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by计尔
计尔  发于:2024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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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仰藏在外套袖子里的手又羞耻地攥紧了。
这句话听懂了,但她不会。
她不是在装害羞,而是真的没有经验。
那晚本来就是稀里糊涂地和他睡到一块,自己压根没干什么,回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全是他主动。
段宵看她优柔寡断那样,撤身正要起来。
夏仰以为他要走,手下意识就慌忙地拉住了。可拉错了地方,她这个视角和距离,伸手扣住的正好是他腰胯间的皮带。
他低眸,饶有趣味地摁住她:“然后?”
然后…根本不用她再动手了。
犹豫的瞬间里,段宵的吻已经压了下来。男人的气息浓烈又强势,把她整个人都裹挟住,密长的黑睫扫过她脸颊。
他握住她生涩的手:“没解过?只教一次。”
清醒时分和他做这件事让夏仰觉得很难为情。对他喜怒不显的城府还留有惊惧感,又要承受他的亲密。
灯光澄亮,她望见了段宵左胯骨那的狰狞蛇骨纹身,吓得更是一个劲往后缩。
浴缸里温热的水还放着,即将没过她头顶。
夏仰呛了一口水,及时被一只大手给捞起。她额发里分不清是水还是汗,唇被咬磨地通红,连同着耳后根都泛热得厉害。
这种事的感受本来就是双向的,就当睡了个夜店的头牌男模吧。
她暗暗给自己做这样的心理建设,尝试放松一点,也让自己好受一点。细软的腰身被扣住,浴缸里的水荡出来,溅湿了一地的黄金瓷砖。
段宵把湿哒哒的人从水里抱出来,没够,又继续进卧室磨弄她。
主卧正对着大床的天花板是面大而完整的镜子,他强悍的后肩颈跌宕,脊骨到后腰的肌肉线条如何收紧都看得清晰。
夏仰呼吸越来越急,失声叫出来,他才勉强停。
她手背羞愤地捂住眼:“你那晚…为什么哭?”
段宵埋在她温热出汗的颈窝处,咬了一口:“你看错了,我本来就卑劣。”
她吃痛地缩了缩肩颈,眼圈是红的,这个动作却像是和他贴近。
“你骗我。”他还压着人,却像是自己受委屈地控诉,“我也要收回我的承诺。”
有新的生活又怎样,大不了重新建立羁绊。

这晚过后, 夏仰就失去了联系外界的方式,没有手机,没有对外的交际。
段宵出行向来是私人飞机和私家车辆。
他出门谈生意, 一定带着她,不是把她放身边就是把她放在自己能一眼看见的地方。也暗中让人看着她,让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人。
就算侥幸拨通大使馆电话,这样的诉求也会被搁置下来。
因为她有精神病,还在接受治疗。
夏仰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自己的困境, 或许报出她是国家首席舞者的名人身份会有所不同,但这无疑也曝光了自己的处境。
她并非被诈骗到什么生不如死的地方。
相反,夏仰过得很好, 只是被迫待在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边。
求助不一定有用, 她也不想让温云渺和国内的朋友们担心,更害怕段宵会对她们这些普通人下手。
在迪拜待的第三天晚上, 段宵带着她回了北美巴哈马旁边的一座私人小岛。
上飞机之前, 夏仰看见了跟在保镖队伍后面的梁鲁乌。
男生高高瘦瘦的, 穿着一件兜帽卫衣,脸上伤口还青肿着。不看长相,其实茕茕孑立的那道身影让她有些恍惚。
她意识到段宵很容易对她生气, 所以她不太敢和无辜的人再主动说话, 对梁鲁乌也心存愧疚。
但梁鲁乌是来告别的。
他还在段宵手下工作, 也暂时不会离开迪拜。
“其实你不该跑, 他也许真的只是让你陪他一个月。”
夏仰怔怔地看他。
梁鲁乌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可是现在说不定了。”
她听了觉得滑稽:“你说的也是猜测, 没人能猜透段宵的心思吧。”
“是。段先生很久以前就救过我,我不会再帮你。”梁鲁乌低着眼说完这句, 又有点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还要一直看着我?”
