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仰勉强笑了下:“真没什么,就是经纪人给我发消息了,想先处理工作。”
多说了几句,才让庄婧打消疑心。
确实是她经纪人发来的消息,说老板批了她的假期,舞团那边也说给她放一个短假。
这一年多,夏仰为了筹备自编巡演舞曲几乎无休,除夕夜都在外面过的。
这对她来说确实是好消息,但偏偏是这个时候。
能让她闲下来,把昨晚的事反复想的时候。
骆星朗的消息再度发来,言语里多了几分谨慎,问她昨晚和那位段先生谈得如何。
夏仰看着他的信息,头更痛了。
平心而论,她当然是属意骆星朗的。和段宵年少时的那些感情,只是少女时期里最懵懂无知的悸动。
但与骆星朗的点滴相处,掺杂了大学时代更成熟的思考在内。他们三观一致,家庭条件并不悬殊,为人处事的想法也相近。
可为什么要在他们重修旧好的档口,她又和段宵有了这种牵扯。
思来想去,夏仰到家后又洗过一次澡,吃了点东西,还是没忍住给段宵发了条短信:[我是夏仰,有时间谈谈吗?]
看完一部电影后,始终没得到回复。
一直到傍晚时,段宵给她打了通电话,冷冷淡淡地问:“什么事儿?”
他语气倒是沉稳,像无事人。
夏仰忐忑道:“昨晚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但是你卧房有摄像头,你怎么不早说?”
“忘了。”
“…”她语塞,“那你能不能把那部分视频删掉?”
“我没空翻摄像记录,要删你自己来。”
段宵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在五秒钟后,又发来一条定位相关的短信。
夏仰看着那个地址,在京津国际码头的一艘邮轮上。
这艘邮轮会开往哪儿,她还不清楚。可他人就在这上面,是今晚就要离开的意思吗?
她叹口气,糟心事儿总是一件连着一件。
打车到码头已经是晚上8点半,港口风大。
夏仰没有船票和证件不可能通过海关这边,只能犹豫地再次举起手机,打算拨通那个电话。
下一刻,却有道男声喊住她:“是夏小姐吗?”
她转过头,仇助理立刻扬起笑脸:“我是段总在国内的助理,段总现在人在邮轮上,走不开,您跟我来吧。”
夏仰迟疑地问:“我能上去吗?”
“您带护照了吗?”
“应该带了。”
她身上这款包才跟她去过一趟首尔,上次的机票还在里面。
仇助理把她领到VIP通道里,办理登船手续,朝她伸手:“您护照给我一下。”
夏仰递过去,也趁机看了一眼这艘邮轮的终点线,是到迪拜的一个城市。
她有点恍惚,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分别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她一点也不了解段宵现在的事业,也不清楚他的交际圈,更不懂他现在的感情观。
但很显然,他们从前就不是一类人,现在更不是了。
仇助把她一路领到邮轮上,礼貌询问她是否晕船,并给了一小包晕船药。
夏仰觉得太多此一举。
她不是办完自己要办的事儿就要下去吗?
这艘豪华邮轮是走国际往返的专线,大到超乎她想象,更像一座可移动的海岸城市。
一上船,就有工作人员笑着递给她一份导航说明。
从船中庭的露天中央公园到酒吧、剧场、餐吧、水疗中心和购物免税店等等都有详细解说。
大概是因为夏天太热,周遭的空调温度也低。邮轮上人多,但管理人员随处可见,保证了这里并不杂乱。
有乐队在一层中心演唱,集结了不少围观观众。
仇助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往上走,肉眼可见环境越来越清净。
电梯门层在某间大型舱房那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不到二十个人的小型牌场。男男女女之间,大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人。
有边上站着的保镖,也有金发碧眼的洋人。
这艘船一共有十九层楼,比起下层船舱里的禁烟规定,这里的人好像是不受管控的,烟酒味十足。
光线炽白明亮,人脸都隔着徐徐青雾。
离得近的几张牌桌上的人都不约而同朝她看过来。
更近的是个正要下楼的男人,手上戴着块水鬼劳力士。似乎喝得有点多,一身酒味,在走过来时故意挡了挡她往前走的路。
仇助已经转身下了电梯,只告知她段总在这里。
夏仰一个人在陌生领域,难免有些不适应,蹙眉:“先生,麻烦让一下。”
“你是怎么上来的,走错了?”男人上下打量着她,饶有兴致又轻佻地问,“谁家的啊?”
