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已经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困难。
十岁前父母双亡,由大伯和大伯娘照看着长大。
好不容易到十五岁,大伯又生了重病没法工作,全靠他和伯娘在外给人做苦力挣点钱养活家里六个孩子。
后来更是因为一次受伤导致左眼几乎失明,迫不得已才戴的眼镜。
别看曹觉年纪小,可基本什么活儿都干过。
原先他是应聘进餐厅里当了个服务员,秦溪让罗三哥没事就教他怎么管理员工。
这小子也算争气,很快就学有所成。
秦溪把农场的管理工作交给了他,一跃从服务员晋升到了管理二十多个员工的主管。
秦溪接过名录,随便翻了翻。
曹觉做事仔细,名录上不仅详细写了名字性别等基本资料,还在后面括号里加上了性格和特长。
有半辈子的庄稼把式,伺候水稻拿手。
也有力气大,话多等一些详细描述。
“你每个人都相处过了?”秦溪笑问。
“都是我这些天观察来的,秦老板你看这个……”曹觉指向名册最后一个名叫孔军的名字:“他养鸡特别拿手,以前在大队集体时还因为养鸡拿了奖励。”
曹觉和罗三哥还有雪花姐私下打赌,就赌三年之后谁管理的地方能赚更多钱。
他坚定地认为,以后报刊亭农场就是要奋斗一生的地方。
如此激情,实在叫秦溪汗颜。
既然曹觉特意提到了孔军, 秦溪决定一会儿就专门去看看。
要真是什么隐藏民间的大佬,立刻就扩建养殖区域。
毕竟眼下六个养殖大棚中,只能勉强满足两家餐厅所需, 预定酒席再多点都没法满足。
去除一栋员工宿舍以及放置农具和两个空仓库外, 剩余面积差不多一万三千平左右。
“我检查过老板送来的种子, 快菜我已经喊人种下了,剩下一些等打了春就种,还有大棚……”
今年冬天暖和, 这天蓝得都不像是冬季,而且温度接近七八度,许多开春才能种的蔬菜其实都能播种了。
不过曹觉担心突然又像去年那样下大雪,所以特意还是把一些不耐寒的蔬菜留到开春。
“空心菜和莴笋都可以种,那批种子是改良种子。”
员工宿舍楼下,停了好几辆大大小小的三轮车,秦溪随便选了辆红色的。
曹觉爬上车斗, 赶忙在本子上个写好空心菜和莴笋等字样。
种植的一万平土地中, 一半都是建造的大棚。
每块区域棚宽十米,五纵四卡,骨架全用镀锌钢管折弯而成, 上面全部覆盖价格比较低的塑料薄膜。
十块区域, 共计四十个棚。
秦溪不知道其他省份有没有从事大棚种植法, 但在寿北, 报刊亭农场是头一份儿。
“一号区域共四个大棚,分别种植的是冬瓜和山药,二号区域……” 曹觉继续报告。
大棚一出现, 反季蔬菜的问题可以全部解决,甚至还能将秦溪一直心里念叨的菌菇也能提上日程。
五号区域四个大棚就是按照前世秦溪所了解的菌菇大棚来建造。
比其他蔬菜大棚高了一米多, 两边塑料布可以随时卷起,棚顶还覆盖着遮阳的网子。
骑五号区域,秦溪停下车走了下去。
她前世虽然了解过菌菇的种植技术,但在这个世界一切都要重头做起,就是菌菇包也得自己制作。
秦溪为了避免在第一步上就出错,专门让黎书青托关系去请了农科院的一位菌类专家进行指导。
光是菌包里的椰子壳,秦溪辗转找了好几道关系才联系上了海市一家椰奶饮料厂。
他们每天都要丢弃大量椰子壳纤维,不用载二次加工就能使用。
早在农场还在修建时,秦溪已经让人专门在是各乡镇的打米铺收来的稻壳。
在那位农业专家指导下,四个大棚共种植了四种菇类。
这可能是唯一两家餐厅消耗不完的蔬菜种类。
挂在大棚上的温度计显示此刻问题有零上九度,大棚内在十七度左右。
工人们把棚子两边的塑料膜掀开了两条缝,确保棚内的温度不会超过二十度。
负责主管菌菇棚子大姐三十来岁,因为三胎生了个六指儿子,月子还没做完就被婆家赶走了。
后来她边要饭边带着三个娃来到了城里。
正巧经过曹觉伯娘家附近,邻居们看他们可怜,所以把一间杂物棚子给了他们母子四人住。
宋大姐是个勤快人,而且因为爷爷是旧社会的教书先生,能写能读还能算术。
在农场一众连名字都写不出来的员工中,自然就被选上了菌菇区负责管理登记的队长。
“老板。”
秦溪刚走进大棚,一道瘦小的身影赶忙从众多菌包山中走了出来。
有技术指导下,刚种下一个半月的菌包上已经有少量小勺大的平菇冒了出来。
宋大姐现在可算是半个种菌的能手,说起情况来头头是道,
“按照平菇的成长速度再有八到十天就能进行第一波采收,香菇和那种白色的蘑菇可能要晚些……”
秦溪点着头。
在大棚里走了一圈,四个菌菇大棚都被照看得很好,比预想速度要快了半个月出菇。
“宋大姐,你跟菌菇小组的人说下,等第一批菌菇卖出去,整个小组都有奖金。”
做得好就得奖励,这才能让每个区域的负责人都有动力做得更好。
“奖金!”