夏仰慢慢挪开视线, 轻叹口气:“我和他分手那会儿,他也就像你这个年纪这么大。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当时就做错了…”
段宵那时为她做这么多,应该是没想分手的。
是她强行要断,要他放手。
但如果当时没分手,他会不会不至于这么冷血,不至于漠然得让人难以揣摩。
她或许可以矫正一个18岁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但她无法轻易撼动一个24岁就独当一面的成功商人。
从段氏少东家变成人人都尊敬的段先生、段总。
这期间他改变了什么,放弃了什么,从失去的人身上又想要拿回什么,都成了她看不懂的谜。
梁鲁乌带着些疑惑,望着她。
夏仰视线已经不在放在他身上,只是虚掷在玻璃窗外的草坪上。
那儿有携家带口的一家子,还有小孩抱着一只猫在追逐一只飞起来的蝴蝶,每个人看上去都无忧无虑的。
她穿着一件长到膝盖的镂空线衫,乌黑直发如瀑。
明明不算矮,但肩身薄如蝉翼,清瘦又娇软。脸色恬静洁白,显得整个人坐在那里有几分不太真实的风情感。
那晚被问到她美不美时,梁鲁乌其实并没往那想。
他在段宵身边见过太多自荐枕席的美女,东方、西方的面孔都有。夏仰是漂亮,可也不是漂亮到能让人盲目觉得最美。
要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唯独一点:她不是自愿来到他们身边的。
可这也不奇怪,她看上去干净清雅,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位舞者艺术家,对他们这群人哪里会有所求。
她和段先生的性情完全相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这样还能相爱的话,那真是爱情里的奇迹。
女人白皙的颈脖到锁骨上,无一不被留下暧昧吻痕,可见那人的占有欲有多蛮横无理。
梁鲁乌惊慌地错开眼,试图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看见的东西。
“你是他的第一个伴侣,我没见过他对谁是这样的…”梁鲁乌默了默,又问,“你还是很想走吗?”
夏仰没吭声。
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总问一些正常人都问不出来的话。
有人在这时过来,是带夏仰上飞机的。梁鲁乌也要离开了,离开之前,提醒了句:“Desire always ends in boredo”
欲望常以厌倦收场。
欲望得不到满足会痛苦,得到了满足则会无聊。
夏仰笑了笑,那就但愿段宵早点厌倦她。
私人岛上原住民不多,会英语的更是寥寥无几。一大部分人是墨西哥人,说的是西班牙语和印第安土著语。
无形中,也断绝了夏仰短期内能和人交流沟通的念头。
段宵在这有套美式庄园,大门口到院子里有几口喷泉和人工池,里头养着七、八条护士鲨。
常看着夏仰的是个四十岁的大妈,名字也最常见,叫苏萨娜·卡瓦列罗。做饭很好吃,会做很多省份的中餐特色菜。
苏萨娜是个哑巴,胸前常年挂着翻译器,这也是她和雇主交流的方式。
来到这座岛上的第一周,夏仰试图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也委婉地提及想和温云渺通话。
“你妹妹很好。这周去医院领过药,周三去过一次你的公寓,有个同系的男生一直在追她…”段宵说到这,停顿住,“你清楚这些吗?”
