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团在秦涛出门前就已经揉好等着发酵,现在天气炎热,一两个小时就能发好。
“那我再睡会,等你弄好叫我。”
秦雪翻了个身,面朝床铺里边闭上眼睛。
嘎吱——
“三妹醒啦。”
秦海蹲在水池前擦洗自行车,吴建国蹲在自家门前,边吃饭边跟隔壁邻居聊着天。
“爸,你又要去厂区钓鱼?”
水池上摆着网兜,正是前几天秦海装鱼回来的那个兜子。
“可不兴胡说”吴建国立即纠正秦溪:“鱼是河里钓来的,跟咱们厂区没关系。”
说着还冲秦溪抬了抬下巴,示意正在门口刷牙的张有财。
张有财是院里有名的老阴蛋。
如果让他抓到证据证明秦海和吴建国捞厂区塘子里的鱼,一准告到厂里扣两人奖金。
张有财呸地吐出牙膏沫子,愤愤地瞟了吴建国一眼。
“我们今天进山,菌子落潮前,再找点来打打牙祭,顺道在山脚摸点螺蛳。”秦海笑。
秦溪真的很佩服自家老爹。
每天变着法的改善家里生活,不惜休息日骑二十多里路去山里找新鲜吃食。
“那我做点凉拌菜你中午在山里吃。”
“那感情好,我们怕是要天黑才能回来。”秦海笑得欣慰。
秦溪连忙钻进厨房忙碌。
吴慧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经过一整晚睡眠,那双肿泡眼就肿得更厉害了。
“秦叔,你家秦溪还没起呢?”
吴慧年纪比秦溪还大一岁,前不久刚因跟供销社干事吵架赌气辞职,在家休息了好几个月。
“人三妹在厨房蒸馒头,哪像你,天天睡到日山三竿才醒。”吴建国没好气地说。
人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这养孩子也是同样如此。
自家这个好吃懒做,好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成天就知道做梦拿自己跟隔壁那苏家的小闺女比。
“爸,给我两块钱,我今天约了朋友去看电影。”
吴慧才不管吴建国如何嫌弃,拢了拢前几天刚烫的头发,直接开口要钱。
“没钱。”
“爸,我以前上班的工资可全都交给家里了,我是要自己工资,你凭什么不给我。”吴慧叫。
就在这时,秦溪端着拌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还有脸要钱,你看看人秦溪再看看你,你像什么样!”
越是有对比,吴建国这火气就越大。
吴慧斜眼一瞅,一脸不屑地甩了下头发:“你拿我和苏清雅比我也认了,拿我和秦溪比什么比,院里谁不知道她被人骗了花两百块才赎回来的。”
嘎吱——
房间门被推开,秦雪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吴叔叔,你就别骂吴慧姐姐了,她是因为处对象才问你要钱的。”
“……”
“处对象!和谁处对象。”吴建国怒。
“秦雪,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雪揉了揉鼻子,一脸委屈:“吴慧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
“秦雪,你说!”
秦雪瞟了眼吴慧,似是有些害怕,眼神一直闪躲,良久才叹了口气开口。
“我也不想吴慧姐误入歧途,就睡前天晚上我下晚自习,瞧见……瞧见吴慧姐和卓三……抱在一起。”
卓三在院里非常出名。
并不是因为其本身,而是因为他是秦溪大姐夫包亮的小跟班。
当年秦梅非要跟包亮结婚,让秦家成了大杂院的笑话。
包亮没有正经工作,早些就依靠帮人跑腿混日子。
后来改行,专门做些投机倒把的买卖,有点钱就和人合伙做生意。
毫无例外,最后总是亏得血本无归,家里全靠大姐纺织厂的工作养活。
而卓三比包亮还不如,冒着风险赚来的钱全吃喝打牌去了。
就这么个不务正业的街溜子,谁敢让闺女和他谈恋爱。
“卓三,你竟然和卓三好了。”
眨眼间,吴建国的脸就涨得通红,双眸中压抑不住的怒气翻涌。
将洋瓷碗往水池上一扔,伸手直接拧上吴慧的耳朵就把人拖进了屋里。
“爸,你别听秦雪胡说,我和卓三没处对象……爸,妈救我。”
不消片刻屋里就响起吴慧嘶声裂肺的哭喊声。
秦雪面上那副担心的模样早已消失,一脸不屑地“噗”了声,接着又打了个哈欠。
“姐,馒头蒸好了吗?我饿了!”
