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4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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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掌柜已不是薛氏的?人,他这个大掌柜迟早得换,好些人私底下都在讨论,田管事听到了不少。
丰裕行?平时?都在卖粮,只要账房收到银子就行?了。李大掌柜已非薛氏的?人,眼下正是讨好薛氏东家的?好时?机,说不定,他还能混间铺子的?掌柜当当。
田管事确认卖粮银子的?事情,薛恽不耐烦地?道:“放心?,一个大钱都不会少,你安排好账房盘点,收钱收银。”
卖粮食的?银子不会被薛恽拿走,交到账上去,田管事就放了心?,忙应下前去安排了。
京城外西北码头,客栈酒楼铺子库房林立。进京离京的?船,都在此停靠。
丰裕行?也在此有?储粮的?库房,方便经运河运到京城的?粮食,在此卸货储存。
夜幕渐渐降临,天冷得滴水成冰。码头上几乎难见行?人,只有?酒楼铺子还亮着灯火。
丰裕行?的?粮仓大门悄然打?开?了,有?人提着灯盏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串堆着麻袋的?独轮车。
汉子们跟着提灯笼之人,将独轮车到了码头的?一艘船边停下。提着灯笼的?几人上了船,很快,船上有?人下来上前查看,过称后?,朝身边的?人点头确认。船舱的?几人算账交银,汉子经过允许,将独轮车经踏板推上了船。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汉子推着空了的?独轮车下船,再回仓库去拉货。
没走几步,汉子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的?人皆身着黒衫,京城无人不识。
皇城司!
汉子慌忙避让,皇城司的?兵马已经冲到了船上,“皇城司办案!所有?人都不许动!”

望湖院。
齐重渊更?洗完上床歇息, 躺在被褥里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叹一口气:“总算可以躺着歇息了。这几日真是累得很,连饭都吃不安生。”
“卿卿在作甚?”齐重渊看到文素素还穿戴整齐, 不禁问道。
文?素素拆掉了?发髻, 将钗子放进妆奁匣子里,道:“我再去看看四姐儿。”
想到四姐儿天真无邪的笑脸, 齐重渊也忍不住跟着笑, 亲昵道:“去吧去吧, 卿卿待四姐儿好,以后她也会好生孝顺你。”
文?素素笑了?下,边起身往屋外走去, 转头看向他道:“殿下累了?,先?歇着吧。”
齐重渊打了?个?呵欠,含糊地嘟囔了?声。文?素素没去分辨, 打起门帘走到?暖阁,顺手披上了?风帽。
李三?娘正在收拾净房,听到?她的脚步声,忙走出来?道:“娘子可要洗漱了?,小的这就去准备热水。”
文?素素摆了?摆手, 走到?屋外,望着墨黑天际的星辰,朝四姐儿住着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安安静静,四姐儿想必是睡着了?。文?素素没进屋, 沿着廊檐,又慢慢走向了?正屋。
这时, 青书从影壁后急匆匆奔了?进来?,径直穿过庭院大步奔上台阶。文?素素眼?皮微跳, 不动声色问道:“青书有何事,殿下已经?歇息了?。”
青书抬手见了?礼,面露惊奇:“秦皇城使来?找殿下。”
秦谅是孤臣,夜里登门,令青书吃惊不足为奇。
文?素素心落回肚子里,颔首道:“进来?吧。”
青书跟在文?素素身后进了?屋,齐重渊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文?素素将他轻轻推醒,“殿下,秦皇城使有事求见殿下。”
齐重渊眼?珠子定在那?里,蹭地一下坐起身,脱口而出道:“可是阿爹驾崩了??”