他人在海外,却对温云渺的动静都一清二楚。
夏仰不知道他是否在变相地警告她,他拿捏着她的家人,她也识趣地不敢再提要离开。
段宵不是每天都在岛上,他行动太自如,一艘快艇或直升机来回出行都不到一小时。
而她好像成了他的固定床伴。
一个人时,待在庄园里就像缕乱晃的游魂。
因为太害怕一楼养的那三条凶神恶煞的杜高犬,也害怕池子里那些体型庞大的鲨鱼。
她的固定活动场所只剩下二楼和三楼,虽然并不小,但日子也实在乏善可陈。
就算数着日期过,日复一日地也会有些模糊,好像快一个月过去。
电视机上的新闻显示着今天是周四,转到国际频道时,正在播放一场中美古典舞大赛。
夏仰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跳舞了。
她去了阳台那拉筋,练一日不做就会废退的基本功。听见停机坪那的声音,往楼下看时,正好看到段宵的挺拔身影。
另一方小池子里养着几只大白鹅,这东西就是小池塘里的霸主。一有人经过,就会上赶着啄人。
夏仰平时的乐趣之一就是趴在这,看它们追着喂食的工人跑几分钟。
今天也不例外,段宵才接过工人手里的食盘,心血来潮地挥了把食料下池,其中一只大白鹅就上岸追着他了。
但它显然惹错人,下一刻就被男人暴力地掐住那条细长的脖子,不耐烦地在空中晃了晃。
一巴掌拍在它的天灵盖上,把鹅拍老实了,而后甩回池子里。
大白鹅被丢回池子里后晕了须臾,抖擞了几下才钻出水面,悻悻地缩到池塘另一侧去了。
其余几个同伴更是被这杀鸡儆猴的场面吓到,不敢再对他造次。
夏仰看着那几只鹅焉巴巴的样子,没忍住笑。
这里的宠物都是段宵的所有物,他养着就是用来点缀庄园的。
工人们把它们当成衣食父母,好吃好喝地供着,唯恐生病死掉,也难怪惯得无法无天。
段宵在喷泉旁边的洗手台那洗手,边上几条护士鲨游来游去。
他似有所感,蓦地抬头,看向楼上。
夏仰没来得及躲开,撞进他深邃的眼里。
他今天穿得休闲,眉眼也慵懒,招手让她下来。
她犹豫着,正好看见苏萨娜一并牵出了那三条杜高犬出院门去遛,好像解决了她不敢下楼的一大难题。
但池子的护士鲨依旧是夏仰忌惮的生物,即使被苏萨娜多次告知这些鲨鱼性格温顺,可她还是敬而远之。
段宵坐在池边上喂鱼,听见她趿拉着拖鞋下楼的声音,并没转身:“吃过饭了?”
“嗯。”她小心翼翼地蹲在他旁边,打量那些鲨鱼的样子,也轻声问,“你今天不忙吗?”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不出心情好坏:“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夏仰抿直唇线,看向外面的茂密绿植:“这里一年四季是不是都是夏天?室外还挺热的。”
这不像是个问题,段宵没回答她。
她也自顾自往下说:“我昨晚去三楼用那台天文望远镜看星星的时候,突发奇想把镜头对准了那片林子里。”
“原来也能看清楚的,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她声音起伏间能听出雀跃。
段宵转过头,问:“什么?”
夏仰和他对视着,做了一个紧握手掌又张开的动作:“萤火虫。”
是他在高三的时候,曾经在舞蹈室外面的那条走廊上等她,闲得无聊,抓了一手萤火虫握着。
段宵是临时起意,也没带瓶罐。足足抓了几十只在手心里,被刺挠叮咬着也没松手。
等她下完晚修的练习课,一出来,面前就挥出翩飞的莹绿色亮光。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聊到和以前有关的回忆。
段宵沉默地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笑,狭长的黑眸垂下来,尾睫覆住眼里情绪:“你越来越聪明了。”
夏仰表情微微僵硬。
下一秒,却被他抓着手腕起身。
“去、去哪儿啊?”
他言简意赅:“玩。”
来这里这么久,夏仰对这个岛也一无所知。她住的庄园就好像是全包酒店,四周安静,应有尽有。
常年住在这里的苏萨娜对她也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
但走出庄园,她才发现外面也是个小岛上的世界,有集市、市场、居民、和工作的人。
偶尔也接待贵重游客,这些人烟气都维持这座私人岛屿不成为荒岛。
段宵带她来了靶场。
北美不禁枪,但私人岛禁枪。这里也是整座岛上唯一能拿到真枪的地方,雇佣兵和岛上的管理人员都持有枪械。
靶场设置在一座小山背后,是露天场地。
几个穿着迷彩服的高壮男人看见段宵过来,都纷纷收了枪械,热情地向他颔首示意。
语言不通,夏仰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看着彼此脸上的表情,应该只是熟人之间的叙旧问候。
几个人没有走远,只是让出这边的靶台给他们,期间有服务人员在旁边安置了遮阳伞和解暑的饮品。
“我大一学会的用真枪。”段宵在枪支墙那挑挑拣拣,找出两把枪来,语气轻描淡写道,“因为有一次,不小心在party上开枪杀人。”
夏仰正端着杯橙汁喝,听到这里吓得呛到,咳了几声。
他手法熟练地组装一把手枪的弹匣,并没注意她的表情:“那是我朋友家的房子。聚会上人很杂,有伙男的抽叶子抽嗨了,拖着我一个同学往外走。”
她不太明白:“你同学?”
