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村有三十四户人家,老老少少四百多号人,扣除种了土豆的六户人家,他们得先收自家的土豆,剩下的还有二三十户人家呢。
有了他们六户人家的表率,简直就是活广告。
水清招村子上的人收土豆简直太容易了。
并且个个不要铜钱,只要土豆——留着做种。
他们打听清楚了,九月还能种一批,只要有种,就有希望。
挑好人选,水清家的土豆也开收啦。
一部分人分得锄头钉耙,只负责挖;
一部分捡,一个一个放进装土豆的筐子或麻袋里;
剩下的一部分人,负责将装好的土豆用板车拉回到库房里摆放好。
一筐又一筐,一麻袋又一麻袋,在田埂小路上排成长队,先是搬到主路,放进一辆又一辆的板车、独轮车上,再被运回。
白满善、李湖玉和白子谦驾着马车前来时,看到的就是蜿蜒不断的车辆,长到看不到尽头似的。
白子谦惊喜不已,兴奋的道:“一定是水清婶子家的!”
李湖玉出生小渔村,她们村打渔厉害,但是种田种地委实不行,也没有多少田地给他们种。
她对上夫君问道:“这个时节,有什么农作物要收?”
白家也是种植大户啊,家里成百上千亩的田地,怎么夫君说现在是农闲时节,可以来水清家住段日子?
白满善眉头蹙起,脑中快速把六月收的粮食过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那个、土豆啥子?”
看这数量,他心里泛起嘀咕:进兄说他家只有几亩良田,二三十亩地,这产量和亩数不对啊。
不过可能他们赶上的时机好,前几日负责收,今日只负责运回家,所以看起来多...
白子谦刚跳下马车,远远朝院子大门外的人大声喊道:“婶子!范叔!”
水清和范进抬眼看去,就见到被车队拦住的白子谦一家人,顿时惊喜的道:“总算盼到你们了!”
他们这段日子生怕后面要是暴雨或者世道乱了,好几年见不到!
李湖玉快步走来,爽朗的道:“怕什么,还怕见不到么?”
白满善却听懂了两人话语中的隐藏含义。
他朝范进看去,对方默默的点了点头。
水清将外面收土豆的活交给凌然,二人招待李湖玉和白满善去茶室喝杯热茶。
至于白子谦,那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别说去茶室喝茶了,就是在外面也不歇,窜这儿窜那儿和大江大河几人疯玩。
将马车赶到院子,白满善从车厢里往车架上递,李湖玉站在马车旁往外搬。
“水清,这是你之前托我带的鱼胶,晒的可干了!你瞧瞧。”
“这是鱼干,只带了一麻袋。”
“这是小虾米,别看只有半麻袋,一年估摸着都吃不完!”
.....
水清和范进只觉得带来的礼物太多了。
白满善最后搬的箱子貌似特别沉,弯着腰勾着背,好一会才挪出来。
一放到车架上,立马呼出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方才请求:“这是我一部分身家,劳烦进弟和妹子帮我看管一段时日。”
水清范进立马明白,这半人高的箱子里是银两!
水清:......大哥,你是真的信咱们呀。
这么一大箱子银子也敢托她照看!
也不怕她吞了么。
转而想到,白满善不愧是做生意的人,看人还是蛮准的嘛。
范进指着主屋道:“放那里,里面有暗格,屋子有锁。”
说完上前准备搭把手,和白满善一起将箱子搬进去。
李湖玉大喇喇一挥手,豪气道:“不用,你指地方,我一个人搬进去就成!”
三人只见刚才白满善搬的异常艰难的木头箱子,在李湖玉手上很是轻松。
白满善嘿嘿傻乐:“我夫人力气大!”
不是他力气小。
水清:.....
进了屋子,关上门,再进入内室,白满善方才打开箱子。
幽暗的内室中也能看到金光闪闪。
水清和范进之前只以为这半人高的木箱子是银子。
想不到是金块!
而这只是白家一部分身家,白家到底多有钱?
她和范进对视一眼,心里打定了主意,买储物柜的钱不能省!
得把这一箱金块收进储物柜,随身带着她才能放心!
