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鹊上心头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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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妈妈忽然有些热血澎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听了这话,都有些心动了。
谁不想建功立业呢?
谁不想青史留名呢?
谁又想事事被人掣肘,不能潇洒活于天地间。
但凡读过书,识得字,有能力的女人们都不愿意困于内宅,只能守着这四方天地。
夏妈妈眼眸有些湿润,她问出来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会有这一天吗?”
崔云昭还没回答,外面就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
“会的。”
随着声音传来,高大的身影一步踏入屋内,踏入这傍晚的落日余晖中。
霍檀面上带着笑,虽然每日忙碌,可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疲惫和倦怠。
每当看到他,崔云昭总能觉得未来美好而光明。
就如同此刻。
霍檀一进屋就看向崔云昭,眼眸中星河闪耀,同崔云昭的一模一样。
“妈妈,以后会有这一天的,等到了那时,天下太平,百姓平安而富足,再也不会有战乱和离别。”
“我同你保证。”

霍檀今日回来的倒是很早。
崔云昭看了一下刻香,咦了一声,问:“你怎么申时正就回来了?还不到时候呢。”
他们大约要酉时才去殷家,这会儿时间还很早。
霍檀轻咳一声,眼神闪躲:“军营不忙。”
他说着,道:“我这几日都奔波,没来得及好好沐浴,趁着这个时间沐浴一番,再去殷家正好。”
最近他晚上回来,都是直接冲洗,很少泡澡,这么说也没错。
如今天气越发暖和,霍檀怕热,沐浴泡澡每次都出一头汗,便很烦躁。
崔云昭便想了个法子,给他弄了一个水桶吊在房梁上,让他站在下面冲凉,霍檀很喜欢这个洗澡的方法。
夫妻两个甚至还讨论了一下,改进了一番,霍檀就带到了军营里,让士兵们洗澡也方便一些。
书归正传,他今日一回来就要沐浴,倒是让崔云昭很惊讶。
“你昨日不是才洗的?”
霍檀嗯了一声,没看她,匆匆往暖房里走:“今日在校场上打了个滚,太脏了,得洗一下。”
崔云昭:“……”
好好的为何要去校场打滚?
她疑惑地看着霍檀的背影,倒是没有再追问,只让王虎子去准备热水。
趁着霍檀沐浴的工夫,崔云昭开始给霍檀挑衣裳。
如今霍檀是军官了,平日里可以穿公服、军服和常服,他生得好,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尤其身量挺拔笔直,天生的衣服架子。
穿什么都好看。
也正因此,崔云昭倒是很喜欢打扮他,他打扮的好看,崔云昭看着也赏心悦目。
她同桃绯一起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身竹青的圆领袍,准给等霍檀沐浴出来换上。
她又给霍檀挑了一条带白玉的发带,这样配上之后,颇有偏偏世家公子的风范了。
霍檀对穿着毫不在意,崔云昭让他穿什么就穿什么,很听话。
等准备完这些,崔云昭便也坐到妆镜前开始梳妆。
殷行止也不是外人,是她从小便认识的表哥,故而不用太过隆重,只简单上了一层珍珠粉,重新盘了垂云髻,簪了一对嵌宝如意珠钗,便算打扮停当。
桃绯已经选了几身衣裳挂在衣架上,让她自己挑。
崔云昭看了看,挑了一身浅蓝绣吉祥云纹的衫裙。上身是窄袖褙子,下裳是最近最流行的十幅月华裙,行走之间波光粼粼,风动颜色如月华,很是美丽。
这身衣裳是轻薄柔软的软烟罗,穿在身上飘逸出尘,潇洒绮丽。
这样打扮之后,桃绯都夸:“小姐这样真好看。”
崔云昭站在妆镜前,左右端详一番,最后在耳上挂了黄豆大的珍珠耳铛,这才满意笑了:“这身衣裳确实不错,回头同郑管事议论,照着这个样子,可以做窄袖衫、大袖衫,再配百迭裙,月华裙和裙裤,都使得。”
如此说来,倒是也不拘泥一定要成套。
崔云昭灵机一动:“咱们可以分着卖,让客人们自己去搭配便是,因为样式花纹和款式一样,所以怎么配都合适。”
恰好梨青端着茶盏进来,闻言眼睛一亮,道:“小姐真厉害,这个法子好。”
三个人一说起生意来,立即兴致昂扬。
她们正说的热闹,霍檀就已经穿着中衣出来了。
桃绯和梨青知道姑爷不喜欢有外人在卧房,便都退了下去,崔云昭则看了霍檀一眼:“你怎么连头发都洗了?”
