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道大姐肯定有被赶出包家的一天。”秦雪撇撇嘴小声道。
而事情果真也如秦雪所猜测那样。
秦梅和两个孩子都她婆婆赶出包家,连带着亲生儿子包亮,也一起扫地出门了。
一家四口,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在外找了圈房子都租不起后,秦梅只得厚着脸皮回到了娘家。
而包亮,此刻就蹲在大门口不敢进来。
别人还好说,丈母娘那张嘴可能骂得他没法抬起头来,只能跟龟孙子似的缩在外头等消息。
等了得有十来分钟,岳父风风火火出现了。
秦溪和秦雪跟在后头看热闹。
秦溪好奇秦海发火是什么样,秦雪就是想看看大姐夫的脸会不会肿。
众目睽睽之下,包亮挨了秦海两棍子。
包亮被打得嗷嗷叫唤,跳着脚在大院门口上演了番猫抓耗子的好戏。
如果不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说不定还要挨几棍子。
“还不给我滚进来。”
等秦溪几人回到家里,秦梅也差不多哭完了,抱着儿子小声抽噎着。
事情其实说起来也算是必然。
包亮家是城里人,一家两兄弟和爹妈挤在一套两室一厅的屋子里住。
包亮大哥结婚多年,两个孩子一直睡客厅里,大嫂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加上那房子原本就是包大哥单位分的房子,和包亮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四十多平的房子里挤了六大四小,孩子们难免要发生摩擦。
昨天早上就是因为大女儿和大哥家的侄女抢玩具吵起来,包大嫂一怒之下骂了秦梅两句。
秦梅不敢回嘴,事情本来就这么过去了。
偏生包亮听女儿这么一说不干了,两眼一翻就去找大嫂理论。
不理论还好,一说起来可不就开始翻旧账。
包大哥好赖不说,摆明站媳妇那边,包婆婆气急之下更是直接让包亮一家搬走。
包亮倒是硬气,可根本没硬气的资本。
被赶出来后无处可去,连累妻儿在外游荡一整天,最后无处可去还是得回包家。
这家啊……出去简单回去就难了。
原本包亮的屋子早被打扫出来让包大哥的孩子们住,他们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放在大门口。
再之后夫妻俩就只得来了秦家。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张秀芬恨得牙痒痒。
包亮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秦梅哭得不能自已,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没人注意到,秦梅的大女儿包莉莉不停地在打冷摆子。
秦溪注意到了。
“莉莉,你怎么了?”
孩子额头滚烫,脖颈上布满冷汗,满脸都烧得通红,显然不是刚发烧。
“你们都是死人吗!孩子烧成这样都不知道。”
秦海是真怒了,忙起身从抽屉里拿钱。
“一会我和你妈要等着接屋子,你们快带莉莉去医院看看。”
秦海把钱塞到秦溪手里,摆手。
等老张彻底搬完,他们夫妻得做好准备跟老周家吵上一架,如果没人在家就怕屋子被强占。
但秦海并不放心包亮夫妻做事,只能交代秦溪帮忙。
“好,我们这就去。”
秦溪一手捞起外甥女,一手接过钱塞进兜里。
很快,她抱着孩子骑车赶到了医院。
而巧合的是,负责给包莉莉看病的正是黎书青。
“40度高烧,得赶快挂水退烧,一旦烧成肺炎或是脑炎就很麻烦了。”
黎书青很快开好针水,交由秦溪去交钱打针。
秦溪一眼瞟过单子,第一感觉是这字写得可真好看。
不是普通医生写的药方那样龙飞凤舞看不清楚,笔力苍劲,每个字大小几乎一样。
等姜莉莉打上针,秦溪又折回医生办公室,找黎书青开退烧药。
“一天两次,每次一颗。”
黎书青的声音跟他本人一样,冷冷清清的,开口没有主语,结束没有语气词。
将处方交给秦溪后,才终于轻轻扯了扯嘴角:“要不要我再给你开点擦脸的药?”
