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音乐结束前,他也没进去打扰她。
一曲跳了近十分钟才结束,夏仰擦汗时,才注意到外面窗口那杵着的段宵,惊讶地瞪大眼。
昨天联系时,他还在意大利组织Presidents Club的活动,算是集团的海外团建。
段氏旗下遍布在多个国家的最优秀的50位工程师被邀请出来,到西西里岛上庆祝去年超过5个点的业绩。
段宵现在的工作和她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截然相反。
两个人虽然结了婚,但是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之前在学校恋爱时的腻歪时间长。
夏仰也没顾着去冲凉房洗澡换衣服,关了音响,拎起包就小跑过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提过她的包,牵住她手往外走,自觉地交代行程:“中午落地,在家补了几个小时觉,去了趟公司,刚到这不久。”
“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去接机呢。”
“今天周五,你有课。”
否则段宵这无理取闹的粘人劲儿,还真会缠她来。
“我身上有汗。”她闻到他衣服上清冽的木质香调,有点不好意思地想躲开点,手心挣扎着,“别牵了。”
段宵把人拉回来,头一低,脸贴过来亲她唇角:“我什么时候嫌过你。”
夏仰被他高挺鼻骨蹭得脸发痒,笑出来:“你回来得正好,我这周有三个理论作业要写,有一篇要翻译的…”
“对了,你回家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快递?”
“五点半的烘干机坏了,我在网上给它买了个新的。”
一路上,她碎碎念叨个没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段宵微微俯身听着,时不时应几句。
在车上还正正经经。
一回家,他就现了混样的原型。
“我摸摸。”他把人压在门板那,吻落下来,嗓音几分恼,“才一礼拜,怎么又瘦了?”
“还在录节目嘛,要考虑上镜…”
夏仰身上还穿着那件舞服,穿得规矩,纯白色的内衬尺寸紧贴青涩的身材曲线。被他一扯,腰带直接掉在地板上。
她锁骨被粗砺指腹摩挲着,一惊,皱眉推他:“我没洗澡。”
段宵一只手握住她两个手腕,舌尖也趁机撬开她嘴。舔弄了一会儿,又吻得重,像是在占有,又像是缠绵的想念。
他含糊地说:“够香了。”
他就是故意在磨夏仰,因为她前天晚上挂了他居心叵测的电话。
可谁让他每次一和她异地、异国,脑子里就总想些歪门邪道的路子来抒发情欲,花样都不带重样的。
但夏仰又不敢再推他,怕他手劲一大撕坏她衣服。
上一回就是才录完节目,他开车来接她。嫌她身上的舞服细带难解,一点耐心都没有。
她都提醒说全世界就这两件舞服。
弄坏得让他去买来另一件代替,很贵。
段宵一点也不当回事儿,扯坏后,还来了句:“行,现在全世界就一件了。”
门口玄关处装的是感应灯。
黑了后,又被一下一下地撞亮。
夏仰本来练一天功就够累,回家还被他深深浅浅地弄了一顿,从累变成困加饿。
被抱出浴室的时候,她胸脯起伏还剧烈着,不忘拉着他提要求:“你帮我写作业。”
“好。”
“要全文翻译的。”
“可以。”段宵答应完,又说她没出息,低声笑,“多少年了还要我教作业?”
她埋在他颈脖那,像小动物似的蹭了蹭,小声抱怨:“多少年我也没变学霸啊。”
他被她下意识的动作弄得也柔软,笑得胸膛在颤。亲她耳尖,缠吻了好一会儿,摸着她小腹问:“晚饭想吃什么?”
