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会所有接待各种外宾和政府官员的资格。
秦溪自己的餐厅属于个体户,除非走后门,否则绝拿不到这些个资格证书。
秦溪最想要的……就是那些资格证。
“……”
熬兴不接话,秦溪就继续说。
“只要会所到手,八百二十五万一笔勾销,我还可以额外将你投入运输公司的两百多万全部归还。”
“设了这么一大个圈套,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熬兴气急。
秦溪不置可否,语气淡淡:“熬老板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我绕这么大个圈子,您最终损失了什么?”
钱一分不差都回到手中,而且运输公司最终还是在他名下,公司的客户资源也在掌控之中。
细想之后,熬兴心里一动,有点相信了秦溪所说的话。
她想收拾的,从头到尾都是出卖她们的何刚。
“熬老板可以慢慢想,我不急。”秦溪说罢,作势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一周后要是没收到消息,就只有厚着脸皮找我外公一趟了。”
“不用!”
熬兴猛地抬手,恶狠狠地瞪了眼秦溪后说道:“我同意。”
“那我就静候敖老板佳音。”秦溪抬手。
熬兴深深地看了眼秦溪,语气虽然还是谈不好,但其中的怨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
他没有摔门而出,而是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水。
“既然误会解除,那以后我运输公司的生意还要请两位老板多多关照。”
这世界就是如此,那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相同的利益。
熬兴不是第一天动了想洗白的心思,奈何一直找不到渠道。
眼下虽然得了家空壳子运输公司,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公司,只要重新买点车子,就能顺利运转起来。
既然要做下去,海鲜市场的活他当然非常有兴趣。
何刚那边还没解决,就忙不跌要跟两人拉好关系,也不是个一般的主。
随着熬兴离开,早等在门外的柳雪花就窜了进来。
“他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不会。”付庭云无比肯定:“就凭他还不敢惹我们,这怒火啊……当然只能何刚来承受了。”
柳雪花立刻明白。
为什么这顿饭秦溪不要她参与了……
熬兴不敢动秦溪和付庭云,对付她却绰绰有余。
“我就是觉得可惜,为了拉他下水,自己还得浪费几百万的货。”
那可是两百多万的海鲜,就怎么活生生烂在了码头上,柳雪花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惜。
“那怎么可能。”秦溪笑:“都是螃蟹钟捞得一些残次品,专门卖给饲料厂加工成饲料的,成本……成本也就几万块吧。”
柳雪花:“……”
“所以最后这话啊……又说回来了,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付庭云觉得秦溪说得这句总结非常正确,出事后熬兴亲自去现场看过,却忘记了找专业人士检查。
他的亲眼所见,就只是……见而已。
柳雪花听得暗暗咂舌,几万块……就骗了个会所?
“等会所到手,咱们四个人分。”秦溪相当大方地表示。
“我就算了,又没出什么力。”柳雪花摆手:“钱多了烧手。”
虽说只是句玩笑话,但也是她的真心话。
“我看不上那么点钱。”付庭云随即表示。
他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多如牛毛,忙完这头,明天就要飞往云省考察本地咖啡种植园。
哪有功夫折腾那什么会所。
秦溪耸肩:“是你们自己不要的,要是以后我和江姐赚了钱可别眼红。”
一个撇嘴,一个翻白眼。
“虽然何刚遭了报应,可就这么放过了熬兴,我心里还是不甘。”
刚才秦溪说把两百多万还给熬兴的话她得清清楚楚,一想到差点骗得江柳燕倾家荡产的人一点都没事就觉着憋屈。
秦溪嘿嘿一笑,拿起筷子招呼两人:“来尝尝这道完蛋汤。”
完蛋汤送走了何刚,下一个当然是熬兴。
这回,是付庭云把他们的考量讲给柳雪花听。
兔子惹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是混社会多年的熬兴。