说着点了下自己的眼角。
红肿虽然消下去了,但眼角乌青一块,看上去更加可怖几分。
“不用,过两天就消了。”秦溪爽朗一笑,终于想起要为早上处理伤口的事道谢:“早上谢谢黎医生帮我处理伤口。”
秦溪记住了帅哥名字。
黎书青……
好像在哪听过,但叫她想一时又想不起来。
“没事,下回打架小心点脸。”
笑容先于大脑传来欢喜,黎书青不由展颜一笑,斑驳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越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不已。
秦溪心口顿时漏了一拍,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动静。
“不会打架了。”秦溪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脸:“我先去拿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从前世起,秦溪就知道自己对各类型帅哥没抵抗力。
她一直将此定义为对美好事务的欣赏。
刚才黎书青那一笑也是如此……
回到病房,她很快便将奇怪感觉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照顾起外甥女。
包莉莉是个早熟的孩子,或许心里一直将他们被赶出家门的事看成是自己惹的祸,生病也不敢跟父母说。
好不容易退烧,最担心的也是没地方住的父母。
“别看爸妈气得要死,你相不相信咱们家的新屋子肯定轮不到咱们住。”秦雪说。
这点秦溪相当赞同。
等他们打完针从医院回到院里,那间空出来的屋子里果然已经住了人,
屋子很小,最多只有十平左右。
秦海骑车去买了张木架子床回来,垫上褥子和棉絮,小外甥包志明早在上头早睡得浑天暗地。
“莉莉咋样?”
秦海从自己屋子里腾出个两门衣柜来,让包亮自己搬到屋里去。
看眼下的这种情况,大女儿和女婿恐怕要在家里长住,没点家具怎么能行。
“已经退烧了,晚上再吃点退烧药就成。”秦溪说。
张秀芬忙把孩子接过去,抱到自己屋里。
“哎哟——哎哟——”
秦溪站在家门前五分钟,大姐夫要搬的衣柜只挪动了几公分,倒是把他累得连连大声喘气。
包亮这个姐夫吧……用弱不禁风形容好像很贴切。
个头最多一米六五,头发梳得油亮,两条腿跟竹竿似的不停打颤。
秦海看得龇牙咧嘴,忍着上前帮忙的冲动,转头回了自己屋里。
“姐夫,还是我来吧。”最终是秦溪看不下去了。
她从包亮身边走过去,将衣柜门打开,一手抓住隔板,一手扶住衣柜用肩膀横着扛了起来。
“……”
包亮的表情仿佛瞬间开裂了。
傻愣愣地望着秦溪几步就把柜子抗进屋里,几秒钟后转身出来。
“三妹,你大姐力气不会跟你一班大吧?”
“大姐力气比我大。”秦溪耸肩。
虽然秦梅一家回家的原因不太光彩,可晚饭秦溪还是在秦海授意下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大大小小九个人,将屋子里基本都挤满了。
秦家的餐桌第一次派上用场,就是凑起来的椅子各种款式都有。
“那间屋子原本是给秦涛的屋子,如今只能让你大姐一家暂时住着。”秦海拿起筷子,还是先开口说了说。
秦涛无所谓地点头。
他又没个对象,再不济睡沙发都能凑合,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是我对不起二弟,原本这是爸妈给你准备结婚用的屋子吧。”秦梅歉意地开口。
“……”
不开口则以,一张嘴就让张秀芬怒气值狂升。
秦雪拐了下秦溪,姐妹俩赶快端碗,可不敢跟爹妈对上眼神。
“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知道是你弟弟结婚用的屋子,咋还好意思住!”张秀芬冷冷地刺了句。
再看只知道夹肉吃的包亮,更是生气。
“你们也别想什么都不管就住娘家,以后你们一家子每个月都给我交二十块伙食费。”
秦海抿了口酒,对妻子的决定默默点头。
“妈,我一个月工资就二十五块。”秦梅皱眉说道。
