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遭遇这样的事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最后也只能黯然和离收场……”
“就为了这,顾小姐没少被人指点议论……”
几句话就勾勒出了一个活脱脱的受气小可怜的形象,也将顾宜修心里的心疼、自责尽数勾了出来。
尤其是那句“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更是让顾宜修心里酸得厉害。
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的闺女啊!
竟有人敢如此欺侮她!
“宁皓!”顾宜修咬着牙。
燕离在一旁冷淡地看着顾宜修因为他的话时喜时悲,心里只觉得快意。
叫你抛下家中妻女消失十几年!
这种隐隐被针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于是默默地看着燕离,干脆暂且收敛了情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燕离还有点遗憾来着。
不过,也差不多了。
“当然了,顾小姐也不是会为别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的人,和离确实是她所愿,和离之后倒比在宁远侯府时还要活得自在许多。”
“尤其是,在我离京之前,武南王府的宜安郡主进京,顾小姐意外发现宜安郡主竟就是顾夫人,得以与顾夫人重逢……”
顾宜修提心吊胆着等了好一会儿,没再从燕离嘴里听到别的不好的消息,这才总算得以舒了一口气。
原来,顾怡竟然是武南王府的郡主。
还好,她们母女已经相认。
他这才想起,他好像还多了一个儿子?
“那……青秋的弟弟?”顾宜修忍不住问。
他的儿子已经十几岁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连见都未见过一面,不知他长成了什么模样,也不知他的性情如何,更不知他这十几年都遇到了什么事……
顾宜修心里涌上愧疚。
燕离看他一眼:“哦,贵公子叫沈靖鸣,打小在武南王府长大,因为顾夫人失忆之后只隐约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沈小公子便自小立志一定要找回姐姐,许是因为血缘的神奇,在顾小姐与顾夫人相认之前,沈小公子在京城遇到顾小姐,便与顾小姐极为投缘……”
顾宜修听得极为欣慰。
但下一刻,就因为燕离的一句话而神色一僵。
“哦,对了,沈小公子打小就认定自己早就没了爹。”燕离凉凉地道。
顾宜修:……
就,有种来自三殿下的打击虽迟但到的感觉。
顾宜修也不恼,他知道自己没有恼的资格。
“是我对不起他们……”他道。
燕离深以为然地点头。
等顾宜修又悲又愧了许久,燕离这才问道:“老师,这次西离女帝……让您回大安朝,所为何事?”
顾宜修敛下心中的种种思绪,颇为复杂地看向燕离:“你知道……”
燕离微微颔首:“年少时不明白,后来也就想明白了。”
他面上没有任何的怨怼。
也不知为何,顾宜修却是下意识心中有了愧。
大概是因为……
燕离与顾青秋一样,都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当初……”顾宜修顿了顿,“你母亲之所以离开,也并不全然是出于她的意愿。”
这会儿轮到燕离沉默了。
“都没关系了。”他道,“也许曾经在意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已经不是当初被人抛下的小少年了。
顾宜修张嘴欲言,最终却也只是轻叹一声。
就如同他,哪怕抛下妻子儿女并非本意,但事实就是他确实将他们抛下了这么多年,这些年的缺失,又岂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弥补的?
顾宜修也不知道要如何替当初的丽妃、如今的西离女帝沐雪萤解释,便干脆也就转移了话题。
“我这次回大安朝,是……”
话说到这里顿住了。
因为顾宜修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一个对沐雪萤的合适的称呼。
他在西离待了十几年,也在女帝沐雪萤的手底下做了十几年的臣子,但在他的心底,他仍是大安朝的臣子,他效忠的仍是景和帝,他的根也仍在大安朝,在京城。
往常在西离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在大安朝,也是在燕离的跟前,再像从前那样称沐雪萤为“陛下”,却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便也就干脆用“那位”来指代。
“那位……想与皇上合作一番。”顾宜修道。
“合作?”燕离疑惑。
顾宜修点头:“大安朝与西离这么多年来大战小战不断,说是世仇也不为过,但如今两国的主人是皇上和那位……无论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还是看在三殿下您的面子上,想来皇上和那位都不会希望两国打个你死我活。”
燕离“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顾宜修心中暗叹,“既然两国无需再交战,那么……”
听到这里,燕离一扬眉。
“南戎?”
