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新回到家里。
七月初的盛夏，哪怕还是上午，天气就已经很热了，顾青秋回了院子也没有再去别处，正好昨晚看话本子看得太入迷睡晚了，左右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干脆也就回了卧房补觉。
屋里摆了冰盆，哪怕在这盛夏仍能让人感受到丝丝的凉意。
顾青秋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那一年的七夕，京城一名富商花了大笔的银子办了一场盛大的灯会，听说是因为这名富商与他的妻子就是在去年的七夕结缘的，所以特意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庆祝。
那名富商还放了话，往后每一年的七夕，都会办这样一场灯会。
这般看起来美好又带着些传奇性的姻缘，本就容易让人心生憧憬，因而还没到黄昏，灯都还未点亮，办灯会的那几条街上就已经是人来人往了。
就连宁远侯府里的丫鬟们，都有些蠢蠢欲动。
顾青秋便笑着摆手：“行了，想去的都去，只要及时回来就行。”
小丫鬟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很快，丫鬟们三三两两结伴着出了门，侯府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主子，要不……我们陪着您也出去走走？”画春试探着道。
顾青秋摇了摇头：“花灯有什么好看的……”
若是放在她年少时，一定少不了要去凑这个热闹，但现在都三十岁的人了，又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情？
倒是画春和画冬……
“你们出去逛逛吧，”顾青秋看着两个丫鬟，“这些年来一直守着我，倒是把你们耽误了。”
画春和画冬与她同岁，却一直未曾出嫁。
画春和画冬闻言，都齐齐摇头。
“主子，您可别这样说！”画春道，“能跟在您身边，是我们的福气，您可从来都没有耽误我们。”
画冬附和道：“对呀主子，我们是自己不想成亲，可不是被您耽误了！”
这是真话。
这些年来，顾青秋多次与她们说，若是有了意中人，一定要及时告诉她，自有她为她们做主，只不过画春和画冬都没遇到哪个让她们想与之成亲的那个人而已。
成亲……
也就那么回事嘛，倒不如陪着主子来得自在。
两个丫鬟都是这样想的。
见着顾青秋似是有些怅然的模样，画冬连忙凑到顾青秋的身边去：“主子，您都好久没出门了，就当是带着我们出去玩玩儿好不好？”
倒是流露出了小女儿情态。
画春也目含期待。
顾青秋想了想，便也应了：“那走吧。”
三人换了身衣裳，正要出门，宁皓来了。
“青秋。”宁皓唤了一声。
顾青秋面上的笑意变淡：“你来做什么？”
宁皓抿着唇，“青秋，我有话想与你说。”
然后看向画春和画冬。
画春和画冬就跟没看见一样，动都没动一下。
宁皓心头颇有些恼怒，但想到这些年来顾青秋待他的冷淡，那点恼怒瞬间就被浇灭了，他的心头蓦地涌上难过：“青秋，都已经十来年了，你就不能……”
“够了！”顾青秋打断他，“我出门了！”
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
画春和画冬也连忙跟上。
顾青秋没有回头看一眼，直到出了垂花门登上马车，这才用力拂了一下衣袖：“好端端的被坏了心情，真是晦气！”
画冬笑嘻嘻地道：“主子别恼，咱们出去好好逛逛，就当是去晦气了。”
顾青秋这才被她逗乐了。
这七夕灯会很热闹，顾青秋的马车在隔着两条街的地方就已经走不动了，她于是和画春画冬一起下了车缓缓往前行。
两个丫鬟将顾青秋护在中间。
画冬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顾青秋听：“主子，听说那富商和他妻子的事都已经传到宫里去了，皇上还下令取消了今日的宵禁呢！”
话说到这里声音压低下来。
“倒是挺稀奇的，皇上那样的性子，竟然还会被这样的故事打动……”
就，挺让人想不到的。
皇上登基一年，据说文武百官就从来没见他笑过，尤其是若是遇到哪位大人犯了错，都不用别的，只需要皇上冷下脸，就能将人吓得腿软。
由此可见，这位新君的脾性到底有多可怕了。
这样的性子，竟然会为了今日的七夕灯会大开方便之门……
画冬唏嘘不已。
画春抬手敲了画冬一下：“慎言！”
画冬什么都好，就是这多长了一张嘴。
画冬冲着画春“嘿嘿”笑了笑，不敢再嘴上不把门儿了。
