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喘着气:“没有…”
段宵捏着她瘦瘦的胯骨,不让人躲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明知故问,问她:“说什么?”
夏仰好烦他,嘟囔道:“没有不舒服。”
他笑声低低缓缓的, 热息落在吞过他东西的那处。又胡乱地亲,手不忘帮她揉着酸软的腰:“那刚才怎么还一直哭?”
再问,她就不说了。
摆明不是没听清, 是在取笑她。
被他从浴室里抱出来, 夏仰已经软绵绵地不想下楼。只觉得好尴尬,要怎么面对许霓她们。
脑袋被水汽熏得昏昏沉沉, 全是浆糊。
她身上穿了条长到脚踝的米色针织裙, 熨贴着肌肤曲线, 格外显身材。乌黑长直发被宽大发圈松散地箍着,柔柔地落到肩膀一侧。
眼眶还是红的,脸颊被发丝贴紧, 下巴抵在环抱着的膝盖骨上。
段宵给她裹了件自己的飞行服外套, 把人几乎包了起来, 在她埋怨抬眼时, 开口解释一句:“晚上风大。”
楼下院子里正烧着壁炉。
柴火噼里啪啦响, 四周都热烘烘的。
一张餐桌上摆满各种食物,中式的茶点、烤鱼, 西式的披萨,还有烤肉、通心粉。
陆嘉泽煮茶温酒, 吃得撑:“我就说了句让管家看着做,他估计是把刚营业的几个餐厅招牌菜全送来了。”
任航喝了口果汁,拆了盒飞行棋:“阿宵又去哪了?”
梅雅茉在调歌单,懒懒地答:“给车加油去了。”
夏仰晚饭吃得不多,吃完就在旁边的小吊床里窝着玩手机。她整个人恹恹的,看着像被耗了一天的精力,没什么精神。
但其实这个点还早,才7点半。只是冬夜黑得快,山里又安静,让人有些分不清时间。
“夏夏吃不吃草莓?”许霓端着盘白草莓过来投喂,问道,“你在干什么?”
“在刷群,我室友们在聊上个月校园墙里的一条投稿,说1食堂5号窗口的糖醋排骨里有蟑螂。”
夏仰额头斜斜地抵着吊床杆,又回想了下:“我好像吃了两次。”
几个人成功被她恶心到了,摆着飞行棋。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商量着要不要看个露天电影时,就听见一道笑声传过来:“都在呢?”
夏仰朝声源望过去,是白天见到的那位:卢亦柯。
自助加油站就在靠度假山庄的别墅区附近,这个时间段没多少人在住,只有外面那几栋小洋楼亮着灯。
段宵刚把卡插进去,一股香水味就顺着风飘了过来。他转过身,女人的身体已经贴得极近。
是卢亦柯带过来的女伴:蔺美芙。
山里的夜凉,又是寒冬。段宵都穿件毛衣才出的门,可眼前人却只穿了条抹胸亮片裙。
她身上那件貂帽披风也不知道到底是想捂哪。
但该捂的没捂住,甚至傲人挺立着。
蔺美芙比他们大几岁,长相也是蛇蝎美人,沙漏身材。她靠在他身后的车门边,嗓音极细柔:“一个人过来的?”
段宵微不可闻地蹙眉,那香水味浓到他有点不舒服,又痞又懒地回:“你身后还一个。”
她往车里看,花容失色地往后退:“啊!”
几秒后又察觉过来,车里坐着的压根不是什么人,而是个立起的抱枕玩偶。
蔺美芙惊恐的神情缓了缓,嗔骂一句:“真讨厌,我还以为你那个小女朋友也在。”
段宵看着加油表上跳的数字,对女人的娇嗔连个掀眼皮的反应都没给。
他看着就冷淡桀骜,五官立体英戾,大多时候都不会给人一种好搭讪的错觉。
但架不住哪个角度看都很帅,总有人不信邪地前赴后继。
蔺美芙打量着他高大侧影,伸手牵了牵男生精瘦腰腹那的衣料:“喂,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声线淡漠:“你怎么样,不由我一句话评判。”
“好冷漠…你和卢亦柯一点都不一样呢。”蔺美芙微抬下巴,说,“亦柯第一次见我就说我胸大腿长,是个尤物。你看看我,不觉得他说得对吗?”
