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孩子姑,该我忙的,老叔你坐。”赵小米客气道。
军屯那边,冬子娘、腊梅嫂子、孙大娘都来了,每家只来一个人,提条鱼或是拎半只鸡,像是拿菜提肉搭伙吃一顿,不送礼钱,往后也就不用还礼。
宋娴一家来的晚,她也给孩子做了一身冬衣冬帽,“我估量着尺寸做的,你比一比,看合不合适。”
“合适。”隋玉拿着小崽的衣裳比了比,说:“只大不小,能多穿两个月,他现在长的快。”
“让我说中了吧,这孩子是个大个子。”宋娴抱过小崽,见他到她怀里就皱眉,她笑着说:“这么小就认人了?我抱还不行?”
隋玉笑看着,并不接手,这小崽子也会看眼色,没人搭理他,他自己又收了脾气。
“除夕的晚上,我谈成三笔生意。”宋娴这时想起还激动,她小声说,“卖出去十二头骆驼,还有人看中我给你留的骆驼,我没卖。”
隋玉挑眼,她还以为宋娴之前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她是认真的。
“你明年就打算走商是吧?”宋娴小声问。
“大概是的,等正月过去了,我就带人练箭练棍法,如果合适,我想先去关内走一趟。”隋玉看向又要闭眼睡觉的小儿,她伸手接过来。
“舍得?”宋娴问。
“我又不是一年到头都不着家,最开始不走远,三四个月就回来一趟,其他时候还是在家陪着他。”隋玉轻轻拍着襁褓,说:“你看看那些客商,哪个不是一年到头不着家。再看看阿水,跟着老牛叔过得也挺好。没有什么舍不舍得,各有各的事做。”
第169章 长得好,吃香
满月宴只凑够了一桌客,阿水不上桌,宋娴家的绿芽儿吃了几口菜跟阿水玩去了,剩下的十二个人坐了满满一桌,倒也不算挤。
饭桌上谈及客舍的事,孙大娘说:“不用操心了,只要有人住,隋玉你就有钱赚。”
隋玉嗤一声,说:“赚什么钱,投进去的钱还没赚回来,还是亏着的。”
“还没赚回本?”冬子娘有些不信。
“没有。”隋玉摇头,“现在我还欠宋当家五千钱。”
宋娴点头。
“早晚能回本。”腊梅嫂子说。
“这倒是。”隋玉喝口水,她反问:“你们赚了不少钱吧?”
这个否认不了,孙大娘点头,“是赚了些钱。”
“老牛叔,杜婶子说你不肯把房子租给她,嫌鸡会脏了房子,那租给我吧,我存放粮食。”冬子娘改了话头,生怕隋玉会问她赚了多少钱。
老牛叔摆手,说:“不租,房子留着以后给我家阿水,只能人住。”
“你倒是讲究。”孙大娘接话。
话题掀过,大家继续吃饭。
孙大娘家里还有客,吃过饭她就走了。冬子娘跟腊梅嫂子也不多留,隋玉一家搬离军屯已久,往日的情分全靠生意上的往来维持着,再见面,除了平淡的寒暄,再无多余的话可聊。
席面撤去,梦嬷端几碗冲泡的油茶过来,宋娴闻着味,问:“有酥油?”
“鼻子真灵,我在胡商手里买来一小罐。”隋玉端起油茶吃一勺,说:“挺香,比猪油好吃。”
“再遇到也给我买一罐。”宋娴说。
“行。”
油茶见底,外面又落雪了,宋娴和赵小米张罗着准备回家。
“哎,这是你家姑娘的吧?”老牛叔从阿水手上解下一根丝带。
“是我送给妹妹的,我不要了。”绿芽儿摆手。
隋玉按下老牛叔的手,说:“绿芽儿喜欢阿水,她送了,阿水就拿着。”
“对,绿芽儿送出去了就是阿水的东西。”宋娴穿上狐皮裘,说:“那我们就走了,有机会再聚。”
隋玉走出去相送,送到檐下就止步,赵西平一路将人送出门。
送走客,赵西平折返进来,说:“老牛叔,你跟阿水留家里,等雪停了再去客舍。”
老牛叔点头,说:“把你儿子抱出来,刚刚人多,我没看几眼。”
隋玉去抱,小崽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两扇睫毛垂落,又黑又长,看着像是个小姑娘。
老牛叔探头看一眼,眼馋极了。
“我来抱一下?”