出了内室,四人转而进入茶室。
刚落坐,白满善就说明来意:“外面的形势想必你们多少也知道了,我这次来,一是转移一部分身家财产;
二也是最重要的,湖玉和谦儿要打扰你们一段时日了。”
水清正准备说没问题,李湖玉抢先问:“怎么只有我和谦儿?你呢?”
白满善示意她稍安勿躁,解释道:“白家家大业大,想转移哪有那么容易的?
而且那么多人靠白家、靠我吃饭,我若不在,他们一家老小如何过活。
我不能走,你和谦儿在这儿,我也放心。”
娘按照她自己的意愿送她回外祖家,只要把妻儿安顿好,他一个人无论在哪、无论遇到何等凶险之事他都不惧!
范进看向白满善,忧心问道:“白兄,你是不是提前知晓一些消息?”
水清心里咯噔一下。
白满善呆愣了好一会,半响,深深呼出一口气,整理好思绪说道:“周王全家被废为庶人,流放蒙化,你们是知道的吧。”
范进点头。
“齐王全家被废为庶人,囚禁金陵,你们也是知道的。”
范进继续点头。
告示上说的不是囚禁,但懂的都懂。
“但你们知道不,湘王竟因无以自明,阖宫焚死!”白满善说到此事,仍掩不住震惊。
他尚且如今惊诧,更别说其他和湘王同血脉的王爷们了!
那都是跟着先帝上阵杀敌,不顾自身性命打下洺国江山的主!
唇亡齿寒的道理又岂会不懂。
反新帝这个侄子,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虽早知道心里有些准备,但此刻猛然听到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还是无比震撼。
乱了,果然要乱了。
而白满善的消息比平民百姓确实提前许多许多!
“咱们关起门,自家人我说句心里实在说:不管他们谁做皇帝,只要这个皇帝能保世道安稳,江山不乱,对我而言就是好皇帝。”白满善神色凝重。
水清:.....谁不是呢?
争来争去还是皇家那些人,为了皇家的权和利,苦的是底下百姓。
太平日子也不过才三十多年而已。
“我是个商人,平日里那些官员时不时吃拿我的,借个由头让我出银钱,倒也罢了,就当破财免灾;
可一旦乱了,白家树大招风,必然是各路人马眼中的肥羊,任谁都想上来咬口肉下去!到时哪有满足的,只会越喂越贪,根本喂不饱。
所以我得在这之前,先将银钱转移一部分,家产田地铺子收拢收拢,择机而动。”白满善只觉得这些连阿娘都没法说的话,对范进水清两个人说出来比他想象中的容易。
只因他有种预感,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他俩不会像他娘那样责骂他败坏祖宗基业。
水清以往也是生意人,生意没有白满善做的大,但无论大生意还是小生意遇到的事基本差不多。
各有各的艰难。
对于白满善的做法,以现代的眼光看就是手上保证现金流,有钱才是硬道理。
行情好的时候把资产高价卖出去,手上握有大量的现银,等行情不好时,再低价买回。
一买一卖之间,资产非但不会亏损还能比之前扩大许多。
并且白满善变卖掉带不走又显眼的家产田地铺子,也能避免被三教九流各类人马盯上,对白家、对他们自身安全都好。
水清真心诚意夸赞:“难怪你要把家人全部送出去,你这是早就有打算呐,不得不说句佩服,方方面面皆考虑周全。”
唯独没考虑到他自己。
范进想的也是白满善独自一人面对财狼虎豹,眸色不忍:“白兄,你”
白满善朝二人使了个眼色。
范进水清立马明白,这是怕李湖玉担心。
白满善脸上恢复一贯的和善,乐呵呵道:“我没事,我有小厮,有家丁,有护卫,我安全着哩,不会有事。
对了,土豆产量如何?这是收了好几天的吧?”
话题成功被转移。
范进顺着说到:“今日第一天,我们请了人,有只负责挖土豆的,有只用捡土豆的,你看到的是专门运送土豆的人。”
白满善本就圆润的眼睛,逐渐睁大,嘴巴也是如此,快能装下一个鸡蛋了。
他白家单单良田上千亩,更别说山林田地,田地里的收成,他比一般农户懂得还多!