她没化妆,比起舱房里其他身着亮丽的女士来说,穿得最日常。本来就是张巴掌脸,哪哪都生嫩。
被人以为是走错地方还真不奇怪。
她还没说话,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来认领:“我家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男人身躯稍稍一震。旁边一圈人都忍不住屏息,洗牌声也渐渐消退。
夏仰偏过头看向声源处,先闻到的是阵有些呛的烟味。腾腾白雾里,窥见段宵那张凌厉又漠然的脸。
他依旧穿着早上那身正装,西裤面料是偏软矜贵的缎面。衬衫却不规整,领口下的两颗扣子大敞着,锁骨上还有暧昧的印子。
她不动声色地挪开些视线。
面前的男人脸上已经扬起讪笑,急忙道歉:“对不起段总,我刚才喝多了。”
段宵没搭理,随即一个灭烟的动作,让一旁的夏仰吓得往后推开几步,险些失声喊出来。
他那根烟直直地戳在了男人的肩上,戳透薄衫,有了烧灼的气味。
男人痛得惨叫着弯下腰,却没躲,更别说用手去推开。
夏仰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去拉他的手:“你干什么…”
那根烟已经硬生生地被戳灭,段宵这才松开手,低缓又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也喝多,把你当成垃圾桶了。”
太嚣张,甚至连句道歉都没有。
可男人冷汗直冒,被这样对待竟然也没敢发脾气。手捂在肩膀被烧透皮肉的部位,只悻悻地闭上嘴。
边上过来一个保镖将他拉进了电梯里。
整间舱房里,旁人对他的残暴手法没吭一声,只有夏仰格格不入地手有些抖。
她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要那样?”
“是他先冒犯你。”段宵微微俯身,似乎要近到观察她睫毛有多少根,“你抖什么?”
夏仰揣摩不出他的半点心思,往后退开些距离,想到自己的正事:“视频。”
他慢悠悠地瞥她一眼,不置一词,只转身往里走。
那是间是穿过棋牌室长廊的顶层舱内套房。他进门,两扇门没关上,似乎是在等她。
夏仰无暇管那些人在他俩身上的巡视目光,小跑着跟了进去。
关上门,她视线正对着玻璃落地门没关紧的阳台,外面只有黑黢黢又深不可测的海面。
可是却听见下层爆发的一阵欢呼声,也感觉到这艘邮轮似乎在动。
海风顺着间隙往房里吹,她搓了搓生凉的手臂,急切地问:“是开船了吗?不是还有一个小时才关闸?”
段宵从冰箱里拿出瓶白兰地,坐到茶几那倒酒:“你看错了。”
“那我…”
“好吵。”他神色自若地拿着遥控器关上窗门,隔绝下面的声源,侧过脸来向她解释,“首航狂欢夜,今晚有得闹了。”
夏仰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再过两个小时就到无人管控的公海了。”段宵端起高脚杯,晃了晃杯身。走到她面前来,“你知道外面那群人要赌多大吗?”
夏仰一点也不关心这些纸醉金迷的人,她只想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或许到了下一站停靠点,她能下船。
脑子里飞速想着应对策略,却又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她看着他陌生的脸,纠结道:“视频能不能删掉?”
段宵注意到她往后退的脚步,轻笑了声:“当然可以。”
只是他没有给出手机,而是把电视机打开了,遥控调整到昨天晚上的日期和那一段时间里。
宽大的荧屏中,每一幕都□□刺眼。
夏仰到这里还看不懂他另有企图就白活这么大了。她按灭电视机,愤然起身:“你有劲没劲?”
段宵好整以暇地喝了口酒,润着喉咙:“跟我还能没劲?”
“你有女朋友的!再不济你也不缺情人,你到底想留着它威胁我什么?”
“你提是因为在意吗?我没有。”
夏仰拧眉:“什么没有?”