隋玉将孩子递给他,老牛叔虽然少只手,但抱孩子的动作比赵西平还娴熟,小崽在他怀里动了动,又睡熟了。
阿水走过来,她趴在老牛叔的腿上看,小声说:“弟弟长得真好看。”
“是侄子。”隋玉纠正,“你是小崽的姑姑。”
“哇,我当姑姑了。”阿水将心爱的红丝带缠在襁褓的扣子上,郑重地说:“送给小崽。”
隋玉没拒绝,用孩子的口吻说:“小崽谢谢姑姑了。”
“嘻嘻。”阿水捧脸笑。
赵西平坐在一旁默默看着,风雪天,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笑意阵阵,这种日子若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又过一盏茶的功夫,隋玉抱着小崽回屋喂奶,赵西平端水跟进去。
“我想洗头发。”隋玉捋一缕头发闻了闻,说:“都馊了。”
“没馊。”赵西平坐过来解襁褓,说:“尿没尿?”
隋玉瞪着他,推开他的手。
“好好好,明天我烧炉子,屋里弄暖和了让你洗头洗澡。”赵西平恨恨地勾住她的下巴亲了亲,说:“假干净。”
“给你儿子一天洗三五遍,轮到我就磨磨蹭蹭的。”隋玉掐他。
赵西平要喊冤枉,“我这不是怕你受寒,要不是担心你,我才不跟你磨嘴皮子。”
隋玉笑两声,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上下两道吞咽声,小崽喝奶越发用劲,吃奶时还拿眼斜着上方。
赵西平看见了,他破功了,埋在隋玉的颈窝失笑。
吃了又拉,赵西平洗完孩子又去洗尿布,隋玉攥着小崽的手晃了晃,说:“辛苦你爹了。”
“不辛苦,我高兴。”赵西平关上门,说:“外面冷,你俩睡被窝里,我待会儿灌两个热水囊过来。”
老牛叔听到动静出来,问:“孩子又睡了?”
“外面冷,隋玉也刚出月子,能不受寒就不受寒。”赵西平解释,“等开春了,隋玉肯定天天抱着小崽去客舍,到时候你再稀罕也不晚。”
“也是,孩子生在冬天,大人小孩都遭罪。”老牛叔跟进灶房,见赵西平亲手洗尿布,他讶异道:“不是婆子洗?”
“我力气大,搓洗得干净些。”赵西平听见阿水的笑声,说:“我发觉小孩长的快,用尿布的日子也不多,能自己洗我就自己洗。”
老牛叔叹一声,谁说不是呢,他经常嫌阿水长得太慢,有时又觉得她长得太快,抱在怀里的日子还记得清楚,一溜烟,她就能跑能跳了。
临近傍晚,雪停了,老牛叔没留下吃饭,他带着阿水跟隋良一起回客舍。
锅里煮的黍米粥咕噜噜冒泡,灶房里暖和,隋玉抱着小崽去灶房吃饭,赵西平接过手,他一手抱娃,一手拿筷挟菜。
“孩子抱多了就离不了手,睡着了也要人抱着,不抱就哭。”殷婆半遮半掩地指点,她看出来了,家里的男女主子疼极了这个孩子,事事自己动手,事关这个小儿,她们这些奴仆插不上嘴。要不是真心为隋玉好,她不会开口。
“没事,家里的人多,不缺人抱。”赵西平说。
“还是打个木床吧,不能让他养成黏糊的性子。”隋玉接话。
赵西平思索一下,说:“也行,我明天就去找木匠。”
散着木头香味的小床拿回来时,正月已经过半了,天气回暖,前些日子落的一场雪已经化尽,路面还是湿的。
隋玉尝试着往城外走了走,湿泥黏脚,骑骆驼代步又太冷,她就放弃了去客舍的打算。
一直到进了二月,小崽两个月了,隋玉这才择了个晴朗的日子,她带着殷婆抱着孩子去客舍。
到的时候,恰逢小春红带着奴仆跟镖师一起练腿脚,隋玉远远看一眼,问:“良哥儿,这些人练多久了?”