对于哪种农作物亩产量多少更是如数家珍。
他不可思议的问:“这、你这,仅我刚才见到的,便有上万斤吧?”
水清肯定的点头,“今日总收成大约有两万斤。”
白满善急忙问:“那,那今日能收多少亩?”
要是亩数多,两万斤也是寻常.....
讲了好一会子话了,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旁边的茶杯,用茶盖撇去漂浮在上的茶沫,喝了一口准备好整以暇听是几十还是上百亩。
“呃,应该有十亩出头?”水清也不是很肯定,估算了一个数字。
按土豆高产栽培大全以及土豆高效种植技巧等书上来看,亩产量基本能达到两千多斤。
但她家的地不是还有好多才开荒出来的么,虽说下足了鸡粪、羊粪、猪粪等沤的农家肥,只是比起以往的田地,肥力多少还是差些。
白满善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
李湖玉自幼跟着爹爹习武,嫁进白家后一身武艺从未有地方施展,今日切实的派上了用场——挡在了夫君面前。
避免茶水喷到对面范进和水清脸上。
白满善咳得面色通红的同时,还在庆幸娘子保住了他的颜面。
哎,真是丢人呀。
咳了好一会,终于缓过劲来,他拂过湖玉,对上两人问道:“十多亩?确定是十多亩?”
哪怕这个十多亩是十九亩,也有上千斤一亩的产量啊。
范进应声:“嗯,村子上还有几户人家也种了土豆,亩产量大约估算出来了。”
“多少?”
“差的在一千三百斤,好的应该能达到一千八百斤左右。”
白满善张着嘴,也不敢喝茶水了。
抿了抿唇,他喃喃自语:“这可是个大宝物啊。”
能轰动整个洺朝上下的宝物。
不对,不对。
“我记得上次我来时,是冬月还是腊月?菜地里不也种着土豆吗?”怎么才半年而已,又在收土豆了?
这土豆到底是上半年种还是下半年种?
范进温和解惑:“那是八九月种下的,这是一二月种下的,因为四个月左右便能收获,尝试着一年种个两季试试。
想不到成功了。”
白满善咽了咽口水。
一向精于计算的脑子里有些杂乱吵闹。
亩产上千斤的农作物,一年还能种植两季,这放在历朝历代无论哪个朝代,都是要震惊朝野受到嘉奖的好事!
他看向范进水清的双眼里有着惋惜。
盛世自然是嘉奖的重大喜事。
乱世,便有可能是各方权势争抢,是招祸的根源...
想到他们没有独占,分摊出去了,想到此他赞成的说道:“让村子上的人都种是好事。”
分散的越开越好。
“白兄之前说想种,是否还需要?”范进询问。
白满善毫不犹豫的点头:“需要,并且我按照种子的价格购买。
咱们这夏季多雨闷热,这土豆无论哪一季都避开了多雨的夏季,简直就是为咱们南都而生!”
不管怎么说,高产量的粮食无罪。
“好,全给你留着。”范进想到数量,又问:“对了,我们此次收成大约能种五百亩地,是不是有些多了?”
第146章 不顾手足亲情的白眼狼
“不多不多,再多也不嫌多!我吃得下。”白满善乐呵呵的报家底:“狡兔三窟,何况咱们人?
外人只以为白家的田地分布在南都,其实南都占的田地还不足三成。
广宁府的隔壁南宁府,那儿有个麻鸭湖的地方,相当于天然水库,四周足足有我八百亩良田!土地更是不知凡几。
且正因为有麻鸭湖这个天然水库在,旱季浇惯、雨季蓄水皆方便,一直是我白家粮铺最大的供应地。”
说起自己的未雨绸缪以及精心筹划,白满善掩不住的高兴。
外加一点点小得意。
李湖玉没眼看。
刚才就不该替他挡茶水,省的现在在好友面前显摆,丢她的人。
白满善接受到自家夫人的目光,连忙敛了敛得意神色。
委屈巴巴的想,他又不是什么人面前都显摆,还不是觉得水清妹子两人是信得过之人么。
水清嘴角一再上扬,忍的极为辛苦。
脑中想到天然水库,询问:“湖是在两山之间,形成的水库?”