“三殿下果然敏锐。”顾宜修赞叹着点头,“二十几年前大安朝与西离在那场大战之中都伤了元气,反倒是南戎得以休养生息,便是后来南戎因为野心太大而被大安朝与西离击破,也并未有损国力,所以这些年来南戎可没少闹腾……”
燕离点头。
南戎确实没少闹腾。
南戎与大安朝交界之处,正是武南王府世代镇定的南安城,这些年来南安城发生的战事可是不少,且大多都是南戎主动挑起事端。
不仅与大安朝如此,南戎在与西离的边境上也没少挑事,顾宜修这“银面将军”之名,也就是在与南戎的战场上一点点打下来的。
南戎是一点也没掩饰过其野心。
“所以,她是想与大安朝合作,先把跳来跳去的南戎给收拾了?”燕离问。
顾宜修点头:“那位确实是这样想的。”
燕离沉吟一阵,却是道:“不仅仅只是这样吧?”
若只是为了两国的合作,应该派遣正式的使团出使大安朝才是,而不会只遣了顾宜修前来,就连随从都没带几个。
顾宜修的面上带了些笑意:“倒也确实另有目的……三殿下可以将我当成饵!”
钓鱼的铒。
“那位这些年虽然在西离彻底站稳了脚跟,但西离朝堂之内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护于她,总有些人是存了别样的心思的。”顾宜修道,“与大安朝合作之事,在西离朝堂之内是早有讨论的,那位也是强势镇压了所有的反对意见,我这才得以成行……”
燕离懂了。
西离的朝堂并非铁板一块,哪怕沐雪萤已经站稳了脚跟,但她女子的身份仍注定了她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拥护,说不得就多的是人在背后给她使绊子。
所以,这次顾宜修出使大安朝,不仅仅是为了两国的合作,也是为了做个饵,将西离朝堂内那些与沐雪萤唱反调的人给钓出来。
可想而知,此次之后,沐雪萤必定可以清理一大批与她不是同一条心的臣子,对于整个朝堂的把控也将更进一步。
“不仅西离,说不定也可以将大安朝内不安分的人也钓出来……”顾宜修道。
第203章 他们远比你想的在乎你
燕离沉默了一会儿:“老师,您该知道,进入大安朝之后您会有多危险……”
西离的人想要杀他,大安朝的人说不定也想杀他。
为了取信于人,顾宜修一定不会带太多的人手来大安朝,真要是被人围杀,谁也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平安无事。
顾宜修笑了:“想要钓鱼,又岂有可能不危险?”
他顿了顿。
“但是……”
“值得。”
燕离几乎是瞬间就懂了顾宜修的意思。
顾宜修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武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在战场上厮杀了,若是可以,他也希望世间再无战争,他便也能卸甲归田,安心待在家人身边。
这次大安朝与西离的合作若是能成,两国之间至少可以赢来数十年的和平。
更说不定……
往后两国再不会掀起战事。
哪怕为了这个可能,顾宜修也是愿意冒这个险来做饵的。
燕离一时心情也极为复杂。
顾宜修见状,轻轻一笑:“三殿下不必替我担心,这不,皇上一知道我要回来就遣了三殿下过来护送吗?”
“若我所料不错,皇上还将隐卫也交到三殿下手里了吧,既然如此,不说护得我毫发无损,怎么着也能保住一条命吧?”