要真逼得他狗急跳墙,江柳燕以后恐怕没法在寿北混下去,其他几人也会遇到不小麻烦。
“成天有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不嫌恶心人啊!”秦溪笑。
“那就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
“当然不是,你忘记熬兴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熬兴是马仔的下家,这其中涉及到许多件跨境赌博案以及诈骗等一系列罪名。
“当初刘叔收拾熬兴时就把这条线送到上头去了,现在不动,那是因为还有更大的鱼没抓到。”付庭云说。
听到这,柳雪花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从那天在包间里付庭云说起熬兴坑刘叔反赔了钱开始,秦溪就立刻想出了这么一环扣一环的计划。
这种智商,要真是哪天想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至于那个张恒,熬兴不会放过他的。”秦溪又说。
柳雪花砸砸嘴唇,给自己舀了碗“完蛋汤”
“喝了这碗完蛋汤我决定,以后要牢牢抱紧你。”说着,又给秦溪舀了一碗:“你完蛋我也完蛋,我们一起完蛋。”
“说胡话呢。”秦溪笑。
所谓的完蛋汤,其实就是葱花蛋汤,虽说名字不怎么好听,味道倒也是不错的。
秦溪端起碗,乐呵呵地喝下。
完蛋汤喝下, 没几天就传出何刚的会所被砸和欠高利贷钱的消息。
秦溪和柳雪花专门去那瞧了瞧热闹。
熬兴把怒火发泄到何刚身上是真,想让秦溪接手个烂摊子也是真。
会所凡是有门窗的地方都被砸得稀巴烂,连房顶上的灯都没放过。
至于何刚, 在围观人群闲聊中秦溪听到了他的结局。
还不上账跑了, 不过根据会所知情人士说, 人其实被债主送到港城还债去了。
至于究竟怎么还债,那就不是秦溪该关心的。
默默望着熬兴把会所打砸得几乎只剩下了个空壳子,秦溪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三天后, 熬兴那边通知秦溪去接手会所。
秦溪和妹夫罗正峰赶到会所,远远就瞧见立在门口吞云吐雾的熬兴。
“来啦!”
烟头被弹飞,正巧落到秦溪脚边,熬兴吊儿郎当地伸出手指取下□□镜。
洋洋得意的表情一顿,这才收敛了起来。
一身新式警服的罗正峰光是站在那,熬兴就像是见着了猫的老鼠,不自觉就加紧了尾巴。
“熬老板动作挺快啊, 这才几天就搞定了。”
“秦老板看看吧……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快点签合同了事。”
“熬老板闹得动静那么大, 我想看不看应该都没什么差别吧。”
秦溪笑笑,抬脚轻轻往大门玻璃上拨弄了下。
哗哗啦啦一阵,玻璃门碎了满地, 碎片如山洪崩塌似地滚落到两人中间。
熬兴笑得意味深长:“反正秦老板拿到手也得重新装修, 我这不是顺道帮你省去一道麻烦吗!”
其实说起来本不该打砸会所, 说不定顺势还能拉近和几人的关系。
不过熬兴这些年顺风顺水久了, 哪咽得下这口气,越想越气之下头脑一热才叫人来砸了个透。
气是平了,也有些拿不准秦溪会有什么反应。
秦溪很平静, 转身往会所大堂里看了看后继续说道:“本来我还打算将就着弄弄就营业赚点钱来还钱的……”
店砸了,没收入, 原本口头答应要给的两百多万只能往后拖。
“至于什么时候能凑齐两百多万,那得看装修后还剩多少了。”
熬兴:“……”
“三姐,会所是被谁砸的?要不我回局里调查调查,估摸着这里的损失应该有几十上百万,完全可以定性为特大经济损失案。”罗正峰突然开口。
不可能三个字就这么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没能吐出来。
熬兴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反正也不怕你跑了。”
狠狠踢了脚玻璃渣子,熬兴怒气冲冲走下楼梯,驾驶着车子直接逆行而去。
这会儿是再也没有半点搞好关系的打算了。
秦溪冷笑一声,收回视线。
两百多万原本是想买一段时间安宁,可没想到熬兴偏偏不识好歹,非要没事找事。
“不知道两百多万够不够重新装修会所。”
“他没找你写借条?”罗正峰看了半天也算看出些门道来:“我看你好像打定主意不还了。”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还,谁可以作证我差他钱?”