“我让你交二十块伙食费你就不愿,以前在你婆家每个月交二十块还成天当牛做马就心甘情愿了。”张秀芬怒极反笑。
秦梅还想再说,包亮连忙接话。
“爸妈,我们愿意,别说二十块,就是三十块我们也愿意。”
包亮那是真从心底里觉得愿意。
没想到秦溪做的饭那么好吃,比国营饭店里的大师傅都不遑多让。
一道辣椒炒肉,又香又辣,让人食欲大开。
“三姨,豆腐好吃,”
“傻瓜,那叫豆腐圆子,加了肉的。”秦雪忙纠正外甥的话。
“圆子好吃,圆子好吃。”
包志明长得一点都不像包亮,浓眉大眼标准萌娃长相。
刚长全的乳牙随着他咧嘴笑,顷刻间就流下串口水,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溪。
“明天三姨给你做包子。”秦溪笑嘻嘻地弹了下小孩儿的嘟嘟脸。
“这二十块里有八块钱就当你三妹帮你们照看两孩子的钱。”秦海突然又道。
以前孩子有包母帮忙看管,以后只能让秦溪帮忙。
大的那个上幼儿园还好,可小的刚两岁,没人看管可不行。
交给他们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爸爸。
秦海觉着那不如花钱找人代为看顾呢……
“我喜欢三姨,我最喜欢三姨了。”包志明握紧小拳头,不停往秦溪怀里钻。
秦溪搂住软软糯糯的小胖孩儿,只觉得牙齿瞬间酸了。
她怎么忘记这茬了 ……
夜晚凉风裹挟着凉意刮入巷子,几道高高矮矮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包志明张开嘴,想将冷风全部灌进嘴里。
转瞬间就被秦雪一把捂住了嘴:“风进肚子里,肚子会痛。”
“肚子痛。”
小孩儿听懂了四姨的话,赶忙将脑袋缩进毛线帽里,一头扎进秦溪脖颈。
“我一个人去送饭就行,你们偏要跟着。”秦溪无奈。
上周起,轮到秦涛上夜班。
如果秦溪一个人去送饭,最多二十分钟就一个来回。
偏偏她甩不掉这几条尾巴,走哪都得带上一路。
“我们保护你,莉莉你说是不是?”秦雪问。
包莉莉扒开围巾,露出小脸,笑着大声回应道:“我们一起保护三姨,赶跑坏人。”
“是我赶跑坏人吧。”秦溪笑。
寿北市的夏天好像特别短,才短短两个月,一步就好像跨入了秋天。
冷风刮到脸上,竟刮得脸有些生疼。
“三姨打坏人保护我们。”包莉莉匆忙改口,一把抱住秦溪。
秦溪无奈地笑了笑。
小孩子心思简单,就因为秦溪给他们讲了几次故事,已经将三姨升到了最喜欢行列的第一。
……直接超过了亲爸亲妈。
“四姨好伤心啊……你们只喜欢三姨不喜欢我。”
“喜欢,我第一喜欢三姨,第二喜欢四姨。”姜莉莉忙摇了摇秦雪的手臂,见她脸埋在双手里嘤嘤哭泣中忙又改口:“三姨四姨我都最喜欢,四姨最漂亮。”
“……”
所以说秦溪才想一个人来送饭。
就这黏黏糊糊的劲儿,等送到电影院不知到二哥还能不能吃到热乎的饭。
寿北市第三电影院。
夜晚的电影院跟白天完全不一样,招牌大字下几盏大灯将周遭几米处都照得一片明亮。
电影院前站满了等待开场进去的观众。
各种小吃摆满了电影院门前。
“油炸糕,三分钱一块的油炸糕。”
“瓜子花生兰花豆。”
“冰汽水冰汽水,五分钱一瓶的冰汽水。”
“甘蔗,卖甘蔗啰……”
秦溪从门口小摊前走过,越看越是高兴。
小吃多是些零嘴,并没有前世那种现做小吃,短短几分钟里秦溪就看到至少有十多人买了零嘴。
“三妹,四妹。”
等老半天的秦涛早早就看见了妹妹,跟同事交代声就冲了出来。
“哥……”
语调婉转,撒娇意味昭然若揭。
秦涛都还没跑近,已经从上衣兜里拿出两毛钱来:“想吃什么,二舅请客。”
“烤红薯。”秦雪高兴举手。
“花生豆。”包莉莉小声说。
什么都没吃过的包志明不懂,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停留在汽水上。
秦溪不馋,但对其中一个生意最好的辣椒糖倒是有点兴趣。
一分钱一根的辣椒糖。
五颜六色的,用根小木棍穿着,几乎人人都会买上一根含在嘴里。
中间是空心的,轻轻用牙齿一咬,酥酥脆脆满嘴的麦芽糖甜味。
“吃完就快回家去,外边冷。”
秦涛付完钱就提着饭盒钻进了售票部。
秦溪舔了舔嘴唇,心里有个主意在渐渐成型。
“秦涛,那是你妹妹啊?”