能留着性命回去,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燕离的心里便又涌出些淡淡的怪异。
顾宜修在西离待了十几年,这些年西离那边可一直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他也必定是被人紧紧盯着的,所以他这些年不可能保持与景和帝的联系。
那么……
这么些事,他又是怎么猜到的?
想起方才初见时顾宜修说的,若是京城来人就必定是他,燕离问道:“老师,您说父皇若是遣人过来,只会是我……这是何意?”
顾宜修闻言,深深看了燕离一眼:“三殿下,有很多事,我现在还不能与你说,但无论是皇上还是那位,他们其实远比你所想的在乎你。”
燕离微微一怔。
对于顾宜修此言,他其实是有些明白,却又不尽明白。
就如景和帝,在外人眼里自从丽妃失踪之后,景和帝对他便是极尽冷落,就连封王时都只给了他一个意味再明显不过的“闲”字为封号。
可燕离自己清楚,景和帝待他并没有那般无情,甚至可以说,这么些皇子公主中,只有他在景和帝跟前最为放松甚至是放肆。
很多时候,他都能感受到景和帝对他的纵容。
可沐雪萤……
燕离拧起眉头,但很快又重新舒展开来。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且不要再想了,这些事,他总有一日会知道。
“所以……”燕离淡淡地道,“这些年来我三天两头的就会遭遇来自西离的刺客,几次三番游走在生死边缘,也不是她的手笔了?”
“自然不是!”顾宜修斩钉截铁地道。
顿了顿。
“三殿下经常被来自西离的刺客行刺?”他拧起眉,“那位绝不会做这种事,有这个理由又有这个能力行刺三殿下的,也就只有……”
“西离的承亲王?”燕离道。
顾宜修点头,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西离的承亲王与女帝之间的小道消息,就连沈靖鸣这个小少年都听说了,燕离这些年来没少关注来自西离的消息,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
“听说这位承亲王恋慕她多年,却一直求而不得,就连西离民间都将之视作了‘痴情’二字的象征?”
“听说她当初毫无根基之下能够顺利登基,这些年能一点点掌控朝堂,这位承亲王也助益良多?”
明明说着这些来自西离的八卦,燕离的语气却是再平淡不过,就仿佛他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这种话一样。
顾宜修:……
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好一会儿,顾宜修才沉吟着道:“三殿下,您听到的这些,只不过是被美化过的传言而已,西离的百姓之所以会对承亲王留下那样的印象,也是有人刻意在其中引导的结果……”
总之,那位承亲王,可不是什么因为痴情就愿意倾尽所有捧心上人登顶青云的痴情种。
所谓的痴情,在抛开利益的算计之后,又还能剩下几分?
燕离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觉得也是,真要是个脑子里只装了情情爱爱的,又怎么可能成为西离位高权重的唯一的异姓王?”
“但他也一定对她怀了心思吧?”
这“他”与“她”的,听着有点拗口,但于顾宜修而言却并不难以理解。
顾宜修点头:“承亲王确实有那个心思,不管是真的倾慕那位还是想借着那位成为西离实质上的掌权之人,他可从来没少过在那位身上下功夫。”
这些年来沐雪萤不断提拔顾宜修,将顾宜修视为心腹,就惹来了承亲王的猜忌。
承亲王之所以盯着顾宜修不放,除了顾宜修与他不是一条心,也是唯恐沐雪萤看中了顾宜修,要招他做“皇夫”。
对顾宜修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对燕离这个沐雪萤留在大安朝的儿子了。
“承亲王早就将那位视之为他的所有物了,会接连派出刺客行刺三殿下,一点也不奇怪。”顾宜修道。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也有着颇多的感慨。
当初沐雪萤离开大安朝时,燕离也才只有十二岁而已,哪怕有景和帝在,但在那深宫之中,燕离也一定没少吃苦头。
不仅要防备来自深宫的明枪暗箭,还要提防来自西离的刺客,顾宜修想想也能明白燕离这些年的处境有多艰难。
“三殿下,这些年来,你受苦了……”顾宜修叹道。
燕离并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老师有空心疼我,怎么不多心疼心疼顾小姐与您那尚未见过面的儿子?”