这两个字就跟天上掉钱一样立刻引来了好几道热烈视线。
普通员工每个月是两百五十块工资,在寿北已经算很高的水平,现在又要发奖金,谁听了能不期待。
宋大姐心里更是跟泡了甜水似的晕晕呼呼。
当上队长时就秦溪就说过,要是发奖金的话队长是对象的一倍。
奖得越多,队长就越多。
傻站在原地好半晌,秦溪骑车都走远了,都还没回过神来。
“队长愣着干啥,咱们快来再复习下专家给的学习手册。”
有队员看不过去,去下手套赶忙过来推了把宋大姐。
菌菇小队四个人,宋大姐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其他人大都是五十以上从厂子下岗的老职工。
他们这个年纪除了能去掏大粪当保姆,还真找不着像样的工作。
秦溪给了他们天大的机会,大家要是再抓不住,那就只能怨自己不努力。
“以前厂里大学习我都没这么认真过。”有个少了只手掌的婶子乐呵道。
招聘一些身有残疾的不是个例,在农场里随处都能见到缺胳膊少腿的员工。
他们有些是战场上受伤退下来的老兵,也有像婶子一样工作中受伤的,也有因天生残疾被父母抛弃的半大孩子。
大家现在不仅能拿着高工资,农场里的员工宿舍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家”
秦溪骑车所经过之处都有人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大家都叫她“老板”,但语调亲和面上带笑,带着肉眼可见的欢喜。
秦溪一一笑着点头,其中大部分人都能叫出姓氏来。
也有少部分刚招进来的人秦溪还不认识。
就比如这位蹲在鸡圈前,好像……在跟鸡交流的中年大叔。
大叔头发半百,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衣和的确良外套,光看穿着打扮还以为是哪所学校的老师。
而根据曹觉所说,邓军在特殊时期之前确守是名刚从大学毕业的师范生。
一场运动,让他从老师变成了“鸡先生”
大队的上百只鸡鸭鹅何十几只猪都由他负责,要是死了一只就要被扣公分。
每天不仅要负责上山打草喂猪,畜生病了还得靠他治。
曹觉说:“孔老师硬是被逼成了一个兽医。”
平反浪潮之后,孔军被安排到学校说是去做门卫大爷,他一怒之下拒绝了安排,自己找了份屠宰场的伙干。
这下子倒好,从养到杀,孔军都一手包办了。
他会来农场工作,还多亏了林大厨极力推荐,秦溪当时还真没注意到。
与那些热络招呼的人不同,孔军才不管谁来,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秦溪走上前去,发现他好像是在给一只绒毛都还没退去的小鸭子打针。
鸭子就乖乖地蹲在那,任由那细长的针管扎进身体里,竟然没有一点挣扎的样子。
“打了针才能好,乖乖的别乱动。”
针管推到最后拔出,孔军随手一抓,将小鸭子扔回了单独围起来的一个草圈里。
用镊子将针头取下扔到酒精里,再盖上饭盒。
把药品都收回包里,这才提着包站起来看向秦溪。
“秦老板你好,我是孔军。”
“孔师傅你好。”秦溪笑,望着他那双古井无波到没有半点涟漪的双眼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板有什么要检查的吗?”
