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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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人收了钱走了,小春红这才问:“主子,你买梳羊毛机做什么?莫不是打算养羊剪羊毛织羊毛毯?”
“先保密。”隋玉神秘一笑,“明年你们就知道了。”
宋娴和其他人见到繁复的梳羊毛机,也纷纷问隋玉有什么打算,她都避而不答。
“我觉得自从你在大宛见到那个和尚,你就神秘兮兮的。”私下,宋娴跟隋玉说悄悄话,她打听道:“莫不是跟那什么白花有关?”
“宋姐姐,你能不能装作笨一点?”隋玉默认了,她无奈地说:“我本来还想给你留个惊喜的,你再猜两回,我也不用瞒你了。”
“行行行,我不问了,我等你弄出什么惊喜。”宋娴笑。
出了楼兰,戈壁滩袒露在眼前,源于对鬼火的恐惧,夜晚睡觉时,守夜的人不敢再点火,甚至不敢闭眼打瞌睡,一直等到天明才大松一口气。
商队等到太阳出来了才走进戈壁滩,他们运气极好,进去就遇到一行出关的商队,路上的骆驼粪还是新鲜的,有“路标”指引,隋玉一行人在戈壁滩内行走不费多少心力。
叮叮当当的驼铃声回荡在戈壁滩上,老万一行人听到声,心里越发焦急。
“二叔,我带一半人往北边去,截断骆驼群的路,免得它们蹿到商队面前了,这么多骆驼一旦露人眼,那就不能全归我们了。”老万说。
万行山思索一下,交代说:“你们可小心点,这里面容易迷向。”
“晓得,问题不大。”老万应声,他点走一半人,骑着骆驼绕圈去拦截。
走在野骆驼群里的两只骆驼突然顿住了,它们抻着脖子竖起耳朵往戈壁滩北边瞅,毛色稍浅的母骆驼“卟”叫两声,它领着一头蛋壳色的小骆驼走出骆驼群。
另一只脖子上挂着铃铛的骆驼见状,它冲骆驼群叫两声,一头小骆驼跟着它走了。
其他骆驼停在原地暴躁地弹蹄,听着两道驼铃声越走越远,一部分骆驼选择跟了过去。

第290章 横财
两道驼铃声向北而来,老万驱着骆驼循着驼铃声狂奔,然而巨石挡路,前一瞬还看见骆驼的影子,绕过两个挡道的巨石,骆驼的身影就不见了,而驼铃声还越来越远。
老万觑着太阳,他往后看一眼,只有两个族人跟了上来,另外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其他人呢?”他问。
“没跟上,大哥,我们等一会儿。”后来的男人掏出木哨吹响,给走丢的人指引方向。
老万竖着耳朵听了听,那两道孤零零的驼铃声跟远处震天响的驼铃声汇在一起,这下他辨不出野骆驼的方位了。
“看样子是哪个商队的骆驼丢了,这是又找回去了?”吹哨的男人问。
老万搓把脸,他没说废话,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们上个月来沙漠找野骆驼群就看见那两个挂着驼铃的骆驼跟一群野骆驼混在一起,当时追了十一天,几乎快追到楼兰了,他们担心再追下去,这群野骆驼会落在楼兰人的手里,只得停下脚步,等野骆驼群再折返回来。之后一部分人退回玉门关补充干粮,一部分人守在戈壁滩外缘,等了十天才把这群野骆驼等回来。
五天前,一个出关的商队从戈壁滩路过,两头挂铜铃的母骆驼听到声连夜闯进戈壁滩,然而隔天傍晚又慢悠悠出来了。当时老万就想出一个法子,他把铜铃里塞的骆驼毛掏了出来,之后带着大部分人进戈壁滩,试图通过摇铃招骆驼。