售票部里,终于忙完一阵的蒋建丽拿出饭盒放到烤火炉上热。
秦涛摸了下热得滚烫的饭盒,用布包着放到桌上。
“是我两个妹妹。”
“你这两个妹妹长得真好看,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媒人上门说媒。”
透过售票窗口,蒋建丽已经看到秦溪姐妹的长相。
一个清丽脱俗,一个明艳动人。
都是美人胚子。
“那可不是,我三妹做饭可好吃了。”秦涛的关注点在吃上。
蒋建丽心里暗笑秦涛贪嘴,倒是想看看他究竟带了什么好吃的。
雪白的鱼汤咕咕冒着泡,另一个饭盒里一半米饭一半炒绿菜。
鱼汤香味在狭小而半封闭的售票部里快速蔓延开来。
蒋建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鱼汤雪白,几块豆腐飘在其中,点缀上点点香葱的绿色,色香味都俱全。
能把汤炖得这么白,蒋建丽算是相信秦溪厨艺了得了。
“蒋姐尝点?”
“我去厨房借个碗,尝点鱼汤。”
鱼汤没有一点腥气,鲜美中甚至带了丝甜,鱼肉入口即化。
其中最好吃的还要属豆腐,那豆腐里吸满了鱼汤,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味。
“就冲你妹子这手炖鱼汤的手艺,大姐我给你妹子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都说看人需见微知著,蒋建丽今天就是这么个想法。
秦溪长得好看,而且一手做饭手艺了得,肯定是个心细又有耐心的姑娘。
没点耐心可炖不出这么好的鱼汤。
“一般人我可不愿意介绍,那小伙子是我家远房亲戚,年纪轻轻就是公安局里的副队,你说是不是前途无量……”
秦涛有些傻眼。
蒋建丽越说就越觉得两人相配。
“小伙子叫霍云,长得一表人才,家里长辈都还都是部队干部,不知多少姑娘上赶子请媒人介绍呢!跟你妹子肯定合得来。”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说而已,私心里她还是认为两家家世相差甚远。
如果不是姑娘够优秀,她肯定不敢冒冒失失给两人拉红线。
说完看秦涛不言不语,表情瞬间有些挂不住。
“难道你还瞧不上我那远房侄子?”
秦涛无奈,伸手指了指吃糖吃得正高兴的秦溪:“我三妹才十七岁,还不到谈对象的年纪。”
蒋建丽:“……”
和十七岁的小姑娘结婚……那可是犯法的。
“真是可惜了。”
听着蒋建丽的低声嘟囔,秦涛一口鱼汤下肚,心里那是没有半点遗憾。
他三妹以后是要自己当老板的,哪能早早就开始谈婚论嫁。
秦海坚信自己能成老板的亲爸爸。
而秦涛呢……则是坚定以后自己会有个外国电影里的那种飒爽英姿的女商人妹妹。
只想着该怎么摆摊赚点零花钱的秦溪:……
临近过年,大杂院里同时有两件喜事发生。
一件是刘科夫妻抱养了个女儿。
小姑娘刚满两岁,头发蜡黄稀疏,门牙因学走路摔断了一颗,说话直漏风。
不过夫妻俩疼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天天抱着怀里脚不沾地,夫妻轮番请假好些天照看孩子,没办法才打算找个可靠的人照看孩子。
这找来找去,最后竟又找到了秦溪。
每个月八块钱,周一到周五白天把孩子放在秦家,下班他们接回自己家。
秦溪同意了。
带一个孩子也是带,带两个孩子也是带。
再说她也想借此攒点做小买卖的资本,等时机成熟才敢跟家里人提。
第二件喜事就是……吴慧要结婚了。
新郎正是卓三。
消息一出,顺利盖过当初秦梅非要跟包亮结婚时引起的轰动。
原因大人们都闭口不谈,但……秦溪早瞧出了苗头。
“呕——”
今天,吴慧第三次从屋里狂奔出来,捂着嘴冲到水池前,发出一阵干呕声。
李秀兰脸色不好地跟在后头,咬牙切齿地端了碗水出来。
“真是作孽!”
“姐,难道吴慧得胃病了?”