夏仰两条手臂懒洋洋地挂着他肩膀上:“你做?随便弄点吧。”
段宵留学那一年多里早就会煮菜了,厨艺进化得也不错。
夏仰依然没进过厨房,这辈子也没做过几次饭。对她来说最大的家务是处理五点半的洗浴和换水工作,但这也不算麻烦。
他们结婚后,一家两口和一只猫的状态迟迟没变过。
倒是温云渺在实习之后,被外派了分公司。地点在隔壁省,让夏仰好一顿操心。
直到温云渺谈了个挺靠谱的博士生男朋友,她才不好意思隔段时间就问人状况。
陆嘉泽那群朋友还是一样,继续念书的念书,接管家业的也没闲着。一群年轻人还是经常一起开车出来聚一聚,带着各自的新伴侣。
但绕来绕去的这几年里,最稳定的只有段宵夏仰这一对。
他俩的故事在圈子里已经被传得乱七八糟。
要怪只能怪陆嘉泽和许霓吵架时胡乱丢出去些信息,被有心人断章取义,什么版本都有。
夏仰读研二快放寒假的那段时间里。
倒发生件不大不小的事。
全国各地罕见怪异天气,京州也不例外,入冬以来居然连续下了多日暴雨。城市内部雨水泛滥成灾,给底层劳动业造成不少损害。
段氏在这种天灾面前都要发挥龙头企业精神,捐钱捐物资。
那天夏仰本来是开车去公司给段宵送份文件,但路上遇到搭载孕妇的车坏了,司机正在找人求助。
她没多想,立即让孕妇上了车。
一路为了赶速度,甚至闯了两个红灯,可还是来不及。
人站在手术室外,听见主治医生说孕妇难产大出血。
家属没来,正规医院根本不会问保大保小这种问题,一般都是直接保母弃子。
等孕妇的一家人及时赶到,也听到孩子没了。
那位丈夫居然把矛头转向夏仰,质问道:“你开的什么车?”
“是不是撞到哪儿了?我媳妇儿平时身强体壮的,怎么可能保不住我儿子!”
“这事儿你跑不了,绝对要付责任!”
段宵和孕妇那边的家里人几乎同时到的医院,那会儿来做笔录的警察也到了。
他们一来,对面那男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孕妇的家里人指着男人鼻子骂骂咧咧,无非是说他苛待妻子才酿成今日大祸。
病房门口哭的哭,嚷的嚷。
刚做完手术的孕妇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段宵本来还想着让律师告那男人,但夏仰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把他拉走。
孕妇流产,确实不关她的事。
“…他冲过来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想的第一句话是‘好人没好报’。”夏仰垂着脑袋,沮丧道,“我今天做的这事,跟我爸当年似的。”
段宵牵住她的手,把她掌背裹在温热手心里。
她胸口堵着闷气,忿忿不已:“其实我早就知道好人没好报。不然我爸不会死,我妈不会跟着去,我也不会被聂小仗报复。”
他听着好笑:“你要变反派?”
夏仰撇了下嘴,不甘心地说:“本来就是,反派也挺好的。”
“要不是你,今天可能一尸两命。”段宵揽住她肩膀,安抚地揉了揉,“你行你的善,他会承他的恶。”
她很少会抱怨这些不公平,也许是这两年被养得太娇了,路也平顺,一点委屈都不想受。
话说得这么绝,但哪里狠得下心。
夏仰是那种在路边救人被讹一百次,却还是可能会上当的人。第一百零一次,她会觉得万一是真的,那她错过就会后悔终生。
不是因为蠢,而是太纯善。
段宵下巴抵在她乌黑发顶,抱着她,轻拍她背脊:“我家夏很厉害。”
他哄她的手段也越来越熟练了。
“文件急不急?”她理智回来了些,闷在他怀里,“耽误你时间吗?”
段宵摇头:“不会,但有件别的事要和你商量。”
两个小时后,夏仰看着他办公室里出现的三岁小女孩,沉默了好久后。在手机上打了行字,给他递过去。
【你把私生女带到我面前来?】
段宵一秒看完,伸手轻敲她脑门:“这陆嘉泽的女儿。”
“你好婶婶,我小名叫芃芃。”小女孩听见自己爸爸的名字,从凳子上下来,“‘我行其野,芃芃其麦’的那个字。”
夏仰目瞪口呆:“陆嘉泽和谁生的你啊?”