秦溪给自家妹妹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还别说,绿茶手段如果是针对别人的话,还挺爽。
秦海继续擦自行车,仿佛对刚才几人所说的话完全没听见似的。
吴慧大喊她和卓三没处对象才真是坏事。
没处对象就抱在一起干见不得的事,传出去吴慧名声可就算毁了。
秦溪快速将馒头和拌菜装好,用布包好打结。
临出门前,张秀芬破天荒地各给了姐妹俩三毛钱,还态度温和地让她们中午在外吃了再回。
“妈肯定是看李婶吃瘪,心里高兴呢。”
秦雪立刻猜到了张秀芬的心思。
秦涛上班的电影院离厂区很近,穿过两条大马路就能瞧见寿北市第三电影院几个大字出现。
丁字路口的巨大三层建筑。
一边电影预告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幅海报,上面写有彩色宽屏故事片等字样。
除了所画的电影人物有差别,排版和字体颜色都不尽相同。
“秦溪,秦雪,你们来找秦涛啊?”
右侧售票部的窗口里伸出个脑袋,是个皮肤黝黑的活泼青年。
他是秦涛的发小黄建设,从小看着姐妹俩长大,待她们也相当好。
“建设哥,我们来给我哥送早饭。”秦溪笑。
许是还太早的原因,电影院门口没有多少人,只有三三两两的时髦年轻人坐在阶梯上聊天。
黄建设干脆从售票部里走出来,接过饭盒。
“看不看电影?一会儿开场我带你们进去。”
“今天我们得去买新衣服。”秦雪立即说道。
“那成,饭盒我一会交给你哥,你们快去吧。”
黄建设结婚得早,大女儿都已经四岁了,他待秦溪姐妹就跟看自己姑娘似的。
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来。
“拿去买汽水喝。”
“谢谢建设哥,建设哥你真好。”
秦雪立即接过,笑嘻嘻地双手合十撒娇,怪模怪样的动作逗笑了黄建设。
“建设哥,馒头我带得多,你和我哥一起吃。”秦溪笑道。
“知道了,你们去吧。”
姐妹两欢欢喜喜拿着零花钱钻入了电影院旁的胡同。
三林巷是寿北市区内最出名的黑市,以前买东西就跟特务接头似的有各种暗号。
但现在政策松动了,私人交易只要不超过指定数额就能光明正大的进行。
久而久之,三林巷里聚集了一大批小摊贩。
不敢明目张胆摆摊,就在三林巷里租房子,有人专门坐在门口。
只需要通过看那人手里东西就知道这是卖什么的。
所以三林巷里看似不热闹,其实每家院子里指不定有多少人在买东西。
秦溪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能亲眼看到还是觉得无比新奇。
秦雪轻车熟路地带着秦溪在巷子里绕来绕去,就像来过千百遍似的,对每家都非常熟悉。
“这家卖王八和鱼。”
“这家是煤炭,都是他们自己偷偷烧的煤炭,烟可大了。”
“这家是卖肉的,听说老板和屠宰场的主任是亲戚,就是缺斤少两,以后你千万不要来这买。”
“前面全是卖衣服的,咱们去那家。”
每家秦雪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秦溪默默听着,并且牢牢记下。
很快,姐妹俩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坐在门口的中年女人穿着很时尚。
上身粉红色夹克,黑色半身裙,肉色丝袜搭配双粉色高跟鞋,无论在哪都是相当耀眼的存在。
女人对秦雪好像很熟悉,冲她挑了下眉,直接道:“前几天来了不少新款式。”
“那我先进去瞧瞧。”
一听新款式,秦雪眼睛都开始放光,拽着秦溪从门缝钻了进去。
屋里已经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在挑选衣服。
两边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地上还堆了小山似的衣服堆。
姑娘们就趴在小山上,跟翻垃圾一样一件件找出来拿到身上比划。
秦雪很快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寻找心仪衣服时也没忘跟秦溪说了说这些衣服的来源。
外边坐着的老板娘名叫王姐,原本是沿海东省人,家里是国内最早一批开对外的公私合营服装厂。
王姐受家人影响,非常有商业头脑。
这些衣服都是服装厂淘汰下来的瑕疵品,无法出口也无法进入商场。
但对喜欢时髦的年轻姑娘们来说,这么点小小的瑕疵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有时候用一两块钱就能买到件时髦布料又好的衣服。
“姐你想,国营商场一条裙子卖十二块,十二块我能在这买几套衣服了。”秦雪努嘴。
秦溪点头表示赞同。
“可惜就是不能买多,买多了在家也不能穿。”
衣服再好看有什么用,家里有尊“母老虎”,注定只能偷偷摸摸穿给自己瞧瞧。
秦溪掩唇轻咳。
“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给咱妈买件不就得了,她到时候只会穿着出去到处显摆,哪有空骂你。”
“姐!”
