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by计尔
计尔  发于:2024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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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毯路很长,她拖着大裙摆走得缓慢。
蓦地听见几声类似雷声的响,几分钟前还日光明朗的天气突然转阴,人群里有人喊了声“哇,在下雨!”
不到半分钟,就连天窗上都能看见雨下得很大,玻璃窗被雨珠铺满了。白色雾气腾空而起,像是将这座建筑包围。
这场夏季暴雨来势汹汹,倾盆如注。
温云渺都觉得异常:“我看天气预报这一周里都是晴天啊。”
夏仰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玻璃窗外的大雨。心里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如春笋般冒出,鼻尖一酸,捂着脸没忍住哭出来。
雨声伴随着乐队的提琴声,宾客们和主持人的话都听不清了。
夏仰泪眼模糊间,听见温云渺在旁边安慰:“姐,你怎么突然哭…诶,他跑过来?红毯没走完呢。”
宾客都是熟人,倒不介意,还在起哄。
段宵已经大步到她面前,掀开她头纱。纸巾轻折一角,怕磨花她的妆,眼泪也擦得仔细。
夏仰知道这样不合规矩,还有长辈在。她拉着他先往司仪那边走,啜泣声里还在低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
“我知道。”
段宵牵着她手,安慰地揉了揉。
突如其来的大雨把节奏打乱了些,但主持人经验丰富,又把大家关注力都拉了回来。
台上新人在交换戒指,长辈致辞的环节还在继续。
有人往外看,会发现一场人工降雨的惊喜已经结束,消散不少暑热,空气里是雨后青草地里的芬芳和新鲜气息。
婚礼上,那位英气的新郎只说了一句话:“谢谢夏小姐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丈夫。”
新婚快乐,致他们。

这场婚礼到傍晚时分, 段家的长辈们已经陆续离场。
而新人这边的朋友们才开始玩high起来,都才20出头,活力满满。打鼓弹琴的, 还有跳群舞、开香槟的,撑起喧嚣的场子。
温云渺收到夏仰信息时,正在和陆嘉泽那帮伴郎伴娘们一块敬酒。
这本来应该是新郎新娘亲自换衣服过来的活儿,但从宣誓结束后,这俩人就不见了。
【宵禁】:帮你预约的下周面签, 别忘了去哦,年底带你一起出去玩。
【温云渺】:好,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宵禁】:就玩一周。
刚收了手机, 那边喝多了的段近晴就猛地趴过来:“哎, 我侄孙子和侄孙媳妇儿呢?”
温云渺扶住她:“他们…有事。”
“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啊?还有事!”段近晴手一挥,把陆嘉泽那伙人喊过来, “段宵夏仰这两口子把我们撂在这陪宾客喝酒, 自己躲新房里卿卿我我去了吧!”
许霓紧随其后:“不行, 还没闹洞房呢!把我们伴娘团放眼里了吗?”
“鞋子还没藏,红包也没拿,新郎就这么进新房了?”
“走走走, 去搞他们!”
陆嘉泽端着份甜品蛋糕就往前冲。
温云渺嘴上说着“他俩有事”, 但没人听。一个个醉得也拦不住, 只好追上去。
兴致勃勃来闹洞房的一群人喝得红光满面, 一推开那间婚房门, 空空如也。
两件高定婚服被换下来,平铺在床上。
留下一捧糖在那。
最后边儿的温云渺弱弱出声:“我都说了他们不在, 去度蜜月了。”
听过私奔的,没听过在自己婚礼上一起私奔的。
夏仰本来也不知道段宵这旅行计划, 坐在婚房里换敬酒服时,被闯进来的他直接给掳走了。
上了飞机,她还有点懵:“没给长辈敬酒怎么办?”
段宵在给她拿毯子,随口道:“不是有许霓和嘉泽他们?”
“妈妈和伯伯他们不会生气吗?”
“不会,刚给段女士发了信息。”
夏仰犹豫两秒:“你手机关机了是不是?"
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反问:“不关机等她打电话来吼?”
“那等回去了,我就说是你把我绑走的。”她憋着笑,揉了揉眼皮,“噢,我导师好像昨晚给我发了邮件…”
研究生的入学报到时间是9.15号。
夏仰为这场婚礼请了两天假,但她没料到蜜月旅行的计划提前了,还没来得及请这个假。
段宵划着手机,连上机舱里的网络:“我帮你回了,顺便多请了一周蜜月假期。”
“你直接说的蜜月假吗?”