“没有过女人。”他闲靠着沙发椅背,看向她,“这样行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气急败坏,也口不择言,“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有喜欢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过,你突然出现——”
段宵平静地打断:“我没浪费时间。”
他确实没有浪费一点无关紧要的时间。
一回国就把她睡了,第二天晚上把她骗来这里。
邮轮一动,到迪拜至少要一个月。中途要下船,也得等7、8天后在韩国或日本停了。
而现在,海面上航行的一切游戏,都由他主宰。
第73章 手段
从内而外的不寒而栗感包裹着夏仰, 她不明白昔日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恶痞纨绔样。
但或许早就在他们分开的那一年,他的阴鸷手段就已经有了端倪。
她握住手机,把视线看向门外。
脚步还没迈出去, 就听见段宵淡漠地开口:“你往外走,刚才那个男人在楼下等你。”
他把人羞辱得这么狠,自然是有把握对方不敢报复回来。可是夏仰在这里孤立无援,离开他会发生什么都不一定。
她睫毛轻颤,低头点开了手机屏幕。
上了在往海中开的邮轮, 就收不到信号了,得连接船上的Wi-Fi和卫星网络。
但她不是这船上的房客,无从知晓账号密码。
他这是…要变相地把她囚在这里。
夏仰惊惧地瞪着他:“你疯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没想过下船后会怎么样吗?”
似乎是被她逗笑, 段宵胸腔轻震。
“你那个新男朋友是你的第几任?”男人从容地站起来,一步步靠近, “他都自顾不暇了, 能让他过来弄死我吗?”
夏仰甚至不清楚他为什么对骆星朗发生的事情, 都这么了解。往后退时,却被他掐住下巴。
段宵让她抬头,神情懒又随意:“你搞清楚你的退路在哪。”
没有和外界联系的方式, 这船上估计又全是他的人。她第一次陷入这样的困境里, 皱着眉:“你究竟想怎么样?”
“刚买下这船。”他眼尾上扬, “试航的这些天里, 漫漫长夜很无聊。”
夏仰听明白他的意思, 唇齿生寒:“为什么…是我?”
“因为昨晚。”他微微停顿地看向她,恶劣地笑, “很爽,很上瘾, 你不是也挺享受的吗?”
她被如此直白露骨的话唐突到,面红耳赤,只觉得污秽难听。
“宝贝儿,只要你乖一点…”段宵指腹轻轻碾过她柔软唇瓣,眉峰压低,“我们都会很快乐。”
夏仰眼眶发红,无措地闭了闭眼。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会被这样的人缠上。
或许从昨晚向他求助开始,就是羊入虎口了。
她暗暗攥紧手心,捋清楚现状:“你只是要个女人陪你这段时间。”
“想好了?”
“你要把我怎么样?”夏仰冷着脸,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一个月都不让我出门,收走我的手机?”
段宵嗤笑了声,没忍住敲了下她那装着棉花的脑袋:“想太多,切断你的社交对我来说没意义。”
他拎起搁在沙发靠背上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想要出去玩?”
夏仰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他拐过来,又稀里糊涂被他以女伴的名义给带出去。
电梯门按到十五层,是剧院。
被他牵着落座在舞台下的第一排时,夏仰心里依旧存着疑虑。
她突然清楚了段宵确实是不怕她闹的。
她是有头有脸的中歌首席舞者,一定程度上是位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就算向外求助又能怎么说。
说自己阴差阳错和这位段氏少东家睡了一夜,被对方睡得满意从而纠缠不休?