然而那两头骆驼像是聋了一样,压根不靠近,一直到今天,戈壁滩又响起声势浩大的驼铃声,这群野骆驼才慢慢往北方挪动。
“大哥,情况如何?”走丢的八个人陆陆续续找过来了。
“过去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还没过来。”老万找到骆驼群走过的痕迹,通过蹄印判断,他断定还有一部分野骆驼在沙漠里。
“我们出戈壁滩,跟我二叔去追留在沙漠里的骆驼群。”老万做出决定,这时候追进戈壁滩,恐怕到天黑都出不来,还是不冒险了。
另一边,隋玉的商队打头,正循着路上还没来得及消失的蹄印往东走。从日出走到日落,傍晚起风了,戈壁滩上的蹄印才缓缓消失。
张顺提起铜锣敲响,跟在后面的商队依次回应,驼队慢慢停了下来,今天赶路的行程到这儿就结束了。
奴仆们各自忙活开,当天色黑透时,戈壁滩上飘起饭香。
“吃饭了。”小春红喊。
“来了。”张顺应一声,但人没动,他把堆在地上的草捆又清点一遍,喂骆驼和马的萝卜倒两筐撂在一边,干红枣也择一兜扔筐里,这才拍拍手去吃饭。
负责拴骆驼和马的仆人已经端碗在吃饭,张顺坐过去,交代道:“萝卜和干枣都分出来了,你们吃过饭把今天的份量拿走就行了。”
阿牛嘴里包着饭没法应声,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远处,一大群骆驼正在赶夜路,走在最前面的两头母骆驼不时“卟”叫一声,偶尔,后面的骆驼会回应两声。
夜深人静,骆驼和马也卧在地上睡着了,巨石上栖息的鸟雀悄无声息落下,捡食骆驼和马漏下的水萝卜碎。
两道隐隐约约的驼铃声越来越近,守夜打瞌睡的奴仆惊醒,他们猛然站起来,瞪大眼睛望着漆黑的戈壁滩。
沉睡的骆驼转醒,它们变得躁动,纷纷站起身,跟人一样盯着声响传来的方向。
“什么情况?”隋玉醒了,叮叮当当的驼铃声掩下不远处的声响,她看骆驼躁动,立马起身,吩咐说:“火烧大点,把人都喊醒,是不是有蛇爬过来了?”
“不是,主子你别慌,是有挂铃铛的骆驼或是马过来了,也可能是有迷向的人找来了。”甘大解释,“我们拿的有刀……”
正说着,不远处响起沉重又急促的蹄声,紧跟着,骆驼群里传来短促的叫声,奴仆们纷纷从火堆里抽出燃烧正旺的粗木柴走过去。刚看清个影子,他们又慌忙折转回来,骆驼在交配,这时候的公骆驼急红眼了,他们可不敢靠近。
“咋回事?”隋玉问。
“有野骆驼跑来了。”甘大说。
“不对,我之前还听见驼铃声了,是不是哪个商队还带着没骟的公骆驼?”青山问。
“我带出来的骆驼都是母骆驼和骟过的公骆驼。”宋娴接话。
徐大当家和李大当家也过来了,二人纷纷否认商队里有公骆驼,甚至连母骆驼都没有,全是骟过的骆驼。
青山坚信自己听到了驼铃声。
两头骆驼靠近,它们在地上一个劲嗅,隋玉瞟了一眼,看它们肚子瘪瘪的,正打算喊人喂食,她意识到不对劲,商队里就没这么瘦的骆驼。
“呀!小骆驼!”绿芽儿喊。
“是野骆驼群过来了。”宋娴惊叫。
“是蛋壳!”借着火光,隋玉认出来了,她激动地拍腿,说:“蛋壳跟它娘带崽回来了,张顺,快喂食。”
“我就说我听到了驼铃声。”青山捍卫自己的判断,他摸摸身上的兜,掏出一小把枣子扔过去,说:“没想到它们还能找回来,在外面受苦了吧?咿呀呀,还生了两头小骆驼,你们娘俩去年咬断绳子逃跑就是想生崽子了?”