文?素素垂下眼?皮,掩去了?眼?里的笑意,道:“殿下,圣上驾崩,秦皇城使应当无法出宫。这般晚来?,定是有急事。”
齐重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困惑,他呆怔坐着,文?素素将衣袍放在身前,他才掀起往身上一套,裹上大氅大步走出屋。
青书忙跟上前,道:“秦皇城使在湖边的暖阁里候着殿下。”
齐重渊唔了?声,走出院门往西边拐去,上了?九孔桥上的暖阁。
秦谅立在暖阁门口,抬手见礼:“深夜叨扰殿下,还请殿下莫怪。”
暖阁冬夜寒冷,一盏宫灯泛出豆大的光。齐重渊望着一身玄衫的秦谅,没来?由感觉到?更?冷了?,手下意识拢紧了?大氅,颔首道:“秦皇城使来?见孤,所为何事?”
秦谅将齐重渊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努力缓和着冷厉的神情,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善些?,简明?扼要说了?码头发生之事。
“皇城司人赃并获,只此事关乎殿下,圣上龙体欠安,免得惹了?圣上烦心,在下先?知?会殿下一声。码头向来?人多?眼?杂,殿下还请尽快处理。”
“什么?!”齐重渊瞪大了?眼?,直被气笑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天下都姓齐,齐氏通敌,偷自己的家产卖到?番邦,纯属天底下最最大的笑话.....”
秦谅并不插话,只静静肃立着。
文?素素提点他,这是他卖个?人情的好时机,齐重渊不喜煞气太重,他要尽量和善。
齐重渊的骂声逐渐低下去,白日林尚书见到?他时,曾提过一嘴监司的事,林尚书问他可有计划,薛恽主动要解决番邦商人归乡,粮食的事。
薛恽眼?高手低,与薛嫄一样,兄妹俩如出一辙。在户部当差也是混日子,主动关心起差使,乃是替番邦商人拿到?监司的籴粮许可。
这份许可,定也是为了?去索取钱财。林尚书没答应,他便私下卖出丰裕行的粮食,闯出弥天大祸。
“混账东西!”齐重渊咬牙怒骂,为了?几个?大钱,连命都不要了?!
秦谅抬手告退:“待圣上身子稍许缓和一些?,在下就得如实禀报。殿下已知?晓此事,在下就不久留了?。”
齐重渊凝视着秦谅,他能来?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余下的事情定不会多?透露,点点头,道:“有劳秦皇城使。”
秦谅未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齐重渊立在暖阁里,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薛恽的事令他一时气晕了?头,忘了?前来?告知?此事的乃是秦谅。
皇城司只忠于?圣上,圣上如今被病痛缠身,清醒的时候受尽折磨,昏睡过去反而能舒服些?。
秦谅担忧圣上会因此烦扰,倒也说得过去,他要暂且隐瞒不报,顶多?只有一两日的功夫。
薛恽的事情虽严重紧急,齐重渊心中?滋味却很是复杂,难以抑制自己的得意。
他是大齐的太子,以后的皇城司,便只由他掌管,能止小儿夜啼的秦谅,也要向他低头!
寒风吹来?,齐重渊打了?个?冷颤,他将大氅拉得更?紧了?些?,疾步朝望湖院走去,沉声道:“叫人去将阿愚叫来?,青书,你去查查,薛恽那?混账在何处.....不用了?,人赃并获,这混账在皇城司。让阿愚直接去皇城司!”
码头人多?眼?杂,丰裕行大肆出粮,消息肯定瞒不住,得赶紧解决这个?大麻烦。
齐重渊烦躁不已,回到?望湖院,文?素素已经?洗漱完,上前接过他的大氅,觑着他的神色,问道:“殿下,可是出事了??”
齐重渊没了?睡意,在暖阁塌上坐下了?,说了?薛恽卖粮,被皇城司抓到?之事,骂道:“丰裕行都是一群废物,若是有人阻拦,李权仍在的话,断不会让薛恽将粮食大肆卖出去!”