养鸡场这边暂时只有三个人,因为需要的农村土鸡暂时还没开始收,所以圈里只关着几十只鸭子。
市场能买到的鸡苗大多是肉蛋鸡,不符合秦溪所需要的鸡肉品质。
所以特意找人前往各个农村乡镇收购正宗农村土鸡用来做种鸡,猪也收购的全是中华本土黑猪。
秦溪听罢,摆了摆手:“餐厅外已经贴上了招聘告示,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找到人。”
孔军只是点了下头。
秦溪又说:“等人找齐,你就是养殖区的总队长。”
“啊?”
那慢半拍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接下来说得话吃惊的都结巴起来了。
“我……我……我不行,我不能当队长。”
“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人选,工资方面每个月再多给两百。”
“不是……不是钱的事,我……我我我,我管不了人。”孔军连连摆手。
秦溪伸手拍了下曹觉的胳膊:“我会让曹觉来帮你几个月,以后要是有谁不听管理就直接跟他说。”
“孔师傅你放心,只要你说得是对的,老板一定会支持你。”曹觉跟着道。
“你就尽管试,有什么养殖方面的要求尽管跟我提,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
如此全方面的养殖类人才,秦溪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下来。
先从工资开始,接着又提出可以把他老婆孩子都接到农场里来住。
报刊亭农场虽然听着是个农场,但是在在城区里,住在这比一些郊区都离城近。
孔军的资料上说他有一儿一女在城里上班还都没结婚,住这还能省下一大笔房租。
“我提的意见……老板……老板可以采纳吗?”孔军问。
“当然,要是合理的我都支持。”
“那我就……就说了。”孔军面上满是喜色,侧身往不远处的猪圈一指:“要想鸡肉好吃,预留的活动区域太小了,而却猪圈的棚顶太高,比起猪更适合养羊。”
孔军果然在养殖上潜心学习实践过,所说的每条建议秦溪都觉得很合理。
听完,她立刻拍板决定。
“我明天就找师傅来从新建,这五千平地就按照你的规划重新建。”
“谢谢老板!我一定……一定养好。”
比起秦溪说的什么工资,能认真听取意见更让孔军高兴。
他高兴,秦溪同样开心。
农场里可真是人才济济,秦溪决定回去就找律师重新拟定合同,一定要好好留下这些个师傅来才行。
腊月二十六。
寒冬将尽,寿北的冬天才好像真正来临,寒风透过层层棉衣冷得人瑟瑟发抖。
天气虽冷,朝霞街上却人来人往全是卖年货的人。
这几年人们的生活水平随着改革开放越来越好,人们消费在吃上的钱也越来越多。
两辆三轮车艰难通过人群,好不容易才停在了店门口柳雪花专门用桌椅板凳占的位置上。
要不是提前占位,早被各种小摊贩摆满了。
整条朝霞街上,就属小吃店门口的位置最抢手,为了这个位置,摊贩们天不亮就得来占位置。
“来啦!”
秦溪有些艰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慢吞吞地扶着肚子走到了店门口。
三个月时还平坦的肚子,两个半月内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胀大,秦溪现在稍微站久点就累得慌。
柳雪花看得胆战心惊,赶忙上前来扶着。
“你就别来了,就在家休息不好吗!”
“在家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身体都锈了。”秦溪笑。
在家天天被三位长辈轮番关心,就算秦溪再喜欢也有些疲倦了。
来店里找点事做对她来说就当是放假。
“老板。”
宋大姐跳下车,指挥着其他人把车上的竹筐全部卸下来。
这已经是第三批送来卖的菌菇,从第一批成熟后,后面基本十来天就能采收一波。
菌菇区的员工们积极性太高,新菌菇包还在不停制作中,第一批菌菇包还没结束后面制作的也开始成熟采收了。
上个月每个月发了一百块奖金,这个月大家的热情更加高涨。
“这一批的质量不上一批还好啊!”