段宵伸手拨弄了下她橙汁杯子里的吸管,转过来,抿了一口她的饮料,接着说道:“是个很漂亮的女华裔。”
夏仰皱了下眉,不太敢信:“你真的…把人杀了吗?”
“没死。”他眼尾微挑,笑了下,“我那会儿也喝高了,准头不行。”
他没说的是,喝高了,当时感觉那个女生的脸看上去太像夏仰。
第一枪知道没把那黑人给打死,想补第二枪的时候,被人给拦了下来。
段宵话锋一转:“所以后来花了点时间练枪法,现在准头很好了。”
“砰”的一声,他毫无提示地往左边抬手连开了两枪,两颗子弹都正中靶上红心。
夏仰无征兆地被吓一跳,往后躲开几步,惊恐万状地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
弹壳相继落在地上,枪口还有滚烫硝火的白烟气冒出来点。
段宵眼皮未抬,转过脸望着她,淡淡地开口:“我的意思是,我早就坏了,你修不好。”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都瞪大了些,盯着他一动不动,终于察觉到他是在生气。
而且,是从庄园出来那会儿就已经在生气了。
至于原因…
大概是在警告她别再利用以前的恋爱回忆。
他不会心软,不会回头,更不会蠢到上她怀柔政策的当。
“少白费力气跟我耍心眼。”
男人的嗓音低冷,落在她头顶,手臂却又亲昵地把人环住在他怀里。
他肩宽,骨骼硬朗,精瘦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收紧,窄腰贴着她后背。
夏仰手里的杯子被他拿下来,换上了一把短枪。
他顿了下,问道:“要不要戴手套?”
她有点排斥开枪,手握住枪柄时还有点抖,没吱声。
似乎是想了两秒,段宵还是决定给她拿双手套。松开对她桎梏的那会儿,余光却看见她将手枪的枪口对调了方向,是她自己的胸口。
她按下板机的速度太快,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段宵在当下除了用手去挡,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那颗子弹就在这样的短程距离里射进了他右手的小臂里。
夏仰被开枪的后座力弄伤,下意识松开了手,枪重重地落在铺满沙土的地上。
她则被段宵横亘在胸前的手臂顺势弄倒了。
听见男人的闷哼声,她虎口那已经被枪磨破皮肉,可是映入眼帘的是段宵手臂上涌出来的血,袖子已经破开,皮开肉绽的血腥场面也不过如此。
旁边那几个人很快冲过来,叽叽喳喳地喊医生过来。
而这时,私人保镖的两把枪齐齐对准了夏仰的脑袋。段宵是他们的老板,他受伤,她是这里唯一要负责的人。
身上中了真枪实弹,段宵额头上覆着密密的汗,喘着气。
另一只手臂还紧紧地托着她后腰,抿唇,探究性地看着她表情。
夏仰脸上血色全无,被枪抵着脑袋,微微害怕地缩着颈。
空落落的手还在微颤着,虎口有股火辣的痛感,她没解释刚才那个动作到底是想干什么。
可能是没想到开枪居然会这么容易,也或许是早就在无声无息地崩溃。
她眼泪像珠子,一颗一颗无声地往下落。

第77章 消失
岛上的医院更像是社区的小诊所, 简单感冒能抓个药,被海鱼海蛇咬到也能应急处理,但治疗正规的枪伤还是得出岛。
直升机飞离岛屿, 去往旁边的迈阿密,降落在最近的一家私人医院。
医护人员早就做足了准备在外面等。
因为离枪口太近,子弹在手臂上进得更深,危及血管。好在靶场那边的军人都有过中枪的经验,及时为段宵止住了血。
取弹结束后, 医生认为存在伤及骨头和手部神经的风险,为他缝针后又拍了几组X光。
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结束。
病房里不少人围着,段宵也根本没打算在这住院, 只是在等医生开诊断报告。
那些看望的人被助理一个个支走, 转身出去时,都不约而同多看一眼外面坐在皮质沙发上的东亚女人。
她身材羸弱, 眼睫还潮湿着, 并拢膝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一尘不染的衣裙上沾着几片通红的血, 脸色发白。
明明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一张脸,却被两个保镖看守着,难免让人多想这其中的故事。
段宵抿了口冰水, 隔着道玻璃推拉门望过去。
夏仰虎口上的伤口没人处理, 还疼着, 就这么平放在膝盖上。从上直升机后, 她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总是用着一副无辜软弱的姿态。
看着一声不吭的样子, 却做着别人都不敢做的事。
门被缓缓关紧,医生和一行医护人员一起进去了。
夏仰紧咬着泛血的下唇, 听不清耳边的人在说什么。
她还没缓过神来,也不知道在靶场时, 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拿枪对准自己。
也许怪段宵给她的希望太渺茫,他今天说的那些话几乎是斩断她能离开的所有遐想。
他逼得已经这么紧,关了她这么久。
不该连一点自由的念头都不给她。
但她真的敢死吗?