文?素素听得小声惊呼,道:“我以前见过官府抓贩私盐的贩子,说是重则砍头,轻则抄家流放。这未经?许可卖粮食与铁到?番邦,与贩卖私盐一样了?,是要抄家砍头的大罪。丰裕行也不缺钱,薛大少爷为何要这般做?”
齐重渊道:“眼?下还不曾清楚,秦谅只来?说了?此事。我估摸着,若非是有天大的利,薛恽便是被人算计了?。孤已经?让阿愚去查,这事紧急,不能拖,要是被阿爹知?晓,阿爹的身子一时承受不住,孤变成了?大逆不道。朝堂上的官员定会吵闹不休,此口绝不能开。”
文?素素紧张地望着齐重渊,掩饰不住担忧道:“殿下是大齐储君,敢算计学大少爷的,定是居心叵测,殿下千万莫要轻易放过。”
齐重渊倒被文?素素的反应逗笑了?,道:“谁敢算计孤!老大在府里天天吃得大醉,快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老三?已经?死了?,老四老五还小,阿爹已经?病重。除非想造反,被诛九族!卿卿放心,是秦谅亲自到?来?,他忠君,孤如今是储君,他也要忠于?孤。秦谅你不熟悉,且听孤与你细说。”
顺着文?素素的话,齐重渊兴致勃勃皇城司的来?历,秦谅其人的出身。
皇城司大名鼎鼎,文?素素如何能不知?。齐重渊却还是细细跟她道来?,在他眼?里,她的知?晓,定是些?皮毛,他很乐意教她,善为人师。
文?素素如以往那?样,不时附和一声,齐重渊讲得很是来?劲,肯定地道:“卿卿尽管放心,有京畿营,皇城司在,谁敢造反就是找死。他们现今巴结孤还来?不及,谁敢与孤作对?!”
想到?薛恽闹出来?的事,齐重渊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怒骂道:“薛氏可恶!孤要是放过他们,就是包庇。其他人有样学样,以后就该将大齐都悉数卖掉了?!”
文?素素温声安慰道:“殿下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殿下要是查明?了?,打算如何处置?”
齐重渊狰狞地道:“孤砍了?他的头,薛氏阖族抄家流放!”
文?素素低呼了?声,像是被吓住了?,齐重渊斜睨着她,道:“你连看尸首都不怕,这时倒怕了??”
“殿下。”文?素素摇摇头,道:“我是担心殿下。若是薛郎中?被定了?罪,有一个?犯事被砍头的舅舅,以后皇太孙该如何自处,科举考试要查祖上三?代呢。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与皇太孙并不熟悉,他如何,不是我该管,也管不着的事。父子连心,要是皇太孙有任何的闪失,殿下该如何难过。看到?殿下不好过,我岂能好过。”
齐重渊听文?素素提到?皇太孙,变得愈发生气了?,“薛氏就不是个?好东西!阿娘当年替孤选了?这门亲事,说是阿爹的想法,要替孤寻个?聪慧能干的皇子妃,阿娘出身国?公府,老大取了?商人妇,孤也不能娶世?家女。这下好了?,商户就是眼?皮子浅,只知?道拨算筹,眼?里只看得到?钱财,连累我儿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外家!”
文?素素忙温声劝导,再看向滴漏,道:“夜已经?深了?,殿下先?去眯一会,七少爷去皇城司还需要一些?功夫,我反正白日无事能歇息,替殿下守着消息,待七少爷前来?时,我再叫醒殿下。”
齐重渊的怒意,在文?素素的温柔体贴中?消散了?不少。眼?下他也只能干坐着等,便起身前去卧房,解下外衫递给文?素素,在温软的被褥里躺下来?,道:“卿卿也歇一阵,别累着了?。”
文?素素轻柔道好,放下床帐灭了?灯盏走出卧房,低声唤过李三?娘,道:“你去跟琴音说一声,七少爷回来?后,领着他到?望湖院来?。”
李三?娘忙去了?倒座找琴音,文?素素将发髻挽在脑后,到?正屋守着小炉煮起了?茶。
茶水开了?,文?素素吃了?两盏茶,李三?娘掀帘进了?屋,小声比划道:“娘子,七少爷来?了?。”
文?素素放下茶盏,披上风帽快步迎了?出去。琴音领着殷知?晦绕过影壁走上了?回廊,见到?她出来?,忙停下脚步拱手见礼。
文?素素颔首还礼,让琴音先?去歇息,朝转角的僻静处走去。殷知?晦迟疑了?下,跟着走了?上前。
文?素素站定后,径直问道:“殿下先?前与我说了?薛恽之事,很是生气,被我劝说着先?歇息了?。七少爷可有查明?了?来?龙去脉?”
