。
赵西平拎着棒槌去撵人,小崽不害怕他,但也拽着大壮一起跑,边跑边尖叫。
隋良一把掐住人,他按住小崽,高声喊:“姐夫,人拦住了,你快来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