“是,她还说祝你新婚快乐。”
夏仰挠挠脸:“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他不以为然,“你导师新舞剧都是你老公投资赞助的。”
她蹙眉:“你还花这钱啊?”
“是校园公益舞剧演出。弘扬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引导学生感受美、传播美,人人有责。”段宵好听的话信手拈来,“所以,赞助你导师的舞团表演是段氏的荣幸。”
夏仰被他一本正经的说辞逗笑。
“你笑什么?”他欠欠地问,也笑,“这不是你毕业论文结语上一段的原话?”
她笑容一僵,羞赧地打他:“…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飞机上人不多,头等舱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点还没天黑,机舱乘务员送上了水果和小礼物。
闹了会儿玩笑话之后,摄影师团队那边速度很快地把婚宴视频剪辑出来,发到段宵的邮箱里。
其实在婚礼上,夏仰作为新娘还有点迷迷糊糊。
特殊日子没有排练,总会紧张。她自己都被那场雨弄得一直在哭,也顾不到许多人,很多细节记不住。
这会儿安静下来,两个人一块看视频记录又觉得有趣。
“陆嘉泽为什么要拎着南瓜当礼物?”
“许霓是不是又在灌他…我们人不在那,他们也玩得挺开心的。”
“诶,你弟弟也回来了。”
镜头一转,夏仰愣了下,急忙指着屏幕里的一角:“妈妈好像在擦眼泪。”
段宵眼皮耷拢着,支着额看:“她为什么哭?”
“她以为你是嫁人的那个——啊!”夏仰的话还没说完,后颈就被他捏了捏,哭笑不得,“我乱讲的,可能她是开心吧。”
他轻笑了声,端起水杯抿了口。
看到视频尾声,不免有有喜悦热闹过后的失落感。天黑下来,机组开始供应晚餐。
夏仰刚才本来就在婚宴上吃得够多,没什么胃口,从他位置上要离开:“我困了。”
段宵搂紧她腰:“就在我这睡。”
头等舱的个人位置大,放平了就是床。夏仰缩在他怀里倒不觉得挤,只是恹恹地问:“你不吃东西吗?”
“不饿。”
他还在看手机。
夏仰本来要睡的,又一时兴起地去看他在看什么,看完觉得诧异:“我们居然有这么多合照。”
段宵有个秘密相册,命名就叫:【夏】
他换多少次手机,都会从iCloud里传输这份文档过去。
相册里不全是两人合照,有他拍的夏仰的童年照,家庭福。也有高三时的合照,大学时候的照片更多,最新的就是这些天里拍的婚纱照。
夏仰看着高三在教室黑板面前的那张合影,有点感慨:“我感觉我们谈了好多年恋爱。”
他挑眉:“后面也算吗?”
她现在承认了,笑着点头:“算。”
段宵唇贴着她发顶,轻轻摩挲了下:“有时候觉得我是你青春的窥探者、记录者。”
初中相识的那短暂一周里是这样,后来到了高中那会儿也没差。
穿着练功服在木板舞蹈房里的她,趴在课桌上看小说漫画的她,从小卖部回来挽着同桌手臂谈笑的她,背着书包上公交车的她,火急火燎从宿舍跑回教学楼的她…
夏季的蝉鸣声里,冬季的大雪天。
他早就习惯了夏仰出现的时候,视线就会落在她身上。
其实这真不像段宵会说的话,更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儿。哪有这么多小心翼翼,他要就能得到才是常态。
可是听着他低笑的的感叹声,夏仰心口还是软得一塌糊涂,牵住他手,纠正道:“你是我青春的参与者。”
从父母去世,再到大姨也去世,她一个人拖着生病的温云渺走了很久、很长的路。
段宵出现在她生命里,对她来说是幸运大于不幸。
那么多的转折节点、甚至温云渺人生的改变,包括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刻,都多亏有他在才往好的方向转圜。
夏仰拽了拽他手指,笑着说:“我感觉你还挺旺妻的。”