可这一晚不管是在视频里,还是在别人的视角中看来都是你情我愿的感情纠葛,更像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想要证实自己在聚会上喝错了东西,可现在已经过了24小时,身体里能检测出什么东西。
她的私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真闹出去也只会成为网络上的舆论八卦,还会毁了自己的工作。
更别提段宵家里的势力就算不能只手遮天,但毁掉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实在轻而易举。
圈子里接触的那些明星不管是一线还是二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被雪藏也不过是一夜之间。
她还是太青涩稚嫩,对这样的阴险招数竟毫无招架能力。
他们明明是同龄人,却因为生长环境的天差地别,就连行事手段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点,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
剧院后排的观众席位渐渐坐满,舞台灯光打下来,音乐声响起。
冷气开得太足,夏仰自顾自把手臂套进了那件相较自己来说宽大许多的西装里。
如果改变不了此刻的窘迫。
她只能先等到下一站靠岸的地点再想办法离开,她不可能真的在邮轮上陪他整整一个月。
前面的小桌上有专门提供给VIP客户的果盘和茶饮,段宵慢腾腾地叉着那几块哈密瓜,余光瞥向夏仰那的动静。
她这些年怎么没有半点长进,是过得太顺了吗?
不过也对,她是天赋型舞者,年少成名,自小就生活在聚光灯下。
走向艺术家靠的是硬实力,多少名师爱惜她这棵好苗子,舞蹈的这条路上并没太多阻碍。
唯一难点的就是拖着个病怏怏的妹妹,但再难的两年也熬过来了。
难怪一点都不会掩饰自己在想事时的表情,焦灼不安和思虑万千都快要写在脸上。
过会儿,衣角被她扯了扯。
显然是要攥着那点杞人忧天的智商来找他谈判了。
段宵侧眸,示意她说。
夏仰咽了咽喉咙:“如果这是交易,我能有什么好处?”
他微挑眉:“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的承诺。把昨晚的视频删掉…”她定定地看着他,十分认真,“还有,等我下了这艘船,别人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要怎么和你男朋友解释?”段宵恶意满满,“毕竟,这么久不回去。”
夏仰根本不想对他澄清自己和骆星朗的关系,愤愤道:“我放假了,就当旅游。”
他勾唇:“好啊,那祝我们彼此都能玩开心。”
那一小块哈密瓜递到她嘴边上。
几乎没给她犹豫的机会,就往她嘴里塞。
夏仰被迫囫囵嚼着,皱着脸瞪他:“再加一条,不要喂我吃我不喜欢的东西!”
“不喜欢吃密瓜?”段宵眄她,“以前怎么没这毛病。”
她转过脸,才不想和他回忆往昔,淡淡地说一句:“人是会变的。”
说不上这算不算随遇而安,但这种协商已经是夏仰在目前的处境下,能争取到的最大权益。
她不是没听过一些有钱人的少爷玩得多花、多肆无忌惮,只能抱着段宵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六亲不认的希望。
是她招惹错人在先,那她就先平等地和他谈条件。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解决问题。
夏仰无比期待这一周能过得快一点。
等舞台上的那出戏演到一半,她才发现上面的表演者是谁。
这是一出《赵氏孤儿》的古典舞剧,群演们估计是省里的哪个舞团,跳得还行。
但拉高了整场舞剧水平的主演居然是她的师哥:伍新怿。
两人在夏仰大四时就相识,如今同在中歌舞剧院各自担任男、女首席。
但伍新怿在舞蹈界的份量远高于她。
不仅是从阅历辈份,还是公认获奖的荣誉来说,伍新怿都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国际舞蹈家。
夏仰不禁纳闷:“为什么师哥会来这…”
段宵偏头:“你认识的?”
他不赏舞,也不关注舞界传奇。
不过是投其所好才陪她来看。
“伍师哥很厉害,和我在同一个事业单位,这几年也不接私活的。”夏仰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男人的表演,疑惑,“你请的?”
他用看傻子的视线看着她,反问:“我闲到管这种事?”
坐上这艘邮轮的不一定多有钱,船票也就30来万一张。
但能升舱住楼顶豪华舱房的都要进行至少9位数的资产审核。就算不是有钱人,也得是小有名气的名人。
因而邮轮上的管家也是大型团队。在决定航行之前,自然会有人妥善安排好每一层娱乐设施的活动。
夏仰没搭理他的阴阳怪调,猜测道:“那他是…来这里玩吗?”
“你就这么关注他?”
“师哥是我们这行里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这两年都没什么活动了,他身体不太好。”
“嗤。”段宵突然笑了下,“我有点印象了,这人是住顶楼的。”
“什么意思?”
他不答,反问:“你说这人身体不好?”