油已经加满,段宵心无旁骛地抽走了卡,淡声:“我对我女朋友以外的异性都没兴趣看”。
风吹过来,男生身上那件宽松的毛衣贴着腰腹。后腰结实的肌肉线条显露无遗,充满力量感。
他穿的是件黑色V领毛衣,透着月色和路灯光看过去,还能瞧见锁骨那还存着新鲜暧昧的红色咬痕。
白天还没有的,显然是新添不久。
“装得一本正经!”蔺美芙见怪不怪,好像得知他兴致缺缺的原因了,遗憾道,“原来是因为今晚段公子已经吃饱了,难怪呢。”
“没吃饱也挑食。”段宵偏额,特坏地说了声“sorry”,“你这样的,我吃不下。”
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倒格外蛊惑,让人心痒。
“吃不吃得下,试试不就知道了。你还行不行?身后这辆车的后座位置倒挺大。”女人像蛇般游移地蹭过来,亲昵地缠住他手臂,凑近吹了口气,“我保证今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啊!”
她手上偷偷摸摸快要拿走的车钥匙,在下一秒又回到他手里。
段宵这才正眼看她,面无表情地垂眸:“你的目的,不是我啊。”
蔺美芙被推远几步,手腕被攥得生疼,心虚地喊痛:“不是你是谁,都弄疼我了!还是说,你就喜欢玩重一点的?”
他压根不吃她这套转移视线的话术,顿然掐着女人细颈往后推到车门上,带了几分审视:“想搞什么?”
“咳…我没有。”
她不说实话,换来的是力道收紧。咳得脸都转青,总算托盘而出:“咳咳,是…是卢亦柯!”
喉间的桎梏稍缓,蔺美芙眼泪难受地掉下来,捂住自己脖颈断断续续地说:“他看上你那女朋友了,想借她做裸模,说让我、让我来换。”
段宵松开手,嗓音冷而轻:“人在哪?”
蔺美芙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干呕:“12号洋房的地下暗房。”
那是间洗胶片的暗房,整间洋楼昏暗到只有客厅开了一盏灯,灯影斜斜地从门帘里透进来一点。
夏仰被丢在这里头挨着墙的长沙发上,侧躺着,疲惫地睁着眼,看向在那鼓捣胶片相纸和画笔颜料的男人。
卢亦柯说加油站在他住的别墅区那。
段宵这么久没回,是因为没带加油卡。所以带她拿上卡,一块过去了。
他是他们认识的朋友,陆嘉泽他们没觉得奇怪。因此夏仰也没设防,跟着走了。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一起喝的茶,只有她感到头晕。再后来,就被带到了这间昏暗的室内。
卢亦柯正在调颜料,断断续续地跟她说了好多话。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身段极佳,皮肤白到没有半点杂质,我缺你这张画布。”他声音恐怖极了,笑得惊悚,“你的背一定很好看。”
夏仰的手脚没半分力气,像是吃了软骨散。
可是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却又听得清晰,她怎么费劲,唇也只是轻微紊动一下。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段宵的女人。他这人洁癖最重,我要是真对你做了什么,你对他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
卢亦柯调整好了相机,体贴地说:“我不会对你这么残忍,你只要乖乖地借我画一次。”
“你会是我今年最好的作品。”
他说着这句话,走近来,脱开她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
等会要画画,卢亦柯已经洗过一次冷水保持清醒,那只手掌覆上来的温度极低。
夏仰瞳孔瞪大,浑身僵硬地仿佛跌进万丈深渊。
可怎么样都没力气,鬼压床般。心里在反抗,手上却使不上半点力。
帘子在这时被扯开,外面脚步声重重踏近,一道挺拔身影闯进来,光线随之骤然渗透充盈整间暗房。
卢亦柯才抬头,门口那张凳子就豁然砸了下来。
“哐”的一声,折叠短椅从他肩膀被砸毁,木块掉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分外刺耳。
“我操,段宵…这就没意思了!”卢亦柯痛得摔坐在地上,手掌硌到尖锐木板上,叫嚣着,“我女人都送你了,这笔买卖还不划算?”