两姐妹站在自家屋里看着外边儿,秦雪相当不解。
秦溪将揉好的面团盖上盆,包上块布,波澜不惊地回道:“她那是怀孕了。”
“什么!她竟然敢……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难怪院里大人们都闭口不言,原来是件大丑事,传出去要遭人指着鼻子唾骂。
院里有几家人虽然不对付,但在大事上还是意外的纯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大家心知肚明下,却没人说到明面上来。
“你知道就行,可别出去乱说。”秦溪忙低声交代。
“放心吧,虽然我不喜欢吴慧,但也不想害她。”秦雪撇嘴。
这要放在三年前,发现可是要被挂上搞破鞋的牌子游街。
吴慧还真得感谢时代发展,现在就算被知道最多也就是抬不起头来,只要结婚就能压下去。
“姐,你说吴慧结婚不会还住咱们院里吧?”
秦雪只想想到这种可能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不会,而是肯定。”
昨晚吃晚饭张秀芬就在提这件事。
李秀兰找乔珊,想租下厂里刚分给他们的新屋子。
孩子反正还小,没必要单独住一间屋子,正好可以租给吴家赚点孩子的奶粉钱。
乔珊没多想就同意了。
张秀芬担心包亮又和那卓三混在一起,专门耳提命面地教训过一大通。
秦溪怀疑秦雪当时是被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吸走了魂,根本听不到外界说了些什么。
要秦溪说,不混在一起绝不可能。
前脚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出门包亮就嬉皮笑脸地去找卓三了。
“一个大姐夫还不够,又要来个卓三,咱们院以后可咋办啊……”秦雪很担忧。
秦溪倒是无所谓的多。
和大姐夫相处近两个月,她意外地觉着其实包亮其实还不错。
虽说没有正经工作,但也不是外边人传的那样是个街溜子。
包亮有事业心人也还算正直,就是……缺心眼。
在这个淳朴的社会大环境下,秦溪觉着大姐夫好像遇完了寿北市的所有骗子。
那脑门上就差写着——我很好骗几个大字。
吴慧的婚礼准备得很仓促,许是担心肚子显怀,一周后两人就草草举办了婚礼。
说是婚礼,也就是在院里摆了几桌,请大杂院的几家人吃上一顿。
卓三没父母,跟着舅舅一家生活,彩礼就给了十块钱外加两床被子。
一心想让李秀兰高嫁的李秀兰这回吃了大亏,那脸整整一个月都没晴过,见谁都要瞪几眼。
要摆酒席,不仅院里每家都得借出自家桌椅,就连碗都是几家人凑起来的。
白天秦溪在厨房里帮了整整一天忙,酒席结束就打算先去洗澡。
厂区有栋两层的澡堂子。
但距离院里很远,院里几家人一商量,就在门口搭了间屋子冲凉。
秦溪不想去公共澡堂,刚吃完饭就让秦雪烧好了洗澡水。
“姐热水我放这了,有事你叫我。”
洗澡间虽然简陋,还是分了男女,女澡间门里还加挂了条帘子遮挡。
所以就算有人想偷窥,在门外是绝对瞧不着的。
秦溪应了声“好”,把热水桶提到帘子后,用布包好刚洗干净的头发,伸手脱去外衣。
低头见,突然发现昏黄灯光下,有一抹黑影好似在慢慢在靠近。
开始她以为是房间门没关好,门外有人经过,所以影子透过月光照进了屋里。
解扣子的手一顿,那黑影逐渐拉长,直至停在门口。
秦溪眼神一凛,知道那人错将刚才洗头的水声当成了洗澡声,就是故意靠近的。
弯腰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水,故意发出声响。
哗啦啦的水声晃动,门外那道影子果然又动了。
门发出细微的一声嘎吱声响,细长的影子变短,清晰映照出那人细长的脖颈来。
哗啦——
又是哗啦声响。
影子又往前进了些。
那人肯定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身后月光映得清清楚楚。
秦溪冷笑,也不出声。
缓缓蹲下身,端着瓢水静静等待。
直到……一张猥琐的男人脸从帘子下方缓缓出现,秦溪毫不犹豫地泼了上去。
“爸,有人偷看我洗澡。”
“妈救命。”
榆次通知,秦溪比那男人动作还快,直接隔着帘子拉住男人胳膊。
就她那一把子力气,男人生生被压在地上,眼睛也被洗头水刺激得挣都挣不开。