煽情的气氛都没了,段宵在笑,捞着她坐起来,将她软趴趴的长发捋顺了些。
头一低,就亲了下来。
“在外面…”
她害羞劲儿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好,伸手推他。
毯子往上盖,段宵捏着她下巴抬高了些,在黑暗里的吻更为肆无忌惮。唇瓣热乎乎地贴着,囫囵道:“看不到了,张嘴。”
两个人的脑袋都在毯子里,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飞机的目的地在美国波士顿,剑桥市在这里,也是段宵的学校。夏仰之前说过想去哈佛看看,毕竟是他大三、大四待的地方。
但这市里真没什么特别值得参观的。
挺偏僻的小镇,就因为大学出名才有点影响力。好在偏僻,犯罪率也不高,倒是宜居。
下飞机是当地凌晨2点多,夏仰一到家就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把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全补了回来。
他们住的地方是市中心的alcott公寓高层,也是段女士买下来让段宵安稳住着的房产之一。
这一块对于租房的学生来说一个月大概7千刀。
所以他入学后,一个人一到周末就窝在这时,华人圈里就知道这是位少爷。
夏仰这一觉睡到了当天的傍晚时分。
醒也不是自然醒,是被段宵喊起来的,怕她睡久了不舒服。
暮色落下,他们在高层看向整个城市,一片橘紫色晚霞笼罩着低矮的居民楼。运河从中间划分开,蜿蜒流入大厦里。
九月中旬的波士顿,气温降了些。
出门吃晚饭时,段宵给她套了件外套,裹着薄毛衣正合适。
夏仰太久没飞这么远,精神气不足,还犯困地撑着脸:“你是不是很早就起来了?”
段宵点完单,给她倒了杯蜂蜜红茶:“嗯。”
“你下午到干什么了?”
“检查了一下车况,交房税,然后打球,和这边几个朋友聚会。”
其实是特意把喜糖发一圈,领到一众羡慕后才回家的。
夏仰迟钝地“哦”一声:“你好忙,不好意思没有起床帮你。”
“没关系,我带你来是度蜜月,不是让你来帮忙。”段宵把她袖口翻折好,笑了下,“这么累?”
她坐在他对面,下巴磕在桌面的纸巾垫上,没厘头地抱怨:“是啊。我都感觉我怀孕了,肚子里有几个孩子在腐蚀我的精力。”
段宵倒茶的手都抖了抖,搓了把脸。看着她还没睡醒的样子,把那杯冒着凉气的红茶故意贴在她肌肤上:“你吓到我了。”
夏仰被冷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幽怨地看他:“对我来说更恐怖吧。”
“对我来说也一样,这玩意儿不在我们目前的进程里。”他眼睛微眯,“你要是怀孕,我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虽然在那事儿上没节制又荒唐,可对避孕措施一向看重。毕竟现在有孩子就属于意外,事关她身体健康的都不是小事。
夏仰听着还是不满,气鼓鼓地重复他的话:"‘这玩意儿’?你怎么这样喊人?不给你生了!"
段宵无所谓地跟她碰杯:“说得好,我跟一个。”
她无语,那口气都被他给碰回来。
不过他俩一毕业就结婚虽然说不上罕见,但怎么也算英年早婚。热恋期还长,也都年轻有事业学业要忙,哪容得下多出来的家庭成员。
彼此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不用谈,都能达成一致。
夏仰被这么一闹,睡意全没。
正好服务员正过来上餐,这是家法国菜。摆盘精致高雅,食物小巧。餐厅氛围也好,钢琴曲悠缓极有格调,很适合约会的环境。
“这个花能吃吗?”她嘀咕着,从盘子里挖起来往嘴里放。下一秒苦着脸吐出来,“酸的。”
段宵幸灾乐祸地笑,也不提醒一句,给她递水过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Xiao?”