空间这么小,那些木块四处飞溅。
段宵喜怒不显的脸色逐渐在他的呼痛声里沉静下来,扫过一眼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夏仰。
夏仰也只能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眼泪在光线里泛着晶莹。
下一秒,那件被脱开的外套居然又盖回她身上,包括她的视线也被蒙住。
卢亦柯见他冷静下来,挣扎着要起身:“想明白了?我又不睡她,借我用用而已…你别为了一个女孩儿伤兄弟和气,传到长辈那多不好听。”
一个圈子里的,家里人根系深长,牵一发动全身,卢亦柯不信他敢这么肆无忌惮。
发个火得了,哪能真为这种小事动狠的。
段宵立在那,喉结缓缓滚动了圈,扫视着他在这里准备的画笔和胶片机,探究地看他要干什么。
卢亦柯本来还想说话,可刚站起来的一瞬间,头发就被猛地抓起,头皮痛到快要和大脑分层,嘶喊:“操!啊,啊——”
段宵那只手攥住他脑袋,往墙上猛撞,气息却稳到仿佛不是他亲自动的手,嗓音里裹着戾气的笑:“你这废物也敢威胁我。”
桌上摆放的相机本该是卢亦柯的工具,此刻却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
手、脚和下半身都被碎裂的玻璃镜片、塑料制品一下下扎进肌肤里。
这不是简单的殴打,段宵是要废了他。
筋骨牵动着皮肉,卢亦柯终于怕到吼声撕裂,几近痛到晕厥:“你他妈疯了…啊,我的手!”
被蔺美芙通风报信过的陆嘉泽和任航赶了过来,在外面听着这惨叫就连忙进来拦人:“阿宵!”
两个人都知道他脾性。
但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血迹还是吓得上前去拉架。
“可以了!”陆嘉泽大喊地制止,“先去看看夏仰,你要吓死她吗?”
那件衣服被任航掀开,他迟疑地望着她。夏仰缓过来一点药劲,低眸朝墙角看过去。
在墙角匍匐战栗的卢亦柯,身上流了很多血。也或许是撞倒了边上那桶鲜红色的颜料,显得地面上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漆料味。
段宵被两个人挡开,踉跄地退一步,到她身边。
毛衣下摆被拉住了,单这一下,都够夏仰花光力气。又说不出话,眼泪往下掉。
段宵握住的拳头松开,把她抱起来要出去,临走时往后看一眼:“等着。我拿她没办法,但整死你没问题。”
他要撂下这话,这事儿就显然不是打一顿能完的。
也是在警告陆嘉泽他俩,别让人跑了。
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也都在这一瞬间想着闹大的后果,陆嘉泽打急救电话的手都抖了下。
许霓的信息在两分钟后发了过来:【问清楚了,下的药是酒吧捡尸专用的,慢慢会过掉药效。医生半个小时后到你们楼下。】
【卢亦柯昏了,在送山下医院,航子他们会找人守着。那女的就不留了,我安排她今晚就走。】
段宵看完信息,把手机撂开。
他把夏仰打横抱到二楼露台的沙发那,坐他腿上。她不要进屋里,就生捱地吹着山风,大概是觉得能吹清醒点。
回来就一直在哭,又不出声地哭,眼泪闷闷地往下流。
段宵托着她后脑勺的指缝里都是湿的,抽着纸巾擦了又擦,把人连着外套一起裹紧了点。
问她是不是哪里难受,她又摇头。他在她耳边说了好些情话,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哄,摩挲她冰凉手指直到生热。
她不理睬,就还是忍不住哭。
缓了好一会儿,夏仰费力地出声:“你报警。”
“好。”
太天真,以为报警对这种人有用。
“不要再打人…”她艰难道,“他流好多血。”
就是吓到了,生怕弄出人命。段宵有点后悔让她看见,怕她做噩梦,压迫感和阴郁感都收了些:“知道了。”
到下一句,她才委屈地说自己:“我怕。”
他心口被揪紧,轻声叹气。唇贴着女孩脸颊,轻轻蹭了蹭:“不会有下一次。”
她眼角有后怕的泪珠,被他一点点温柔地亲掉。夏仰闭着眼睛不说了,蜷缩着往他怀里躲。
卢亦柯真被打废了一半,在女人面前如同阉人。右手筋骨断了,画笔也拿不稳,还不知道要复健几年。
快要办出院那天,段宵把他那辆solus给直接撞烂,连带着车上人又回医院病床上住了一个月。