说笑间，三人已经能看到前面亮起的一盏盏花灯了。
此时已是黄昏，昏暗的天色之下，一盏盏造型各异的花灯里亮起点点灯火，如同摇曳的星辰。
顾青秋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出过门了，此时置身于热闹的人群之中，看着那摇曳的灯光，心里却是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下来。
说来也讽刺，在宁远侯府，那个应该称之为她的“家”的地方，她从来都是防备警惕的，反倒是到了这人群中才感觉到了一丝放松。
“主子，我们快走呀！”
画冬轻快的声音让顾青秋回过神来。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三人随着人群缓缓前行。
灯会上不仅有花灯，还有许多小摊，大部分小摊都卖的小吃，来看灯会的人们不管饿不饿，多多少少总会买点小吃边走边吃，这一路下来，便是空气里仿佛也都带了点香甜。
画冬是个爱凑热闹的，糖葫芦要来一串，炸果子也要买两个……
她不仅给自己买，还没忘了顾青秋和画春的份。
“主子，您快尝尝！”
顾青秋看着面前的几样小吃，到底没扫兴，拿了一串糖葫芦。
糖葫芦拿在手里，顾青秋一时却有些无措。
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糖葫芦了，更别说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但看着身边的画冬，以及往来的人们都一边往前行，一边带着笑容吃着东西，顾青秋便也觉得，这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她于是拿起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顾青秋也不由露出笑容。
画春和画冬见状，也都不由笑起来。
这之后，顾青秋就像是放下了心里所有的包袱，不仅吃了糖葫芦，还与画春画冬一起，另外分吃了其他不少的小吃。
对于三人来说，这样的经历是前所未有的，新奇的同时，又让她们都有了种别样的快乐。
很快，三人在一个卖生肖灯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个年约半百的大爷，看着顾青秋三人笑眯眯地道：“这位夫人看中了哪盏灯？”
今日这灯会是那富商出钱办的，目的不在于赚银子，因而所有的花灯一文钱随取，当然了，每个人只限一盏。
顾青秋看着这一盏盏的生肖灯。
不仅十二生肖齐全，每个生肖的灯也都做成了各种形状，在摊位上挂了个满满当当，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画冬兴致勃勃地道：“主子，您属兔的，咱们要盏兔子灯吧？”
属相也不是什么需要太过保密的事，因而画冬说这话时也并未刻意压着声音。
摊位后面的巷子口，穿了一身黑衣，仿佛要与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听到声音，往着这边看了过来。
顾青秋对人的视线颇为敏感，顺着视线的来处看过去，却见着巷子口空无一人。
是她感觉出错了？
她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顾青秋重新看向各种兔子灯，最后选了一盏抱着萝卜的提在手里，三人继续往前行。
这一走，就走到了河边。
河面不宽，约有一丈有余，河岸两边都是青石河堤，极为方便人们上下，也正因为如此，河岸两边有许多人捧着一盏盏莲花状的小灯往河里放。
清澈的河面上，便也由此映出点点的光，仿如繁星点点的夜空。
衬着周围的热闹，让人很轻易的就感受到了那份烟火气。
顾青秋没用画春和画冬说，主动道：“我们也去放河灯吧！”
三人下到河堤边。
河灯也是一文钱一盏，还提供纸笔，让人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据说将写了愿望的河灯放到河里，那愿望便能实现了。
顾青秋是不信的。
愿望要是这般轻易就能实现，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的人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顾青秋放河灯的心情。