“一直在练,除夕那天,我姐夫找到那个镖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小春红和柳芽还有其他人在跑步过后就跟着镖师练腿脚,我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练。”隋良说。
隋玉沉默,在跟赵西平挑明她的打算后,他一直没再提走商的事,她以为他哪怕不抗拒,也不会主动为她操持,因为这是在推动她早一日离家。
“姐,让他们练武做什么?”隋良不解。
“有用,改日再跟你说。”隋玉伸手搭上他的肩,说:“你快有姐姐高了。”
隋良抿嘴一笑,说:“外甥随舅,小崽以后肯定也能像我一样高。”
隋玉:……
往后这个家,恐怕她跟隋良是最矮的。
练武的人散了,小春红看见隋玉,她赶忙过来见礼,说:“娘子,我有好好听你的话,每日早晚,我们都会出来跑步。后来大人给我们找了师傅,我们又跟着他练腿脚。”
隋玉攥了攥她的肩膀,说:“不错,长肉了,也有劲了。”
“我们每顿都能吃饱,隔三差五还能沾荤腥,都长胖了。”柳芽儿开口,她机灵地讨巧:“托娘子的福,我们不用再受苦。”
隋玉笑笑,又说:“生个孩子,我近一年没碰过弓箭了,过些天我给你们一人发柄弓,你们陪我练箭。等客舍这边生意冷清了,我们一起去打猎赚钱。”
听了后一句话,心有疑虑的人打消了猜疑,只觉得这个主子是个会赚钱的。想偷懒的人也没了窃喜的心理,这个女主子不像是个会养闲人的人。
“呦,玉掌柜来了。”晚起的客商出门吃饭,看见人,他慢步走来,说:“看看你的娃,你家二掌柜把他外甥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倒是要看看长什么样。”
隋良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
隋玉揭开盖着孩子脸的襁褓,说:“你看看,是不是天上有地下无。”
说话声惊醒了小崽,他睁眼就想哭,看清抱着他的人是谁,他又翘起嘴角。
“哎呦,可真是个宝贝。”客商搓手,笑着问:“让我抱一下?”
“刚睡醒有脾气,这会儿换个人抱就哭,你看我都没让他舅舅抱。”隋玉解释。
“那我看看就行。”说着,客商从手上取下个扳指放襁褓上,说:“我在小掌柜家里住两三个月了,给个见面礼。”
“太客气了。”隋玉推辞不受,这个扳指的戒面还有指甲盖大的白玉,价值不菲,太贵重了。
“收下收下,这东西我不缺,是个小玩意。”客商背着手走了,“孩子长得好,我一看就高兴,我高兴了就喜欢送东西。”
隋玉只得道谢。
待到晌午,又有客商拿张污了一角的灰狐狸皮送给小崽,“给孩子做帽子,以后多带小掌柜过来玩。”
“你莫不是还是个带财的?”隋玉嘀咕,“长得好是吃香啊。”
第170章 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
赵西平骑骆驼去北边的长城根下,在一处低洼的山腰处寻到尚未融化的积雪,那张污了一角的狐狸皮摊在雪堆里反复摩擦,被血渍浸染的狐狸皮渐渐失去暗色,晶盐一般的雪粒染上红灰色,灰狐狸皮洗干净了。
天色稍暗,修葺长城的奴隶散工了,在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里,赵西平骑上骆驼离开。
“姐夫,我姐早就抱着小崽回去了。”隋良说。
“好,我晓得了,我就是来问一声。”赵西平勒住缰绳,问:“你回不回?”
“我不回,我在这儿守着。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住?”
客舍这边的主人院早已布置好,隋良已经住进去小半年了,因着房子是隋玉怀孕时动工建成的,怕于胎儿有碍,隋玉一直没进去过。
“我回去问问她。”赵西平用膝盖拍了下骆驼,说:“那我就回了。”
回到家发现隋玉正在收拾小崽的衣裳和包被,尿布已经装箱了,赵西平一眼明了,看来他不用问了。
“我们明天搬去客舍那边住。”隋玉说。
“行。”赵西平走到床边,发现裹在襁褓里的小崽睁着大眼睛偏头看箱笼上的油盏,他将孩子抱起来,说:“我还以为你在睡觉,真乖啊,醒了也不闹人。”
隋玉探头过来,她冲小崽弹舌,“咦,谁家的小崽,长得真乖。”
小崽开心地弹腿。
“你还没吃饭吧?”赵西平问。
“我吃了,到家就饿了,梦嬷给我煮的扁食,就没等你。你去灶房交代一声,让梦嬷烧水给你煮两碗。”隋玉摁了摁箱笼里的衣裳,说:“他一个丁点大的孩子,衣裳比我俩的加起来都多。”
“狐狸皮弄干净了,明天我找裁缝缝顶小帽?”赵西平问。
“行,你顺道再去订十五把藤弓。”说着,隋玉放下小崽的毛鞋走到男人腿边,她伸手摸上男人的脸,说:“言谢太客套,但我还是想跟你道一声谢。”
赵西平沉默,提及藤弓,他就明白这番话是为何。
“准备充分些,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他抬手揽住隋玉的腰,无言许久,又说:“要我陪你吗?”