两头小骆驼机警,它们藏身在母骆驼肚子下面,对于扔在地上的枣子无动于衷,蛋壳母女俩倒是不客气,一口一个吃得痛快。
“粮草抱来了,让一让。”张顺喊。
围观的人群让开,一大捆牧草丢在地上,接着是掰断的水萝卜,还有半盆油豆粕,紧跟着,李武又倒来一盆水。
水盆一落地,两头母骆驼争相扎进去,大口吞咽清水,看着像是七八天没喝水了。
“来野骆驼了。”小春红小声说。
围观的人默契后退,七头野骆驼先后走进火光下,五头母骆驼,两头半大的小骆驼,俱是先去喝水,一盆清水很快就见底了。
“主子,还倒水吗?”李武问。
“先等等,别把它们喂饱了,用草料和水勾着,看它们明天跟不跟商队走。”隋玉看了眼带崽的蛋壳母女,说:“蛋壳跟它娘带着小骆驼找回来,肯定是要跟我们回去的,这些野骆驼估计是自愿跟它们回来的。”
徐大当家嗤笑一声。
“笑什么?觉得我胡说八道啊?”隋玉问,“你等着瞧,这群野骆驼八成要跟我们走。”
“这两头挂驼铃的骆驼就是去年在戈壁滩逃跑的?”李大当家问,他纳罕道:“逃跑了怎么又回来了?就是想揣崽子?崽子生了又找回来?我怎么就不信呢。”
“在外面流浪一年,还是觉得家养的日子好呗。”隋玉吹个呼哨,正在啃水萝卜的蛋壳抬头看她,她又吹一声,蛋壳嚼着萝卜朝她走过来。
“这是我一手养大的,从娘胎里出来,就被我抱了一路,跟我共骑一头骆驼回家。”隋玉摸了摸黏得打缕的驼毛,夸赞道:“干的不错,回去了给你刷毛洗澡。”
徐大当家看得眼红,他重重叹几声,说:“散了散了,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再睡一阵。”
人散了,甘大和甘二拿来绳索,借着喂红枣的机会,二人拽住垂在骆驼脖子上的断绳重新续上。
至于野骆驼,没人敢动它们,更不敢强套,万一打草惊蛇,再惹怒了发情的公骆驼,那可损失大了。只能盼着如隋玉推测的,希望天明后,这群野骆驼肯跟商队走。
张顺和青山举着火把绕圈远远看了一眼,一共来了四头公骆驼,而他们的驼队里有三十七头母骆驼,够它们忙活到天亮了。
果不其然,等天色放亮,人睡醒了,那四头公骆驼还有一个不服输的仍在忙活,至于另外三头都从发情的状态里醒过来了,个个累得站不起来,跪趴在地上喘粗气。
待最后一头公骆驼完事,张顺用草料和清水把四头公骆驼引开,其他人抓紧时间捆货。
一切准备妥当,再喂一遍骆驼,商队动了。
蛋壳母女俩带着两头小骆驼自觉地跟着骆驼群走,另外的十七头野骆驼毫不犹豫地也跟着离开,不过它们不靠近商队,隔着半里远的距离在戈壁滩穿梭。
是的,蛋壳母女俩一共带回了二十一头野骆驼,还不加它们的崽子。
四头公骆驼吃完地上的草料,歇过一阵也追了上来。
一走就是一天,又是黄昏时分才停下歇息,一群野骆驼看商队停下,俱是远远望着,看见人搬着草料撒地上,它们这才主动靠近。
如此过了七天,个子最矮的一头公骆驼受不了,在一个夜晚,它悄悄离开了。
然而三天后,商队即将走出戈壁滩时,一大群野骆驼追了上来,闻到母骆驼的气味,骆驼群里的公骆驼发了疯。
“快快快,快跑。”张顺敲响铜锣,“别管骆驼,带马走,骆驼丢不了。”
商队绕弯离开,留一群陷入酣战的骆驼在戈壁滩上。
半天后,老万一族的人骑着骆驼精疲力竭地追来,他们追了七天只套到八头骆驼,这群骆驼本来准备逃跑了,不知道发什么疯又朝东奔来,他们只能跟在后面追。
“玉掌柜,好久不见啊。”看见戈壁滩外贼头贼脑的人,老万长吁一声,待看见那混在商队里一二十头眼熟的野骆驼,他彻底无话可说了。
“你们在逮野骆驼啊?”隋玉问。
“为了追这群野骆驼,我们在戈壁滩耗两个月了。”万行山苦笑,“你商队里带的还有母骆驼?”