她拿了纸笔，写下几个字，然后将纸条对折再对折塞进河灯里，再将河灯往水面轻轻一推……
写了她愿望的河灯，就这样随着水流缓缓荡开。
这时，上游不远处有人放河灯的时候不慎落入了水中，带来人群阵阵惊呼的同时，也在原本算得上平静的水面上激起阵阵水浪。
然后……
顾青秋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放的那盏河灯，被水波推到了对岸，再巧不过的撞入了对岸正在放河灯的一名黑衣男人手里。
男人一怔，看着手里的河灯，下意识往顾青秋这边看过来。
顾青秋想想自己在纸条上写的愿望，心里不由一窘，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还不快点放回去！
顾青秋仿佛看到男人轻轻勾了勾唇。
然后，过分的来了。
男人不仅没有把顾青秋的河灯推回水里，还取出了顾青秋写的纸条，打开看过之后才又重新将纸条放回去，再若无其事的将河灯放回了水中。
若是顾青秋没有看错的话，男人的唇角分明就加深了弧度。
顾青秋：……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不会水，她这会儿真是恨不得跳进水里游过去给那个男人好看！
但很快，顾青秋就重新冷静了下来。
许是今晚接触多了烟火气，她的情绪竟也能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有这般剧烈的起伏。
纸条上其实也没写什么。
愿生活不再如一潭死水。
但顾青秋知道，这样的愿望并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实现，甚至能不能实现只看她自己愿不愿意改变。
只是……
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已经过了十一年，哪怕她不喜欢，但她也早已习惯，要做出改变，又谈何容易？
离开前，顾青秋回头，再看了对面已经站起来的男人一眼。
夜色昏暗，哪怕有周围的点点灯光，仍不足以让顾青秋看清男人的脸。
但这一刻，所有的昏暗骤然退去，那张模糊不清的脸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顾青秋被吓醒了。

顾青秋猛地坐起来。
床上挂着厚重的帐子，哪怕是盛夏的大白天，床上这方空间里仍显得有点昏暗。
顾青秋在这样的昏暗之中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是梦啊……
但又好像不只是梦。
顾青秋回忆起前世。
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前世的她习惯了深居简出，很少出门，也正因为如此，那一次京中富商办的这次灯会，她也就记得格外的清楚。
顾青秋还记得，当初那富商说是往后的每一年都会办这样一场灯会，用以庆祝他与他妻子的相遇，当时还有不少人用“金风玉露一相逢”来形容这两人之间的故事。
可到最后，这灯会也不过只办了三年而已，所谓的“金风玉露”，也在那富商后来接连往家里抬了几房妾室而变得支离破碎。
顾青秋将这灯会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基于此。
当然了，那黑衣男人顾青秋是没有半点印象的。
更别提那黑衣男人还长着燕离的脸了。
梦果然离奇，竟然还会在她曾经的记忆里加塞完全没存在过的人物！
“都怪宁皓莫名其妙地跑过来！”顾青秋拧起眉，“真是晦气！”
要不是见着宁皓和苏婉容这些人，她又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
至于梦里的燕离……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燕离正在经历一场生死危机。
接到文亦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后，燕离就更加注意隐匿自己的行踪了。
先前顾宜修说，他这次出使大安朝，不仅仅是女帝与景和帝要进行一场合作，也是作为饵来钓鱼。
如今看来……
对于西离人来说，说不定，他才是那比顾宜修更吸引人的饵。
否则，那些西离刺客在刺杀顾宜修的时候发现竟有人暗中护着顾宜修，又怎么会弃顾宜修于不顾，反过来追杀他呢？
就如顾青秋所言，在西离刺客的眼里，他才是首要的刺杀目标。
躲过一波波的追杀，燕离和顾宜修在一片树林里重新碰上头。