霍檀头发又多又密,洗了不好干,他一般都是晚上洗,仔细擦干在用汤婆子温干,这会儿洗头还要打理。
霍檀摸了摸鼻子,眼神从她身上挪到了衣架上:“不小心打湿了,只能洗了。”
说到这里,霍檀就看到了崔云昭给他准备的那身圆领袍。
衣裳倒是好看,他穿肯定也好看,不过……
霍檀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崔云昭。
崔云昭今日打扮并不隆重,甚至有一种见家人的随意,可正是如此,才显得她明眸善睐,霞明玉映,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尤其身淡蓝的衣衫,和她的气质是那么相配。
霍檀笑了一下,道:“一会儿我再弄头发,不过今日娘子穿的蓝色,这颜色倒是好看,我也选蓝色的吧?”
崔云昭不疑有他,便让他自己去干发,便去了衣柜前一样样找起来。
很快,她便找了一身潮水太平纹的蓝色圆领袍,又重新选了一条满绣发带,左看右看,才唤来桃绯让她熨烫平整。
“怎么今日这么多事。”
霍檀没说话。
他吃了口茶,慢慢梳顺长发,一边在妆镜里瞥了一眼。
看到自己清隽干净的模样,他满意地点点头,很自然转了话题:“如今城里的交接事宜已经到了尾声,今年的春闱由伏鹿学政主持,依旧举行于贡院。”
“今日吕将军过去看了一下贡院的布置,觉得考场的草屋顶都很陈旧了,已经命人更换。”
贡院三年才启用一次,特殊年景才隔一年用一次,故而考试所用的考场上方都只搭了茅草屋顶,能勉强遮风挡雨便好。
因为不经常使用,所以考场确实破败不堪,考生们想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自然也要忍受种种不便。
吕继明今日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
到时候派兵把守考场时,那些长行们就会同考生们说,这屋顶是吕将军怜惜,才让更换。
四月的伏鹿正是阴雨绵绵时,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顶一点用处都没有,虽然不至于让人直接淋雨,却也到处漏水,晚上入睡时床榻都是湿漉漉的,根本没办法休息。
能撑过三日不生病的都是身体健壮的了。
吕继明倒是知道对症下药。
崔云昭听到这里,不由道:“也算是好事了,表哥身子不好,冬日里怕冷,也怕潮,也不知那三日要如何撑过来。”
霍檀又听到她提表哥,这一次却神色不变,只说:“等着程家药局开张,倒是可以去问问有没有成药,逍遥丸里面什么都夹带不了,是可以带入考场的。”
崔云昭眼睛一亮:“还是夫君有办法。”
如此说着, 霍檀的头发就干好了。
崔云昭让他坐到妆镜前, 给他仔细梳头:“夫君的头发真好, 又黑又密, 让人羡慕。”
霍檀挑了一下眉,倏然笑了。
“娘子的更好。”
崔云昭帮霍檀束好发髻,只在脖颈处留了一缕散发,道:“再等两三个月,夫君的头发就好梳了。”
等到六月,霍檀就要生辰了。
最近太忙,霍檀自己都忘了这事,忽然听到崔云昭提起,他很自然地问:“那娘子可有给我准备礼物?”
崔云昭正在给他系发带,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准备了。”
“是什么?”霍檀透过妆镜看她。
崔云昭眨了一下眼睛,气定神闲给他梳好发带,又把散碎的发丝都整理好,才高深莫测道:“你猜。”
霍檀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追问。
他起身把中衣系好,然后自己穿上已经熨烫平整的浅蓝圆领袍。
衣袍也是窄袖的,行走很方便,霍檀穿好衣裳,先系好白玉腰带,然后才在手腕上系袖里箭。
他已经习惯戴袖里箭了,平日里也不会忘记。
崔云昭帮他在腰上挂药囊和香囊,然后便正了正他的衣领,仰头看着他笑:“夫君真是英俊。”
霍檀看着镜中两人般配的侧影,非常满意点点头:“郎才女貌,合该如此。”
“我若不努力英俊一些,如何配得上娘子呢?”