顾宜修:……
手有点痒。
想打人。
第204章 说点开心的
顾宜修以“银面将军”的身份出使大安朝,这是景和帝与西离女帝沐雪萤隔着十几年时间以及数千里距离的一次默契行动。
当然,这件事如今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在京城的顾青秋自然不知这个中内情,她正在与福安郡主和武玥说话。
“青秋,昨日可真是快把我们给吓死了!”
福安郡主和武玥一人一边,紧紧拉着顾青秋的手。
从她们手上的力道,顾青秋清楚地感受到了她们的后怕与关心。
武玥后悔地道:“早知道放你一个人留在院子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怎么也要把你叫起来的……”
福安郡主连连点头。
顾青秋不赞同地道:“那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反倒是庆幸你们都不在,否则岂不是连累得你们无辜受累?”
当时她们一人身边只带了两个丫鬟,与那些西离刺客对上,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让安王多几个猎物。
见福安郡主和武玥仍有些自责,顾青秋回握她们的手:“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怎么着也算是去了安王这个隐患,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这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昨日顾青秋出宫之后,景和帝不仅让人将安王幽禁了起来,还立即让人着手毁了安王府下面的所有密道。
只不过,那密道四通八达的,想要将之完全填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
这样的动作,京中权贵自然不可能完全不知。
尤其是密道能直达的那几家,知道自己的府邸下面竟然有这么一条密道,只要安王想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家里,一时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所以……
他们现在还能平安无事,倒是要多谢安王手下留情了?
后怕之余,这几家也总觉得心里不自在。
哪怕景和帝正在让人填埋密道,但别说还没填埋完,就算密道被填了,也不能让他们心里多出几分安全感。
可那又能怎么着?
这几家不是皇室成员就是朝中重臣,他们的府邸都是御赐的,总不能因为密道的事就搬走吧?
于是,这几家的当家之人都火速的换了院子居住,有着密道出口的院子一夕之间都被拆了个精光,就怕往后这里若是再冒出点什么来无人察觉。
可以说,安王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京城好些人家的后宅布局。
福安郡主一脸后怕:“宁王府竟然也有这样一条密道,还就在我父王的卧房下面,知道了这件事,我父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昨晚就连夜搬到了另外的院子里住着……”
别说宁王了,就是福安郡主如今都觉得,自己能平安长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啊。
说起宁王府……
顾青秋好奇地问:“红玉,宁王妃……”
自从去年端午到如今,已经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京城再没有听到过有关宁王妃的消息,就仿佛这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般。
顾青秋自然不会揭福安郡主的伤疤,她只是知道,福安郡主早已经不会再因宁王妃而伤怀了。
果然,听顾青秋提起宁王妃,福安郡主的面色并无什么变化。
“她呀……”福安郡主淡淡地道,“我父王的意思,就让她一直‘病’着。”
不是宁王度量大,而是……
“她确实做了很多我们不能容忍的事,但说到底,我父王与外祖一家,也对不起她。”
一直到现在,提起宁王妃,福安郡主的心情仍很复杂。
宁王妃曾经的关心与爱护不是假的,但她后来试图把脏水泼在福安郡主身上,这也是真的。
“如今这样也好……”福安郡主道,“她好好活着,但我们也不必再见面。”
顾青秋和武玥都用安慰的目光看着她。
福安郡主反倒笑了:“你们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我早就已经看开了。”
见她不似逞强,顾青秋和武玥便也就放心了。
两人把话题重新拉回来。
“在密道填埋完之前,会有很多人睡不好觉了。”武玥道。
当然,有过这一遭,就算密道填埋完毕,这些人也不一定就能安心。
福安郡主这时摆了摆手:“既然青秋无事,往后也不会再有隐患,咱们就不提这破事儿了,说点开心的!”