事实上，以顾宜修和燕离如今的情况，最好是先走官道入城，然后寻求官府的相助，可那些来自西离的刺客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早早就在官道上安排了人手，两人真要是这样一头撞过去，那才是自投罗网了。
“得，看来你才是最诱人的鱼饵。”顾宜修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成功将自己变成大花脸，“说好了你是来护送我进京的，如今还不知道是谁护送谁了……”
燕离强忍着冲顾宜修翻白眼的冲动。
经历先前的一番厮杀，两人身上都受了伤，燕离带来的隐卫也折损了两人。
当然了，那些西离来的刺客折损得更多。
西离那边能来这么些刺客已经极为不易了，折损之后很难得到补充，死一个少一个，带给燕离和顾宜修的威胁也会少一些。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燕离看着顾宜修：“老师，你们布这么个局来钓鱼，总该留点后手保证你的安危吧？都这个时候了，有后手该用就用……”
顾宜修很光棍地一摊手：“还真没有什么后手，想来你也知道，要杀你我的是西离的承亲王，这位在西离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段时间他可一直都将我盯得紧紧的，真要安排什么后手被他发现了，那就是打草惊蛇了。”
所以，真没什么后手。
燕离气结。
顾宜修伸手拍了拍燕离的肩，正好一巴掌拍在了燕离的伤口上，触到濡湿的衣裳这才干笑着收回手。
“那什么，皇上不是派了三殿下过来护送我吗？”顾宜修道。
燕离被这人的不要脸惊着了。
遥想十几年前，他的老师那是何等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何曾有如此厚脸皮的一面？
只能说，时间真的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老师，我们分开走。”燕离思索了一会儿：“老师你不是擅长易容么，你只要摘了面具，没了这个最显著的特征，再稍稍易容，要躲过追杀想来也就不难了……”
顾宜修拧眉：“如此你就危险了，这样不行！”
燕离睨他一眼，“老师，你不会以为我会把所有刺客都引走吧？”
顾宜修一窒，没好气地道：“那你不知道说清楚点！”
“咱们现在虽然暂时躲在这里，但想来用不了多久那些刺客就会追上来了，到时候老师你先现身引走一批刺客，然后找机会易容由明转暗。”西离道。
顾宜修咧嘴，“三殿下，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燕离给他一个冷眼：“老师，你都说了，我才是最大的饵，那些刺客肯定不会全都追着你跑，必定会留下至少一半，说不定是大半的人手来追杀我，我再把隐卫拨几个给你……”
先现身的顾宜修危险，却也没有那么危险。
顾宜修又岂能不知道这一点，先前也只是故意与燕离开玩笑而已。
“行，我们分开走，”顾宜修道，“不过，隐卫就算了，你才是更危险的那一个，身边多带点人手不会错。”
两人也没有什么正式的道别，顾宜修话说完，牵上马认准一个方向纵马离开。
追兵本就缀在两人身后没多远，顾宜修故意闹出来的动静不小，燕离只在树林里待了一刻钟左右，来自西离的大批刺客就呼啸着追了出去。
等到这些刺客走远了，燕离这才带着剩下的隐卫选了另一个方向离开。
等到西离的刺客们发现顾宜修和燕离分开走了，大部分人又重新回过头来追杀燕离时，燕离已经走出老远一截了。
燕离一边疾驰，一边却在想着文亦递来的信。
文亦的信上不仅将安王的事说了，还转达了顾青秋给他的消息。
顾青秋告诉他，他很有可能才是西离刺客的首要目标，以及……
若是实在太过危险，就带着西离的刺客们往峨城山上跑。
燕离之前选定的方向，就是峨城山的方向。
不过……
峨城山上有什么？
以及，顾青秋，她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闺阁女子，是如何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有座峨城山的？
燕离不由在心里“哼”了一声。
早就知道这丫头有古怪，总是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消息，也就是遇到他，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招来什么样的祸患！