白满善诧异:“你去过?”
见水清摇头,知晓她猜的,解释道:“是两山中间,在前面修起一座堤坝,雨季蓄水,旱季放水,所以那里的收成一向不错。”
水清想了想,将老村长抬出来做借口,说道:“老村长说冬季反常,夏季恐有暴雨,若是水库蓄水能力不足,洪水蔓延开来”
想到华国数十年前那场暴雨洪水引发的大坝倒塌,造成数万人死亡,不计其数的人受灾,连忙止住。
应该不会有那么严重。
白满善却上了心。
皱眉思索了一阵,随即想了个应对法子:“对面有个鱼背山,比水库高,如今禾苗已经种下,正是农闲时节,我去庄子上说声,让汉子们到鱼背山上面搭十几座茅草屋和树屋出来。
再垒上几个灶台,放些粮食,倘若今年雨季和往常一样,等过去后再把粮食背回即可;
若是雨量暴多,则赶紧转移到山上!”
水清看向白满善,此刻明白过来他能是南都首富也是实至名归!
行动力、执行力、应对能力样样皆强。
“田地秧苗损毁了就损毁了,我白家还亏得起,人不能有事,只要有人在,后面就有希望。”白满善说着站起,朝两人拱手:“本想吃了午饭再走,只是放心不下,我先去安排,改日再聚。”
水清和范进委实没有想到白满善说走就走。
更没想到他原本打算今日来了就回。
两人站起,想挽留,又怕耽误正事。
“我去给你烙些鸡蛋饼,你路上吃!”水清边说边往外走。
李湖玉一把拉住她:“多烙些!还有我的那份。”
水清:......这夫妇二人,还真是一致。
李湖玉转头对上夫君说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没个信任的人不行,咱俩一起,你动脑子我出力!”
“...好。”
白子谦不知道疯跑哪里去了,白满善和李湖玉也没闲心去管。
只叮嘱范进水清二人,别惯着他,该做的活要做,犯了错要打。
叮嘱完,车厢里驮着水清准备的吃食,驾着马车马不停蹄的离开。
来得匆忙,去的更急。
留下玩好回来喊着爹娘,结果得知爹娘一个不在的白子谦一脸失落。
水清:.....咋感觉白子谦像个留守儿童。
父母答应的好好的,然后背着他偷偷溜走。
不过也是没法的事,谁都不想。
接下来的日子,全村都在热火朝天的收土豆。
一连十日,日日不歇,水清家终于将所有的土豆收入库房。
天气晴朗,进入盛夏的毒辣日头,一点没有下雨的迹象。
“一群傻子,听老村长说说就信的不能再信,你看看这天,和以往夏季有何不同?
哪里就要下暴雨发大水了。”背着手的范大木溜达到范前家,耻笑道。
如今村子里,就他和范前以及张秃子三家没有种土豆,也没有去以工换种。
不是不想,而是范进和水清两人异常坚定不和他们打交道!
对了,还有一个王麻子。
但自从上次闹着退菇子后,王麻子在家地位一落千丈,尤其原本被他压的死死的几个儿子根本不按照他要求行事了。
正月过后,更是分了家!
尔后,王麻子的几个儿子儿媳,在老村长的说和下,表明菇子换大米的事他们不敢想,但是以工换土豆的事能不能算上他们?
范进夫妇二人竟然答应了!
现在村子上眼看着过得最差的就是他家和范前两家——张秃子一向是村子上最差的,根本不在范围内。
况且别说范进水清不同意张秃子换,即使同意他以工换土豆,张秃子也不可能去受那个累!
那就是个好吃懒做不知进取的烂泥,踩一脚都嫌脏。
范前抽着旱烟,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辛苦了三个多月,再等个十多日又如何?
我可是听说了,那土豆还没完全长好,再等等收成还要更好!”