隋玉点头,她指了指戈壁滩里的动静,说:“里面的母骆驼是我跟宋当家的,公骆驼是半天前追上来的。”
“你们的胆子是真大。”万行山琢磨一下,说:“我们帮忙把这群骆驼赶到玉门关,之后我们对半分如何?”
隋玉答应了,她的骆驼经不起折腾了。
借由戈壁滩里的巨石,老万一行人缠上绊脚绳,一切布置好,张顺带人去驱赶,再有人射箭威吓,待精疲力竭的野骆驼打退堂鼓时,这群骆驼进了包围圈。
经过一番折腾,四十八头野骆驼逮到三十一头,两家对半分,隋玉提议放走一头公骆驼,之后隋万两家各得十五头野骆驼。
至于宋娴,她只跟隋玉换公骆驼回去配种,不掺和分骆驼的事,她家的骆驼多得数不清,不稀罕这些。当然也是想在万家叔侄面前扬眉吐气一下,以前他们看不起她,如今他们比不上她。
“恭喜啊,玉掌柜又发一笔财。”徐大当家满嘴的酸气,“又得三十七头骆驼,快抵上小商队出关一趟赚的了。”
隋玉笑眯眯的,说:“别酸,以后你再出关也带两头母骆驼。”
“然后多损失四千钱。”李大当家接话,“别惦记着发横财了,这批马出手,我们来跟宋当家做笔生意。宋当家,现在骆驼价钱多少啊?”

第291章 回家
“骆驼的事现在不是我管,是我儿子在操持,我也不清楚今年的价钱是多少。”宋娴没有大包大揽,只说:“明年你们过来,到时候去沙漠里挑骆驼,价钱好商量,有这两年的情分,我一定给你们一个实惠价钱。”
李大当家言好,赚到钱了,他就想扩大商队的规模,届时从老家多带些人出来,人多势众,哪怕跟其他商队结伴而行也不会落在下风。
“我们继续行路可好?这里离沙漠太近,我担心这些野骆驼会反悔,万一再连夜逃跑了,之前的一番折腾都白费了。”隋玉过来商量。
徐大当家拒绝了,“在戈壁滩走了半个月,骆驼和马都累了,我打算在这儿歇两三天,正好这片有水有草,等马和骆驼歇过劲再走。”
李大当家闻言暗叹一声,这哪是骆驼和马受累了,在戈壁滩又没走夜路,天一黑就歇息,比翻越葱岭还轻松,就是马没吃到青草,皮毛有些干枯罢了。而这附近又有多少青草?就是流经沙漠的溪流两旁长了些水草,还被早先过路的驼队啃食过。他心里门清,看隋玉突发横财,又觉得野骆驼群是大伙一起遇上的,隋玉却不给其他人分利,徐某人心里不舒坦,就故意跟隋玉别着干。
隋玉扫一眼四周的环境,点头说:“也好,这里离玉门关不过四五天的路程,连狼群都少有,我们不用再结伴同行也不影响什么。那我就带队先行一步,你们在此歇两天?”