抬腿绕过碎玻璃打算往里再看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屋里跟废墟差不多,大堂里堆满垃圾,根本没有让人进去的路。
“没借条没人作证,难道公安机关还能听□□胡说八道?”秦溪利落转身笑道。
罗正峰耸肩。
秦雪老说三姐其实蔫儿坏,罗正峰还觉得是妻子小题大做。
今天才总算领教了,这哪是蔫儿坏……根本是一肚子坏水。
“反正会所一时半会也装修不好,我不信一年半载的他还能到处蹦跶。”秦溪又说,
“用不了那么久。”
罗正峰没有明说,不过他相信秦溪肯定能听明白其中意思。
大鱼上钩,该……收网了。
秦溪说不知道要搁置多久装修,其实早在手续到位后立刻就找了设计师开始行动。
这期间,寿北市进行了一场横跨四个省份以及澳城的扫黑除恶联合抓捕行动。
连远在海市的秦溪也经常能从新闻上看到抓捕新闻画面。
犯人相继落网之后,秦溪和付庭云几人也曾作为证人收到公安局传唤。
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后,熬兴的档案之上又添加了一项诈骗罪。
谁都没想到,让其彻底难以翻身的是来自张恒兄妹三人的相继落网认罪。
为威逼张恒成为诈骗从犯,熬兴哄骗其两个弟弟妹妹染上毒瘾,彻底沦为帮他做坏事的打手。
而尤其还牵扯了跨国贩毒的利益链条,帮助警方将这条线上的毒贩一网打尽。
电视新闻里宣判罪行的同一时间,会所装修也进入尾声。
用时整整一年零三个月。
数罪并罚,熬兴被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立即执行。
张恒因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其弟妹送往戒毒所服刑。
轰轰烈烈的新闻在下一场全国扫黑行动的开场中快速落下帷幕。
黎书青结束两年半的外派工作,升任为寿北东城生物研究所副所长,启程返回寿北继续工作。
去海市时一辆车带四个孩子,回来时,两辆车塞得车里没有一点缝隙。
他们一家选了个凉风习习的初冬回到寿北。
海市的冬天不下雪,但气温很低,家里没有暖气,只能靠烧炭盆取暖或是硬抗。
适应了一个冬季,再回到寿北时,秦溪竟然觉得寿北的天也没那么冷了。
刚到家,夫妻俩就开始投入各自的工作中。
特别是秦溪,堆积了一年的工作纷至沓来。
而今天,是秦溪验收新餐厅的日子。
寿北市,上庭街。
经过将近两年的认购和陆续装修,上庭街上的商铺大多已经焕然一新,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开始营业。
虽说附近已经没有工地施工,街口的风沙好像也没轻多少。
秦溪犹还记得第一次来时塑料袋啪地吹到胡缅脸上的场景。
街口的商铺大多是餐饮,但由于风沙太大,几乎每家门前都挂着帘子。
远远看过去,灰扑扑一片。
“师父,咱们的店在哪?”
杨金花背着个快赶上她半个那么高的黑色背包,一下车就东张西望地到处看。
这姑娘吃是能吃,可力气大也是真的大。
那包里装得全是炒锅和刀具,重量至少几十斤,瞧她背着就跟背了个布娃娃一样轻巧。
“金花姐姐。”
刚走了两步,兴兴就不愿意再走,非伸长了手臂要杨金花抱。
别看孩子年纪小,她也能看懂大人脸色,所以对象一开始就转移到了好说话的杨金花身上。
杨金花嘿嘿笑了两声,弯腰单手就把兴兴抱了起来。
“餐厅在前边。”秦溪朝街道尽头指了指,顺道转头去看满脸严肃的罗永成。
今天跟她一起来新餐厅的几人,基本全是从报刊亭小吃店起就追随的员工。
罗永成升职最高,任务最重。
这个加起来四千多平的大餐厅,他从出纳成为餐厅经理,负责管理整个餐厅。
至于杨金花,虽说成功从秦溪这里出师,但还是缺乏管理后厨的经验,只能暂时先任二厨。
至于主厨,寻找了一圈无果之后,只能秦溪自己暂任。
“师父,论年纪罗如楠和郑晓雨都比我大,那我是要叫她们师妹还是姐啊。”
杨金花把兴兴抱起来,抓着机会赶忙问。
秦溪就收了四个女徒弟,杨芸年纪无疑是几人中最大,喊姐倒也喊得顺口。
可眼下又多了两个年长的师妹,纠结了好几天都不知道该咋弄。
“叫姐吧。”秦溪一锤定音:“要不你心里也不踏实。”
“还是师父了解我。”杨金花傻笑着颠了颠兴兴,逗得小姑娘咯吱咯吱地笑个没完。
秦溪朝最后跟着的郑晓雨和罗如楠招了招手。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跟着我开始学习吧。”秦溪说。