隋玉摇头,“不要为我放弃你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功绩,你能走到现在非常不容易。”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赵西平往外看,是殷婆过来了。
“大人,锅里的水烧开了,是现在煮扁食还是等一会儿?”殷婆问。
“现在就煮。”隋玉开口,等脚步声离开,她低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说:“你是军中千户,我又有让商队留宿的客舍,出关后,若是遇到这些商队,他们或多或少会给些关照。我还有奴仆傍身,不会有事的。”
赵西平轻“嗯”一声,他也是这么考虑的。
琢磨着扁食应该煮熟了,赵西平抱着小崽去灶房吃饭,隋玉继续在屋里收拾衣裳鞋帽。
次日,赵西平结束早训后,他先去客舍一趟,牵来骆驼运走打包好的衣鞋被褥,隋玉抱着小崽也骑上骆驼。
西厨北边的主人院不算大,跟军屯里的房子布局类似,没有牲畜圈,也没有灶房,只有三间卧房和一个大院子。
小崽被隋良抱出去了,隋玉跟赵西平在屋里收拾床铺,刚收拾整齐,隋良像风一样刮进来。
“姐夫,快,小崽尿了。”
赵西平出去接手,有襁褓裹着,隋良身上倒是没脏,就是襁褓湿了,这个难洗难晒。
“还笑。”隋良轻轻拍小崽一下,“要尿尿你不知道吭声?”
隋玉拿来尿布和裤子,赵西平让隋良去端半盆水来,他直接给小崽剥了裤子仔细擦洗一番。
“这个襁褓怎么办?”隋良问,“晒干了有尿骚味吧。”
“拆开取羊毛,羊毛跟布都要洗,羊毛晒干再塞进去。”隋玉去拿剪刀。
“真麻烦。”隋良嘀咕。
不过等小崽换洗干净了,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孩摆在面前,隋良又喜笑颜开地抱走。
这一通忙活,半天就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等小崽吃饱睡着了,隋玉让殷婆坐在床边守着,她喊来甘大甘二,以及去年秋天买回来的十个私奴,让他们跟着赵西平学棍法。
至于她自己,因为还要奶孩子,并不敢大幅度动作,只能拿着弓箭练准头。
镖师们走过来,他们站在一旁围观。
隋玉歇气的时候,有人走过来问:“玉掌柜,这是?”
“让他们练练,遇到事能派上用场。我这么大个客舍,肯定不能单指望个老头和孩子守着。”
镖师点头。
“你们快走了吧?”隋玉问。
“是,过两天就离开。”镖师向东望,说:“我们也该回家了。”
“再来是什么时候?”赵西平走过来搭话。
“明年开春吧,也或许是后年,当然也可能是今年秋天,有商队出钱,我们就过来。”镖师向西方瞟一眼,说:“长罗侯之前为龟兹国杀死我朝的屯田校尉寻回公道,之后商队再出关做生意就少受许多欺负,来往西域的商队越发多,我们这些走过西域的镖师也跟着水涨船高,很受客商欢迎。我打算再干个五六年,多赚点钱,以后在老家开个武馆,不再走南闯北赚卖命钱。”
“挺不错。”赵西平点头。
话落,赵西平跟隋玉都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二人望过去,是殷婆抱着小崽出门了。
“我回去一趟,你在这儿盯着。”隋玉说。
赵西平点头。
“砰”的一声,柳芽儿力竭,一个晃神,棍子抡到小春红的肩上。
赵西平看过去,说:“你今晚挑三担水再回屋睡。”
柳芽儿涨红了脸,她讷讷点头,捡起棍子继续练。
“赵千户,你这是拿她们当兵练啊。”有镖师玩笑。
赵西平笑了下,说:“我自己也是一点点练出来的,我对自己都狠,对旁人也客气不来。”
“明天我们也过来一起练?”另有镖师说。
“过两天就走了,还是多歇歇为好。”赵西平婉拒了。
待日落西山,寒意又起,赵西平骑着骆驼回城去校场晚训,练棍法的十二个奴仆这才顶着快散架的身板子散开。
甘大甘二带着张顺和李武回客舍烧热水,以小春红为首的八个女奴去西厨帮忙烙饼。
客商准备离开,每个商队都要补齐干粮,烙饼、炒面、炒米、炒豆子,这些能在客舍这边买到,他们就不会去城内买。
晚上隋玉出门消食,她听到河边有水声,问:“谁这么晚还在河边?”