殷知?晦看了?文?素素一眼?,便很快垂下了?眼?帘,道:“薛大少爷被吓得不轻,全部如实招了?,他与那?赵阜是在得意楼相识,看到?赵阜一众海商出手阔绰,打起了?想做海贸买卖的主意。李大掌柜如今已是太子府的人,又在忙着铺子庄子的事情,丰裕行管着库房的田管事,听了?他指派,私下将粮食卖给了?赵阜,换取赵阜的海船与人手。”
虽说查得粗略,殷知?晦总感到?怪异,这里面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并无任何破绽意外。薛恽是自己前去的得意楼,自己前去了?桑家园子,自己上了?画舫,自己生了?野心,想要海船赚大钱。
但这件事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李大掌柜被调离了?丰裕行。
要是李大掌柜仍在丰裕行,薛恽肯定没办法这般容易,从丰裕行库房调出大量的粮食。
李大掌柜被调离丰裕行的缘由,是他从文?素素手上,接过太子府的铺子庄子要忙碌。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不该由薛氏的仆从管着。
其他人兴许会忽略,殷知?晦却不会。文?素素如今深居简出,几乎听不到?她的消息,似乎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他却永远记得,在茂苑县的夜里,她手中?灯钎上滴落的血。她在乌衣巷无声无息,搅动的满城风雨。
文?素素沉吟了?下,抬头直视着殷知?晦,神色一如以前那?样沉静,声音虽轻,却很是清晰地道:“首先?,户部的海税收入,海商番邦商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朝廷不该懒政一刀切。按照来?大齐的时限长短,安排他们逐步归乡。有归,才有来?,大齐不能断了?与番邦的贸易往来?,除了?海税,还有接纳外界的消息,闭门造车不可取。”
殷知?晦没想到?文?素素突然提到?了?朝堂的事,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深居后院,从未真正变成后宅妇人,眼?光敏锐,看出了?朝堂官员的弊端。
文?素素道:“其次。钱粮是大齐的根基,仅有常平仓还不够,民间的粮食行用于?辅助调节。丰裕行太过庞大,不能留在外人之手。圣上起初的想法很是不错,用丰裕行来?作为第二道粮食的补充防线,可惜在后来?,成效甚微。薛氏不行,丰裕行必须从薛氏手上交出来?。独立于?少府内藏库,不能与皇室私产混为一谈。”
常平仓经?常出事,官员监守自盗事情时有发生,就是砍头抄家也震慑不住。少府内藏库比常平仓也好不了?多?少,丰裕行归进去,就是水滴入了?大海,很快就被混淆了?。
薛氏的确没有能掌控丰裕行之人,李大掌柜也差得太远。薛氏却有野心,薛恽的所作所为便是例子,是他自己的贪婪,怪不得任何人。
文?素素道:“最后,既然薛老太爷是聪明?人,给他一个?选择,要么抄家流放,要么舍弃丰裕行。丰裕行若是太子府的产业,太子府徇私枉法变卖粮食,便成了?无稽之谈,能堵住朝堂言官的嘴。”
殷知?晦心里叹息一声,点点头道:“娘子说得是,丰裕行是不能留在薛氏手中?,也不能归少府内藏库。不过,娘子打算如何处置?”