此刻的秦溪,在秦雪眼里简直就是头顶冒着光环的智者,如此有针对性的法子她竟然都没想到。
“别撒娇了,我不吃那套,你快去买吧。”秦溪推开秦雪的脑袋。
她对穿没有多少追求,本来想退到院里坐着等,手臂转瞬间已被秦雪拉住。
“姐,我也送你条裙子。”
最终,秦溪从陪同人员摇身一变成了“模特”
秦雪啧啧称奇,称平时竟然没发现亲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不管穿什么颜色都很相配。
在国营商场干了四个月零时工,攒下三十二块,全部都在这家店里花得一干二净。
走前还顺势磨着王姐送了条披肩才满意离开。
“姐,你穿这条连衣裙真好看,我敢保证你是咱们厂区大院最好看的。”
秦溪平时总是衬衣配条水洗得发白的裤子,时不时裤子上还有补吧。
今天在秦雪强烈要求下,买了条鹅黄色修身布拉吉连衣裙直接换上。
不仅露出雪白的皮肤,裙摆下两条小腿又直又细,衬得整个人温婉漂亮极了。
“还是你的粉色连衣裙好看。”秦溪眨眼。
“你好看。”
“你好看。”
姐妹俩笑着,不知不觉竟走进了条不太熟悉的小巷子。
街边垮塌大半的废弃屋子前,或坐或站着三个男人正在吞云吐雾。
几人的脸隐藏在烟雾中,说笑声传得老远,内容让远远走来的秦溪立刻一凛。
“哥几个今晚再去一趟?”
“去就去呗,我找哥们借了辆三轮车,正好给咱们拉砖头。”
“咱们会不会被厂里发现啊?”
“发现又怎么了,反正他们也抓不着咱们。”
这些人明目张胆讨论着的正是从工厂里监守自盗。
“我们走另一条路。”秦溪拦住秦雪,打算从另一条路走。
“两个女同志要往哪走?”
刚转身,身后竟也有个穿着工厂制服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秦雪害怕地抓紧了秦溪的手臂。
“别拦路。”秦溪冷声道。
“六子,要不咱们送这两位女同志回家吧,怎么样?”其中一脸上有黑痣的男人调笑道。
“成啊。”
坐在墙头上的男人跳了下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大声笑道:“走,我请你们喝汽水。”
秦溪不理,护着秦雪往另一边走去。
黑痣男子往左一跨准确拦住:“我六子哥要请你们喝汽水,别不知好歹啊!”
“姐。”秦雪害怕得颤抖不已。
秦溪呼出口气,眼底眸光彻底寒冷至极点。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说完,把布兜子递给秦雪,又取下军挎包,用肩带在手上缠绕了几圈。
几个男人疑惑于她的动作。
那领头的平头男人似笑非笑,走到姐妹身前居高临下地笑道:“陪哥几个喝点,喝完就放你们走。”
秦溪挑眉。
她护着妹妹,退向左边的墙壁。
“电影院旁边就是公安局,我说跑就……跑!”