起初秦溪对两人的判断没走眼,一年多基本功学习下来,两人之间的差异越发明显。
郑晓雨力气小,红案学得很辛苦。
以前拿笔的手改成大菜刀,不知经过了多少辛苦才能勉强从林大厨手里出师。
不过她心细,而且对于做菜有自己的创意和想法,属于创新派。
罗如楠踏实勤快,厨房里的活儿什么都抢着干。
可身体上的缺陷还是使得她无法长时间站立,林大厨不止一次念叨过可惜了她的毅力。
基础功夯实之后,秦溪打算把两人带在身边,教她们各自学习不同方向的厨艺。
想着,餐厅出现了在了面前。
众人齐齐“哇”了起来,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二楼窗台外的长长露台。
[报刊亭二号餐厅]
大面大面的落地窗被原木色窗框分割成一块一块,透过玻璃窗能到餐厅里垂下的同色灯罩。
与中亭街上中规中矩的白色瓷砖餐厅不同,秦溪的餐厅更接近于……返璞归真?
原木色门窗,原木色桌椅板凳,原木色的梁柱和各种装饰物。
再加上其中穿插着的一些翠绿植物,只要走进来就觉得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的娘嘞!”杨金花抬手摸着被打磨得反光的柱子,满眼惊奇:“没想到俺老家的烂木板子一弄这么好看。”
是的,秦溪超前的审美在众人眼里就是农村木板房子。
不过比起那些灰扑扑的房子,餐厅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怪事了。”郑晓雨也觉着很奇怪:“这不就是我们家的五斗柜吗!”
这就是所谓的装修艺术……氛围衬托。
秦溪没法跟大家讲什么叫装修,在大堂里转了一圈后,领着众人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更加舒适,餐桌椅全用的绿色藤编沙发搭配深浅不一的绿色靠枕。
每张桌椅距离都比较远,中间用简单屏风分隔开。
靠墙两侧各有四个包间,门上挂着花草树木样式的牌子,以其作为名称。
二楼外露台上也有餐桌椅。
众人涌到露台,不由都被远处郁郁葱葱的玉兰树所吸引了目光。
二号餐厅从整体装修和氛围上,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舒服。
看完用餐区,大家又一起去了厨房。
厨房是在后院空地上建造的三间各自独立厨房。
一间红案中餐,一间白案中西糕点,中间稍微小点的厨房只有张大到能躺下十来个人的大桌子。
厨房从港市引进的一整套操作台,超大功率吸油烟机动静浩大,可效果十足,油烟是半点都飘不到白案厨房去。
“如楠,以后你就跟我在这个厨房学手艺。”
走到中间的厨房,秦溪指着里面道。
罗如楠探头进去一看,满面疑惑:“这里是干什么的?”
“药膳厨房。”秦溪回。
去年秦溪专门去庆兰沟找周老爷子订购了批砂锅,就是为餐厅药膳厨房做准备。
“你和郑晓雨以后一起学习药膳。”
药膳和炒锅不同,只需要在差不多的时间放入材料,其余时间可以稍坐。
秦溪还在厨房后边专门增建了一个员工休息室,里面不仅可以换衣服,还有高低床让大家休息。
“老板,外边有人找。”
秦溪正在跟杨金花讲解厨房操作台的使用方法,罗永成突然跑到厨房来说。
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秦溪只是抬抬手并没出去:“让他们把东西送到中间的厨房来,然后让梁军到厨房里来找我。”
罗永成不知道梁军是谁,不过还是应着赶忙跑了出去。
一辆蓝色卡车斗里突然伸出张白一块黑一块的脸来,青年咧嘴笑开,露出口大白牙来。
“师傅你好,东西往哪送?”青年开口,抬手抹了把脸,黑脸上瞬间又增加了漆黑的几根手指印。
“全送厨房。”罗永成笑。
算是知道青年脸上为什么这个样子了。
车是拉煤的车,青年坐在角落,蹭了一身煤灰,可不是乌糟糟的。
青年“哎”地应着,紧跟着就拍了拍车头:“舅舅,咱们没找错。”
“可找死我了。”
周庆祝打开车窗,立即冷得哆嗦了几下,明显一脸睡眼惺忪的摸样。
罗永成也不拆穿,笑眯眯地上前递了根烟:“辛苦师傅了。”
周庆祝推开车门走出来,笑嘻嘻地接过烟,顺势还拍拍罗永成的肩:“客气啥,我也是跟着秦老板干的,咱们都是兄弟。”
“说得是说得是。”
“我是养殖场的周庆祝,同志贵姓?”