两人齐齐往那道女声看过去。
喊他的,是之前同校对段宵挺有好感的啦啦队队长:Jessica。
阔别半年,金发碧眼的女孩风韵不减,穿着抹胸包臀裙,此刻身边还挽着一个帅气的欧美男人。
夏仰不动声色地在几个人之间打量着,看着女孩略为感兴趣的视线和段宵欲盖弥彰的避开眼神,猜到了些不寻常。
其实她想过段宵这款在国外应该也挺吃香的。
他五官立挺,身材高大凌厉,东方皮西方骨,在国内对比同性来说会备显攻击性和太强势。
但在这边就毫不违和,还比同龄洋人显得年轻许多。
两边打了声招呼,寒暄不到半分钟。
Jessica看向他对面的夏仰,笑眯眯地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而后扬长而去。
夏仰听完也只是笑了笑,低头继续吃。
段宵迟疑地看着她把面前那碗鸡蛋奶冻鱼子酱全吃完了。
她控制饮食也成了习惯,从来不吃这么多的。
这顿饭吃完,走出去,路灯下零零散散的有人在散步。似乎在哪都能听见中国人的声音,在这儿也不例外。
这处靠着大学,听上去的中文声也有些稚嫩,跑车从街上炸响而过。
段宵还是没忍住问:“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路边有手工艺店陆续关门,夏仰收回注意力,转过头反问:“你前女友啊?”
“想看六月飞雪?”
她愣住:“什么?”
“少冤枉人。”段宵把她外套裹好,漫不经心地嘚瑟,“你老公清清白白,这辈子没想过除你以外的女人。”
“说这么好听。”夏仰看着他,眨了眨眼,“有没有碰过她?”
“没有。”
“她有没有亲过你?”
“没有。”
“是不是暧昧过?”
“怎么可能?”
段宵对答如流,都不用第二秒思考。
“这么漂亮呢,是追过你吧?”
这话问到重点上了,但段宵半点不心虚:“文化差异,她约我出去的时候,还在和隔壁橄榄球队的俩个男生接触。”
夏仰手揣进外套兜里,慢吞吞道:“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你挺喜欢她身材的。”
见他不出声,夏仰觉得抓到了,仰起下巴:“看过啊?”
他一词多用,咳了声:“文化差异,她们在海边都经常裸泳。我又没盯着看过。”
她慢悠悠地睨他,不说话。
“不是,她说我喜欢你就信?”段宵勾着颈和她对视,把问题抛回来,“我喜欢什么样的,你心里没数?”
夏仰不接招:“异国他乡的,一个人多寂寞啊,有没有想过过界?”
“我疯了?”他转念一想,蓦地掐住她脸颊,“你是不是装的?玩够没?”
她终于憋不住笑,抱住他腰身:“学你的,喜欢我刚才那样审你吗?”

换来的就是在公寓里补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新婚夜。
确实, 新婚当天提前离场的也就他俩了。那晚还是在飞机上过的,现在她睡够也吃饱,可以让段宵收取利息了。
浴室宽敞, 门窗关着,暖色调的灯光里埋着一层雾气。
浴缸大的像小型泳池,夏仰趴在他身上,相贴的肌肤又热又燥,眼眸潮湿得像含着水雾:“这里…是不是也有海?”
段宵亲她眼皮和脸颊, 手掌控住她尾骨恶劣地拍了拍:“能不能专心点?”
裙子还挂在衣架上,因为仓促间没挂好,也没人注意到它的摇摇欲坠。排气扇开着挡了些难以言喻的声音, 热水还在湍湍地放。
他额头和夏仰相抵着, 愈加肆无忌惮。
她觉得太满,眼泪都被弄出来, 全身泛起温热的绯色, 委屈又羞燥地搂紧他脖子:“我满脑子都是你啊, 怎么、怎么不专心了。”
问海是因为大三那年的元宵节偶然看过他的外网账号,他生日那天的动态是拍了一张海边的车。
夏仰那会儿就想起来在意大利那次和他吵架分开,也是他生日。
他说过那天去看海了。
后来分别的两个生日里, 没想到他庆生的方式还是夜半开车到海边。
夏仰后颈被他扣住接吻, 水汽黏湿的头发里穿插进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进得够里面, 又慢又磨人, 撑得都有点难受了。
她慢腾腾的声音, 从喉咙里几个字、几个停顿里艰难地溢出来。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半夜去看海了。”
这其实也算一句表白。
可段宵这混蛋只是笑了下,回一句:“谢谢。”
闹了好久, 她耳朵热得慌,红着脸让他出来。讨好的话说完后, 又被逼着去亲他脸颊和唇角。
段宵兴致浓,开始耍赖。深吻过后将这个晨昏颠倒的夜变得更漫长难忍,在测试新婚妻子的极限般,逼哭了也不停。