一声爆呵,秦溪左手将秦雪往后一推,缠绕着肩带的右拳瞬间挥出。
一拳就直接将挡路的黑痣男子打得脑袋朝右歪去,脚步趔趄几下竟摔到了地上。
秦溪眼前一亮。
“跑!”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等秦雪玩命狂奔出几米后,几个男人才反应过来。
“妈的!这女人竟然会打架。”
秦溪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想到一拳就把个成年男人揍倒了。
而且看她出拳又快又狠,刚开始气势就占了上风。
“给我好好收拾她一顿,打完就快点走。”
领头男人弹飞烟头,挥拳冲了上来……
寿北市龙力厂区公安局。
“这真是我妈让送来的?”
桌上摆满了一叠照片,霍云还没看脑袋就先觉得发紧了起来。
亲自带人相亲不成,转而改成了照片相看,只等他点头媒人就去姑娘家说合。
“你挑挑吧。”
窗边办公桌前,飘动的窗帘缝隙中隐隐有阳光照了进来。
青年微微垂着头,修长双手正捧着本书,柔和的侧面轮廓似是镀上了层光。
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静谧,却偏偏隐在阴影处,看似慵懒但无比淡漠,阳光的热度好像完全到不了眼底。
霍云第不知多少次开始感叹黎书青这个发小真是冰冷。
“要结婚也是你先结婚吧。”
“我的人生大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黎书青淡淡一笑,放下二郎腿站起身来。
长辈们给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传来道非常尖利的呼救声,一边喊着救命一边越来越近。
霍云眼神一凛,放下照片撒腿就往门外跑。
黎书青眼皮微微颤动了下,接着一声轻叹跟着走了出去。
“公安同志,救命啊……救救我姐姐。”
姑娘跑得满头大汗,两条辫子散开大半,抓住霍云的手臂哆嗦得站都站不稳。
“小同志你慢慢说。”霍云沉声道。
“有流氓堵住……拦住了我和我姐姐,我三姐和他们打起来了。”
秦雪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秦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打……打起来了?”
黎书青走出门口,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一个小姑娘和几个成年男子打起来了……
“我们边走边说,要不我姐就让他们打死了。”
“好,我们这就出发。”
男人打女人,还是几个流氓欺负一个小姑娘,性质极其恶劣。
霍云和两个年轻公安立即骑上自行车,让秦雪指路。
黎书青也不声不响地推上停在公安局门口的自行车,跟了上去。
巷子里。
秦溪虽然有些狼狈,但绝对不是秦雪想象那样的凄惨。
相反,她站着,地上躺了三个男人,还有脚步踉跄,捂着刚被击中的脑袋晕晕乎乎地找不到方向。
自行车叮铃作响。
四辆自行快速骑进了巷子,车上跳下几个身穿绿色制服的公安。
现场气氛无比诡异。
“……”
正如秦雪所说,秦溪果真是个年轻的姑娘。
个头不高穿着条淡黄色布拉吉。
但姑娘瞧着可没有半点柔弱的样子,倒是地上那几个哼哼唧唧的男人看着更惨些。
黎书青停下自行车,一脚蹬地,就这么遥遥望着漂亮姑娘敲翘起唇角漾出个笑意。
半边脸又红又肿,眼神清亮,笑容甚至还带了丝调皮,双手握成拳头依旧是防御姿态。
“公安同志,你们总算来了。”
随着她展颜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只能看得见那一个人似的。
一个姑娘打倒四个成年男人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安局里不胫而走。
办公室里来了不知多少拨人,都想看看那个力大无穷的小姑娘究竟长什么样。
根据口供里所描述,那小姑娘是一拳头就将人揍趴下了。
一拳头……揍趴个成年男子。
不仅公安们觉着稀奇,就连秦溪本人也因这个突然发现惊喜不已。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力气……大的惊人。
挥出第一个拳头时,她已经做好了连接第二下的准备。
哪知那男人跟风筝似的飞了出去,完全不用她再补第二下。
也正是如此,才给了她打倒四人的机会。
如果是前世的身体素质,最好结果是两败俱伤,她和那些流氓一样躺在地上等公安来。
这算是金手指吗?