李大当家想了想,如今时间充裕,他的确不必要太赶,于是装傻充愣,附和着徐大当家的话,说:“我们过两天再走,玉掌柜先行,你回去了让人备些好东西,我们到敦煌了去寻你,到时候在敦煌再歇一段日子。”
徐大当家也不想得罪隋玉,他一改之前僵直的口吻,笑着说场面话:“在路上我们相互照应,回敦煌了,我们再去照顾玉掌柜的生意,玉掌柜,你里里外外都得便宜啊。我们从宋当家手里买骆驼,她肯看在这两年的情分上给个实惠价,你呢?考虑考虑宰只猪,让厨娘准备一席蒸菜招待我们。”
“猪崽子还没长大,宰猪只能等到冬天,不过想吃蒸菜容易,我让人去城里买猪肉。”隋玉不跟他啰嗦了,看老万一行人准备离开,她也打算走了。
“改日再聚,我先行一步。”隋玉驱着骆驼离开,说:“宋姐姐,你是晚两天跟徐大当家同行……”
“都快到家门口了,我还在外面磨蹭什么。”宋娴脑子是清明的,哪怕日后入关会跟徐李两家的商队同行,但她也不至于处处巴结他们,这时候她肯定是要跟隋玉走的。
宋隋两家的仆从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两个主事人一动,奴仆们就张罗着赶走自家的马,跟着驼队离开。
黑夜很快席卷了这片沙漠,离开的商队没有停止赶路,商队在漫天的繁星下一步一步向东行走。
斗转星移,月落乌啼,朦胧的霞光在沙漠上蔓延时,绵延数里的驼队宛如一条黄褐色的巨龙,从黑暗走向霞光万丈。
伏在驼队上打瞌睡的人转醒,睁眼就是明晃晃的日光,已是日上三竿,骆驼还在不知疲倦地迈蹄。
隋玉解下腰间挂的水囊喝两口水,她醒了醒神,扭头看向一旁,宋娴和绿芽儿正在吃干馕,这玩意儿咬一口就要抿一口水,掺着水才能嚼化。
“再有一段路就走到河流边上了,到时候歇半天?”宋娴问。
隋玉往前看了下,十个男仆押着野骆驼走在最前面,一群野骆驼抻着脖子走路,不时“昂昂”叫,像一群聒噪的驴子。
“行,到了河边把牲畜喂一遍。”隋玉向东眺望,还看不见玉门关的巍峨城墙。
晌午正热的时候,炽热的风带来汩汩流水声,不用人催促,牲畜自发地偏移方向走过去。人从骆驼背上跳下来,顺势坐在滚烫的黄沙堆里,两腿抻着,炙热的热气灼烧着僵直的腿弯,待双腿恢复了知觉,人也热出满头的汗。
隋玉看见小春红提着刀跨过溪流,她也站起来走过去,所有人站在河流北边,拦截着骆驼,不让它们悔意逃跑。
待骆驼和马喝足水,张顺带人卸下粮草喂食。骆驼驮的干牧草不多了,这顿喂饱,下一顿就要饿着,好在离玉门关不远了。
大宛马在沙漠里行走,状态不多好,蔫巴着,食欲不振,它们不背负行李,还没有驮粮草的骆驼精神好。
隋玉提桶水走到乌骓马旁边,在她手里待大半年了,这匹犟头子马还不服管,人一靠近它就躁动,她只得隔着几步远,提桶往它身上泼水。
栗金色的小马驹叼着干草走过来,隋玉把桶里最后一点水泼它身上,拎着空桶往河边走。
其他人也忙活着提水给马泼水降温,半大的小马在人群中穿梭,半个时辰下来,就它全身沾水湿透了。
歇过一阵,待地上的草料吃光了,所有人骑上骆驼继续赶路。
老万一行人没有负重,早就跑没影了。
夜以继日的赶路,又过一天一夜,商队才走进玉门关。