“是啊。”夏仰有点心疼地看着台上,“他脚伤在舞台上复发过两次,可能是害怕再出错,所以宁愿来这里表演也不愿意登上正式的大型舞台…其实他大可不必把这些看得这么重要,他一直是大家都佩服、敬重的前辈。”
段宵看着她那表情,不轻不重地哧了声。
夏仰懒得再说,也没指望他能理解同行之间的惺惺相惜。
还有五分钟结束这场表演时,仇助理出现在他们身侧,向夏仰递上一份房卡。
“邮轮上消费记账的方式是这张卡,也只有这张房卡能通往顶楼电梯。”仇助微微俯身,低声道,“换洗衣物都已经备在房里。”
夏仰瞥了眼房号,是刚才那一间。
她本应该对仇助理也没有好脸色,毕竟在上船之前,他明知道段宵不会让她走,却没有提示一句。
但人各司其职,他也有他的难处。
因此夏仰还是理解地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
才说完,段宵就拉过她手腕把人从这里扯走了。
他往私人电梯口走,是回到顶楼的路。
夏仰不解,看了眼挂壁钟的时针停在10点那,讷讷道:“还早啊…”
电梯里的暖光灯打在段宵的立挺肩身上,衬的他五官轮廓在半暗半昏里更加鲜明。侵略感意味不减,还多了几分冷厉。
他瞳色漆黑,淡声:“快进入公海领域了,下层船舱会乱一阵。”
“为什么?”
他哂笑:“因为人性是这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你一直生活在秩序井然的社会里,试过片刻放纵吗?”
夏仰听得有点懵。
但又有点似懂非懂地抿直了唇线。
公海是没有法律、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管制的一段海域。什么都能被允许发生,也不会被追责。
就像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无人区,恐怖的不是动物,而是人。
没有社会体系的监管约束,犯罪都不需要作案动机。
握着的那只手心渐凉,仿佛还在出汗。
段宵瞧她一眼:“国际邮轮的安保都有配枪,你怕什么?”
夏仰低眸:“别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
把人从原来安分守己的认知里剥离出来,本就是件残忍的事。
进房间还没一分钟,就有两个服务员敲门提供夜床服务,主要是帮他们调节睡前的房间温度和灯光。
夏仰自然巴不得她们待久一点,瞥了好几眼在书桌那看电脑的段宵。
楼下的动静究竟是暴动还是躁动,她也不清楚。但顶层人的牌局还在继续打着,筹码一个比一个大,丝毫不受影响。
等人走后,她慢吞吞地把门关上。
看了眼没多少电的手机,她踟蹰不前:“充电器有吗?我怕我妹妹担心我不在家。”
段宵正接起一通电话,望过来:“床头柜里找。”
夏仰本来还想问网络密码,见他有事要办又把话收回去。好在刚拉开柜子,就发现Wi-Fi密码和信号器都在里面。
她心虚地看了眼书桌那,偷偷摸摸地输入密码连上网。
先给温云渺发了一条自己出来玩的消息,想让她别担心,可是信息那的圆圈转了半天还在转。
公海区域的信号实在太差。
不仅是她放弃了,段宵那边也挂了电话。
“夏仰,过来。”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她不知所措地放下手机,忐忑起身。
段宵打开了弧形阳台的玻璃门,咸潮的海风刮进来。楼下的狂欢声也同样喧嚣,好像新年倒计时般热闹。
夏仰身上还穿着他的那件西装,走近时,手缩在袖子里。被他一把拉过去,揽住肩膀。
“你不是好奇你那师哥来这里干什么吗?”他蓦地凑得极近,男人身体灼热的温度贴住她颈部,连同热息也裹住她耳尖,“正好住我们旁边,听见没?”
听见什么…这么吵。
楼下几层有个大型游乐场,游泳池里是密密麻麻的人潮。
夏仰被迫压在栏杆上,往旁边亮着灯的屋子里看过去。人影飘渺,只是能听清有两道男声和一道女声,嬉笑嗔骂着。
她却恍然一顿,听出了师哥是在过夜生活。
只是,屋子里不止有他一个男人。
瑟缩后退的脚步被段宵抵住,他显然乐意看见她这副滤镜全碎的样子,哑声笑,重复她的话:“你师哥身体不好?”