报复得这么狠,家里大人那边自然不好交代。
但事情传到段姒耳朵里,只知道是自己儿子谈的一个小女朋友差点被抢了,那会儿当然还不知道那女朋友是夏仰。
她是极其护短的,又最在意段家人的颜面,觉得这不是一个女朋友的事儿。
而是动了段宵的女孩,就是没把段宵当回事儿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管,其他长辈也不好插手了。卢家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又都想在晚辈面前做体面人,也怕段家那位无法无天的大公子随时来找茬儿发疯。
夏仰不知道她就因为这件事,在他身边一圈人里算是出了名。
就算不认识她,也知道段宵身边养了个人。知道他们不是恋爱关系,却也更清楚她是被段宵放在心尖上的。
她在他身边那两年里,两个人的差距再大,却也没再受过别人给的委屈。
[回忆番外完]
第70章 后悔
【平行番外篇:假设两人高中毕业后, 如夏仰所愿在那个暑假分手。段宵黑化强制爱,慎入!】
【70章—77章】
【今年5月初,由“超级舞者”夏仰编舞并主演的原创舞蹈剧场《夏歇舞》开始全国巡演。】
【在此之前, 由她主演的舞剧《李清照》获第40届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主角奖。她本人已在前不久的第20届首尔国际舞蹈比赛上获得成年组表演金奖。】
【今年凭借舞剧《记忆深处》再次入围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的提名中,有望二夺头筹。】
【据悉,年仅24岁的首席舞者夏仰目前已结束《以舞会友》综艺的首期录制,这是国内首个以古典舞为专题的舞综。】
【网媒报道,她还将受邀在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作为领舞表演舞蹈。】
镜头前, 接受采访的夏仰正站在中歌舞剧院的舞台上。乌发黑眸,模样纤柔,舞台妆给她那张瓜子脸增添了几分艳丽感。
她刚完成一次连贯晚会表演, 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古典舞舞服, 额角有密密麻麻的汗反着光。
工作人员还在她身后解威压绳索。
“在舞剧表演上,我永远在学习对人物塑造和情感的沉淀。大多时候, 我对自我不设限…我也觉得拿奖与否不能作为评定我自己的标准。”
诸多话筒堆在她面前, 夏仰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当然, 我还是很荣幸能得到业内各位评委老师的认可。”
记者:“会想要进军影视行业吗?”
“有合适机会的话,我想要什么都尝试一次。”她乌黑黑的瞳仁望住镜头,温和开口, “但术业有专攻, 不会把它当成主业发展。”
记者:“目前最想尝试的有什么?”
夏仰想了想, 笑笑:“是件对大部分人来说很微不足道的, 但我从来没试过的事…卷发和染发。卷大波浪, 染最鲜艳的颜色。”
这话一出,果然都让大家意想不到。
可她说的这两件事, 确实是古典舞舞者不方便尝试的事。
———“Xiao,我说过填测试题的时候不要分心!”
一阵愠怒女声传来的同时, 也断电,摁灭了屏幕。
桑璟坐在他对面,伸手敲了敲男人面前的pad:“麻烦认真填写,别敷衍。”
-【我觉得闷闷不乐,情绪低沉。】
-【我晚上睡眠质量很差。】
-【我对异性产生的感情极易偏激。】
-【我对未来不存任何希望。】
-【时常认为我消失后,别人会过得更好。】
骨节明晰的长指落在心理测试表最后一题的选项上。停顿两秒后,依然点了一个“否”的答案。
最后试题答案出来。
SCL90表上显示着该测试者心理正常的数据结果。
段宵把平板摔回去,掸了掸快烧到指尖的烟灰,神情淡:“可以开药了。”
桑璟看着刚才传回来的脑电图、血液检测等数据,和他这份报告,迟疑道:“我觉得你没有如实回答问题。”
“刚才往我脑袋上测的那些仪器坏了?”
“没有。”桑璟当然不会只参照一张表格,纠结地说,“可就是因为脑功能、量表这些数据全部显示正常,我才觉得奇怪。”
段宵哂笑:“我还能控制自己的神经递质?”
“你不能吗?我根本不想以平常人的能力来看你。既然你都正常了,那为什么还找我要助眠药?”