箩筐里全是女生拳头那么大的白菇,白白净净的卖相十足,而且书能看得出来的新鲜。
“我们在实践中对两种白菇进行了改良,所以这一批的菇特别大。”宋大姐骄傲的说。
秦溪点头。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市场上非常少见的菌菇根本不用推销,许多喜欢尝鲜的年轻人看着新鲜就来了。
加上秦溪还顺道赠送了许多道菌菇的制作方法,主要菌菇出摊保准很快就能卖完。
罗永军拿着计算机和秤从屋里走出来。
刚坐下,立刻有眼尖的人走过来:“今天这个白菇看着新鲜,给我来一斤。”
“我要两斤平菇,前回炸的平菇家里人都说好吃。”
从农科院购买的菌丝是原始品种,出菇量比不是前世那么高产,但味道绝对鲜美。
秦溪返回店里找了个凳子坐下。
刚坐了没一会儿,又站起来接过杨金花在揉的面团子。
“望家,你去哪?”
秦家的大门一响,秦溪就看到秦望家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
身后背了个黑色双肩包,不是去图书馆就是书店。
果不其然,秦望家把车停好,走到店门前跟秦溪说道:“书店。”
“你从前台拿两百块钱,要是遇到想买的书就买,别再给书店轰出来了。”秦溪摇头轻笑。
秦望家喜欢看书,学校的教学资料看完后就瞄准图书馆和书店的各种书。
上个月刚因把人要卖的书看出了褶子被店员赶出书店,都成了书店最讨厌的那种客人之一。
秦望家笑着挠了挠脑袋:“我知道了。”
“你就别想着去打工赚钱,读书就好好读书,姐能供得你起。”
“好。”
没想到一个动作就让秦溪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秦望家红着脸又点了下头。
“吴家那边又给你打电话了吧?”
因为突然怀孕,秦溪肯定是不能陪同去港市。
没想到因为她不去,秦望家也不去了,就一直拖拖拖到快过年都没答应那边。
吴老爷子现在一天一个电话,生怕秦望家突然决定爽约了。
“过完年去待几天吧。”秦望家幽幽叹气。
要不是秦溪劝,舅舅舅妈也劝,他还真决定不去港市。
那种去了就回不来多问感觉让秦望家不舒服,但吴云汉亲口保准想走随时都能走,这才打消了他顾虑。
“去了之后多给姐拍几张照片。”秦溪笑。
不知道八十年代的港市和电视剧里有多少差别。
“等以后你生了小外甥,我带你们去。”秦望家说。
秦溪说“好”又催促起他去前台拿钱。
等秦望家拿了钱走远,秦溪就着手里的面团开始干包子皮。
“师父,螃蟹的你准备包多少个?”
杨金花把剥好的螃蟹肉端到桌上等秦溪调馅,她接过擀面杖开始擀。
自从店里午餐生意太火爆之后,已经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卖过蟹肉包子。
今天秦溪亲手做的还是准备带回家。
“做个百来十个吧,家里几位长辈都喜欢。”
特别是吴老爷子,许是习惯了港市的口味,对这种鲜香类的实物情有独钟。
而且最近尹鹏的妻子在做小月子,秦溪还要顺道送点补汤过去。
国家推行计划生育,每家就一个孩子。
尹鹏是机关干部更得起到个带头作用,他们夫妻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个意外的孩子没法留下。
蒋红艳在家郁郁寡欢好些天,最近才终于缓了过来。
这边包子刚上蒸屉,那边的菌菇就已经卖完了。
两车菌菇共卖得三千多块,宋大姐他们婉拒了秦溪让他们留下来吃包子,骑上车匆匆忙忙就往农场回。
包子蒸好直接连蒸笼带汤锅都送上三轮车。
“要不我骑车送你吧。”
柳雪花是真害怕秦溪那笨拙的样子,要是路上捏个刹车,肚子都能订到把手上。
秦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她只是有点慢,但觉不是笨拙。
“我先回家去了。”
秦溪得趁中午忙起来之前离开店里,要不她在那纯粹就是添乱的。
一到吃饭时间,饭馆里每个人都要干两个人的活,哪有空照看她这个孕妇。
这辆浅红色的小三轮车现在就是秦溪的专属座驾。
油门一扭,非常灵活地从人群中钻了出去,没多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寿北市拥军巷。
把包子送回家之后,秦溪带着两个孩子端着瓦罐送去了尹家。
“秦溪妹子来啦?”