这样一想，顾青秋的面容就这样浮现在心头。
燕离逃命的速度不减，心里却突然泛出了淡淡的思念。
想回京城了。
才不是想她了！

千里之外的顾宜修与燕离正经历着怎样的危机，京城的顾青秋自然不得而知。
宁皓和沈静秋成亲这一日，沈君宜和郑氏回了沈宅。
沈静秋虽然是从沈宅出嫁的，沈君宜和郑氏也替她准备了不菲的嫁妆，但对于这桩婚事，沈家这边的准备可以说是异常的简单，送嫁酒是没有的，亲朋的热闹祝福也是没有的，就连由兄长将新娘子背到花轿前，也是没有的。
倒也不是沈君宜和郑氏想叫沈静秋在宁远侯府做不了人，而是借了沈君宜和郑氏身体都不好，这婚事便也只能简单办，又因沈家在京城并无亲族，送嫁酒也就不办了。
为此，沈君宜还特意恭维了乔氏一句。
“虽然婚事办得简单，但想来太夫人不会因此就看轻了静秋吧？”
乔氏虽然年长沈君宜十来岁，但因为顾青秋的事，在沈君宜面前莫名就矮了一头，哪怕对这桩婚事存了不少的怨言，得了沈君宜这句话，却也只能扯出笑脸连道“不敢”。
至于到底敢不敢，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沈君宜和郑氏将沈静秋送出了门。
临别之前，沈君宜替沈静秋盖上盖头。
“青秋，往后……你好自为之。”
沈静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但很快就松开，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上了花轿。
沈君宜和郑氏目送沈静秋离开，这才回过身。
“唉……”郑氏叹息一声。
沈君宜道：“母亲，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
沈静秋在外面是如何打着武南王养女的名头只为给自己谋一桩好婚事的，沈君宜其实再清楚不过。
她甚至知道，沈静秋最开始时还打过皇子的主意。
她完全没有想过，她打着武南王府的名号与皇子接触，会不会给武南王府带来不好的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沈君宜才选择了冷眼瞧着。
路是沈静秋自己选的，既然如此，往后是幸福圆满还是风刀霜剑，都要由她自己受着。
郑氏轻轻点头：“你放心，我明白的……”
在沈君宜和郑氏送沈静秋出嫁的时候，顾青秋却是与手帕交们一起去了皇觉寺。
这是上个月就已经约好的。
这次同行的，除了福安郡主和武玥之外，还有昭阳郡主燕清雅。
燕清雅回京还不到一年，这还是第一次去皇觉寺。
见她好奇，福安郡主道：“皇觉寺是皇家寺庙，但也就是地方大点而已，你往后多去几次也就不会稀奇了。”
燕清雅点头。
福安郡主转头又说起了别的事：“对了，我最近看了几本话本子，与以前看过的话本子相比内容十分新颖，简直让人耳目一新，你们要不要看看？”
听到福安郡主的卖力推荐，顾青秋心头一动。
“要说话本子……”顾青秋道，“我最近也看了好几本内容别具一格的话本子，比起以前看过的那些千篇一律才子佳人、大家小姐看上穷书生之类的要精彩多了！”
福安郡主连连点头：“青秋，我觉得咱们看的应该是同样的话本子！我就说嘛，咱们女孩子就该看这种话本子，以前那些才子佳人、大家小姐看上穷书生还不顾廉耻与人私奔的糟粕，真要是看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真会做出什么昏了头的事……”
武玥和燕清雅看过来。
她们没看过顾青秋和福安郡主所说的话本子。
顾青秋挑了自己印象深刻的一本简单说了下内容：“……确实不再是才子佳人那一套了，更多的是呼吁女子要自强，走错了路也可以及时转身……”
然后又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这些话本子，应当是出自于女子之手。”
福安郡主一怔。
她之前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猜过，这会儿听顾青秋一提，便也深以为然。
“也是，写话本子的多是些囊中羞涩的所谓文人才子，这些人恨不得他们笔下那样傻乎乎的大家千金越多越好，又岂会写出这种能够让女子警醒的话本子来？一定是咱们女孩子写的！”福安郡主道。
她的声音有些昂扬，“咱们女孩子”这样的字眼，更是一听就让人觉得心头一暖。
福安郡主其实是有些狭义之心的，对于女子，更是天然就带着十分的维护。
她看向武玥和燕清雅。