桑璟板着脸,推了推鼻梁架上的医用眼镜,“阿宵,你不要蒙骗医生,我弟让你过来不也是为了…”
他侧过脸,抽了口烟,吞吐云雾的同时打断:“开药。”
传呼机在响,预示着下一位预约病人的时间快到了。
桑璟叹口气,没再坚持。
她转过身去电脑面前打下药方。
美国用药严格,尤其他要的助眠药又带些麻醉和成瘾依赖的功能,普通医院的医生根本不敢满足他每个月的用药需求。
其实段宵要是想走别的路子,弄几瓶药轻而易举。
他如今神通广大到几乎快一手遮天。
只是一开始,他或许也是奔着想变好的想法才接受治疗。
桑璟比他大十岁,从他高三毕业后来美国的第一年就接触了他。
当初他在那场觥筹交错的party上失控开枪,就被那位段董勒令住院电疗了一周。
这都过去六年了,段宵早已不受任何人的挟制。
他会继续留在这间医院治疗,作为她的长期病人,也不过是因为旧识,而且图个拿药方便而已。
桑璟把药方发送到药房。
护士很快取来药剂,放在段宵面前。
他只看了一眼:“少了。”
“我只开了这周的量。”桑璟摁了摁手上的自动笔,换了种方式,“阿宵,上次听说你想回国。不如你回去一趟吧,换个环境散散心。”
段宵在美国投资的公司和做的版业早已和段氏割席,但总归还是段家人,他回国有太多理由。
业务交接,开拓新版图,又或是看望故人。
夏日三伏天,窗外荡漾着翠绿的风。
蝉鸣声直至夜晚才停下描述那份波澜壮阔,密密麻麻的城市大厦在远处耸立着。
望京附近的联排别墅区,二排中间那两栋正热闹着。
气球、彩带和香槟泡沫一同升空,音乐声噪响。年轻鲜活的面孔在阳台泳池那玩乐,俨然是在进行一场大型轰趴。
庄婧拉着夏仰走到院门外面。
一路上怕松手,人就跑了。
铁栏栅外的蔷薇月季枝桠往外伸,红的、粉的、黄的连成一片花海,可见这边的房子没人常住,枯叶也没搭理过。
大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上挂着一条红色横幅:欢迎海龟骆少荣归故里。
海龟旁边还特意画了个乌龟的形状,别提多损了。
“放开我吧,我自己能走。”夏仰抱怨地扯了扯身上这条裙子,“你不会还打算押着我进去?”
庄婧轻哼一声:“你这话特别不识好人心,而且你怕什么?是人骆星朗主动邀请你的。”
骆星朗,当年同一届京大医学系的高材生。
大三下学期,夏仰和他在同专业的庄婧男朋友介绍下,阴差阳错认识了。
说来也巧,他研究的还正好是肝豆状核变性疾病学。彼时温云渺在术后产生器官排异现象,住着院。
而骆星朗是她主治医师带的实习生之一。
有这样近水楼台的机缘,彼此又聊得来。本能成就一段佳话,身边不少人也看好他们。
但骆星朗大四要转柏林交换一年,夏仰本来也有意申请欧洲学校的项目去学习。可她被温云渺那次偶发的排异现象吓到了,担心妹妹一个人在国内,还是拒绝了那次机会。
对于骆星朗来说,她拒绝的不仅是一份学校offer,还有自己的心意。
他始终认为读着普通大学、身体不好甚至性格难以融入集体的温云渺成了夏仰的拖累。
这也成了他们之后频繁吵架的矛头之重。
这段旷日持久的暧昧关系,最终没能朝男女交往的路上走。彼此心知肚明都有遗憾,但也只能这样了。
之后骆星朗在德国一直读完研,今年回京大继续读医科博士。
而夏仰在大四那年为了赚多一点钱,早早地签约经济公司,没再读书。
毕业后的两年里,也终于从知名舞替熬到了闻名舞界的新生代青年舞蹈家。
“…说来你俩当时也是差了点缘分,我听老辛说他在德国这些年都没谈过恋爱。”
庄婧撞撞她胳膊,“他一回国就说想找以前的朋友聚聚,还特地点名要你来,肯定是放不下你。”
夏仰撇嘴:“你不要再演电视剧了。不谈恋爱也可能是因为忙,德国的大学不是都宽进严出吗?我这几年照样没谈过啊。”
“你不谈当然是忙啦,拼命三娘,赚了不少吧!”庄婧揶揄,“我们那一届最有出息的就是你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骆星朗出现时,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永远是个温润的翩翩公子模样。
“来了?”见到夏仰,他脸上难掩欣喜,却镇定地保持社交距离,“谢谢夏大舞蹈家赏脸,来给我接风洗尘。”
他们彼此也许久未见,平时却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对互相目前的状态倒也算了解。
只是一直没有再度重逢的契机罢了。
听见他熟悉又陌生的调侃,夏仰捏着手里的包,嘟囔一句:“怎么还和以前似的喜欢这样喊我。”
“以前只有我会这样喊着玩,现在人人都这么喊了。”
骆星朗笑着说完,朝她伸出手。
夏仰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到是要把包给他。他作为东道主,是该照顾客人的。
“阿宵,在看什么?”