“是我,柳芽儿。”柳芽小声开口,“下午我犯错了,大人罚我挑三担水。”
这倒是新奇,隋玉还是头一次见赵西平罚人,不由问:“犯什么错?”
“使棍子的时候脱手了,砸到小春红。”柳芽讷讷道。
她挑着两桶水晃荡着从河边走来,离的近了,隋玉看清她的膀子打哆嗦,胳膊也没劲,手抓着桶臂不起什么作用,桶里的水洒了一半。
“罢了,你回屋歇着吧。”隋玉开口,“不用挑水了,我回去跟他说。”
柳芽有些犹豫,她挺害怕家里的男主子。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隋玉笑了。
“没有没有。”柳芽忙摇头,“我把这担水挑回去,之后就不挑了。”
“嗯。”隋玉站在原地看她离开,等柳芽儿从西厨出来走进第二进客舍,她也转身进屋。
“你让我出去就是为了做好人?”隋玉进屋问。
赵西平扭头看她一眼,说:“好人做了?”
“没辜负你的好意。”隋玉走到他身后握拳捶肩,“你这是打算扮黑脸,让我扮红脸?”
“嗯,惧我,敬你。”赵西平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拽,隋玉趴在他肩上,他扭头问:“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甚好。”隋玉笑着啾他一口。
“今晚能不能……”
隋玉看了眼床上的小崽。
赵西平拖来木床,狼皮铺底,小崽放进去再盖上褥子,这下谁也不妨碍谁。
久未同房,船杆一入巷,冰封已久的雪峰一遇春风,冬雪消融,春水汩汩,惊雷之后,春蛇出巢。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赵西平精神抖擞地外出早训,柳芽儿在灶房遇见他,见他仿佛忘了昨日的事,彻底放下提着的心。
待隋玉早起吃饭,她吩咐说:“小春红,大人跟我说你们臂力不行,这几日多揉面擀面,免得再失手被罚。面片切出来摊在簸箕上晒着,晒干了收起来,煮的时候不用着急忙慌地揉面擀面。”
正在吃早食的客商闻言,问:“我们是不是也能买些擀面片在路上吃?”
“可以,赶路的时候烧锅水,抓几把面片丢进去,煮几滚就能吃了。再拌上我家的酱和酸萝卜,味道跟我这里卖的差不多。”隋玉的目的就是赚钱。
“行,给我准备十斤的面片。”
“也给我准备十斤面片,两罐酱和二十斤酸萝卜。”另有客商说。
隋玉喊来隋良,让他拿木板记账。
第171章 隋公好崽
客商动身前,赵小米向宋娴借三十头骆驼运来六十捆粮草,另外还有二十捆干柴。汉商出城往东行是不缺柴烧的,但胡商出关走进沙漠没柴烧火,这些干柴就是卖给胡商。
除了赵小米,另外还有几家粮草贩子也纷纷运来粮草和干柴过来兜卖,捆绑整齐的金花草、剁成碎末的豆杆、码放整齐的高粱穗、以及破损干瘪的黄豆。
卖大酱的农户挑着酱坛过来摆摊,一同摆摊的还有卖风干驼肉或是腊鱼腊鸡的农户,剃须匠也纷纷挎着木箱过来。
这些小商小贩上门,隋玉并不阻拦,也不会赶人,只要不进客舍,不影响客舍的人走动,隋玉无所谓他们在河边或是墙根下摆摊叫卖。
晌午时分,宋娴赶着骆驼过来,她跟隋玉打个招呼,问清除夕那天在她手里预订骆驼的商队还没离开,她就让她儿子进客舍找人。
隋玉抱着小崽走过去,问:“你家的骆驼又生崽了吧?”
宋娴点头,“你家的呢?”