陆芃芃:“我妈咪叫于雪羽。”
有些话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好说,夏仰又在手机上打字:【他俩不是都分好几年了吗?】
段宵把她从办公室的小房间里拉出去,跟她解释了一遍这小孩怎么来的。
这俩在分手之后才发现怀上了孩子。
陆嘉泽这渣男也不知道人隐姓埋名给他生了个小孩。
直到今年于雪羽要离开京州,并不打算独自抚育孩子,就把小女孩给送过来了。
于雪羽是陆嘉泽各任女友中,夏仰印象最好的,也互相有联系方式。
虽然不说算熟悉,却也算朋友。只是碍于陆嘉泽的关系,平时并不联络。但结婚时,夏仰也邀请过她的。
她算了算陆芃芃的年纪,愤怒:“陆嘉泽这个禽兽!雪羽当时大学都没读完…唔!”
“冷静。”段宵掐住她下巴,挤了挤她脸上的软肉,“明天你送她去上逻辑课,我下班会去接她。”
“这么小就上课?”
“陆嘉泽爷爷给报的班,这小孩也愿意上。别看她那憨样,她鬼精得很,比温云渺还精。”
夏仰不解:“渺渺哪里精?我都怕她在外面被欺负了。”
段宵勾了勾唇,忍俊不禁地看着她:“老婆,我们家就你一个不精。”
她懒得反驳,又问:“那陆嘉泽上哪儿去了?”
“他说要去澳洲一段时间,办事儿,过年前会回来。”段宵无所谓道,“追孩子她妈去了吧。”
夏仰不太信:“可能吗?雪羽又不在澳洲。我昨天刷到她朋友圈,好像参加了西部支教计划,下乡去了。”
“那他去澳洲干什么?”
“真是出差吧,总之不像你说的那样。”
“这么肯定?”
她耸肩:“因为陆嘉泽不是你啊。”
喜欢就要留在身边,想念就会来到眼前。不轻易认定,认定了就怎么也不肯松手。不愿意让她看向别人,和对她有所图的异性亲近一点都要生气。
段宵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去爱人的。
这种爱太费力气和时间,用在一个人身上都得耗尽自己。可是他那圈子里的人个个好命,哪里需要宁缺毋滥的感情。
小房间里传来敲门声,打断他们对话。
被关在里头的陆芃芃没拉开门,只是大声问道:“你们这么久没过来,是在外面亲亲吗?”
语出惊人,夏仰震惊地望着他。
段宵给她一个“又关我事儿?”的无奈眼神。
“来的时候,我爸爸已经说过了。段叔很喜欢亲他媳妇儿。”陆芃芃稚嫩的童声传出来,“他让我忍着点,该闭眼时就闭眼。”
夫妻俩:“…”
陆芃芃的兴趣班得上到圣诞节的前一天才结束。
陆嘉泽的回国航班在圣诞节后一天。
这就意味着段宵今年的圣诞节没了温云渺这个电灯泡,又多了个兄弟的小屁孩怵在两人之间。
京州的12月底已经下过几场雪,气温低。他本来是打算带怕冷的夏仰去迈阿密那套装修好了的庄园里过圣诞。
所以今天去接陆芃芃放学时,段宵还挺不乐意,开车也正好碰上堵车,去得晚。
结果一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她正在和一个小男生打架。
才三岁多的小女孩,体型相较其他同龄孩子要胖许多,总会被一些嘴坏的男生嘲笑。
但陆芃芃那身肉没白长,压制着对方,坐在那男孩身上去打他。
段宵在旁边看笑了,吹了声口哨,鼓掌道:“bravo.”
等看着男生被打哭了,家长和老师都赶来了。他才先上前一步,把陆芃芃给提起来:“自己去解释,别让我收拾你的烂摊子。”
“嗯!”
陆芃芃绷着脸,理了理脏掉的衣服。一走到老师面前就猛掉眼泪,说那男生刚才骂她是猪,用词恶劣极了。
家长没理,老师没辙。
事情轻松解决,两人往停车场那走。
陆芃芃步伐轻松,在他旁边蹦蹦跳跳的,眼泪还没干,已经笑着拍马屁:“我喜欢段叔来接我放学!”
段宵两手懒散地插兜里,配合她那小短腿放慢速度:“为什么?”