尹鹏在院里给大黄狗喂饭,听到院门响就知道是秦溪又送汤来了。
这些天要不是秦溪劝着,妻子也没那么快走出阴霾。
“你红艳姐一直在等你呢。”
尹鹏拍干净手,赶忙走上来结果瓦罐,凑近了一闻立刻道:“好香,连我都馋了。”
这个时候没有许多讲究,就算是小月子的房间,孕妇也能照常进去。
蒋红艳也没躺在床上,趁没事就开始给孩子们打毛线。
“秦溪妹子来了啊!”
“红艳姐给谁打毛衣呢?”秦溪一手牵着一个,走进挂了张厚重门帘的房间。
屋里很暖和,蒋红艳就披了件薄外套坐在床上。
“给我大姑娘打件薄毛衣春天穿。”蒋红艳拍拍床边,又把目光投向平平安安:“来!婶子抓糖给你们吃。”
“不能吃糖。”平平板着小脸很严肃的摆手:“吃了糖牙齿要烂。”
“倒是稀奇。”蒋红艳笑,以前可是恨不得天天兜里都装着糖才好。
“她爸上周六带她去医院牙科了。”秦溪笑 。
对付一个贪吃但又很爱漂亮的小姑娘,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在美与吃中做出选择。
看到那些长满蛀牙补牙时疼得哇哇大叫的娃娃,回来就坚决不肯再吃糖了。
不仅是她,家里的长辈和安安都被提醒多遍,以后不能吃糖。
“难怪呢!”蒋红艳笑,摸着平平两条黑亮的辫子,稀罕得不得了。
她喜欢孩子,生了两个女儿后其实一直计划要生老三。
可惜没选对时候,以前鼓励大家生的时候怀不上,等怀上又不能生了。
更何况平平安安长相性格都特别招人稀罕,蒋红艳巴不得能收养这俩孩子。
“你可太会养娃了,我婆婆都说咱们巷子里就属你最会带娃。”蒋红艳笑,说着朝窗口抬了抬下巴:“特别是跟这新来的韩家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隔壁韩家,正是接了霍家房子的一户。
家里七八口人,好像全指着老爷子一个人的津贴过日子,没人出去上班工作的。
虽然才搬来小半年,院里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院里全是老太太捡回来的破烂,搞得巷子里到处都是老鼠。
秦溪种在前院的菜被老鼠啃了不少,甚至韩家的鸡也飞进院里啄菜吃。
后来没办法,赵国庆让警卫员把铁门地下都加了木板挡住,又在院门前撒了老鼠药,这才解决了麻烦。
说起韩家人来,拥军巷里估计没一家人喜欢。
“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打孩子有多下得去手,家里小姑娘被打的惨得嘞……”
就是蒋红艳一个外人都觉着小姑娘可怜,不知道亲奶奶又怎么下得去手。
秦溪不由皱眉。
难怪平平昨天突然哭着跑回家,说是刚认识的小姐姐躲在家门前的车子后边。
看来是被家里大人打得躲起来的。
秦溪平时忙, 每天早出晚归,韩家人的德性也只是通过那满巷子乱窜的老鼠窥到几分。
至于蒋红艳说的老太婆,好像还没见到过人。
“这天好像越来越冷了, 难不成过年才下雪?”
从尹家出来, 两个孩子抢先欢快地朝家跑去, 秦溪抬头看了眼天感叹道。
她现在这个身体,夏天怕热,冬天怕冷。
就是穿再厚, 都能感觉到寒气一阵阵往皮肤钻,去年那种大雪里到处跑的情景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额……”
秦溪冷的一个激灵,赶忙提步加快了步子。
“不要吃,脏!”
忽然,平平惊慌的叫声在转角处响起,伴随着啪一声,随即就是个娃娃的哭声飘来。
哭声有气无力的就像只小猫。
走到前一看, 秦溪心里咯噔一声, 抢步上前两下拍掉了两个娃娃手上的碎窝窝头渣。
倒不是说嫌弃脏,而是那窝窝头里肯定下了老鼠药。
最近巷子里老鼠成灾,家家户户门前都下了药。
“你们吃没吃下肚?”