开心的?
顾青秋和武玥看过去。
福安郡主“嘿嘿”一笑,“先前皇上不是想着给建王、闲王和勤王选王妃吗,这不,如今建王和勤王的未来王妃已经选定了……”
看她这反应……
“怎么,这两位未来的王妃人选有什么问题?”
福安郡主撇了撇嘴:“不是有什么问题,而是到处都是问题!”
顾青秋和武玥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八卦,乃人之本性嘛。
“也不知道皇上是出于何种考虑,虽然提出了要给几位王爷选王妃,却并未指婚或者是让萧皇后操持此事,而是允了几位王爷自行挑选合意之人。”福安郡主摊手。
她这样一说,顾青秋和武玥便都明白了。
在安王和闲王都不足为虑的情况下,建王和勤王都将对方视作了最大的劲敌,这一年来可没少给对方使绊子,只恨不得直接将对方给踩死。
景和帝这一松手,让这两位按着自己的心意挑选未来的王妃,可想而知,这两位首先考虑定会是谁能够在储位之争上让他们得利。
福安郡主道:“建王和勤王最想娶的,自然是手握兵权的重臣之女,就比如阿玥,但如镇国公这般重臣效忠的都是皇上,谁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去拼什么从龙之功,所以压根儿就不会搭茬儿……”
顾青秋深以为然。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把女儿嫁入皇室的,就如镇国公府,镇国公深得景和帝的信任,只要好好效忠景和帝就能保得一家上下的荣华,又岂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子,从而在储位之争中不得不站队?
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事,如镇国公这般的清醒聪明之人,是绝不会做的。
捞不到这种重臣做岳家,建王与勤王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顾青秋好奇地问:“所以,最后呢?”
福安郡主直撇嘴:“最后啊,建王定下了吏部尚书李惟庸大人的嫡长孙女,勤王定下的是户部尚书张会德的小孙女。”
吏部和户部,一个管着官员升迁任命,一个管着大安朝的钱袋子。
在捞不着手握兵权的岳家,又撇开了分量不够重的勋贵的情况下,能娶到这种朝中重臣家的孙女,倒也确实是极好的选择。
尤其是,吏部尚书李惟庸、户部尚书张会德,这两位大人还都是内阁的阁臣,吏部尚书李惟庸更是内阁首辅。
说他们位高权重,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福安郡主提起这事儿就忍不住笑:“建王和勤王都想挑个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助力的王妃呢,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悄悄使劲儿,并没有张扬,除了皇室内部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顾青秋和武玥还真没听过这事儿。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可也是一出大戏,这俩人儿最开始都瞄上了户部尚书李惟庸大人的嫡长孙女儿,为了拔得头筹那可真是花样齐出,最后建王抢先一步得到了李大人的默许,奏请了皇上赐婚。”
为此,勤王不忿之下还着了人参了建王手底下的一名官员一本,揪着那名官员收受贿赂之事,成功让建王手底下少了一个可用之人。
“但再怎么不忿,皇上赐婚的旨意都已经下了,勤王也只能另换了目标,最后定下了张大人的小孙女。”
只听上一听,就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的刀光剑影。
建王与勤王未来王妃人选一定,也算是将这储位之争的窗户纸给捅破了。
吏部与户部两部主官,还是内阁大臣,分量有多重可想而知,偏偏就是这样两个人,他们的孙女即将成为王妃,这之后会牵涉到多少的党争……
朝堂之中,不会太平了。
顾青秋仔细回想了一番。
虽然这一世许多事情已经与前世不一样了,但在不一样之中似乎也遵循着某种痕迹,前世建王与勤王也确实是娶了这两位大人的孙女为王妃。
再后来嘛……
想到后来发生的那些荒诞又离奇的事,顾青秋忍不住笑了。
“青秋,你笑什么?”