崔云昭轻声笑了起来。
时候不早,夫妻两个倒是没再说闲话,收拾停当之后,就带了人一起上了马车。
殷家早年就来伏鹿买了宅子,位置很好,在青云街正中的未央巷里。
这一条巷子住的也都是达官显贵,马车从热闹的青云街拐进去,四周的声嚣渐消。
地上是铺摆平整的青石板路,马车行在上面,并未有太过颠簸之感。
很快,马车就在殷府门前停下来。
殷长风是桐庐参政,有官身,故而殷家门楣挂的是殷府两个字。
霍檀先下了马车,不去管站在门口的殷家管家,转身把崔云昭扶下马车。
崔云昭在地上站定,仰头看了看那块古朴的门楣,思索一番才对霍檀说:“这是外祖的笔墨。”
崔云昭的外祖父是书法大家,一手行楷行云流水,颇得文人墨客青睐来。
不说一字千金,却也是一字难求,如今殷氏所留笔墨最多,家宅各处题字也都用的他老人家的墨宝。
她的声音并不低,已经迎上来的老管家便笑了:“表小姐好眼力。”
这位老管家崔云昭见过许多次,以前陪母亲回殷氏时,这位老管家一直都很和气,崔云昭一直记得他。
“邹管家,许久未见,你还硬朗。”
老管家笑了笑,躬身行礼:“多谢表小姐惦记,岚表小姐和表少爷已经到了,都在家里等,表小姐表姑爷这边请。”
听到弟妹已经到了,崔云昭心中很是欣喜,还看了霍檀一眼。
霍檀面不改色,谢过老管家,便牵着崔云昭的手往殷氏里面走。
同很少住人的博陵殷氏相比,伏鹿的殷府更精致利落一些,家宅收拾得很体面,假山花坛一样不少,翠竹树木欣欣向荣。
前院迎客的堂屋中门大开,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老管家因着两人来到垂花门前,道:“都是自家人,宴席摆在了表少爷的朝阳轩。”
穿过鲜花小径,绕过小桥流水,转头一看,便是古朴典雅的朝阳轩。
三人还未走近,远远就看到一道消瘦的身影站在落日的余晖里。
那人身形消瘦,面容苍白,可眉眼却是极好看的。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好似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深邃而美丽。
一间崔云昭,他眼眸一亮,似乎瞬间就惊起惊涛骇浪。
“表妹,经年未见,今可安好。”
就连声音,也是温柔清润的。
如今已是早春,天气越发暖和起来。
尤其是正午时分,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立即就能出一身汗。
偶尔霍檀休沐在家,也都只穿着短褐,一点都耐不住热。
久未见面的殷行止却依旧穿着绸衣,衣裳不算很厚重,却也并不单薄。
不过他人生得消瘦,个子又高,倒是一点都不显得的臃肿,反而有一种飘逸之感。
他身上那种如若仙人的气质,旁人是想学也学不来的。
崔云昭许多年未见他,忽然见到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表兄,心里很是高兴。
她忙上前两步,站到了殷行止面前。
四目相对,崔云昭灵动一笑:“表兄,你长高了,以前比我还矮呢。”
殷行止那双漂亮的凤眸微微一敛,睫毛轻颤,垂下眼来看向崔云昭。
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却一点都不叫人觉得冒犯,只觉得他温柔。
“皎皎表妹也长大了。”
说到这里,殷行止微微一顿,慢慢抬眸往崔云昭身后看去。
在崔云昭身后,霍檀淡然而立。
他身形高大而挺拔,猿背蜂腰,面容之清隽,实在让人无法想像他是个杀伐果断的武将。
他身上的衣裳同崔云昭的是一样颜色,两人站在一起,端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是那么般配。
在殷行止看过来的这刹那间,霍檀眼皮一抬,也深深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很快,两个人就错开了眼。
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此刻,霍檀倏然淡然一笑。