文?素素道:“连着现在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一起,由我来?掌管。”
殷知?晦愣住,她说得太理所当然,他眼?里不禁笑意闪动。
的确,没人比文?素素更?加合适,管得更?好。
还有件事,殷知?晦始终犹疑不定,斟酌了?下,道:“秦皇城使这次反应着实异常,他竟然会来?找殿下,我着实想不通。”
文?素素面不改色答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秦皇城使忠君,殿下是储君,又监国?,圣上身子不好,他来?找殿下也是应有之理。”
殷知?晦虽与秦皇城使不熟悉,也难以想象文?素素能用上他,颔首说知?道了?,“我这就去见殿下。”
只要做过便会留下痕迹,这场算计安排得太急,肯定有纰漏之处。殷知?晦真要查下去,肯定能查出不对?劲之处,文?素素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的本事。
她要保住秦王妃,赵阜。薛老太爷是聪明?人,有皇太孙在,他就知?道该如何选,她要留住薛氏,留着薛恽。
皇太孙是储君,还有太子妃在,留着薛氏薛恽,她还大有用处。
除了?文?素素之外,殷知?晦是齐重渊最为信任之人,他的建言,齐重渊最怕麻烦,只会悉数采纳。
文?素素如今不能与齐重渊过多?谈及朝堂之事,他这个?监国?的身份很好用,殷知?晦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品性高洁,同样好用。
深夜的寒冬,出气都成了?白雾。廊檐下的灯光氤氲,走了?几步,殷知?晦看向前面文?素素的背影,他脚步微顿,低声道:“娘子做这些?,是为己,还是为大齐?”
文?素素不假思索答道:“为己,也为天下苍生。”

天?刚蒙蒙亮, 殷知晦疾驰赶往庆州府。
薛恽出事,丰裕行的粮仓被皇城司封存,到了次日快到午饭时分, 丰裕行的伙计前去仓库办事, 才得知消息。
伙计没了主意,先跑回铺子去回话, 李大掌柜不在, 管事也没了主意, 跟无头苍蝇一样,一头奔到翰墨斋去寻他。
李大掌柜今日不在翰墨斋,一大早就?随着许梨花出城前去了庄子的作坊。
管事已经彻底慌了神, 着急忙慌出城到作坊寻找李大掌柜。
李大掌柜听完,整个人也懵了。不过他到底要?稳重些,气恼地道?:“蠢货, 你来找我作甚,太子妃在京城.....”
看到管事一幅惶惶然?跟天?塌下来的模样,李大掌柜气得一脚踢了过去:“蠢货!”
连招呼都顾不得与许梨花打了,李大掌柜顶着寒风骑马回?京。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关闭前进了城。
李大掌柜脸都被吹僵了, 浑身冷得跟冰块,见到太子妃,说话牙齿都打结,好不容易道?出丰裕行薛恽之事。
太子妃听得大惊, 如遭雷击,半晌都没反应。
李大掌柜见到太子妃的反应, 心沉到了谷底。
太子妃对?此一无所知,看来太子并未告诉她, 这比丰裕行薛恽出事还要?严重。
“雪红!雪红!”太子妃尖声嚷道?,雪红连忙进屋,太子妃扎着手,“去,去薛府,问阿娘可知大哥之事!”