冷静下来想想,她不敢的,她也不想死。
不假思索地开动那一枪,用尽了她所有气力。
可为什么段宵宁愿自己挡住枪口也要救她,他看不到就算是开了枪,也只会击中她右边的胸口吗?
他貌似把她这个床伴看得很重要。
医院走廊静得能听见汹涌澎湃的心跳声,夏仰如梦初醒般,慢慢地抬起头,望向病房里的男人。
所以,他很害怕她死啊。
那就意味着她抓住了他的软肋吧。
车开回南沙滩的一处豪宅房产,紧邻海滨,锯齿形的玻璃墙外是海边水幕,也是南弗罗里达州市的那条运河。
一辆西尔贝超跑还没开进车库,就停在通往船坞的那条路上。
这里看得出是段宵常住的地方,安保系统在百米之外就已经有反应,工人们还在泳池边换水。
夏仰被他拉进屋里,直奔二楼卧室。
她腿软地摔坐在毛绒地毯上,隐约觉得一场暴风雨降至。
玻璃窗外是艳阳高照的天,这里的夏季太长,白昼也长,晚上7、8点才迎来夜幕。
呛人又凛冽的烟味先传过来,段宵咬着烟,紧抿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被烟雾遮掩,看不清那双深眸里的思忖。
烟没抽完,砸进玻璃水杯里,呲啦一声熄灭火光。
他在解腕表,单手多少有些不便。于是动作像慢放的电影,每一秒都格外磨人。
表盘砸在茶几上,哐当一声响。
男人往前走近几步,半跪在她身边,嗓音冷:“我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错觉?”
夏仰蜷紧手掌,没看他,也没回话。
被他一只手拽着腿拖过来,连好好脱她身上那条裙子的耐心都没了,纯靠撕扯。
扯痛她肩胛,段宵也像听不到她的喊痛声般,低谑:“死都不怕,还怕痛?”
这场情事注定不会轻松,是他在泄怒。她捱不住的时候,有意去掐他的伤口,血立刻从绷带里渗了出来,他也置若罔闻。
血在涌,他低喘声渐重,把她弄得更狠。
就算他伤了一只手,两个人的体力也悬殊。皮带扣住她两只手腕,禁锢在床头。
看清她眼里的怨恨和不甘,总好比对着她在庄园里那些拐弯抹角的试探和心机。
前几回都听她的话收着劲儿,今天完全不留情面,夏仰也是铁了心不求他。被子上、地毯上,包括她身上都染了红。
他这么有洁癖的人,从始至终居然没去浴室一次。
家庭医生在他们结束后的二十分钟里,拎着医药箱赶过来。
段宵在楼下抽烟,抽得太凶,一下堆了四五根在旁边。幸亏私人宅院没烟雾警报器,否则不知道得响多久才停。
乌烟瘴气的楼下弥漫着青雾。
医生站在职业角度,心里自然诸多不满,却也皱着眉不敢教训这位肆意妄为的病人,只尽职把那缝针开裂的伤口又依次缝好。
又开了止痛药和消炎药,多叮嘱了几遍才离开。
手部在麻醉状态中,暂时感受不到疼痛。段宵背脊肌肉上的汗还没干,闭着眼靠在软垫椅背上,安静了片刻。
他不喜欢佣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域,因此保姆、工人们极少在雇主在家时进入这套主屋,此刻就寂静到听不到一点声音。
二楼卧室里的夏仰也没动,她精疲力尽,身上盖着条薄毯,手腕已经被皮带磨出泛红的勒痕。
可是桎梏依旧没解开,她也没力气解开。
听见楼道上的声音,门没关上,一道修长影子立在那。
她看过去,段宵拿着消炎药进屋,坐在床沿上,在处理她虎口那破皮的伤处。
其实几个小时过去,快要结上一层薄薄的痂。
伤口只是破了皮,可她皮薄白嫩,没受过什么伤,显得那抹血红也特别鲜明。
夏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嗓音嘶哑:“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说,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他,这种事不会是最后一次。
段宵眼皮微动,没搭理。只低垂着眉眼专注给她伤口消毒,年轻锋锐的五官被房间内的炽白色灯光晕得朦胧。
“原来你不是想和我玩游戏。”她盯住他脸上的每一处变化,摊牌,“段宵,你还喜欢我?”