任航端着杯酒来阳台这找他,见他一直望着楼下,也把视线往那放。
旁边那栋别墅的前院里站着几个人,庭院里开着夜灯,能看清俊男靓女十分养眼,对视之间都能感觉到有故事。
要不是看得出是上班族的穿着打扮,都差点让人以为是在大学联谊。
不过这样对站着,和相亲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记得隔壁这房子是两口子买给他们儿子的毕业礼物…还是医学世家呢。”
任航不认识下面的其他人,倒是对户主骆星朗有点印象,“我说音乐声怎么这么大,合着他家也在开趴体,应该也是刚回国吧。”
段宵低眸,望住那一边的几个人,重复着几个字:“医学世家。”
“是啊,你看那小子也看得出一身书卷气,和咱们一点都不同。”任航抿了口酒,看热闹,“你信不信,这男的和那女孩是一对?两人的眼睛都快拉丝了。”
微风吹过来,女孩鬓边的绒发也软软地贴着一侧,光洁白皙的柔颈被那条绉丝吊带裙衬得恰到好处。
比镜头里看上去还要瘦骨伶仃。
可是身材依旧高挑,化了淡妆的脸蛋清泠又精致。
没有这么容易害羞了,会大方地对着男人笑。明显能看出男人眼里对她浓厚的兴趣,对面也是轻松就能让她喜欢的类型。
没有他这几年的打扰,她过得不错。
段宵眼波微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们,唇角慢慢牵起一个笑的弧度。
这样的笑容,和楼下骆星朗脸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笑不达眼底,只浮于表面,眼眸冰冷,更像是在模仿对方。
身后的人群在狂欢,他转过身:“你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你这个邻居?”
任航纳闷:“他和我就在开业主会的时候见过两次,有必要吗?”
段宵端起一杯酒,慢悠悠地晃:“有。”
旁边那家的音乐声实在太吵,炸街的背景音也不过如此。两边都在放歌,对冲着的同时还打开了门。
party已经进行到一半,不少酒醉的人在客厅穿梭。
庄婧和她男朋友一起在泳池跳水玩,两个人像是故意地要把夏仰和骆星朗凑单。
但这会儿,只有夏仰一个人在门后的香槟塔下端了杯鸡尾酒细细地品尝。
片刻后,终于忙完的骆星朗抱歉地端起酒杯自罚了半杯:“抱歉,老潘他喝多了,刚下楼找了司机送他们先回去。刚才进来时,诗槐说有点晕,想躺一下,我只好先带她去了房间。”
夏仰见怪不怪:“不用道歉,你一直是个老好人。”
“这话不是贬义吧?”
她笑:“是真心夸赞。”
就是因为他不管是在男生堆还是在女生堆里,人缘都好。才能一回国,就找到这么多校友和老同学一块过来玩。
骆星朗见她笑了,心情也放松:“几年不见,你酒量渐长。”
“我以前酒量很差吗?”
“当然,你以前经常喝多了说胡话。”骆星朗望着她灼灼漆眸,话锋一转,“我以为你不会来…我以前确实太不成熟了。”
叙旧的话说到这里,还没能进入主题,就听见背后传来敲门声。
屋子里吵闹,本该听不见。
奈何夏仰就在门边,随即望过去,面容一滞。
最前面的任航并没有引起她注意,夏仰直直盯住的,反而是他身后男人的那张脸。
旁边有人在抽烟,吞云吐雾里,段宵的棱角线条有些模糊,掩不住高挺眉宇和鼻骨的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