李大掌柜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干脆闭上了嘴。
薛恽平时经常歇宿在外,母亲陶夫人管不住他,妻子余氏更管不住,他可曾回?府,在外惹出了祸事,连太子妃都不知,她们岂能清楚。
派雪红前去,没头没脑问一气,反倒让两?人在府里干着急。
现在重要?之处,是要?打探到上面的意思。贵人犯事不叫犯事,端看上意。
李大掌柜与太子妃分头忙着去打探消息,齐重渊进了宫,琴音青书不在,后院的管事仆从进不了前院。
罗嬷嬷他们如无头苍蝇般跑来跑去,最后一无所获。
太子妃怔怔坐在高背椅子里,屋子里香暖扑鼻,她却?像是坐在冰窟窿里,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冷得咯咯作响。
偌大的太子府,她掌管中馈多年的太子府,她发?现自?己竟然?毫无门路。
后宅的这一亩三?分地,毫无半点用处。
太子妃猛地抬头,朝望湖院的方向看去,扭着脖子,直到酸疼难忍,她终究倒会了椅背里。
望湖院能知道?什么,知道?了又能如何。
若望湖院知道?,她这个太子妃,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敢去问。
殷知晦不在京城,蔺先生问川喜雨他们皆不见人影。李大掌柜又冷又累,实在是没了力气,干脆在国公府温先生小院赖着不走。
等到近子夜时分,李大掌柜快要?撑不住时,温先生总算回?来了。
李大掌柜起身冲到温先生面前,他跑得太急,双腿发?僵,跌跌撞撞差点将温先生撞出去。
温先生哎哟往后退,李大掌柜生怕他跑了,扑上前紧紧揪住他手臂,一迭声喷道?:“老温,你我相交多年,你给我透个底,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要?害大少爷,丰裕行这些年都老老实实做买卖,大少爷也不是没见过银子,那点粮食能赚几个大钱,大少爷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
口水喷到温先生脸上,他拼命往后仰着脖子,恼怒地道?:“老李,你说话就?说话,瞧你吐我一脸唾沫!”
李大掌柜声音都带着了哽咽,嚎道?:“老温啊,你快给我交个底,我要?死了啊!我哪来的脸面见老太爷,出了这般大的纰漏,老太爷也不会让我活着啊!”
温先生见李大掌柜衣袍皱巴巴,脸被风吹得皲裂,嘴唇也干燥起皮流血,像是老树根一样,白眼都翻到了天?上,不紧不慢道?:“老李,如今你是太子府的仆从。”
李大掌柜呆住,双眼发?直,缓缓放开了手。
瞧他也晕了头,他的身契已经到了太子府,薛老太爷想要?他的命,可没那般容易了。
温先生斜睨着李大掌柜,啧啧摇头,拂了拂被抓得皱巴巴的衣袍,“真是,这可是我的新衫,瞧被你给糟蹋得!”
他最注重斯文整洁了,又不是瘦猴子那个邋遢汉!
温先生抱怨着,在小炉边坐下,招呼李大掌柜也坐,“你瞧你,唉,老李,咱们相交多年,你说你,唉!”
李大掌柜脸涨红起来,懊恼地道?:“老温,你别支支吾吾,有事就?说。我虽是太子府的仆从,到底还管着丰裕行。还有太子妃皇太孙,我也有儿孙!”
温先生捅开小炉,扬首唤小厮送水进来煮茶,瞧见李大掌柜眼珠就?快瞪出眼眶,干脆地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大掌柜憋得太厉害,张口就?打了个长长的嗝,又惹来温先生的满脸嫌弃。
“老温,人走茶凉,我都还在呢!”李大掌柜也不客气了,急得开始口不择言。
温先生也不动怒,用火剪子拨动着炉火,耐心地道?:“我真不知道?。老蔺跟着七少爷去了庆州府,只有他清楚此事。七少爷的规矩你知道?,问川喜雨他们没跟在七少爷身边当值的,互相不会传话。殿下肯定清楚,青书琴音在殿下身边形影不离,他们定也知晓。现今青书琴音在太子府,你去向他们打听不就?行了?”
李大掌柜喷道?:“青书琴音那张嘴比蚌壳还要?严实,我如何能打听得到!”