“回头我就把那些话本子送给你们好好看看，你们可都是那些所谓的才子眼里好骗也值得骗的对象，可千万不要谁说上几句好话就把你们给骗走了！”福安郡主道。
武玥和燕清雅齐齐白她一眼。
“我们有这么傻？”
武玥是镇国公府精心教养的姑娘，镇国公夫人对她极为疼爱，时常带在身边面授机宜，绝不是什么会被别人几句甜言蜜语就骗走的。
至于燕清雅，过去的十几年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充分见识并体验过最底层的生活，好不容易被找回来，又哪里会因为几句好听的话就舍弃来之不易的一切？
燕清雅忍不住道：“比起我们，最容易被人骗走的是你吧！”
福安郡主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怎么会是我？”
目光划过顾青秋三人，因为三人面上那再明显不过的肯定而觉得很受伤。
“什么，你们的意思是我是我们四个之中最傻的？”
“显而易见！”
顾青秋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然后又“哈哈”笑出声来。
“你们太可恶了！”福安郡主气得直捶自己的大腿。
但气着气着，又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几个女孩子的笑声飞出马车，传出老远。

第213章 顺带的
皇觉寺作为皇家寺庙，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不缺香火的，顾青秋一行来得不算早，此时的皇觉寺往来进出的人已经不少了。
下了马车，四人一起缓缓往寺中走。
福安郡主突然道：“对了，我都差点忘了，永寿不是还在皇觉寺里替孙贵妃祈福吗？”
说到“祈福”二字，她的幸灾乐祸简直不要太明显。
燕清雅是在永寿公主到了皇觉寺之后才回京的，闻言又是茫然又是好奇。
她回京不久，大部分时间又都是待在公主府里，再加上永寿公主当初做的那都叫丑事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刻意与她说，因而此时倒是第一次听说永寿公主这个人。
武玥便解释道：“永寿公主是安王的胞妹，去年做错了事，被皇上罚到皇觉寺来……”
又将永寿公主做的事细说了一遍。
“哦……”燕清雅恍然大悟。
福安郡主也没忘了叮嘱她：“永寿虽然在皇觉寺里待了快一年了，但她好歹也是公主，皇上总不可能让她一辈子待在寺里，早晚是要回去的，你往后见她只管离得远点就是了……”
燕清雅点头。
见燕清雅将自己的话放在了心上，福安郡主满意之余，又嗤笑一声：“说起来，之前我还想着来看看永寿有多落魄呢，现在既然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顾青秋睨她一眼：“咱们好端端的一起出来玩，你非得去招惹永寿公主做什么，嫌心情太好了？”
福安郡主一想，也是。
便也不再提了。
皇觉寺里不仅各处大殿修建得大气恢宏，风景也是极为不错的，燕清雅还是第一次来皇觉寺，顾青秋三人带着她在各处走走停停，一路上倒也留下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在寺里逛了半个时辰，顾青秋道：“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皇觉寺后山有桃林，如今正是桃子成熟的时候，咱们也带点桃子回去吧，我一会儿去后山寻你们。”
福安郡主和武玥知道顾青秋说的是什么事，带着燕清雅先走了。
顾青秋去了皇觉寺内供奉长明灯的偏殿。
当初顾宜修和沈君宜先后“身亡”，荣嬷嬷以顾青秋的名义给他们点了两盏长明灯，如今沈君宜平安归来，这长明灯自然也就没有了再点下去的必要。
事实上，若不是怕会惹来其他人的注意，顾青秋还想把顾宜修的那盏长明灯也撤了。
事情办妥之后，顾青秋带着画春和画冬往后山行去。
才走到半路上，就遇着了并肩而行的建王与勤王。
两人见着顾青秋眼中便是一亮。
就像是……
狗子见了肉骨头一样。
意识到自己是这两人眼里的肉骨头，顾青秋眉头一拧。
建王和勤王却是加快脚步来到了顾青秋面前。
“顾小姐。”建王道。
人都已经到了近前，总不能还当做没看见。
顾青秋福身一礼：“建王，勤王。”
想起去年秋狩时这两人打的主意，顾青秋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画春和画冬也跟着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