他上前两步,轻轻扶了一下崔云昭的手臂,声音也很温和。
“皎皎,你莫要忘了表兄身子不适,还是尽快去屋里说话吧,再说,我方才听霆郎也回来了。”
崔云昭眨了一下眼睛,忙道:“对,表兄,咱们进去说话吧。”
春日虽暖,可风也大,若是吹坏了殷行止,可是罪过。
殷行止也只淡淡看了霍檀一眼。
之后他便以拳掩口,眉心微蹙,小声咳嗽一声。
崔云昭便忙道:“你瞧,原舅母就总是说你,这么大不长记性。”
殷行止转过身来,同她一起往厅堂里面走。
“久未见表妹,不知表妹过得可好,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我会注意的。”
他说话可真是好听。
霍檀跟在两人身后,神色平静,闲庭信步。
老管家陪在他身边,感叹道:“我家少爷身体不康健,还请霍指挥多担待。”
霍檀点点头,倒是没有说话。
很快,几人就进了厅堂。
崔云霆是刚刚才到家的,一到家就得了信,便陪着崔云岚一起来了殷家,在这里见长姐也是一样的。
这会儿听见长姐的声音,他不由站起身来,小脸绷得很紧。
崔云岚看了看他,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紧张什么。”
说话的工夫,四人已经进了厅堂。
崔云昭方才听说弟弟也来了,心里虽好奇,却也没多问,现在一进来就看到崔云霆,便笑了。
“回来的倒是早。”
崔云霆和崔云岚过来见过姐姐姐夫,一家人这才坐下说话。
殷行止倒是不知这里面的关节,只安静听他们说话。
崔云昭一边吩咐老管家给殷行止上暖身的热茶,一边看向崔云霆:“考的如何?”
虽说同表兄多年不见,但小时候殷行止也很照顾崔云霆,崔云霆倒是一点都不拘谨。
他看了看众人,最后有些得意地笑了一下。
“我考了乡试头名。”
小少年胸膛挺直,面上带笑,整个人犹如初升的朝阳,浑身头透着勃勃生机。
这话一说出口,霍檀就先道:“好啊!霆郎就是聪慧。”
崔云霆被夸的脸都红了。
他自己也是很高兴的。
父母去世多年,姐弟三人在崔氏过得一点都不顺心,尤其在学堂里,崔云霆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想读了。
可他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心里很清楚,两个姐姐的以后还要靠他,他如果真的立不起来,那他们姐弟三人才真是完了。
所以即便艰难,他也咬牙熬着。
一晃神,数年匆匆而过,一切都在阿姐成婚之后变了。
阿姐离开了崔家,对于他们来说更难的日子没有到来,反而从此换了新天地。
正因此,崔云霆才越发努力。
他一定要争一口气。
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是他觉得自己能做的,最好报答两个姐姐的方式。
终于,在苦学多年之后,他终于考到了第一名。
可能对于崔方明和殷行止来说,这个乡试第一并不算什么,可对于崔云霆来说,已经用了他所有的努力。
也用尽了崔云昭和崔云岚所有的努力。
这个成绩不独属于崔云霆。
想到这里,小少年的眼睛骤然红了。
他看向两个姐姐,难得有些哽咽:“多谢大姐这么多年对我们的关照,多谢二姐的细心照料,要是没有两位姐姐,也没有霆郎的今日。”
他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崔云昭也是心潮澎湃,满心喜悦。
她能想到这一次崔云霆可以考得好,却没想到考得这样好,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崔云岚更是低头抹起了眼泪:“都好,都好。”
她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
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姐妹三个却都要哭了,反而有些悲伤。
殷行止同霍檀对视一眼,飞快收回了视线。
“这是好事啊?表妹们怎么还哭了不成?”