福安郡主和武玥盯着她看。
“我就是觉得挺有趣。”顾青秋道:“同时又觉得那两位未来的王妃有点可怜。”
福安郡主和武玥先是一怔,随后轻轻点头,显然是认同顾青秋的说法。
“普通百姓,甚至是许多官眷都会觉得,做王妃那是多么风光的事,下半辈子更是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武玥摇头叹息,“却不想,这其中又有着多少的风险,甚至这些风险最后大多都会落在女子身上。”
“嫁进了皇室,自己的性命乃至于整个家族的荣辱,都系于夫君一人之身,一旦自己的夫君没能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想想历来在皇权之争中下场悲惨的女人们,武玥不由沉默。
后宅女子插不进手的皇权之争,却是决定了她们甚至是她们的家族的命运,这岂不可悲?
但顾青秋说她们可怜,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些。
“李、张两位大人虽然不像勋贵一般可以世袭,将来总有致仕的一日,但不可否认他们如今确实位高权重,也极得皇上的看重,建王与勤王会瞄上这两家的孙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顾青秋道,“反正如今这两位手里确实是有权的,也确实能在皇上那里替他们争得一些认可,最妙的是这两位大人的年纪还都不小了,等到储位之争有结果的时候,这两位大人说不定都要致仕了……”
李、张两位大人若是一致仕,李张两家的影响力必定大不如前,无论建王勤王哪位将来能成为新君,都不用担心会受到皇后母族的钳制。
这岂不是快哉?
至于母族不再显赫的皇后能不能压得住后宫的嫔妃,她们在后宫能不能活得自在……
这可不是建王和勤王操心的问题。
而在顾青秋的前世,安王并未早早失了景和帝的欢心,再加上建王和勤王,三个人你死我活的斗了好几年,最后被燕离这个渔翁摘到了胜利的果实。
哪怕燕离摁死了建王和勤王之后,并未刻意针对两位王妃以及她们的娘家,但这两位王妃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要不,顾青秋又岂会说她们可怜?
三人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福安郡主打破了沉默。
“身为女子,总是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她顿了顿,“好了,说到底这些事也与咱们无关,咱们也就不要多想了。”
武玥也转移话题:“看来用不了多久建王和勤王就该迎娶王妃了,京城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气氛这才又重新好转。
与两个手帕交又说了一会儿最近京城的新鲜事儿,约好了下个月一起去皇觉寺上香,顾青秋这才将二人送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建王和勤王娶了王妃之后确实都获得了不少的助力,直接让这二人在之后的储位之争中底气十足,但这二人可并没有因此就待他们的王妃一心一意,之后还搞出了不少的骚操作,甚至是做了不少的丑事。
那些丑事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得出来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苗头了。
就比如,建王为了拉拢深得景和帝信任的山西总兵赵辅明,得知赵辅明极为敬重在京城寡居的长姐赵氏,便时常借着“巧遇”与赵氏谈心解忧。
再比如,勤王才娶了王妃没多久,便与京中另一位小姐眉来眼去。
顾青秋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倒不是为别的,而是突然就有了一种心里藏着秘密却无人可说的怅然。
若是燕离在……
就建王勤王的事,只给他说个开头,就一定能勾得他欲罢不能吧?
为着自己这无处安放的分享欲,顾青秋都开始期待着燕离能够早点回京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京城也确实热闹了起来。
建王、勤王大婚就在前后脚,需要准备的东西那可就太多了,可以预估到,这样的热闹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样的热闹之中,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月底。
顾青秋的外祖父外祖母沈伯庸和郑氏抵京了。
沈君宜带着顾青秋三人去了城外十里处的长亭迎接。
长亭外种着一行柳树,纤长的枝条垂下,随着风轻轻摇摆。
顾青秋有点小紧张。
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见她如此,沈君宜不由笑道:“青秋,你大可不必紧张,你外祖父外祖母这些年来可都一直盼着与你相见,真要说紧张,他们只怕是比你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