说完一阵呛到,咳喘个不停。
范大木上前关心的问:“你这还是上次亏空的身子?不是说丁家送了草药喝了不少么?咋地没效果。”
说起草药,范前就来气:“之前吃毒蘑菇那人好的透透的,和原本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丁家是个厉害的,草药也是个有用的!想不到半点用也无。
不过,咱一文钱也没给丁家送去,白得白喝也不算吃亏。”
范大木虽觉得范前做法有些不地道,但识趣的没有多说。
这可是他自己人,哪有帮着外人的道理。
他转而说道:“对了,咱们既没有种土豆,也没换土豆种,你这屋子好歹是砖瓦房,我那可是茅草屋,要是暴雨真来了咋办?”
村子上的人家之前靠着菇子换大米,在农忙之前全将茅草屋换成了土坯房。
尤其屋顶,可都是灰瓦!
放眼放去,整个山水村就剩他、张秃子两家还是茅草屋。
范前斜晲着堂哥,不在意道:“你怕啥?老村长说的又不一定是对的。”
范大木呵呵道:“还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那你就到我家来住,咱们都是范家人,我可不是范进那个不顾手足亲情的白眼狼!”
“别管,这个家还轮不到她一介妇人做主!”范前冷声道。
而且最烦他的人如今嗓子哑的不行,想说句像样的话都困难,给他省了不少事。
中了这土豆毒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这身体虚了,也不知道四个儿子身体咋样...话说这土豆毒还能因人而异么...
范大木恭维道:“还是堂弟你有威严,在家说一不二,是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
不像王麻子,儿子儿媳一个都管不住,太没用了。”
被夸奖的范前虚浮的脸上自得意满,很是受用。
又拍着胸脯让范大木放心。
范大木见此行目的达成,双眼滴溜溜一转,起身告辞。
他这叫有备无患。
不下暴雨最好,真要下了他也不怕,有范前的砖瓦房在,比村子上那些人的土坯瓦房强多了。
其他人劳心费力又花了大额银钱才盖好的房子,不也就是遮雨,自个儿无需花钱费力就有了躲雨的地方,高下立见。
不下雨也就没菇子。
土豆收好了,村子上的人要不抓紧时间割些茅草,要不打些草回来给兔子囤着。
换了兔子的人家,才两个多月过去,大的小的已经好几十只了。
村子上目前就四户人家没有养兔子。
范大木王麻子张秃子是不给换,范母本来是要换的,只是第一道换的小兔子,见全是公兔子全退了回去。
等第二道换时,全家除了范招弟外全部被发芽的土豆放倒了。
范招弟一个八岁的女娃子,烧水又做饭,洗衣又擦身,菜园子和鸭鹅也要侍弄,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割草喂兔子。
而范前和范大柱几人,好不容易将田地囫囵种好,全部躺在家里等着范招弟伺候了,坚决不愿意养兔子——养也行,反正他们不弄。
所以他们四家是最清闲的。
张秃子心态最好,婆娘做饭起来吃口,谁家有个家长里短他就窜过去踮着脚尖看热闹,没有就躺在家里。
王麻子依然不甘心,分了家后一有空就去儿子儿媳家门口逮着骂!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儿子儿媳刚开始还出来辩解几句,后来发现自家的公爹和别家的不一样,越理他越来劲,也就关起门来不理。
范前和范大木两人属于这其中最不甘心的。
晌午饭、晚饭后,整个村子乱晃悠,见到谁都要说一句:“种土豆的这几户人家亏了!晚十天半个月收要多多少收成啊。”
“别人家大业大,损失点粮食无关紧要,但是咱们小家小户的,这粮食就是命!能不心疼么。”
“大家伙看天上的晚霞,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个好天,哪里就大暴雨要发洪水了?”
村子上的人听到后,有的停下脚步笑一笑再走,有的根本连脚步都没停直接就走。
都是大人了,又不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让收土豆的,自己家的事自己做主,有啥可怨的。
再说了,这土豆和水稻又不同,稻子提前收了,穗子不饱满,收回来的全是糠呋不能吃。
那收回来的土豆他们可是亲眼看过,大的比拳头大,小的也有鸡蛋差不多大小,亩产量一千三五百亩,就这还有啥不知足的?!
反正换成他们,现在在家里偷着乐呢,哪里还顾得上损失的那点收成。
收好土豆第三日一大早,水清推开门,望着天边灿烂瑰丽的霞光,夸了句:“朝霞真好看!”