为了马群,商队在城里停留三天,玉门关的都尉得到消息找上门买马,时隔十多年,隋玉见到那个曾帮过她和隋慧隋灵姐妹俩从妓营里出来的都尉。她只记得对方十多年前是玉门关都尉,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她通通不清楚。她也不可能没事找事去打听,出于一份无法说出口的感激,对方叫价四千钱,她没讨价还价,痛快地卖他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这匹半大的小马价钱多少?二千钱?”这人得了便宜还不知足。
“这匹小马不卖,是我给自家孩子带回去的。”隋玉拒绝了。
“这匹小马卖给我,你下次出关再买一匹。这匹小马的毛色好看,金灿灿的,我再加六百钱吧。”
隋玉还是摇头,“近几年我大概不会去大宛了,您可以留意一下过往的商队,看有没有去大宛的,到时候托他们寻个这种毛色的小马。”
推托之意很明显,李都尉虽有些不愉,但也没再纠缠,再纠缠就失身份了。
“你就不该以这个价卖给他,四千钱的马价太低了,他恐怕以为我们怕他,所以才得寸进尺。”宋娴愤愤道。
“我当年从妓营里出来是借了他的势,让他一两千钱的利也应当。”隋玉悄悄说,“不过我们不能再待下去,得赶紧走,不然其他人闻声找来,都要用这个价买马,我不赚钱了。”
宋娴一怔,不过她顾不上多说,等商队出了玉门关,她才说:“徐大当家和李大当家到敦煌了估计要去找你的茬,你把马价搞乱了,他们有麻烦了。”
“马不是在他们手里买的,他们不承认那个价就行了,后来的人总不能把都尉拽过来作证。不提马匹,就是皮毛也是一个商队一个价,很正常,这个理大伙都明白。”做生意哪有瞻前顾后,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的,隋玉心想她进货的时候,绸缎、酒水、布匹这些也是一个商队一个价,买高买低各凭本事,同样,卖高卖低也是。
“你说的在理,我考虑的太多了。”宋娴陷入沉思,她过多考虑情面和感情,竟在操心其他商队赚不赚钱。
越往东行,隋玉越是激动,她几乎按捺不住躁动的心跳,要不是理智还在,她甚至想抛下商队,一个人骑着骆驼夜以继日地赶路,不睡觉不休息,尽早回到家。
当敦煌城的城楼进入视野中,隋玉把商队的事交给张顺,她牵走乌骓和半大的马驹,午饭都不吃了,抛下商队急哄哄进城。
城门口有黄安成当值,隋玉没带户籍,他也放她进来了。
“宋姐姐在后面,再有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隋玉抛下这句话,又紧锣密鼓地赶路。
离开敦煌一年半,城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城北的庄稼地里麦苗青绿,黄豆和胡豆杆子上挂满青色的豆荚,庄稼地的尽头,荒野上,一排枝繁叶茂的树木矗立,屋舍掩在绿叶间,黑狗趴在墙根下睡觉,鸡群躲在阴凉地刨土。
孤零零的驼铃声传来,黑狗的耳朵动了动,刨土的鸡群抬起脖子咕咕几声。
“汪——”大黑狗叫一声。
“瞎眼了?认不出我了?”隋玉笑骂一句,她跳下骆驼,脚步直直往家走。
两只黑狗呜咽两声,它们飞速摇动尾巴,一蹿扑了过来,前后跑动着,围着女主人转圈,激动得要尿出来。
老牛叔听到声走出来,他眯眼细瞧,问:“谁啊?”
“我啊,隋玉,我回来了。人呢?都在午睡?”隋玉揉着狗头往主人院走,边走边问:“小崽跟他爹也在午睡?”