殷行止从小就温和,说话不徐不慢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笑了一下,道:“等我考完了春闱,得了空闲,便在伏鹿多住几日,到时候霆郎可以过来同我一起读书。”
霍檀垂下眼眸,轻轻拍了一下崔云昭的后背,低声哄她:“好了,这是好事。”
崔云昭虽然没哭,可眼圈却红彤彤的。
她点点头,伸手在他手上握了一下,那力道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大,足见她的开心。
霍檀笑了一下。
他端了热茶给她,道:“你是做姐姐的,可不能哭鼻子。”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终是缓了过来。
闹了这一场,崔云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崔云昭才看向殷行止,解释道:“这几日霆郎一直都在博陵考试,今日才回来,我也是才知道他的成绩。”
崔云霆考了第一,一家子说是苦尽甘来也不为过。
难怪会这样开心。
殷行止没有坐在主位上,他陪着崔云霆坐在对面,目光平静如湖水,安抚地看向崔云昭。
“霆郎真的很优秀,也很努力,两位表妹也是如此,喜极而泣也在情理之中。”
他毕竟是亲人,所以崔云岚也没有太过拘谨,反而低声说:“让表兄见笑了。”
殷行止笑了一下。
他声音低低的,很轻,很柔,如同三月里的春风,让人温暖。
“都是一家人,如何要说两家话。”
霍檀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是啊,都是一家人,倒也不用那么见外。”
如此说着,他看向殷行止笑了笑,低头看向崔云昭:“娘子还未介绍我同表兄认识。”
崔云昭这才回过神来,忙对殷行止道:“表兄,这是我家夫婿,名叫霍檀,官拜博陵厢军兵马营指挥,是吕观察使麾下。”
说着,她对霍檀介绍殷行止:“夫君,这位是我表兄,名叫殷行止,去年秋闱高中桐庐解元。”
霍檀看向殷行止,起身拱手见礼:“霍檀,见过表兄。”
一家人,自然不论官职,只论身份。
殷行止便也起身,同他回礼。
“行止见过表妹婿。”
两个人相互见礼,落座,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气氛很是和谐。
崔云昭还沉浸在崔云霆考得第一的喜悦里,没有注意到这边两人的剑拔弩张,她甚至很是欢喜,笑道:“没想到夫君同表兄还挺投缘的。”
殷行止咳嗽一声,缓了缓才道:“原来听说表妹嫁了军户,我还很是担心,后来听说表妹英武非常,天纵奇才,我才略略放心。”
“今日得见表妹婿,才知他真是如传闻中一样,是难得一见的少年将军,又生得一表人才,我便放心了。”
这话说得可真好听。
霍檀笑了一声,也跟着开口:“是啊,原来听说表兄身体一直不好,我也很是担心,近来也跟着娘子搜罗不少好药,想要给表兄进补。”
“今日一见,倒是觉得表兄身体还算硬朗,我同娘子也就放心了。”
殷行止原本还要咳嗽,听到他这么说,那一声便咽了下去。
两个人的目光又碰到了一起。
四目相对,可真是惊天动地。
一说起殷行止的身体,崔云昭不由问向老管家:“邹管家,表兄独自来伏鹿,可有人照料他起居?”
“他若是病了累了可如何是好。”
邹管家刚要说话,抬眸就看到殷行止的眼神,顿时叹了口气。
“原夫人要跟来的,可老爷最近病了,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好,夫人就想着小姐嫁来了伏鹿,也能照顾少爷一二。”
“可是……”
这里面的故事就说来话长了。
崔云昭和霍檀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今慕容氏不如以前显赫,一直闭门谢客,崔云昭也不知殷素雪过得如何,搬来伏鹿这么久,一直找不到机会登门,也有慕容氏和苏氏关系不睦的缘故。
一边是表姐,一边是堂姐,如今苏氏铺张显摆,那崔云昭便先来苏家看望堂姐。
至于殷素雪,本来也是想过来问一问殷行止。
既然老管家说了,崔云昭便顺势问了:“表兄,如今表姐过得如何?”
殷行止蹙了蹙眉头。
他本就面色苍白,有着显而易见的病弱,这样眉心轻蹙的模样,越发显得羸弱可怜。
“我也不知。”
他叹了口气:“母亲给阿姐写了许多信,都没能得到回音,这一次我来,也是想要去一趟慕容氏。”
殷行止看向崔云昭:“不知表妹是否得空,可与我一起过府探望?”