“估计还有半个月。”
“你如果打算……”宋娴跟她递个眼色,并不说明,继续说:“你最好把公骆驼都给阉了,免得它们在路上闹事。”
“去年开春新添的两头小骆驼都是母的,这胎不知道有没有公的,若是有公骆驼崽子,我找人给阉了。”隋玉说。
“娘——”宋从祖喊一声,“屠公说今年不打算买骆驼了。”
“老万几天前来过。”隋玉提醒。
宋娴了然,这单生意被老万抢走了。
另外两队客商没改主意,一队客商挑走三头骆驼,另一队挑走五头。
“万当家来找过我们,我们没改主意,完全是看在玉掌柜的面子上。”说话的男人就是送扳指给小崽当见面礼的客商。
隋玉失笑,说:“我可没这个面子,宋当家的骆驼着实是优良,你们从她手里买骆驼不吃亏不上当。再一个,也是你们讲诚信。”
“玉掌柜会说话,是,事先跟宋当家商定好了,价钱都谈好了,不好再改主意。”客商拿两匹天青色的帛和三张狐裘以及一对鹿角和一斤丹砂,说:“这些价值一万钱,抵你的五头骆驼。”
宋娴示意宋从祖去接过来,她笑着说:“这五头骆驼若是出问题,往后你再路过敦煌,只管来找我,寻不到我寻玉掌柜也可。”
隋玉点头,“宋当家养的有兽医,骆驼伤了病了都能治。”
“除夕那晚宋当家说过,否则我哪会说看你的面子。”客商笑,“行吧,来日再会。”
“来日再会。”隋玉握着小崽的手摇了摇,说:“明年冬天若是再来,我家的小掌柜会给你们牵骆驼了。”
“祝好。”宋娴说。
客商点了点头,其他人正在装货,他也不再多说,直接赶着骆驼走了。
“丹砂还要不要?我用丹砂跟你换骆驼。”买三头骆驼的客商问。
宋娴摆手,“丹砂在关内好卖,敦煌少道观,我不多囤丹砂。”
“那也给皮毛?”客商转身往客舍去,“你等等,我去拿。”
客商走了,隋玉走到宋从祖旁边摸了摸狐裘,又看了看鹿角,都是好东西啊。
宋娴指了指狐裘,说:“你拿一个?狐裘比羊皮袄暖和,也好看。”
隋玉赶忙松手,说:“你挺能唬人,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说送就送,我可不要。”
“你早晚也会有。”
“不是一回事。”隋玉抱着小崽离开,说:“你忙吧,我渴了,回去喝点水。”
隋玉进屋先解襁褓给小崽把尿,免得他又尿湿裤子和襁褓。
等她再出门,宋娴母子俩已经走了,老万又牵着骆驼过来了,隋玉又过去看客商拿什么好东西跟老万换骆驼。
花椒、鹿角、皮革、布绢,只要双方对估量的价钱满意,这些东西就可以充当钱使用。
次日,五个商队相约着一起离开,这五个大商队一走,五进客舍就空了出来。
奴仆们忙着拆洗晾晒被褥,用开水烫洗木盆,忙忙碌碌十余天,在商队走空时,客舍也彻底打扫干净。
赵西平订的十五柄藤弓也拿到手了,每柄藤弓配两支铁箭和六支木箭,每支箭上都做了标记,分到奴仆手里时也做好登记。
“各自保管好各自的弓和箭,万一伤到人,我就追究箭主人的责任。”赵西平厉着眸子扫一圈,问:“都清楚了?”
十个私奴连带甘大甘二稀稀落落地应声。
有了弓箭,赵西平让甘大甘二扎十个稻草人立在荒原上,教会他们拉弓射箭的姿势,他让这些人先练手感,自己先琢磨琢磨。
赵西平这两年带出来不少兵,习惯了发号施令,举手投足都带有威严,他自己可能不觉得,十二个奴仆却是下意识听指令,生不出分毫抗拒的思绪。
隋玉抱着小崽站在不远处看着,末了,她转身向漠漠黄沙的方向望去。她不由感叹,组队走商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她若是蜷缩在家,会一步步落后于赵西平,他在向前走,而她则是留在原地。
若是再有机遇,赵西平或许还能再升,而她还是个小小的商人。
脚步声靠近,赵西平过来揽住隋玉,他接过小崽,问:“在看什么?”
“想你了。”
“胡说八道,想我了应该看着我,背对着我做什么?”赵西平没好气。
隋玉笑了笑,问:“开春了,你要不要回老家一趟?”
“年前写信回去了,钱也捎回去了,我就不回了。”赵西平将小崽竖抱起来,说:“孩子还小,你跟他都离不了我。”
“高看自己了。”隋玉笑着白他一眼。
“这两天我们试试?你当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带孩子,万事不找我,如何?”
隋玉才不干,赵西平在家,她装柔弱装懒散,万事依赖他,他高兴,她也轻松。
“大人,有人找。”殷婆小跑过来,说:“有几个农户来买粪肥,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