秦溪不知道,但被揍了两拳的脸还真疼。
“现在给你的脸消毒上药。”
一个冷冰冰的年轻帅哥用镊子夹着棉球轻轻按上红肿破了个口子的眼角。
“谢谢同志。”秦溪道谢。
这人刚才公安同志就介绍过了,好像是刚好来串门的医生。
长得倒是真好。
没有任何美颜滤镜,近在咫尺都能称得一声帅哥。
就是那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漠,让秦溪不敢轻易跟人搭腔。
“秦溪同志,我们已经给你父母打了电话,等他们来你们就能回家了。”霍云摇头失笑。
看来不止他对好友的冷淡发怵,就是人小姑娘也被吓得拘谨了许多。
“好……嘶!”
猛地袭来的刺痛感让秦溪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眉心红色小痣随着她皱眉好似跳了下,那一跳,瞬间便映入了黎书青的眼帘。
姑娘仰着脖颈,微微升起的不满很快便被笑意所取代。
“黎医生,谢谢。”
姑娘开口说谢谢,眼底一片波光潋滟。
应该是想提醒他轻些吧……
黎书青如是想着。
“霍同志,一会儿我爸妈来,你可千万要帮我们说说好话,要不我们可惨了……”秦溪苦笑。
“对对对,公安同志,我们帮忙抓住了坏人,是不是有奖状啊?”秦雪跟着问。
“行!我到时帮你们说说。”霍云笑得更是灿烂。
拳头再厉害,也怕父母。
很快,接到通知的秦海和张秀芬就赶到了公安局。
这是当了一辈子老实人的秦海第二次进公安局。
第一次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躲起来,这回倒是神清气爽昂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为啥……
因为公安电话里都说,两个女儿这回立了大功。
惩治流氓的同时还帮忙破获了一伙专门监守自盗的小偷。
公安局还要给姐妹俩发奖金!
秦溪录口供时,专门提起了几人谈笑之中说的内容。
还别说,她这么顺嘴一提,让公安们无意间顺藤摸瓜到了一起案子。
最近一家砖厂来报过两次案,说是丢失了上千块红砖。
经过排查暂时定性为有预谋的偷窃行为。
但经秦溪一提醒,再一审问,那些人很快就吐出了关于里应外合盗窃砖厂红砖的事。
里应外合,属于监守自盗。
“妈。”秦溪讨好地望着张秀芬,得了老妈一记无声眼刀,只得乖乖地不敢再吭声。
秦溪觉着,张秀芬现在的怒气值应该在九十左右,再稍加刺激肯定就满溢爆发。
为今之计,只有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方能躲过。
就在姐妹俩小心翼翼装乖巧时,公安局送来了场及时雨。
说奖金,还真当场就发了五十块奖金。
有那五十块奖金,张秀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秦溪终于平平安安地离开了公安局。
至于刚才给她擦药的医生,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全身心只关注着张秀芬那双蓄势待发的双手。
回到大杂院。
张秀芬立即就甩着那五十块去隔壁院子显摆去了。
“爸,你怎么没去山里?”
回到家,秦溪换下布拉吉,将买来的衣服全部端到水池里用水清洗一遍。
“你吴叔拉着吴慧上卓三家找人去了。”
吴建国哪还有心思摸什么螺蛳,等买菜的李秀兰一回来,两口子就拽着吴慧去讨说法了。
父女正说着呢,住秦溪家隔壁的老张家突然往外开始搬家具。
“哟!老张,这就搬家呢。”秦海惊喜问道。
厂里的名额刚下来,隔壁老张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搬去住楼房。
而他们早一天搬出来,秦溪家就能早一天搬进去,秦海哪能不高兴。
“都是我那婆娘催得紧,趁今天休息早点搬过去了事。”老张瞧着不太高兴。
“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住楼房呢!你咋还愁眉苦脸?”秦海问。
“在院里我家好歹两间房,可搬到楼房去就一间屋子,我们一家四口都得挤在一起。”
住楼房看着是光荣,但老张心里并不得劲儿。
一家四口吃喝拉撒就挤在一间屋里,想想就憋闷得慌。
秦海笑笑:“咱们厂里只有先进工人才能住楼房,我们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叮铃铃——
买菜回来的刘科和乔珊正巧被家具拦住了去路,索性也把车停到墙边聊上几句。
秦溪边洗衣服边默默听着。
筒子楼都是外人瞧着鲜亮,一层楼住十几户人,说不定比这大杂院还要没有隐私。
老张家家具不多,找工友一趟就搬走了。
家具搬走,刘科却没忙着回家,发了根烟给秦海继续闲聊。
乔珊走到秦溪面前,猛地被她红肿的脸吓了一跳。
“你的脸……”
目光飘向秦海,意思不言而喻。
“乔珊阿姨,我跟你说……”
要论显摆的能力,秦雪一点也不输张秀芬,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将秦溪揍趴四个男人的事描述了遍。
乔珊听得啧啧称奇,温柔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诧色。
“要是放在革命年代,秦溪肯定是个战场上的女英雄。”刘科笑。
“女英雄不敢当,我就盼着老张家搬走,空出间房子来给我两个姑娘住。”
秦海不太愿意多说秦溪打架的事。
毕竟姑娘家家的,传出去被人议论也不太好,所以顺势又把话题拽回了房子上。
“厂子里不是同意将一间房子给你吗?”刘科说。
前两天就得到上头办公室的通知,院里空出的两间屋子一间给秦海家,一间让他住。
“我不是担心老周家找麻烦吗!”