作者有话要说
搓手,还挺喜欢表哥这一款的哈哈~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一来殷行止是孤身前来伏鹿,殷家在这边只有远房旁支,家世也都很普通,帮不上什么忙。
二来崔云昭如今夫家不同凡响,在武将当道的今日,即便只是七品指挥,也让人不敢小觑。
三来崔云昭也算是女眷。
有崔云昭陪殷行止登门,倒不算太过唐突,要求见殷素雪也应当可以见到。
说起来,这一次理应周舅母亲自来一趟的。
不过她这个人一贯偏心,一心都是殷行止,对于女儿就少了几分慈爱,多日未收到回信也不着急,只让儿子过来探望。
想到总是沉默寡言的殷素雪,崔云昭便一口应下:“好。”
顿了顿,她道:“若是你得空,便给我去信,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去一趟殷氏。”
殷行止看了一眼霍檀,淡淡笑了:“那我便先谢过表妹了。”
他顿了顿,又说:“也先谢过表妹婿。”
霍檀挑眉看他一眼,也笑了一下:“表兄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合该出手相帮。如今慕容氏确实不太好,从去岁开始就不太外出行走了。”
殷行止点点头,跟着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阿姐刚嫁过来没几年,便成了这样光景。”
原来伏鹿只是州,权知伏鹿事的官职原是知州,慕容氏虽也算是异族迁族而来,但慕容氏可比拓跋氏来的更早,也更早成为文臣,故而他们家在伏鹿也很有势力。
伏鹿同博陵不同,因其繁荣,各世家盘踞在此,暗流涌动,争斗不止。
争斗却并非坏事。
慕容氏、拓跋氏、苏氏算是最大的世家,除此之外,还有年氏等书香门第,一起把伏鹿带至今日荣光。
当年裴业也是从伏鹿发迹的。
只不过伏鹿实在易攻难守,在成就基业之后,裴业也同样选择去了汴京。
伏鹿最中心的景仁宫如今只作为行宫,一直空置。
崔云昭和崔云霆只对这里的门道知道大概,崔云岚便更不知情了,霍檀看了看两个小的,这才开口。
“我来说吧。”
他抿了一口茶,看向崔云昭,才继续说道:“去岁抚育堂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崔云昭便道:“记得,难道慕容氏是因此受了牵连?”
霍檀点点头,继续道:“正是,去岁年关,因为张威之事,吕将军上报朝廷,要求严惩牵连此事的所有官员,其中就有当时的伏鹿知州慕容彬。”
慕容彬就是殷素雪的公爹,也是慕容氏这一代的族长。
慕容氏和苏氏之间的恩怨纠葛已有十数年,这些年里,慕容彬和苏珩相互之间争夺伏鹿知州官位,同伏鹿其他氏族的关系盘根错节,已经分辨不清了。
不过往年来讲,都是一人改任一届,三年便换,朝廷也不多就此事纠结。
毕竟,伏鹿除了文臣,还有武将。
拓跋氏和每一任的防御使都在那里看着,正因为三权分立,这个知州的权柄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崔云昭便明白了过来。
“当时是由慕容彬担任知州,因为受了牵连被撤职,重新把苏珩换了上来。”
霍檀笑了一下,夸奖道:“娘子聪慧。”
夸奖之后,他立即就道:“谁知此事之后,因为河道疏通和武平战事频繁,陛下同政事堂一起议事,最终升伏鹿为府,其下驻军升至一万五千人。”
“这一切事由,都是在苏珩刚刚上任之后,苏珩简直白捡了这么个的便宜,带入慕容彬,怎么可能不生气?”
所以慕容彬就理所应当被气病了。
尤其他不是因为期满下任,而是因为犯错被夺职,即便张威做的事情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但他的的确确玩忽职守,没有发现城中异常,导致朝廷的仁政成为孩子们的深渊。
陛下震怒,牵连到伏鹿的其他官员也在情理之中。
慕容彬被牵连,三年之后能否再度启用都难说,加上对头白捡便宜,拓跋氏同样位置却没有受罚,慕容彬气得一病不起,这个年慕容氏都没有过好。
这些事情崔云昭以前并未留心,现在忽然听说,才知道慕容氏还有这一茬。
前世他们到了五六月才来伏鹿,那时候刚好换成了苏珩任期,慕容氏没有受到牵连,不过崔云昭隐约记得那时候慕容彬似乎也生病了。
她那时候自己都不太好,便没有在伏鹿四处走动,哪怕见过殷素雪几次,也没有同她多来往。
她那时候很沉默,因殷素雪也寡言,两人相交平淡,交浅即便不可能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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