“我叫罗永成,是二分店的总经理。”罗永成笑着伸出手:“以后咱们还得经常接触,店里的肉都得养殖场那边拉来。”
“没错没错。”
说起养殖场,罗永成就知道周庆祝是谁了。
“老板让梁军去厨房找她,谁是梁军?”
能让老板专门提到的人,肯定是要培养的骨干,以后还得经常打交道。
“就在那呢!”周庆祝指向车边卸货的梁军。
正是那个只有口牙最白的青年,憨厚地挠了挠脑袋冲他笑。
这下子,不仅是脸,就是脖颈也蹭上了层黑色。
第130章
罗永成赶忙领着梁军去到厨房, 看秦溪正在跟几人讲解油烟机的操作方法,又返回了餐厅门口、
货车里不仅有大小不一的砂锅,还有小泥炉。
“煤炭马上就到。”周庆祝叼着烟, 手里的活儿倒是半点没慢:“拿砂锅的时候得小心点, 这玩意儿耐火烧但
一点都不禁碰。”
父亲忙活了整整两年, 胳膊都差点抡出火星子才做完,周庆祝可比任何人都宝贝这些砂锅。
“听老板说砂锅是你父亲做的?”
罗永成小心地接过砂锅,还是被入手时轻盈的手感惊了跳。
难怪周庆祝说要小心, 这么轻的砂锅怕是撞上胳膊肘都得破个洞。
“你别看砂锅瞧着薄,炖肉老香了。”
这种没有名字的砂锅可是他父亲跟秦溪互相交换经验,后来经过亲自实验了三个月,才彻底定下。
砂锅炖肉水热得极快,但是不废水,最开始加多少水进去,揭锅就还剩多少水。
就这个砂锅, 就是不会做饭炖的肉都香得很。
周庆祝滔滔不绝地说着砂锅的好, 可渐渐的罗永成又发现了个问题。
“咋薄厚还不同?”
砂锅重量不一样,颜色有黄有黑,甚至还有些高度和个水桶差不多, 看着奇形怪状的。
“那你得问老板了, 详细我也不知道。”周庆祝表示:“你问养鸡喂猪我还成, 做饭那可真是门外汉。”
砂锅和泥炉按照秦溪安排, 依次在小厨房后的空地摆成了排。
秦溪转身把窗子推开,大家这才明白,中间的小厨房其实可以直接进出后院。
头顶上的塑料棚子透光, 四面都没有遮挡,员工宿舍边上的小房子就是堆放煤炭用。
“下午还有批药材到, 来了通知我,其他你们看着办就成。”
虽说几天内餐厅肯定没法开始营业,但要忙活的事多如牛毛。
秦溪摆手让大家各自去忙,而后把梁军和周庆祝留了下来。
“养殖场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咱们繁育的走地鸡开始下鸡蛋了,绿壳,蛋黄特别黄,有点像小时候我们上山捡的野鸡蛋。”
场子里不养闲人,每个人都有要负责的区域,只要运转开来,基本没什么事要请秦溪拿主意。
周庆祝挑挑拣拣说的几样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秦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一检查完砂锅,这才直起身子,看向身侧:“梁军呢!去年我让你学的外语怎么样了?”
梁军傻愣愣地望着,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老板问你呢!”周庆祝恨不得自己代替回答,气得狠狠抽了梁军手臂一掌。
梁军吃痛,捂住手臂赶忙回神:“简单的外语我都学……学会了。”
“好。”秦溪笑:“那你愿不愿意留在寿北城里跟我一起做事?”