他腰腹间的黑色刺青在肌肉线条绷紧时,蛇骨也仿佛活了,又蛊又欲。夏仰脱了力气,不知不觉地往下滑,嘴巴覆在那。
“不怕了?”他哑声笑,手抬起她下颔,“别亲。”
她也没在亲,只是软软地贴着懒得动了,眼眶都是泪:“你说是带我来度蜜月的…”
段宵把人重新拎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腰上。她没精力反抗,脸埋进他颈窝黏糊开口,在正儿八经地撒娇:“不能了。”
他强词夺理说这是蜜月的一部分,让她受着。后半夜段宵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控,边吻边哄,夸她好可爱好厉害。
罕见的话多还好听,把人哄得配合了最后一次。
浴池里的热水反反复复地放,磨蹭到凌晨。
夏仰感觉自己都没睡几个小时,又被他折腾着穿衣服,套裤子。肌肤上能感受到不是睡衣的触感,她眼皮才半睁半醒。
看见他穿了外套,她自己身上也被套上一件他的毛衣,问了句去干什么。但声音太低也太哑了,可怜兮兮的像嘤咛。
段宵没听清,猜到她在问,亲了亲她唇瓣:“你睡你的。”
这话太熟悉了,一般说完这句他肯定还得折腾她。夏仰脑子还没转过来,轻轻推他胸口:“不要…”
他哑然失笑:"没在做了。"
听见这句话,夏仰心里好受了些。但也没放松警惕,毕竟他在这种时候没少骗过她。
恍惚间感觉被他面对面地抱起来,是要出门的架势。她太累,手都没力气抬,索性随他了。
被放到车上,副驾驶位置往后倒,夏仰还在睡。
因为城市路线规划得差,这里的堵车状况常被诟病。但清晨城市里都没几个人,安静到有种荒凉感。
入秋的波士顿天空有点昏暗,气候总是偏冷的。
段宵的车开得不快,在市中心里这么烂的马路上也开得挺稳,几乎是避着路面的坑走。
车开了不到一小时到达目的地。
车里暖气开着,感受不到外面的温度。
夏仰迷迷蒙蒙地被他喊醒。
车顶打开成敞篷状态,新鲜的海风灌进来。
她被一件加绒的宽大冲锋衣裹得只露出张小脸,憋得有点红。手还缩在袖子里,模糊地挡了挡日光。
看清楚自己已经在海边,有个标志性钟摆立在海岸线。
海浪涛声缓缓袭来,而正前方的海天交接处,是橙蓝相间的云雾和霞光,日出若隐若现。
段宵把还带有余温的热可可贴在她脸上,漆眸专注地看着她:“早。”
夏仰望着他,被弄了一晚上的脾气都没了。弯唇,迟钝地笑了笑:“早。”
那天他们在海边拍了好几组照片,段宵一直挺喜欢拍她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照,大多时候都是发在自己常用的外网账号里。
日出彻底出来时,夏仰爬到车前盖上坐着,散落微微凌乱的长发被晨曦染成橘黄色。
身后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黎明的灿烂晨光亮起,驱散海边潮气。
他拍她的时候,她视线也紧紧地记录着他。在婚礼上提前退场来度蜜月,突发奇想要把她带来海边看日出…
好像在她眼里,段宵这人一直就代表自由自在,生生不息。
蜜月第四天,他们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从麻省来到纽约。
当天晚上,段宵看着在吃达克瓦兹的夏仰,犹豫了下,跟她说:“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夏仰谨慎道:“好消息?”
“罗良琛死了。”
夏仰愣得都忘记咀嚼,为什么他会觉得一个人死掉算好消息?不过她对罗良琛并无同情,这人本就罪有应得。
“段屹然说是毒瘾犯了,冲上多伦多街头的闹市区被活活打死的。”段宵瞥了眼手机,“坏消息还听吗?”
“嗯。”
“段屹然私下去找了温云渺。”
其实这两人在婚礼上就见到了,但彼此都不清楚是那层关系。夏仰皱眉:“他跟渺渺…”
段宵知道她在想什么,点头:“相认了,应该也提了罗良琛。”
段屹然没脑子,只会觉得人死事消。他毕竟和温云渺同父异母,能见到面,自然就把父亲去世的事情转达了一遍。
他回多伦多把罗良琛的骨灰带回国内给葬了。
段姒那边没对这事儿发表任何意见,但告知了段宵。
回去的车上,夏仰在踌躇要不要打通电话给温云渺,其实还是担心妹妹想法会偏激。
在温云渺那里,她并不像夏仰那样清楚罗良琛的存在,也无意去挖探父母辈的杂乱历史。
亲妈死后,也早就将亲生父亲的身份一块带进了坟墓里。
“她会不会误会我?”夏仰有点惆怅,想起以前的事情,“毕竟你是段屹然亲哥——”
段宵面无表情,也挺沉重地蹙眉:“又不是我生的段屹然。”
她叹口气。
段宵余光看她:“你不会想着现在回国吧?”