院里的灯一家接着一家亮了。
刚吃完酒席还没多久,院里大多数人都还没睡。
张秀芬坐在床上正算这个月家里开支,秦海则是在沙发上捣鼓着刚捡来的坏收音机。
秦溪这一嗓子,简直是石破天惊。
秦海直接跳起来,捏着手里的螺丝刀就冲了出去。
“谁……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偷看姑娘洗澡。”
“咋了咋了……”吴建国穿着大裤衩追出来,手里还拿了把扫把。
“是不是咱们院门没关紧,让外边的人进来了。”
张有财动作更快,三两步窜到门口。
“就是这个人偷看我洗澡被发现了。”秦溪大叫。
按住那个人的一瞬间她就看清了是谁。
周翠的男人周宝山。
秦海最先冲进洗澡间,看到女儿还穿着衣服首先松口气,随即目光一转看到地上的人时直接就吼开了。
“好你个周老四,竟然是你这个王八羔子。”
秦海脸色发青,螺丝刀想都没想就直接往周宝山屁股上戳去。
“我没看,我没有偷看。”
周宝山仰着脖颈嘶吼,一阵口臭差点熏得秦溪干呕出声。
张秀芬和秦涛随即赶到,两人一看是周宝山,也气得补踢了两脚。
“龟儿子,老娘今天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秦涛去报公安。”张秀芬吼。
院里的人都陆陆续续赶到。
“我还以为是外边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咱院子里的周宝山。”
“真是造孽,两个儿子都要结婚的年纪,当爹的竟然偷看女同志洗澡,这要传出去谁还敢嫁啊!”
“呸!摊上这么个耍流氓的老东西,活该没人嫁。”
“真是丢人纳!”
没多会儿,周翠和两个儿子也跑了过来。
人还没到呢,大家就听见她幸灾乐祸的大嗓门:“好好的一个姑娘遭人耍流氓,以后还咋嫁人啊……”
秦溪放开人,直起腰。
“是谁,秦溪被谁看了。”周翠挤进来,下一瞬就爆发出阵尖叫:“周宝山,竟然是你这个瘪犊子。”
周宝山跪在地上,一头一脸都是泡泡水,任谁看了都知道谁是偷窥狂。
“臭不要脸,一大把年纪还偷看大姑娘洗澡。”张秀芬推搡了下周翠:“我倒要看看这事传出去是你家周宝山先坐牢还是我闺女嫁不出去。”
“周翠,你说你那嘴皮子不是挺利索吗……现在哑巴,怎么不说话了。”李秀兰也跟着出声讽刺。
乔珊说:“我看咱们报公安吧,这事儿挺严重。”
“我没偷看,我就是经过……经过这里。”
不管啥事,一提到报公安就变成大事儿,那他们周家就别想在厂子里继续干下去了。
周宝生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边抹脸上的水边辩解。
“你……你没关门,谁知道洗澡间里有人的。”周翠赶忙帮腔。
“这是女洗澡间,你要去哪才会走错到这里?”秦溪先是有条不紊地回了周宝山的话,接着又看向周翠:“关门了,而且屋里还亮着灯,难道他瞎了?”
在女洗澡间被抓现行本就没啥好说的。
周翠见软得不行,当即一拍大腿胡搅蛮缠起来。
“谁知道是不是你勾引我家老周!他平时那么老实的一个人。”
“就是你勾引的,厂子里谁不知道你差点跟男人跑了,肯定早不干净了……肯定是你这个破鞋主动勾引我家老周,你想讹我家钱。”
叫着叫着,周翠好像还真像是说服了自己,越说声音越是尖锐。
“就你这张破嘴会造谣,我姑娘是被一个女人给骗了,哪里是什么野男人,看老娘今天不撕破你这张破嘴。”
公安局的电话打到厂子办公室去的,好多人都知道秦三闺女差点被人骗到外地打工。
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跟人私奔,估计其中大部分都是周翠造的谣。
张秀芬那是越想越气,嗷一嗓子就冲了上去,抓住周翠的头发就往门外扯。
站在门口的乔珊侧身让开,周翠往后倒时也伸出只手扯住了她后脑勺的头发。
“我家吴慧的闲话肯定也是你这个八婆传出去的。”
吴慧未婚先孕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李秀兰才不管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此刻都算在周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