“段叔不会跟爷爷一样,说好多好多话…”她老神在在,“芃芃不爱听。”
小孩认为的好多话,无非是指那些大人爱说教。
俗话说,三岁看老。
陆家那些个倚老卖老的长辈也就闲得要来教她有的没的。
但段宵确实不爱分享人生道理。世间所有的道理规则都由人制定,不过是用些华丽辞藻堆砌出来的围墙和主观臆断。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走出这条路的秘诀只能靠自己。
上车没直接回家。
夏仰订了家私房菜,说今晚想在外面吃。
但节日晚上也确实堵,车里可视屏幕里正放着娱乐新闻,正巧在播段近晴的采访。
她吊儿郎当地提到了夏仰,多说了几句。边上那男演员在片场见过夏仰几次,也挺有好感地说着赞扬的话。
陆芃芃坐在儿童座椅上,点了点被锁定的屏幕:“他们为什么一直在念婶婶的名字?”
段宵看路况挺烦,想抽烟又顾忌着有小孩。车堵在半路上,他随口回了句:“因为我老婆牛逼,谁都喜欢她。”
“什么叫牛——”
她话没说完,让段宵伸出的大巴掌给吓住了。
长得很帅、但也很凶的段叔叔用着极其不温和的方式让她闭嘴,陆芃芃往后缩了缩颈,识趣地闭嘴。
他这才收回恐吓的手:“别学我讲话,想害我被我老婆打?”
陆芃芃虚伪地摇了摇头,又说:“可是每次夏夏婶婶用拳头锤你的时候,你都笑得很开心。”
“废话,她打我表示最爱我。”段宵支着脑袋。空下来,幼稚地挑衅道,“你看她打你吗?”
好在这条路不算太长,陆芃芃安静又煎熬地等到了夏仰。
“我订的馆子还在清客人,让我们等半个小时后再过去。”她牵过陆芃芃的手,把手里的叫号器给他,“我买了两杯热饮,帮我去取一下。”
陆芃芃疑惑:“婶婶,为什么是两杯?我们有三个人。”
段宵弯腰逗她:“你也能算一个人啊?”
“你才不算一个人。”夏仰打断他,实话实说,“你和我喝一杯。”
段宵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眄她。
夏仰露出一口白牙,咧开嘴笑,推他赶紧去取:“快点去啊,大家都在排队。”
这边离广场近,人群中心摆了一个庞大的麋鹿建筑来庆贺圣诞节,路边还有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商贩在卖袜子和小礼品。
夏仰牵着小朋友往旁边走,正巧看着段宵发来的消息,是张家门口监控录像的截图。
一个很大的用彩带包装的纸箱子,正堆在门前。
【宵】:?你不是从家里出来的
【宵禁】:我今天早上出门就到补录之前那场舞蹈综艺的后采啊,没来得及回家。这是什么?
【宵】:…
【宵】:我的圣诞礼物。待会儿吃完饭,那小鬼不准回我们家。
【宵禁】:为什么?他爸明天要来接她的。
【宵】:我晚点联系他爷爷来接人。
【宵】:因为你老公要过点少儿不宜的圣诞节。
夏仰收了手机,不回复了。
陆芃芃注意力放在一个圣诞老人的白胡子上,扯了扯她的手:“婶婶,圣诞老人真的是那个样子吗?你小时候见过没有?”
夏仰余光看着段宵拎着两杯热饮走过来。
他面前有几个在玩闹的调皮中学生,险些撞过来。热饮没完全封杯,他只能抬高手。
看他皱眉不爽的样子,她没忍住笑,低下脑袋回答道:“我没见过圣诞老人,但见过圣诞爱人。”
陆芃芃接过那杯热饮的时候,双腿腾空,是段宵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广场的抽奖活动开始了,人群越来越拥挤。
夏仰落下的那只手也被他紧紧握住,身体倾斜过来,贴近许多,牵着她并行在喧嚣的人潮里。
她笑着回握,走在男人身侧。
好像这一生总是这样。
路虽长,但偶尔也会有抓住风的时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