“留在城里?”
虽然没有明说,可光是这个反问句就可以知道是不愿意的。
“你还有脸犹豫。”
啪的一声,这回周庆祝可是用了大力气抽,梁军疼得龇牙咧嘴,一时半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才二十岁,难道真想一辈子待在山沟沟里养鸡!”
“挣钱送回去,你爸妈肯定比啥都高兴,这么一大家子人,还怕没人管你父母!”
“要是让你姥知道你今天坏了事,以后就甭想再回家了!”
来自长辈的一通教训后,梁军终于是连忙点了好几下头:“我愿意的,没有不愿意。”
“那好,下午我带你去宿舍看看。”秦溪笑。
“可……可我还没有收拾东西?”
这回大掌招呼的不是后背,周庆祝气呼呼地给了梁军脑袋一下。
“你的换洗衣服我都带来了,你小子敢再有其他心思试试。”
“舅舅早就知道了?”梁军终于恍然大悟。
“不止我晓得,你爸爸姥爷姥姥都知道,衣服还是你妈收的。”周庆祝没好气道。
他这个外甥什么都好,就是对家的依恋太重,要是不推着走,一辈子都走不出家门去。
“晓得啰!”着急下,梁军连方言都秃噜了出来。
说话就说话,边说话边打人的毛病可不好。
上庭街。
报刊亭二号餐厅。
“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没有车子的街!”
“人不少啊!馆子就开在这么繁华的街道上啊。”
“我觉着铺子肯定比二分厂街那个餐厅还大,我听秦溪她妈说得好几千平。”
“那可赶上咱们厂子的厂房了吧。”
“可不。”
短短时间已经成为最受寿北年轻人青睐的上庭街上来了几个与五颜六色街道有些不相符的中年人。
他们穿着十年前流行的的确良衬衣,其中还有人穿着早褪色的厂子工作服。
几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街道,在餐厅门口停下了步子。
“就是这间,大家进来还是在门口等?”
张秀芬透过门窗已经看到里面忙碌的场景。
秦海来过不止一次,轻车熟路地探头往里看了看,径直走向酒水台。
“秦溪在不在?”
罗永成抬头,看到是老板的爸,赶忙笑着往厨房指:“老板在药膳厨房里。”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咋这么多人?”
“赶上国庆长假,上庭街哪家餐馆生意都好。”罗永成笑回。
话不假,但其中谦虚成分过多,整条上庭街里,就他们餐厅的生意最好。
秦海几人来的还不是饭点儿,但餐厅里已经坐了大半桌子。
“你忙,我去找秦溪说点事。”
经过大堂往后厨走,好巧不巧就瞧见秦溪正端着个大托盘往楼上走。
秦海来不及喊人,干脆也跟着爬了上去。
楼上的人比楼下还多,不过出奇安静,有人喝茶随意聊天,也有人交头接耳地小声比划着什么。
秦溪端着托盘径直走向露台。
“这是几位点的虫草花菌菇椰子鸡。”
这几人听说是什么港市来的杂志编辑还是什么,点完菜后非要见一见餐厅主厨或者老板。
乌黑的砂锅中汤还在翻滚,淡淡清甜味裹挟着缕缕草药气飘散开来。
这是道药味没那么重的药膳汤,健脾益肺,对肺热引起的咳嗽有舒缓效果。
菜单上明确写明了这道汤的功效,比较适合长者。
秦溪扫视完几人,发现其中确实有位老人,而且呼吸间伴有杂音。
虽说不是医生没法判断老者得的什么病,放砂锅时还是特意把锅放到了他面前。
坐在老者身边的干练短发女性秀眉一挑,很是感兴趣地询问起来:“小姐怎么知道汤是专门给老先生点的?”
“随便猜的。”秦溪不想长篇大论解释,随口回了句,接着询问:“不知道几位找我有什么事?”
“小姐是餐厅老板?”
女人放下二郎腿,整理短裙裙摆,而后站起来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港亚周刊的编辑司徒玲。”
“你好,我叫秦溪。”
两只手轻轻握了握,司徒玲眸光一亮,笑道:“秦老板还是位厨师?”
秦溪的手看似白皙,掌心和指腹上却有老茧,司徒玲猜她应该就是餐厅的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