周翠的男人也姓周,他们家两个儿子眼看都到了结婚年纪,一直想弄间屋子给儿子当婚房。
刘科家因为乔珊有个当官的哥哥他们不敢说,那可不得转而来找秦家麻烦。
“那是厂子里的决定,不服让他找厂领导去。”
刘科虽然斯斯文文,但绝不是那种能任人欺负的人,自然也不怵老周家找麻烦。
“你说得对,让他找厂领导去。”
其实说起来,院里除了刘科家,这两间屋子谁家得都说得过去。
每家都是好几口人挤在一起,就刘科家两间屋子专门空出一间来做厨房。
秦海也觉得好奇。
“你们咋想起来要屋子?”
如果乔珊夫妻想要住筒子楼,只要跟厂长说一声早去了,哪还需要住大杂院里。
厂长是乔珊父亲的老部下,两家交情可不比一般人。
“实不相瞒。”刘科露出个浅浅笑容,左右瞄了瞄才道:“我们两口子决定抱养个孩子。”
“真的吗!乔姨。”
秦溪是真心为乔珊夫妻高兴,多年愿望终将成真,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
乔珊笑得腼腆:“我们这两天就准备去抱孩子。”
“那是好事啊!以后你们夫妻可有盼头了。”秦海说。
“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妈就死了,爸那边要娶新媳妇,所以打算把孩子送人。”
“男孩女孩儿?”
“女孩儿!”
“是好事,跟了你们总好过留在农村造孽。”
“确实是,那家人对孩子不好,前次我们去看孩子,发现连鞋子都没得穿……”
刘科夫妻耗费人情也要拿下一间屋子,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女儿。
“爸。”
一声爸,让秦溪眉心瞬间跳了跳,也让秦海笑脸顿沉,一脸不愉地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身后背着个帆布包,右手抱着个小孩,大些的孩子拽着妈妈衣角,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大门口。
秦溪的大姐秦梅。
两条麻花辫编在脑后,眉毛黝黑长相端正,长相是最像秦海的一个女儿。
光看长相,秦溪觉着秦梅长得是那种干劲儿满满的劳动妇女形象。
可只有秦家人知道,这张脸下就是个耳根子和面团似的“闷葫芦”
当了十几年听话的乖女儿,突然一朝大变,非要和“真爱”也就是大姐夫包亮结婚。
不管秦海夫妻怎么反对,反正秦梅最终是一意孤行嫁到了包家。
秦梅知道父母不待见包亮,除了逢年过节送点节礼回家,就连大年初二都很少回娘家。
今天这么大包小包地回家,秦溪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爸。”
还没说什么呢,喊完秦梅就眼泪汪汪地先啜泣开了。
小那个孩子看见妈妈哭,当即也跟着扯开嗓子嚎起来。
“老娘还没死呢,你站这哭丧呢!”
对动不动就哭的秦梅,只有张秀芬有最管用的方法。
一把抢过小外孙,抱着往院里走,还不忘转头瞪了眼秦梅:“哭个屁,还不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