国内时间现在是凌晨2点多,夏仰没法打电话,也不知道温云渺是什么情况。
她犹豫道:“我可以回国吗?”
车停进车库,他转过头,看不出情绪喜怒,就淡声回一句:“真要回去?”
但仔细想想对段宵也不公平,毕竟这是蜜月旅行。夏仰低着眼皮,抓着他手:“我回去的话,你会不会不开心?”
段宵眼睫敛着,还没回答时,电话响了。
他的手机连在蓝牙上,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温云渺的声音从里面飙出来,头一次听她音量这么大。
她本就说话才好些,火气一上头,就容易结巴:“段屹然,的哥哥吗?”
段宵按住夏仰的手,挺无奈地回对面:“是你姐夫。”
“——你管好你弟弟!”温云渺压根不想跟他套近乎,气冲冲,“不要再找我,我和他、又不是一家人。”
“行。”
像是诧异他会回得这么干脆,温云渺顿了顿:“什么行?”
“我会让他别来烦你。”段宵揉了揉身边人的掌心,又漫不经心地出声,“我现在问你,你需不需要你姐回来陪你?”
片刻后,温云渺放低了声量:“不用,那个鬼葬礼,我也不会去!你别跟她说这件事。”
电话挂断,一直没说话的夏仰松了口气。
“我也觉得你弟太烦人了…”她嘟囔,“他没体会过渺渺的人生,凭什么觉得她能原谅。”
段宵“嗯”了声,又六亲不认地强调一遍:“我和他不熟。”

第82章 爱人(全书完)
十月下旬, 夏仰在学校上了一个月的课,终于从已婚身份里回归到一个普通学生的日常。
但工作没断,之前那期舞综续约了第二季。
她如今不仅只是代表京大舞蹈系学院的身份, 还肩负着中歌首席舞者的使命。
要在公共传播媒体里展现出古典歌舞剧是一种艺术形式的传承,深化普罗大众对民族文化的认识、理解。
总之,形象和口碑都正得发红。
周五晚上,下完最后一节课。
舞蹈房里只有夏仰留了下来在练习作业。
北方城市的秋冬季节冷得快,天色都暗下来。
外面有几个来参观的小学弟闲的没事, 聚在一起,在讨论谁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我认识她们系一学姐,不是说她都结婚了吗?”
"真的假的, 看着比我还小, 怎么可能结婚!别信网上那些胡说八道的。”
“没看见她戴婚戒啊,要不去问问?"
——“决定好了吗?”
一道男声乍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几个人被吓得急忙往后看。
段宵手抄兜里, 视线睥睨着这群人。他没穿平时在公司的西装, 而是一身美式棒球运动服,打扮得也像个大学生。
但和这群真材实料的大一新菜鸟相比,光从那张沉稳又狂的脸来说就能看出区别。
站前面那男生盯着他那双六位数的球鞋看, 没忍住问了句:“你谁啊?”
段宵头一偏, 脸色漠然, 指向舞蹈教室里的夏仰:“你们学长, 也是她老公。”
几个男生一下脸都红了, 赶紧尴尬地组队离开。
教室里音乐还在放,夏仰穿着一套烟粉色的舞服, 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女孩身姿纤柔,高又清瘦, 素净的一张脸,胸腰软开。做着几个趋步侧手翻、乌龙绞柱的动作。
她身上练功的紧实肉少,也很少靠力量。和大部分舞蹈生相比,更依赖于身体的柔软度。
要控制体重,又要锻炼韧劲,吃的苦就更多。
哪怕段宵已经看她这些舞姿好多年,甚至在家也常看她练习基本功,但仍不能习惯她把肢体曲折到极致的样子。
那么细的一截腰,薄瘦的肩背,真怕力道一大就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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