夏仰声若蚊蝇,红着脸推他:“别在这听了。”
“你不是很敬重他吗?”段宵衔着她后颈的一块嫩肉,低谑,“大艺术家,也就这个样。”
身上的外套落了一侧,她里面穿的是条中规中矩的无袖连衣裙,此刻腰身被裹紧。
身后拉链被他咬住,往下拉。
声音格外响亮,夏仰怕被旁边那几个人发现,试图推他。
段宵纹丝不动地从后面搂住她继续亲,一只手臂箍住她腰身,一只手掌抚着她后脑勺往侧边转。
她头骨生得圆,贴头皮的黑长直发型留了这么多年也耐不住好看。
昨晚压根没好好感受过她的每一寸,全凭新鲜劲去单刀直入地体验了。
她在挣扎,段宵指腹摁在她下巴那,像是在威胁:“我还没试过像你师哥那样玩,你想试试?”
夏仰被这句话吓到,一动不动地僵着。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夏仰知道自己在这没有后路, 但要真被逼着陪他玩这种糜乱游戏,与其折磨身心,她还不如从这跳下去。
“僵什么?”始作俑者没有半点悔意, 捏了捏她脸颊,“我说了,你乖一点,大家都会开心。”
他停下继续横行霸道的动作,夏仰才敢喘口气, 感觉到隔壁也与此同时停止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声音。
她咬牙切齿:“能不能进去?”
段宵重力压她身上,懒洋洋地开口:“再等会儿。”
他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从身后把人环绕得密不透风。身上淡淡的烟味, 和衣服上凛冽的木质香气都裹住人的呼吸。
夏仰一点也不自在和男人的距离这么近, 但又挣扎无果。
过了片刻,与十九层齐平的海面上空突然连连“嘭”出几声巨响。
伴随着底下的欢呼声, 只见到火树银花在夜空里炸开, 如花瓣般绚丽多彩地往外绽放。
海上烟火的壮观点亮了这一片黢黑的海域, 也让邮轮上的旅客都兴奋起来,都在朝着天穹尖叫大喊。
夏仰看愣了一瞬,抬眸远望时的表情安静又认真。
她微微惊讶地张着唇, 赏着焰火, 侧脸恬然温和, 难得乖巧了下来。
那真是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
但段宵没惊动她, 只是伸手捋了捋她被海风吹乱的额发。他对烟火并没有憧憬和兴趣, 还不如眼前人的反应让他着迷。
只求绚烂一瞬,何必奢求永恒。
几百响庆贺邮轮首航夜的烟花放完, 旁边那间房子的人也探出头来趴在栏杆那。
有酒杯相碰的谈笑声,烟味也随之飘过来。
伍新怿的笑声传到自己耳边时, 夏仰吓一跳,本能地把脸往旁边人胸口埋,声音都在颤:“进、进屋里。”
发现师哥鲜为人知的私生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和段宵的关系。
屋内电话在响,段宵没为难她,扫了扫她飘她面前来的烟气,顺势拉她进去。
只是他在接着电话的时候,还一直牵住夏仰的手腕。
她见信号好起来了,本来想拿自己手机回消息,但这会儿只能被动地留在他身边。
索性先拿起遥控器,把落地门窗里面那层窗帘都降下来。
一想到师哥就在隔壁,心里还是有点慌乱。
段宵接的这通电话大概是和工作有关,一直说的是意大利语。大概是明摆着清楚夏仰一句都听不懂,一点也不在意她那乌溜溜瞎转的眼珠子。
再想方设法地找对策,她能闹翻天来吗?
于是电话一挂断,一旁杵着的夏仰就被他捞到腿上了。
她惊慌失措地用手肘抵着,反应过来他要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给做完,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段宵从她胸口抬起头,指腹粗糙地蹭了蹭她的脸,不悦道:“哭什么?你先拉的窗帘,我以为你在邀请。”
“没有。”夏仰眼眶里盛着泪水,半羞半怯地看他,“可不可以等明晚?我还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