最后那句话是疑问,又难以置信的语气。
甚至带了点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
这副攥住把柄不松口来谈判的样子到底像谁。才和他待了一个多月,就已经把他学了十成十。
“明天骆星朗会过来。”段宵脸色比她还冷,眉骨英挺,淡漠的脸色俯瞰着她,“你说他应该看到什么?”
夏仰唇微动,还没说出话来,就看见他拉开床头柜,拿出了一杆纹身机。
冰冷的机器划过她胸口。
他在打量她的惊吓表情之余,目光也沉:“我第一次给别人纹,你最好别乱动。”
毕竟这东西的针尖不长眼,扎进去就会在哪个小孔里留下墨水。
夏仰意识到他没有在开玩笑,退缩的腿被他压住。
寻寻觅觅的,纹身机在她左边胸口下方利落地落笔。他用左手,不算顺畅,但也没耽搁速度。
纹了DX两个字母,标志着是他的所有物。
她咬紧牙关,痛到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渗,紧咬的唇齿被他食指抵开。
“要见他吗?”段宵放下东西,轻描淡写地说,“这社区寸土寸金,周围有不少流浪汉、黑帮盯着,会不会又有辆不长眼的车乱撞人?”
夏仰听到这里,后脊僵硬。
他压制住她的手,额头和她亲密相抵,亲了亲她的脸颊,又轻笑:“或者,你想见见妹妹、室友、中歌院的那些同事?”
她自认为能谈判的筹码好像没什么用,掐住自己手心的指尖脱力地垂下,索性闭上眼不再看他。
第二天下午,房子里确实有客人来访。
是不是骆星朗,夏仰不知道,她没见,也不想下去见人。段宵没强迫她下楼,只给她留下一封信。
是温云渺在半个月前手写的。
【姐,我听你剧院的人说你跳舞受伤,在国外做封闭式的康复训练,用不了手机,难怪一直不回我消息。】
【你什么时候能好啊,严不严重?好担心你,我能办签证去找你吗?】
【墓地那边的管理人员也打来电话说要续费,我妈,还有你爸妈的墓都需要亲属来处理。我说话太慢了,那个工作人员没耐心听我讲话,说让我们家的大人来。】
【我老师推荐我去实验室参与他的工程项目,你说我要不要去?他工资给的很少,不去又怕他给我穿小鞋。】
【对了,我今天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叫段屹然,他总是偷偷来学校看我,他打了我同学…那个同学只是在追我,邀请我去他家看电影。】
温云渺还没毕业,没有在这个社会上能独当一面的能力,性格还自闭,也是夏仰唯一牵挂的亲人。
她怎么能继续不管不顾,任意妄为。
段宵再上楼的时候,只看见夏仰趴在床边哭,那封信都被打湿。
她昨天半夜发了高烧,一身是汗,因为胸口下面有一处刺青,这两天不能沾水感染。
整个人显得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
从昨晚开始就一句话不和他说,又不配合佣人帮忙处理。
察觉到是他回来,夏仰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还是无力地扶着床沿,妥协地开口:“你让我和渺渺联系…我不会说我的事。”
段宵走上前,把人单手拎起来:“可以。”
她被放进浴缸里,眼皮浮肿,脸色难堪也难看。又有点呆滞般,随他像摆弄洋娃娃一样帮她清洗、穿衣服、洗漱。
那张小脸被他粗糙手掌恶意地捏了捏,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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