赵西平已经听到声了,他下床开门,门一开,一个散发着酸臭味的女人扑进怀里。
“叫花子进门了?”他抱紧她。
“去给我做饭,我饿了。”隋玉轻捶他一下,“我想死你了。”
赵西平拥她进门,说:“我看你是想死你儿子了,去叫醒他,看他还认不认识你。”
床上的小孩睡得沉,隋玉喊了两声,他才动一下。
“宝宝,你看是谁回来了。”隋玉拉下他的手。
“赵小崽。”赵西平也喊一声,“你娘回来了。”
小崽一个猛子坐起来,人坐起来了,神还没醒,他呆呆地望着床边站的女人。
“嘿!”隋玉晃了晃手,“真不认识我了?那我可要伤心了。”
“你别骗我,麦子还是青的。”小崽有些伤心。
赵西平伸手拧他的耳朵,说:“疼吗?疼就不是做梦。”
“疼!”小崽像大黑狗一样扑过去,他站床上搂着隋玉蹦,激动地说:“娘,你回来了?我没做梦吧?麦子还没黄呢。”

第292章 托底的人
“我太想你了,等不及麦黄就回来了。”隋玉抱着沉甸甸的小孩往外走,说:“我给你买马回来了,我们去看看。”
一出门,隋玉看见隋良靠在墙上,她盯他一眼,说:“这是哪家的傻公子?大热的天在外面晒太阳。”
隋良哼一声,他走过去一把搂住姐姐的肩膀,拈酸吃醋道:“这不是不敢进去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从你蹦下骆驼,又是招狗,又是念着小崽和他爹,哪有我隋良的名字。”
隋玉踩他一脚,笑骂一句:“矫情。”
“我怎么都没听见动静?门外只有两匹马和一头骆驼,你一个人先回来的?”隋良说起正经的。
“对,太想你们了。”出了门,隋玉托了托快滑下去的孩子,得意地说:“快看,这是娘给你买回来的大宛马,你叫明光,所以得配匹金黄色的小马。”
“真好看。”小崽的注意力转移到小马身上,他琢磨着,说:“我给它取名叫金麦穗。”
“干脆叫盼娘算了。”隋良翻白眼,“忒俗,什么麦穗,叫月光都勉强,这匹马的毛色太亮眼了,我替你琢磨琢磨。”
“不要。”小崽拒绝,“就叫金麦穗,这是我的马。”
“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更何况你的马。”隋良嘀咕。
小崽求助地看向隋玉,隋玉帮腔说:“就叫金麦穗,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那匹黑马呢?还穿着衣裳,这是送给我姐夫的?”隋良问。
“你别靠近它,它脾气臭,喜欢踢人。”隋玉出声阻拦,“这是匹汗血宝马,性子傲,不服人。我是想送给你姐夫,但要看他能不能驯服它,若是乌骓不肯认他为主,我再把它卖出去。”
近一个月没有商队入住,牲畜圈里也没有骆驼,所以家里没备金花草,荒野上倒是有,老牛叔去割了半筐回来,他拎着草筐走过来就听到这话,不由咋舌:“汗血宝马?这匹马可值钱了,你也舍得。”
“他值得。”隋玉说。
听到这句话,老牛叔哪怕牙掉光还觉得牙酸,他掩住鼻子,说:“臭烘烘的,赶紧去洗洗,忒熏人。”
都走都走,别在他一个老人家面前腻歪。
隋玉低头,她跟小崽对上眼,问:“我臭不臭?”
小崽吭哧几声,小声说:“有点臭。”
“那你下来,我去洗澡。”说是这么说,隋玉压根没撒手,她颠了颠孩子,说:“臭你也忍着,让娘好好抱抱你,我可想你了。”
一句话惹出祸,小崽嘴巴一瘪,他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他搂着隋玉的脖子放声大哭,呜呜咽咽地说他天天想她。
隋良走开,他冲一个劲嗅马的黑狗招手,这两个霸王可别挨马踢了。
在客舍里睡觉的小子和小姑娘们听到哭声跑出来,殷婆和梦嬷也急匆匆往外走,出门看见隋玉,都松口气。
隋玉轻轻拍着小崽的后背,等他不哭了,她抱着他往厨院走。
“娘,你放我下来吧,我很重,会累着你。”小崽说。
“我抱得动。”
走进厨院,隋玉才把孩子放下来,恰好赵西平也煮好酸菜鸡蛋疙瘩汤,他端饭出来,说:“先吃饭,院子里晒的有水,吃饱肚子再洗。”
“我收到你们托尤氏商队捎带的包袱了,炒面和黄豆酱我都吃完了。”隋玉说。
“娘子,其他人呢?”殷婆站在门外忐忑地问。
“在后面,顶多再有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隋玉差点忘了这事,“你们赶紧烧火做饭,多做点饭。对了,老牛叔,你去城门口一趟,让宋当家带着商队先来我们这边,我们这边地方大,适合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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