小的娃娃看不出男女, 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头皮上, 脏得看不出长相来。
但看身形, 最多也就两三岁。
大姑娘八九岁的样子, 倒是能看出性别来,但脸上同样脏得看不出本色。
“我们……还没吃,婶子, 我们没偷吃。”
大的搂紧小的,害怕地瑟瑟发抖, 恐惧深深地刻在了瞳孔里。
秦溪知道刚才严肃的脸肯定是吓到了姐妹俩,赶忙放低声音,浅笑着解释起来:“这些窝窝头里有老鼠药,吃了要肚子疼。”
“我们还没吃就被妹妹打掉了。”姐姐回。
“你们是哪家的娃娃?”秦溪才这才放下心来,掏出手帕给两人擦干净手。
虽说不认识,但多半也猜到了应该就是韩家那两个受尽欺负的娃娃。
而接下来姐姐指向的房子果然就是韩家。
“婶子,我叫韩大丫,这是我妹妹韩二丫。”
“妈妈。”平平突然拉住秦溪的衣角,语带哭腔:“姐姐肚子说好饿,我听到她肚子叫唤了。”
腹部传来的咕噜噜声这边响完,那边就跟着响起。
姐妹俩可怜兮兮的摸样实在让人没法当做没看见,秦溪心底叹了口气,不知道此举算不算多管闲事。
“你们上婶子家,婶子家有包子,走!”
甭管之后韩家会怎么说,眼下总不能让两个孩子饿死。
这回是恰巧阻止了她们,要是再饿狠了,难免又会去捡其他家的垃圾吃。
“妹妹,去我家吃包子,我妈妈做的包子可好吃了。”平平高兴道。
安安叹息一声,主动牵住秦溪的手,也跟着说了句:“去我家吧,我家暖和。”
姐姐还在犹豫中,小娃娃立刻笑了起来,摇晃着姐姐的手臂:“姐姐我们去婶子家吃包子吧,我好饿。”
声音清脆奶声奶气,是个小女娃娃。
“好吧,那你回去不能跟二婶说知道了吗?”
“我保证!”
等一行人进了赵家的院子,两姐妹瞬间都被惊得合不拢嘴,呆呆望着又大又明亮的屋子。
许婉华听说两姐妹的遭遇后,赶忙让刘姨去倒开水来给两人洗手。
“不知道手上沾没沾上老鼠药,还是洗洗手放心些。”
黎老爷子和赵国庆出门去下棋还没回,家里就剩两个保姆阿姨和许婉华。
三位女性长辈看到韩家姐妹瘦得都脱相的样子,忙前忙后地又是拿吃的又是带去洗脸洗手。
秦溪带平平安安洗干净了手,坐到餐桌前等她们。
好一会儿红姨才面色古怪地领着姐妹俩走出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大少……秦溪,这两孩子头上有好多虱子,手臂上还有伤。”
红姨是土生土长港市人,在黎家虽然是佣人,可也多年没见过虱子跳蚤了。
“有伤?”
秦溪走上去,把小妹妹的衣袖挽起来,果然看到两条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青紫。
“老天爷啊!怎么这么多伤。”许婉华惊得捂住了嘴。
旧伤已经变成淤血,新伤还是一片鲜红,还能看到个个鲜明的指甲印。
而且看姐妹俩好像早习以为常,韩二丫神情麻木的望着。
咕噜噜——
“先吃包子吧,吃完再说。”秦溪把袖子放下来,招呼姐妹俩去吃包子。
现有法律中根本没有家长虐待孩子的定性。
打孩子是正常的……这是眼下时代所有人心中的统一想法。
更何况秦溪他们就是外人,更没权利管人家里的事。
“这件事只有让外公跟团部那边打个招呼,我们管不了!”秦溪叹。
许婉华点头。
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平平安安看她们太饿,姐弟俩都只吃一个后就停下来了。
许婉华找来两把篦子,秦溪又去了柜子里找出瓶白酒出来。
记忆中以前大院里的孩子好多都有虱子,是近两年人们卫生意识上升之后出现得才少了。
“吃饱了吗?”
桌上两大笼包子差不多得有二十来个,全都加起来才十来岁的两个娃娃吃得干干净净。
填饱肚子,韩大丫才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婶子,我……我们好像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