温先生干笑道?:“那也是,在殿下身边当差,要?是嘴不严实,早就?没命了。”
李大掌柜颓然?倒了回?去,哭丧着脸道?:“老温,我总觉着,这次大少爷是被人算计了。”
温先生呵呵道?:“咱们也不知道?就?里,就?不乱猜了。咱说说你,老李,听说你这些时日忙得很,看得我都眼花缭乱了。一下接管了太子府的铺子庄子,身契一下又到了太子府,既要?管着丰裕行的几十?间铺子,还要?管着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你就?不怕忙不过来?”
李大掌柜一摆手,道?:“我就?是随便管一管,太子妃将差使交给我,这是我天?大的荣幸。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谁会嫌弃手上的权势大?”
温先生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财帛权势动人心,也要?你接得住。接不住,就?会烧手。”
李大掌柜道?:“管一间铺子是管,管十?间也是管。太子府的铺子庄子,迟早得并入少府内藏库,我就?是暂时管一阵而已。”
温先生奇道?:“就?这一时半会的权势,你还去接?”
李大掌柜愣住,“如何就?不能接了?”
温先生望着李大掌柜,突然?不想说话了,片刻后提壶斟茶:“唉,时辰不早了,你吃杯茶暖暖身子,早些回?去歇着吧。待七少爷回?来之后,端看殿下他们如何处置吧。”
接也未尝不可,也要?看从谁手里接。
那可是从茂苑一路杀进京城的文素素,已经成了太子府良娣,比起太子妃,就?低一个品级。
他们真是敢啊!
温先生见李大掌柜还苦着脸,暗自?叹息一声,只管吃自?己的茶了。
翌日傍晚,殷知晦带着薛老太爷赶到了京城。几人在齐重渊的书房密议了近一个时辰,薛老太爷离开时,周身都快散架了,被小厮抬出了书房,前往竹苑。
罗嬷嬷小跑着回?到菡萏院,甫一掀帘进屋,太子妃倏地起身,一个箭步奔上前,急声道?:“如何了,祖父呢?”
罗嬷嬷喘着气答道?:“老太爷到竹苑了,老太爷要?见太子妃!”
太子妃立刻朝竹苑走去,雪红见状,忙取了风帽追上前披在她身上,劝道?:“太子妃慢些,外面冷,你已经整夜没睡,茶水不进,身子要?紧啊!”
寒风扑面,太子妃仿若未觉,几乎小跑着到了竹苑,薛老太爷坐着软轿也到了。
太子妃忙扑上去,扶着软轿喊了声祖父,看到薛老太爷灰败的脸,接下来的话,就?堵在了嗓子中。
薛老太爷虚弱地道?:“进去说。”
罗嬷嬷忙与雪红上前,帮着将薛老太爷搀扶进屋,又要?去张罗茶水点心,薛老太爷阻拦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太子妃说几句话。”
屋子里只剩下太子妃与薛老太爷,他勉强靠在软塌上,努力撑着自?己不倒下,道?:“丰裕行的铺子,都给了太子府,与薛氏再无关系,换薛氏阖家全族的平安。”
太子妃尖声道?:“什么?!”
薛老太爷看着太子妃,哑着嗓子说了薛恽卖粮被皇城司人赃并获之事,道?:“你大哥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殿下震怒,趁着事情?还没传开,如此处置,已经是殿下看在皇太孙的面子上,往开了一面。”
太子妃脱口而出道?:“交出去由谁管着?”
薛老太爷愣了下,道?:“殿下让谁管就?谁管,既然?交出去,我再问这些作甚?”
太子妃跌坐在椅子里,喃喃道?:“祖父,那是薛氏的心血,近五十?间铺子,说没就?没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祖父难道?甘心?”
薛老太爷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呢?阿嫄,你终究是只掌管着后宅中馈,莫要?去管什么阴谋不阴谋,只要?你与皇太孙安稳无恙,以后就?还能有机会。你大哥也保住了,从户部?调到礼部?管祠祭,礼部?清贵,这份差使管不了事,只管照着规矩来就?是,出不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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