然后就见到院子里范进在套牛车,不解的问:“你套车做什么?”
他们收土豆前已经无事不去府城了。
前些日子收土豆,牛和驴派上了大用场,想着两牲口累着了,给休息几日。
这休息还没三天,怎么又套板车让干活?
关键家里也没啥活需要牛干呀。
范进朝天边的霞光指了指,方才回道:“我去和文华一起接爹娘过来。
他们家里的东西必然不少,怕是任何一样都舍不得抛下。”
水清看着霞光,一时没有理解过来。
“你和文华说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十多天也没去府城啊。
甚至没有出过山水村!
只中间李湖玉匆忙又来了一趟,送来了几箱金银珠宝贝让帮忙收着,当天又走了——急成那样也不可能有空帮忙带信。
低头正在使劲试带去的麻绳牢不牢固的范进,听到水清困惑语调,放下手中的活,认真解释:“晚霞行千里,朝霞不出门。
晚霞预示着第二天是晴天,而朝霞代表要下大雨了。”
水清:......她小时候学的都是蚂蚁搬家、蚯蚓出洞、蜻蜓低飞、鱼浮水面呼吸。
等到她大了,就是看天气预报。
属实大家学习的点不同。
“婶子婶子,快拿盆!不,桶有没,要大桶!”白子谦手举捞网冲了进来,稚气未脱的脸上兴奋又激动。
后面跟着同样兴奋又激动的范江范河范湖。
水清一看白子谦手上的捞网,哪有不明白的?
他们家之前靠着李湖玉天天有吃不完的鱼,后面吃不完的做成熏鱼咸鱼,吃到现在还有剩。
她明知故问:“你们要去做什么?”
后面的范江范河范湖缩着脑袋,当鸵鸟。
白子谦傲娇的一扬下巴,特自豪的说道:“婶子你不知道,那些鱼好傻!
全都浮上水面吐泡泡,你说这不是等着人来抓吗?
快,咱们赶快去抓,不然再等会村子上的人发现了,咱们就抓不到了!”
水清:“.....你们才傻!那是因为要下雨了!”
白子谦不懂,圆碌碌的眼睛里是和水清之前一样的懵懂:“要下雨了,它们干嘛要浮在水面上吐泡泡?不是更危险吗。”
水清想说鱼也没办法啊,下雨前水里气压低,氧气溶解少,鱼儿只能浮到水面上呼吸——不是吐泡泡,是呼吸!
只是这些没法和他们说,她摆摆手:“我和你们一起去,咱们多捞些养着后面几天有新鲜的鱼吃。”
听到阿娘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要和他们一起去捞鱼,江河湖三人高兴的蹦了起来。
这边范进套好牛车,片刻不敢耽搁的前往牛头镇。
村子上村民脚步匆匆,各自做着家里的收尾活计。
鸡圈加固,兔子窝上面的茅草加厚,木柴上方盖上厚厚的茅草再用土坯块压实。
家里的孩子们拎着木桶、鱼叉,欢快的奔向前面的湖和河。
范前用着竹签子剔牙,看着门口土路上的村民脚步匆匆,隔着低矮的土坯围墙喊道:“急啥,又不是没下过雨,至于么?”
李文脾气好,停下喘着气紧张的回话:“不是,我爹说湖里连大鱼也浮在水面吐泡泡了,这景象他活到如今的岁数都没见过。
范老大,你快准备起来,别耽搁时间了!”
许老三从围墙外路过,多嘴说了几句:“不光老村长说了,村子里其他老人家也说了。
对了,你们范家辈分最高的范七爷说他听你祖宗辈的人说过,以往这样就连下半个月的大暴雨发了大洪水!”
去年天气异常说是要发大水,不是老村长一个人说说,村子上的老人家都在说。
要是说错了,他们无非就是忙了点而已,准备的东西还是能用上,后面继续用就是,还能清闲些。
要是说对了,那可真真救了命!
并且这也是经验呐,等他们白发苍苍时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能和子孙后代说说,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范前心里泛起了嘀咕。
难道真的要发大水?